独药师 第10节

我患了“暴喑”病,不得发声,一直延宕了半个多月。朱兰认为这是深忧和淤愤汇积而成,是欲喊无声欲哭无泪的缘故。她说得对,季府里每个资深仆人都算半个良医。她为我去药局配制了煎剂,那几味药甚至不需我过目,因为宰鸡何需牛刀。我在这段特殊的日子里专心丹丸加减,用尽全力让神思回归原处,以抵御非人的折磨、无所不在的忧伤。连日来的手语已经让我习惯了这种交谈方式,后来即便嗓子康复也还是时不时地比画一下,以至于成为改不掉的一个毛病。我的哑语直到时下也只对两个人有用,那就是朱兰和白菊。后者已经杳无音讯了。

这一年来我不愿说话,不愿做任何事情。无论怎么收拾心情,也还是荒芜颓唐。我用没完没了的爱抚来驱除孤独,在漫漫长夜里一刻也不能离开朱兰。她被我的缠绵吓坏了,有一次掩衣举灯,仔细查看我阵阵潮热、时不时涌出冷汗的身体。她按按我凸出的肋骨,敲敲右侧肝区,大拇指在椎骨上一寸寸挪动,又把耳朵贴在小腹上听了一会儿,最后撑开我的眼睑。最后的结论是:“必须停止了。”我用手语发问:“怎么停止?”她答:“你连话都不想说了,这说明已经没有力气了。”我做个手势:“就算是吧。”

她单方面做出了那个决定,时常把自己锁在屋里,只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才悄悄打开。她显示了最大的决心和忧虑,提议说:“老爷,您也做个‘居士’吧。”我勉强同意,不过我说:“一辆飞跑的车子是不会立马就停的。”她急得哭了,在门的另一面祷告起来。我一声不响地待在门边,屏住了呼吸。“老爷您在吗?”我没有回应。这样过去了半个钟点,她以为我离开了,就缓缓地将门打开了一道缝。我乘机猛地推门而人。“老爷,老爷,这可怎么办啊……”她呼叫着。

入夜后我独自待在楼上。半夜时分毫无倦意,大睁双眼仰躺着,突然听到了隆隆声。我“啊”一声坐起,心怦怦跳。这样呆坐了一会儿跑到了楼下,砰砰敲门:“朱兰,快开门吧,外面又打炮了。”她隔门安抚道:“这不是打炮,是打雷。老爷,您回屋去吧。”我愣怔怔站在黑影里,终于听出是雷声。

我回到自己的屋里。雷声更猛烈了,闪电照亮窗户。雨点落下来,渐渐下大了。这雨声像我自己发出的号哭。我哭不知下落的兄长,哭这个孤单的夜晚。我真的泪花满面,像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坐在黑屋一隅。不知坐了多久,雷雨毫无停歇。这样的时刻绝望而又恐惧,更有莫名的急切。我急于找一个人,这个人无论是谁都可以,我们需要在一块儿度过这个夜晚。我又一次下楼,一下下敲击朱兰的门。似乎有轻轻的脚步声,但门没有开。

我又来到了门廊,看着外面的闪电和屋檐浇下的水柱。这让我想起许久前的那一幕,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夜,它意味着一件事情的结束,还有另一件事情的开始。这对我是何等重大的变故啊。我在闪电的弧光中双拳紧握,浑身战栗,仿佛已经站在了雨水中。我在犹豫。

这个时刻如果有人走过来,将手搭上肩头,我就不会再往前迈出那一步了。这里空寂无人,谁也没有来。我推开了大门。雷雨声骤然加大,我像躲避大雨一样冲出了几丈远,在一棵大桐树下站住。这会儿站在了记忆的分界线上,却不知该去哪一边。头顶的雨水将桐叶和细小的枝茎冲到脸上,我狠狠揩去。从这个角度能望到朱兰的窗户,它是黑的。

我离开桐树,继续往前,投入了更深的雨幕中。

2

我大病一场,连带着长长的暴喑。后来终于痊愈了,却还是忍住不语。沉默会好受一些。朱兰早已习惯了手语,这些天一直打着简洁的手势忙忙碌碌。我长时间紧闭双目,尽力回避阳光下的一切。她闲下来就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有时从黄昏坐到午夜,直到听见均匀的呼吸声才蹑手蹑脚离去。剩下一个人时,我就大睁双眼盯视这浓浓浑浑的一团。四周寂寂无声,使人想起历经几场杀戮,所有呼号的生命全部灭绝了,只剩下一些苟活者和缄默者。我就是这当中的一个,成了哑巴,或者是一个幽灵。从今以后我的处所,季府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成了陌生之物,我要小心地掩住惊悸和屈辱活着,活下去。

大约凌晨三点,我走下床榻,怀着告别的心情来到楼下。正犹豫是否敲门,那扇门却自己打开了。朱兰穿着一件紫桐花睡衣站在那儿,身后灯光把她的半边躯体照亮,熟悉的菊芋味儿瞬间涌来。她蹲下挽住我,将我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吃力地扶拽起来。

我被安顿到她的那张又矮又窄的床上。这儿有她浓浓的体息,我闭上了眼睛。“让我在这里睡去吧,一辈子都别醒……”我喃喃着。她听到声音坐起来,将灯移近:“你,你能说话了?”我点点头。“天哪,我们都吓坏了!”她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为了看清我,一次次把垂到胸前的浓发撩到颈后。

我不知该怎样开口,因为这一刻要说的实在太多了,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部,这就是连连失语的原因。“朱兰,你不该把我从小白花胡同领回,这样做太不值了。”朱兰怜惜地抚摸我的额头、颈部和后背,没有说话。我相信她此时此刻大概同样绝望。在这个倒霉的时世,所有的挚友亲朋都成了悲苦无告的人,包括兄长徐竟。这样的夜晚我不敢想象他辗转在怎样的泥泞中。兄长啊,愿你一路平安。在无语无眠的几天里,除了兄长,我还一遍遍地想着那个人的用心。他就是季府的宿敌,这个人心机耗尽,曲折委婉又阴险歹毒。我猜测这个人的用意:让季府第六代传人在这个混乱时世中彻底烂掉。

“老爷!你高兴一些吧!你就该好好的,只要我在,你就得快快乐乐!”朱兰的口气有些严厉,鼻翼翕动,伸手摇动我的肩膀。

我早就醒了,此刻格外清晰。我在心里问:你凭什么这么自信?你已经用完了全身的力气,交付了自己的一切。季府欠你的太多了,这里一辈子都无法偿还你。我定定地望着她,自语一样吐出了“居士”两个字。我一遍遍大声追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陪伴,为什么?

“从老太太收留我的那一天,她就成了亲生母亲。老爷暗中和革命党来往时,她就让我陪着去寺庙。她说自己来生一定是个尼姑。夫人读经,我最早识的几个字就是她教的。夫人离世我就成了孤儿,一天到晚在庙里转。后来老爷找到我,说你哪里都不能去,你们都不见了,少爷哭成了什么!老爷说你到处找妈妈、找我,哭得撕心裂肺。直到如今,只要你说不出话的时候,我就想是那会儿哭坏了……你见了我立刻就不哭了,老爷说你再也不要离开他……”

“再也不要离开……”

“我不会离开。可我再也不想和以前那样了。老爷,我必须告诉你,在你大病的日子里,我去参加‘羯磨’了!”

“什么是‘羯磨’?”

“啊,就是诵戒,大家围在长老面前,每个人说出自己的罪过。老爷,我说出了自己犯的淫邪戒。以前我总觉得做在家菩萨,可服从‘饶益有情戒’,就是说,为了救你才开戒啊。后来我知道这是自欺。在家信徒要尊世间法,这里对‘主仆’间要怎样做说得明明白白。老爷,那天我当着长老和大家的面发了誓,您今后就饶恕我宽待我吧……”

我的泪水流下来。乞求宽恕的应该是我。我点点头。

“老爷,找个太太吧,做季府主人该做的事情吧,您这样做了季府才有指望,我们大家才有指望。”

我长时间望着她,点了点头:

“好吧,我要你做一个见证的人。”

3

第一件事是找管家深谈。肖耘雨作为季府老一辈,大小事项无不受到倚重。他与我在一起从不落座,我也习惯了这位老者恭立一旁。这次我请他坐下,他只在红木椅上沾了一下屁股又赶紧站起。我问到了实业,特别是远在江南的产业,他禀报:按原来议定,那一摊子将由儿子肖琦打理。我早就对这事忘得于干净净了,只是点头。父亲过世前南方产业已所剩无几。这会儿酿酒公司、药局与垦殖公司都一一问到,好像第一次关切起经营细部,这令他惊异中有些振奋。“老爷,我陪您到下边看看吧,他们都盼着呢。”

我对管家的劳绩给予了充分肯定,并表达了感激之情。我记起他自儿子遭到绑架后就拒领薪资,这会儿嘱其恢复,因为这种自我惩戒已经足够了。最后说到西郊那座关闭的铁矿,他的脸色马上沉下来:有少数工人仍旧不愿离去,他们就住在窝棚里,因为压根无处可去。可恨的是巡防兵士不断骚扰,自上次战事后又将这些人当成暴民驱逐,境况惨极了。

我能想象出那里的惨状,深感愧疚。我决定去矿山一趟,让他早些备好抚慰银两之类。“我会陪老爷过去,再带一些人。”我嘱其在府中留守,只让他的儿子赴江南之前陪我一次。

由管家陪同,几天来一直在酿酒厂和垦殖公司几处检视巡察。酒厂工人一律身着标志制服,神情昂爽,颇能使人振作。他们当中很少几个人见过季府老爷,这会儿瞥来的眼神好奇而又羞涩。管家熟悉其中的领班,就招呼过来面报。这次正巧遇到法兰西酿酒师来访,技师充任译员,于是可与洋人畅谈。我仍按习惯称译者为“通嘴子”,一旁的人忍不住发笑。法兰西人蓝眼闪动,跷起拇指称赞我们的酒。一连品尝了三五种葡萄酒,主客皆欢。

垦殖公司总部看上去毫无萧条之象,倒是仍如前几年那样气派:雇员长衫簇新,革履闪亮,桌上还有了一台西式打字机。不过我知道他们的业务实际上已萎缩大半,从半岛东部到境外都有项目搁置,所有鼎盛期的岛外扩张都在艰难维持,止步不前已是最好的局面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一父亲盛年开拓的产业不仅得以存留,如今仍为实业中规模最大、盈利最丰者。打字员为一穿夹克女子,装扮新奇,透着帅气,一双细长眼稍显顽皮。

逗留时间最短的是药局,因为这里离季府最近,就坐落在东邻街区,府中人光顾最多。这儿临街的窗子全部由小格木扇改为大块玻璃,显得亮堂气派,是父亲当年令人赞叹的手笔。从那时起城里人就直呼这里为“玻璃房子”。阔大的厅堂设有五间坐堂医师、七丈拐尺柜台,并连通一排制药作坊。最老的坐堂医生为局内总管,这个人眉粗发盛,手臂上生了密密的黑毛,长期以来我都怀疑他有胡人血统。他恭维我的气色,我赞扬他的浓发。

整个行程给了我久已生疏的明朗心情。管家一路上都挺直了脊背,回到府中才像往日那样躬下腰。他以最快的速度做好西行准备,又把儿子领来叮嘱:“一路上好好侍奉老爷,让随员多长眼色,不得出半点纰漏。”我看着这个失去了左手中指的青年,又想起了那些惨烈的日子。他毕恭毕敬,留了新式分头,一双厚唇呈深紫色。

季府老爷出行是隆盛的。除了那辆豪华马车,还有四辆篷车尾随,分别载了物品与几个青壮护卫。季府自曾祖父那时就蓄养武人,他们当中有铁鞭和三节棍高手,还有螳螂拳师。而后府中器械添了几把火铳,还有两杆抬炮。坐在我身边的管家儿子身藏一支小小火器,它长约半尺,很是精巧。

朱兰想一起上路,我让她静待府中,保证三天即可回返。我心里明白这一程或有不测,一切难以逆料,但又必得前往。车队刚出城区即遭巡防兵士盘查,但照例很快放行。我让车队直驶西郊,当夜就在矿上过夜,不得耽搁。

4

尽管一切预想在前,废弃矿山的惨象还是令人心惊。一溜空置的窝棚就像巨兽踞在岭下,不远处就是新垒的一片坟头。乌鸦在槐枝上呜叫,荒草遮住小径。我们绕过一堆堆砾石和杂物才来到几间青石屋前,这是矿山关闭前的职员用房,这会儿全都挂着锈锁。我让人破门人室,简单打扫,作为此行的宿地。随员们面有疑惑,但还是照办了。

最难的是设法找到那些矿工。一间间查过大小窝棚,没有一丝踪迹。这些人大概被巡防兵士们吓破了胆,再不敢于近处逗留。多半天过去,一阵阵马嚏总算引来了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他们个个都像乞丐,草绳束腰,弓着腰在远处瞄着,看准了才跌跌撞撞奔过来。这些人全是遣散的矿工,有人认得季府的车子,一声声呼叫起来。他们仍然没有远逃,只是不敢再住窝棚,就隐在一些废旧的矿洞中。

我让人将所有穴居者悉数寻到,劝他们人住窝棚和青石屋。这些人分得物品和银两即要离去,千恩万谢却不敢停留。我再三申明:矿山虽因战乱关闭,但固有物业仍为季府财产,任何人无权掠取;季府对员工顾护不周,望尔等能够体恤,共克时艰;矿山总有重开之日,这之前不愿离去者可作为留守,尽维护之责,尚可垦殖度日,由府中给予补助。

我的话刚落,几个人就泣哭起来。一位老者跪下,我赶忙将其扶起。“老爷恩德我们死也不忘。可这里实在不能住了,前一段土匪劫掠,最后官府也来剿我们,他们比土匪凶狠十倍。登州那一仗把人打疯了,有个协领说留下来的都是乱党一伙,还逮了十几个。这个人比畜生还狠,当着大伙的面吊起后生,一刀劈下了后生胳膊……”老人哭得说不下去。旁边人告诉:后生就是他的儿子,断臂后第三天就死了。

如果不是亲耳所闻,简直无法相信这样的残暴。人果真比动物邪恶。我在想如何收拾时下残局:对即将溺死者先是救生,让其喘息,而非援以物资。日后季府需要在此设驻守人员,必得做好善后,而非一弃了之;还有,时下最紧迫的是怎样直面那些官兵,这已刻不容缓。

我留下少数人在这里安顿,其余皆随我上路。我要直接去那个兵营,他们在三十余里外的北马镇上。那是龙口城以东重镇,上两回战事都有官兵在这里打援,扼住了革命军东去的咽喉,所以青州旗城将这里视为要冲。我一路想象那个年轻的协领,不知他长了怎样一副丑相才匹配那样的一颗兽心。我当然知道此行必有一场艰难遭逢,一切皆无法预料。该来的即来吧,既打定主意,一颗心也就无惧。

车队急急行进,进入那个大镇之后才慢下来。兵营紧靠镇东一片玉米地,围了高耸的灰墙。肖琦已改乘头一辆篷车,驶近后开始与门岗交涉,好像费了许多口舌。一会儿他回来禀报:所有车辆人马须候在营外,他们只许老爷一个人人内。我正思忖怎样才好,他马上说道:“我们可要陪老爷进去,这里是个狼窝。”还没等我说什么,他挥手就招来两人。我于是不再犹豫,一起往前走去。

门口守兵毫不通融,粗鲁地将我们挡在外边。我瞥瞥寒光闪闪的刀戟,示意不必坚持了,然后独自进入。肖琦想拦已晚,他急声对两个守兵喊道:“他可是我们老爷!”兵士极不耐烦:“哧,鸟!”我听到这句对答,回首时肖琦已与他们争执起来,拔出短铳,另外两人也持刀逼近。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我惊呆了。只几秒钟里篷车中的后生全部冲出,兵营也蹿出七八个举了火铳和腰刀的兵士,两拨人在门口对峙。奇怪的是兵营里的人并不多。肖琦大声呵斥着往前,想一举突破挡在前面的这些兵士。他们的吵闹淹没了我的声音,一个兵士回头瞥一眼,立刻持刀后退,将利刃横在了我的颈部。管家儿子只好驻足。

两边的人都在厉声呼号、吵骂,震耳欲聋。

“什么人哪?”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吆喝。一个穿长衫的年轻人从营中走来,路过我身旁盯了一眼,继续往前。有个兵士跑到他近前耳语几句,他这才止步,缓缓转向了我。他在离我几步远时突然回首,望着对峙的一群人喝道:“听着!来的是季府老爷,是贵客!”兵士们张望着,纷纷收了刀铳。季府的人也只好收手。

我就近端详这个年轻人:二十左右岁,面色白净,乌目闪闪,一根发辫又粗又亮,紧紧抿着红润的双唇。我正猜测这是什么人,对方已双手抱拳:

“对不起季老爷,在下康非……”

5

这一刻的惊诧让我怔住了。康永德的儿子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面前。我脑海飞快闪过那个跟随老管带进出季府的稚儿,一时难以置信。但我必须强制自己正视这样一个事实:他真的是青州旗城器重的那个青年才俊,是据守军事要地、握有重权的新军协领。我很难将众目睽睽之下吊死贫民、挥刀劈人的狂暴与眼前的青年对应起来。他白皙的肌肤与浓黑的发辫两相映衬,倜傥俊逸,倒像一个钟鸣鼎食之家的多情公子。我须得全力忍住才没有让自己的愕然与震怒爆发出来,那一刻只想怎样应对。

我们进入一间装饰考究的屋子,刚开始寒暄,外面就传来了马队的声音。我忍不住到窗前去看,原来是出巡的兵士回营了。这让我对刚刚发生的那场对峙有些后怕。康非躬身为我沏茶,一副殷勤的样子。在离我几步远的衣架上挂了一套簇新的军服,上面有肩章和穗饰,还垂下一支短铳。这是新军装束,显然是他的行头了。“我还记得老爷的模样,我是说您父亲,总是给我吃不完的糖果。”他说话时并不看我,只盯着茶,搓动自己白皙的手。这期间我要努力压抑满腔愤怒,还要平息诸多疑惑和诧异,根本无心听他怀旧。他见我未曾应和,终于问起了季府实业之类,我发出一声悲叹。

他不再说话,一双乌亮的眼睛看着我。

我将战事爆发以来的苦难艰辛一一罗列,尤其是挣扎于水火之中的矿工,已成为季府最大的噩梦和伤创。“焦急中几次想求助康大人,又怕打扰了前辈。这成了府上最大的心病。”

康非站起,盯着窗外:“季老爷有所不知,那些矿工被季府扔在山野,他们走投无路也就无所不为,有的加入了乱党……”

我站起:“协领可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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