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人一问倒是巧了,他们刚好生产了一批AH-4型105MM山地榴,其实就是这门炮的外贸猴版。中东狗大户预订的,还没正式交货。
郜叔提了一嘴,兵工所无可无不可,这批外贸火炮的试射环节,就从兵工所的实验场挪到了晋北山区。
帝都军区派出一个炮营,一次拉出来18门炮,本周一抵达天马山以北的驻训场。
之后又花了2天时间,在沙教授的指点下,按照半岛战争坚果炮兵的操典,构筑炮阵地,设置掩护阵地。
炮阵地的选址,参考了坚果105炮的性能参数,以及坚果炮兵的作战习惯。选在这里,射程和射界都符合要求,而且周边地形也便于防守。
众人下了土丘,迫不及待地想要近距离感受一下“粗筒子”的魅力。
越过几个由沙袋堆迭构筑的机枪巢,大家走近凹地外围的第一门火炮。
然而近身再看,肃杀狰狞的初印象大幅消退。
毕竟是现代的模块化工艺,让火炮多少有些玩具积木的既视感,何况这批火炮刚下生产线,新得不带半分烟火气。
炮营战士们把阵地构筑得十分齐整,泥土被推到炮身前方,构成一道半弧形、半米高的土质胸墙。
炮弹箱子摞成一道矮墙,位于火炮的侧后方,零散的三箱炮弹已经打开,摆在胸墙外侧便于拿取。
陈一鸣摇了摇头,对沙教授和杨晓光说道,“太规矩了,二位也知道,那段时间我军攻坚火力贫弱,坚果炮兵非常骄狂,搞这么整齐可不符合坚果大兵的习性。
火炮可以摆得整齐些,这样取景的时候更加美观,不过阵地细节就不需要这么统一了。”
他蹲下来详细打量箱子里的炮弹,杨晓光介绍道,“只有这几个开了的箱子里有炮弹,其他都是空箱子,是我们拿来充数的。
带过来的都是空包弹,兵工所的专家确认,开炮时的硝烟和声响,与实弹区别不大。”
陈一鸣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数量不够,至少要保证10发以上的齐射,赶紧派人去兵工所采购,在现有基础上再翻个倍。”
一行人边走边看,逆时针绕了一圈,来到凹地的西南开口处。
遮蔽炮阵地的土丘延伸到这里来到最低点,与周边的低矮树丛和荒草合为一体。
杨晓光把厂里的两台老59车壳子拖了过来,正脸做了一番修饰冒充M26潘兴。
侧脸当然不能露,否则标准性的五对轮立马穿帮,沙教授据此对这一段的掩护阵地做了一番特别设计。
开口处堆土垒出一个2米高的双层支撑点,上层安放无后坐力炮和望台,下层是机枪巢和射击垛口。
有了中间的庞然大物,两台“潘兴”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停放在阵地两侧,45度角炮口斜指,露出宽大的正脸。
段一宁、刘东君和保罗三人组已经在实地模拟,此时正在土丘的边缘试验初见炮阵地的视觉效果。
陈一鸣快步走过去,发现老段趴在土丘的反斜面,小刘在他身侧,保罗蹲在老段的正后方,双手一上一下比划出取景框,越过老段的肩膀看向不远处的炮阵地。
保罗见到陈一鸣过来,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段话。
祥瑞翻译道,“陈,土丘的高度比沙盘演示的要低很多,在隐蔽通过的前提下,主观视角很难覆盖全部火炮。
现在的跟镜不够跳跃,我觉得要更加锋利,或者把机位抬到最高囊括全景,或者把机位拉到最低凸显反差。”
桑老爷子也加入到匍匐取景的行列中,经过窜高伏地的一阵折腾后,他也同意保罗的意见。
“小陈,我们之前的拍摄方案确实有问题,过于平庸,对不住面前这18门火炮的大阵仗。”
陈一鸣听过之后不置可否,两个摄影师的建议更多的是出于画面效果的考虑,他应该听,却又不能全听。
这一段潜行通过坚果火炮阵地的戏份,在整部电影里主要起到两个作用。
其一是对电影前半段炮火封锁区的解释,正是因为敌人的火力无比凶猛,才不得不从上游绕道。
因此作为前段的呼应,放列的火炮一定要够多,炮火齐鸣的声势一定要够大。
其二是作为一幕关键侧写,与油挑子一同构成整部电影的背景色,那就是半岛战争中坚果一方压倒性的地空火力优势。
想要凸显出这两个作用,这场戏就不能用过往战争片的常规拍法,必须另辟蹊径。
关于战争片如何表现火炮,已经有很多经典作品做了示范。
比如《大决战》打锦州,航拍长镜头让上千门火炮一览无余。
或者《遥远的桥》,第一次把战争中的徐进弹幕复现到大屏幕上。
这两种拍法,充分体现了大就是好、多就是美的粗犷美学,与战争之神的性格相得益彰。
前一种重点刻画火炮齐鸣,后一种重点刻画爆炸效果,在陈一鸣印象里,已经是战争片中表现火炮的极致。
可惜的是,这两种《1951》全都借鉴不得。
陈一鸣不能为了画面效果枉顾战争规律,段刘二人是潜越敌境,视角天然受限。
在敌人重兵环伺的情况下,大模大样地居高临下观察,是嫌暴露得不够快吗?
他把前世看过的战争片一部一部地过筛子,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镜头可供效仿。
保罗和桑平在土丘上爬上爬下,忙活半天一回头,发现陈一鸣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都很奇怪。
祥瑞跑到陈一鸣身前一声大喊,“一鸣,别发呆了,都等你拿主意呢!”
陈一鸣被吓了一跳,醒过神儿来之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自顾自地喃喃道,“这回还真是没得抄了啊。”
第108章 暴风 齐射
保罗和桑平没听清陈一鸣的自言自语,桑平追问到,“小陈,你说什么呢?什么没得抄了?”
陈一鸣掩饰着说道,“我是说咱们太贪,18门炮明显超了,其实根本用不到这么多!”
桑平一听急了,“拉都拉过来了,阵地也布置好了,不拍不是太可惜了吗?这个镜头要是拍成,可以成为经典的。”
陈一鸣赶紧安抚老同志,“桑老师我知道,九十九步都走了,这最后一哆嗦我肯定不会打退堂鼓。你等我想想。”
但是他脑袋里完全是一团浆糊,一时之间确实想不出超越前人的拍法。
就在这时,由远及近过来一队人,打头的是沙教授和一个穿着野战作训服的中年人,杨晓光走在沙教授侧后,跟他并排的还有几个年纪稍轻的军人。
两拨人在土丘顶端相遇,沙教授介绍道,“一鸣,这位是帝都军区某部炮兵团的副团长杨中校,这次炮兵演练的带队军官。”
陈一鸣赶紧双手伸出,与同样伸手过来的杨中校紧紧相握。
“你好好,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杨中校是个和善人,态度很亲切,“哪里哪里,换个地方做武器测试罢了,都是寻常事,陈导不必客气。”
“战士们住在野外实在辛苦,我们带过来一些慰问品,不成敬意。”
杨中校一听还挺不好意思,似乎是觉得没办法给予对等回报,想了想居然说道,“陈导,要不我来安排一下,放几炮给你们感受感受。
放心空包弹足够,这次出来,除了兵工所提供的测试备弹之外,我们自己还拉了好几车训练备弹。”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用不着剧组额外买炮弹了。
杨中校当即带着手下去指挥所,陈一鸣则对老段他们三个说道,“难得有个提前适应的机会,咱们退到这一镜开始的位置,先让耳朵真实感受一下近距离的炮击。”
于是众人下了土丘往南走,退到距离炮阵地1公里以外的位置,静待火炮发射。
过了大概10分钟,“吭”地一声闷响传来,大家抬头望天,能够隐约看到升腾而起的烟雾。
师徒二人按照之前的排练,一前一后拉开3米间隔向土丘前进,保罗同样十分认真,绕前绕后地模拟拍摄,就差真扛上一台摄影机。
从第一声炮响开始,间隔15秒钟,必有一声炮响。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吭、吭”的炮击声越来越尖利,也越来越清晰。
突前的老段已经趴在地上,借助草丛的掩护一点点地摸向丘顶,他刻意避开了高处的两个岗哨,行进方向是一个凹陷的鞍部。
“吭”,又一声炮响传来,等待了10秒,小刘也摸到了丘顶,两人这才慢慢探出头去。
“吭”,5秒过后下一声炮响准时响起。
小刘同学挺起的上半身直接僵在那里,老段也愣了一下,不过他反应很快,立刻扑过去把小刘按倒在地。
站在两人身后的众人都很奇怪,陈一鸣直接问道,“木头,你刚才是中了定身术啦?如果是真打仗,你已经被发现了。”
刘东君转过身来,脸上却是无比兴奋的神情,“陈导,原来打炮居然这么过瘾的吗?”
陈一鸣无语,小朋友注意措辞啊,你还未成年呢!
老段转过来时倒是云淡风轻的,不过说出的话还是多少暴露了他的内心。
“近距离炮击的阵势确实不一样,在驻地看的迫击炮和这个大管子一比,完全不是一回事。”
刘东君兴奋地接口,“9494,炮口焰辣么老长,太猛了!”
至不至于啊,陈一鸣紧走几步,直接站到最高处。
几秒钟之后,只见炮阵列靠近土丘的第二排,一蓬火焰从第三门炮的炮口喷涌而出,极速形成两个铅灰色的大棉花团,其间还夹杂着爆裂的火光。
然后他才听到“吭”的一声脆响,没有了山体的遮挡,声音直接撞击在他的耳膜上,震得毫无准备的他嗡嗡作响。
“我-靠-啊”,那一瞬间陈一鸣也被镇住了,隔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发出感慨。
刘东君此时也站起身来,冲着陈一鸣大喊大叫地求认同,“没错吧,泰裤辣,这才叫男人的浪漫啊。”
老段直接就是一个脖溜子,“往后稍稍,你的小孩崽子懂个屁的浪漫。”
保罗虽然来自“枪击每一天”的坚果,但近距离感受打炮也是头一次,同样被震撼得无以复加,当即就是一长串吟唱。
“陈,我不敢想象,如果18门大炮一起喷吐火焰,将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陈一鸣思忖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我们的镜头可以还原炮口火焰,但无法复现那种近距离的威压,这不是摄影机办得到的事。
刚才那一刻,我倒是有了点想法。
你们说,如果我们把只闻其声不见其形贯彻到底,在越来越近的炮声中,把十几发炮口焰一直压抑到最后一刻,会怎么样?”
桑平闭目推演良久才缓缓点头,“很有新意,但是实际效果尚需测试。”
保罗听祥瑞翻译之后倒是反应很快,“陈,你给了我一个很大的启发,我想到那个镜头该怎么拍了,要挖一个很深的洞,让视角尽可能得低,捕获更多的炮口暴风。”
单发炮击在持续两轮之后停了下来,杨中校并没有过来,想必是在忙活测试的正事。
剧组众人回到这场戏的出发点,根据刚才的思路,重新设计走位和运镜。
保罗此刻思如泉涌,又有了新想法。
“陈,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观众忽略土丘的高度。”
陈一鸣脱口而出,“正上方视角!”
祥瑞翻译之后,保罗笑着翘了个大拇指。
“你还真是,这些天在河上被吊上瘾了吗?”
“陈,老实说吊在上面不太好受,但一想到镜头的美妙,就不算什么了。”
陈一鸣来回走了几趟,详细考察了一下土丘反斜面的环境,心里默默评估能不能吊威亚。
这一带都是小腿粗细的矮树,肯定撑不住钢索,想吊威亚只能额外打桩。
树与树之间的间隔倒是不远,借树打桩也许可行,具体还得和路平他们商量一下。
先搁下这桩事,陈一鸣领着一行人沿着土丘反斜面一路向西。
随着高度的不断下降,植被逐渐稀疏,匍匐前进的师徒二人有些遮掩不住了。
陈一鸣叫来杨晓光说了几句话,让他去转告杨中校。
众人目前所在的位置,是土丘的末段,差不多是一道低矮的土垄,趴在地上,甚至可以听到土垄后面操炮战士们的说话声。
保罗在附近反复地调整位置,寻找可以一次纳入更多火炮的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