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坐在妹子对面的沙发上,放下手机打开外放说道,“你说这还是五星级酒店呢,随随便便就往客人房里放人,我要投诉!”
安西西十分默契地也打开外放,把手机放成并排,扭过头去忍着笑回道,“会不会是你留在酒店的朋友做的呢,你别错怪了人家酒店,公众人物可要注意影响呐。”
陈一鸣强装出一副凶巴巴地表情,“谁派你来的,进我房间有什么目的,老实交代!”
妹子也跟着演上了,垂着头楚楚可怜答道,“安西西让我来的,她说某人同在一个城市都没空见面,她要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这下子陈一鸣演不下去了,两人相处时间还是太短,他一时摸不清妹子的真实想法,不好判断对方是埋怨还是玩笑。
陈一鸣果断悬崖勒马,伸手点掉通话说正事,“等忙完了这部电影的路演,咱们一起去旅行吧,你来定地方。”
安西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摇着小手说道,“我没怪你啊,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忙,工作上的事当然更重要。再说这月底我就要进组啦,《夏至五百天》要拍春天的部分,一直拍到五月份,我走不开的。”
陈一鸣这才想起来,可不是么,祥瑞的电影要依着季节拍上一年多,去年拍了秋天和冬天,今年不就要拍春天和夏天么,以伏导的慢性子和执拗脾气,安西西接下来肯定是全程被扣在剧组里,一天都溜不出来。
等安西西拍完闲下来,轮到陈一鸣进组履行监制职责,后期弄完安西西又该忙活上映宣发了,总之就是完美错开。
真想腾出大块时间一起出去玩,怕不是要拖到国庆节。
陈一鸣稍微一盘人就麻了,见到他的苦瓜脸,安西西掩嘴笑着安慰,“可以在国内找个地方玩玩儿嘛,三两天的空闲总能抽得出来。”
陈一鸣无语叹息,“把自己包成个粽子,有什么乐趣呢?要是被人看到咱俩组队在外头晃,不是啥都瞒不住了,要不直接公开?”
两人对视了一眼,开始认真考虑这种可能性,片刻沉默过后,却是不约而同地缓缓摇头,还不是时候哇。
安西西眼下还是人气居高不落的时候,就算趁着《夏至五百天》上映之后顺势转型,总还是需要一段缓冲时间,因为一时冲动把正常的生活节奏搞得一地鸡毛,弄得海量粉丝掉头回踩实在是划不来,也没必要。
所以推迟到明年公开才是合适的时机,如果到那时候两人之间的感情依旧稳定的话。
事实上,陈一鸣自己都不敢一心笃定地设想这种童话故事,娱乐圈的感情充满了各种不确定,就算两人之间不存在任何利益纠葛,只是单纯地谈朋友,糟糕的舆论环境也足以轻松埋葬一段不牢固的感情了。
陈一鸣不免暗自抱怨自己乱说话,无能为力的事情何必说出来呢,除了搞心态别无益处,好好的久别重逢,人家妹子还是大晚上的主动来酒店看自己,结果却被他把气氛搞得一团糟。
他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自己的故事构思的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转职安导演?”
话一出口他就想抽自己,除了电影难道就没别的东西可聊吗?死直男没救了!
没想到安西西还真的认真回答了,“回国前我的指导老师跟我说过,女导演在电影圈子会被业界投以额外的审视,可能更宽容,也可能更严苛。
他给我的忠告是,处女作一定要慎重,如果没有把握的话,最好是偏向女性题材,爱情、青春、婚恋、亲情都可以。
这样做可以打好事业基础,有了基本盘才谈得上后续转型。
我知道她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我想来想去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我不愿意一上来就打女性牌,我更想拍一部冒险题材的电影,这是我小时候就有的理想,也是我去坚果读影视学位的初衷。”
之前两人聊起这个时只是浅尝辄止并未深入,陈一鸣还真不知道,安西西文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狂野”的心,钟爱的居然是冒险故事。
这类电影是早年好莱坞开拓世界版图的利器,因为视觉效果好文化隔阂少,甚至不需要太多台词就能够轻松理解。
只不过好的冒险故事并不好拍,桥段设计和视觉呈现都有很高的门槛,投资不菲风险巨大,等到观众的阈值被卷到高位之后,这个类型自然也就难以为继了。
现在好莱坞那边都很少制作此类电影,更多是做漫改电影用IP基本盘来进行风险对冲,纯原创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
理智告诉陈一鸣应该一上来就打消妹子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哪有没学会走路就开始大步流星快跑的,扯不到蛋也会摔个大马趴。
但情感却在阻止陈一鸣给妹子泼冷水,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咱大华国自有国情在此,除了堂而皇之拍鬼片宣扬封建迷信,其他题材还真不是不能搞。
这也是陈一鸣一贯的观点,华国大部分老百姓都是近些年才开始培养起进电影院看电影习惯的,换句话说,他们完全没有经历过海外观众的经年迭代教育,至少未来几年时间内,他们绝对是来者不拒给啥看啥的。
在复盘华国电影史的时候,都说孙旺泉那一代导演的黄金岁月,也就是改制之后的新世纪头十年是拓荒时代,陈一鸣本人并不认同这种看法,所谓拓荒也要有荒可拓才行,一个十几亿人口的大国,一年观影人次都不到2亿次,抛开重复观影的核心用户群,十分之九的人口完全跟行业无关,这种情况下电影人再拓也拓不出个名堂来,因为此时的电影已经脱离大众消费的范畴了。
要说拓荒,现如今才算是真正进入开拓期,大量根本没有受过假冒伪劣产品抽打的小白用户进入市场,让行业大盘逐渐与国力增长相匹配,开始展现出一点蓝海中各路英雄野蛮生长的苗头。
到了这个阶段,要套用的经济学规律就不是好莱坞成熟市场那一套了,而是那句有名的“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现在的华国电影行业不存在版本答案,小白观众们不排斥任何类型与题材,只要好看就行,甚至你把电影拍成电视剧都没关系。
拿陈一鸣的前世体验来说,某年春节档好几部电影干脆就是春晚小品的拉皮版本,连演员都是直接从春晚舞台拉过来的。
专业角度来讲,节奏感更是被春晚小品完爆,毕竟后者由于时长限制,起承转合有着严格的要求,本山大叔三秒一梗的绝活儿不是开玩笑的,那是整整一年时间的精雕细琢。
拿这种专业态度拍电影的话,怕不是要一拍半辈子。
按理说从性价比上来说,安西西想拍的冒险题材显然有些不合时宜,明明有更省力更有钱途的选择,鼓捣冒险大片属实是吃力不讨好。
盘一盘华国导演的处女作就知道,青春片和喜剧片是绝大多数的选择,问就是套路成熟风险可控,折腾小破球的郭导也不是上来就整科幻大片的,他不也先拍了一部同桌练手么。
郭导还算是有志向的,出了新手村就破釜沉舟去追逐理想了,更多人则是一直待在舒适区里沉迷赚米,观众一直在进步,唯有他们原地不动。
人家妹子有志向,外部环境也具备可行性,陈一鸣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呢?
“好啊,冒险片是个好想法,现在特效和摄影技术都有大幅进步,这个类型的制作门槛也不像以前那么高了,你心里有大致的想法吗?”
安西西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想过直接做大制作,其实就是复刻一下我刚出国时的那段经历,那时候我人生地不熟的,妈妈也不在身边,每天只要一出门,感觉都像是在游戏里开新地图。
于是我就用胡思乱想来安抚自己,把跟人打交道类比为跟NPC对话,每到经历新事情就当成是做任务,那种新奇与恐慌互相混杂的心情,我至今都念念不忘。
我也由此想到,冒险的本质是探索未知,而这个未知是因人而异的,并没有标准答案。
我拍这个可能会被很多人评价是小题大做,但只要能激发起跟我有类似经历的观众内心的共鸣感,他们想必也能收获跟我当初一样的情感体验吧,如果进而回想起人生中类似的回忆就可更好啦。”
说这番话的时候,妹子的眼睛里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