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鸣当然不愿意如此，这样拍电影哪还有乐趣可言？
卢亚文是个好演员，可惜与陈一鸣没有眼缘儿，至少现在的卢亚文没能激发出陈一鸣的创作欲望，只能有缘再会了。
倒数第二的刘易军是个中年帅叔，看照片真不像是40多岁的人，事实上他是1970年出生，是前几位的叔叔辈。
刘易军同样是帝影出身，这次试镜侧面验证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只要铂爵爆产能，就不可避免地要走出魔圈，跟更多北边的同行合作。
魔戏的好演员就那么多，被铂爵一茬茬地薅，这不就薅无可薅了么。
《第十三层楼》的试镜不是没有魔戏毕业生参加，但或是限于外形，或是失于演技，全部止步于第二轮。
不是他们不优秀，而是限定入围人数以后，跟帝都两所大校的雄厚积累相比，优秀得不够。
其实拍《木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两个女角色魔圈内部根本挑不出来，这才会选择邀请试镜。
刘老师的职业路径跟许亚君差不多，都是高开低走的典型，刚出道的时候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都是当仁不让的男主角。
演配角的剧组也是顶级配置，还都能刷到个把权威奖项的提名。
然后三五年之后就好景不长，戏不少演就是红不起来，一步步地退而求其次，结果就是演得越多人越糊。
眼下刘易军已经沦落到在横城抗日神剧里演特务了，这倒是彻底发掘出了他内在的邪恶因子，不管是哪头儿的特务都能轻松驾驭，就算是演地下工作者，给观众的感觉也是这小子迟早叛变。
唯一可惜的是，气质虽然多变了，演技上却多少带了点套路化，阴着脸的样子总给人一种“戴局长”的既视感。
不过从他的试镜片段，陈一鸣还是能够看出一点有意思的东西，那就是刘易军有一种“斯文败类”与“儒雅随和”交相杂糅的矛盾感。
这个就比较特别了，放到《第十三层楼》这种基调整体处于灰色的电影里面，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一想到当最终谜底揭晓，观众知道女科学家心心念念的理想老公，就是这么一个令人一言难尽的男人时，那种违和感一定很有趣。
最后一位就是刚有过一面之缘的“邻居”潘月明了。
因为之前有过一番交流，陈一鸣特意用了更加挑剔的眼光来“审查”老潘的试镜片段。
结果令他十分满意，老潘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业务能力，不仅能够凭借一点提示把握住陈一鸣真正想要的东西，而且显然在演绎过程中加入了自己的理解。
他没有把自己彻底代入，把男主塑造成一个生活被一朝颠覆的失败者，而是牢牢扣住“找寻”两个字，以此作为线索统领人物的行为动机。
同样是最后一幕的演绎，陈昆的演法是“疯狂”，潘月明的演法则是“释然”，震惊而后接受，接受不等于放弃。
个中分寸感其实极难拿捏，由于这个场景需要后期合成，演员的表演跟在试镜时是一样的，都是凭空想象着演。
在陈一鸣看来，潘月明的试镜片段已经够格剪进粗剪版了。
这也从侧面说明，老潘为这场试镜付出了怎么的心血，他没有食言，确实是按照片尾名单第一排的标准来努力的。
虽然从排名来看，他只是男主人选的最后一位。
显然小美并不知道陈潘两人的那段渊源，潘月明的糟糕近况大大压低了他的“行情”，在备选名单里他就是个添头。
第316章 有趣但还不够
反复查阅了几遍资料，陈一鸣在男演员方面确定了终面的对象，昆哥、刘易军、潘月明，差不多就是他们三位了。
至于谁主谁配，眼下还言之尚早，等前期筹备八九不离十了再安排试镜也不算迟。
女角色方面需要有三位，其中女科学家需要两人，意识空间内的化身，即男主好友的女儿，戏份比较多，意识空间外的是女科学家本体，戏份要少一些。
前者的人选陈一鸣已经有了，他向之前合作过的宋嘉发出了邀请，对方原则上欣然接受，剧本出来见一面就可以签约。
《木兰》里宋嘉只有两场戏，明显没能演过瘾，这次的角色升格为二番女主，宋嘉当然不会放过。
在陈一鸣心目中，宋嘉是华国当代女演员里难得的多面手，戏路宽广，形象多变，气质百搭，而且最为关键的是演技不错还能吃苦，简直是最完美的“工具人”。
这么说当然不是说宋嘉只配走流程，而是指她具有丰富的适应性，能够应对实际拍摄过程中的各种意外与变故，不管陈一鸣怎么改戏相信她都能做出恰当的自我调整。
万一到时候三个男演员飙戏飙出意外场面来，宋嘉在还可以兜个底。
不厚道一点地讲，《第十三层楼》里的女科学家化身，本就承担着推动主线的工具人作用。
宋嘉这个女一号，其实就是个大号配角。
希望宋女士进组之后不会失望吧。
女科学家本体，陈一鸣更想找一个跟宋嘉能形成极大反差的演员，目前他还在“做白日梦的傻白甜”与“气质阴沉的眼镜女博士”之间犹豫不定。
前一个人设比较颠覆，反差也够明显，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能想出自己“捏”老公这种逆天创意来，还能从设计到执行独立完成，肯定不会是个一般意义上的正常人。
沿着这个方向选角，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会比较荒诞，口碑恐怕会两极分化。
后一个人设就比较中庸，符合大部分观众对女科学家的心理预设，好处是便于观众理解故事。
小美根据陈一鸣的要求，两种人设都有徵选，反正等陈一鸣拿定了主意，弃用的那一种也可以用在龙套NPC身上，照样可以在电影里出镜，谈不上剧组忽悠人。
最后一个重要配角，就是跟刑警搭档的年轻女玩家。
这个角色是陈一鸣魔改后的凭空生造，原片里类似定位的人物只是一个在片尾出现的彩蛋性质的龙套。
《异次元骇客》毕竟是上世纪末的老片子，当时不管是VR也好，虚拟现实也罢，都还是科学幻想，就算有也处于实验室阶段，不是普罗大众能够接触到的东西。
现在则是2013年，年轻一代没玩过网游也看过网文，穿越、重生、无限流之类的概念已经深入人心，这些虽然与科幻关联牵强，但极大地提升了观众对“降临”的理解。
于是陈一鸣就安排了女玩家这么一个新角色，她的行为逻辑介于“普通意义上的好人”与“轻微兴奋的游戏玩家”的中间态，实质上就是普通观众的化身。
大奸大恶的灭世之举干不出来，无伤大雅的调皮捣蛋跃跃欲试，面对意识空间的NPC，居高临下但高得不多，平易近人却也近得有限。
当故事推进到最终危机时刻，女玩家原本的笃定与超然变得岌岌可危时，她就会光速退化变为一个普通人，变回现实世界里习惯于被统治与支配的那一个。
自然她的结局也不会太好，跟普通人一样，被卷入最终解决无足轻重地炮灰掉了。
陈一鸣魔改出这么一个角色，当然不是给观众添堵的，也没有讽刺与教育的用意，单纯是为了补足意识空间的“完整性”。
在他看来，一个富有生机的网游，其标志就是每天都有新的小白玩家涌进来，他们一知半解懵懵懂懂，但是始终保有好奇心和探索欲。
高玩与GM只是人机对抗的两极，而不是标准形态，进入意识空间的大部分用户，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或者说玩儿就是唯一的目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才是程序化AI得以进化出自主意识的“养料”。
电影主角往往都是一些“非常人”，行的也都是“非常之举”，围绕主角的故事线往往惊险刺激跌宕起伏，正是观众所喜闻乐见的。
但主角的英雄行为也会让人有距离感，少了一些感同身受的味道，陈一鸣始终坚信，观影过程中，也需要时不时地给观众一些似曾相识的代入感。
所以陈一鸣的电影几乎没有“超人”，之前几部电影的主角，刚出场时基本都处于小号练级阶段，而电影往往不等满级就已经结束了。
这次的《第十三层楼》不太一样，男主角出场就是满级号，随着故事发展甚至短暂获得了GM权限，在意识空间里可谓无所不能了。
虽然电影主题依旧是成长，表现为男主和女主找寻真正自我的过程，但从实力和心性上来说，男主、女主、刑警、女主老公这几个主要角色，都属于意志坚定的“成人”，各自都具有坚定的目标与方向。
因此哪怕是只为有个对照组，陈一鸣也认为有必要加入一个“新玩家”，以平衡一下观感，同时丰富一下色调。
整部电影不能都是蝇营狗苟的阴谋气息，片中角色也不能都是语焉不详的谜语人，观影体验太过沉闷，是会影响老百姓过节心情的。
身为一名服务业人员，陈一鸣很有这个自觉性。
这个角色虽然是配角，但在人设上很有亮点，就像家庭聚会时的开心果，天生讨观众喜欢。
加上她一直跟着刑警这个老阴比一起行动，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着清澈的愚蠢，对比之下，魅力翻倍。
陈一鸣希望找一个年轻妹子来演这个角色，最好是长相上清新活泼的邻家女孩，气质上能带点儿喜感的就更好。
铂爵的项目，女角色本就不多见，放出来海选的几乎没有过，因此这次《第十三层楼》的试镜，应征的女演员可谓人满为患。
华国娱乐圈很卷，女明星这个分赛场更是卷上加卷，在女主被内定，女三描述不清（其实是陈一鸣还没想好）的情况下，人设清晰又讨喜的女二自然成为被争抢的主要目标。
据小美描述，第一轮试镜时，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撑爆了选角工作室的办公楼，尾巴一度甩到了楼外园区过道上。
三大校在试镜现场可以直接开同学会了。
两轮过后给到陈一鸣的女演员名单也足有12位，被小美戏称为“铂爵十二钗”。
跟《木兰》时一样，哪怕最终试镜落选，名单上的演员也有进组出镜的机会，只不过配角变龙套而已。
男演员同样如此，二轮后落选的演员，享有进组的优先权，当然要是嫌戏份少不愿意来那就另当别论。
陈一鸣试图把《第十三层楼》打造成一个俊男靓女的世界，出现在镜头下的人物，哪怕是个流浪汉，也得是犀利哥那个水平。
原版《异次元骇客》当然不是如此，有老有少有美有丑，跟现实世界别无二致。
但是在陈一鸣看来，片中的意识空间就好比网文里的仙侠世界，除非是所练功法的副作用导致的逼不得已，否则但凡是个修士，都不会愿意顶着一副歪瓜裂枣的尊荣修仙得道，起码收徒弟的时候就不占优势。
意识空间里的NPC都是AI演化的，正常人捏人都会往好看了捏，哪怕是少数丑人多作怪的标新立异之徒，捏出来的皮囊也要丑出新高度。
所以他才会交待小美多选些俊男靓女出来，到时候都安排进组跑龙套。
反正等电影上映的时候，观众对情节喜不喜欢他不敢保证，但观影过程肯定养眼睛，单是看美女看帅哥就绝对值回票价。
与看男演员的耐心细致相比，“十二钗”的资料陈一鸣看起来就不免有些走马观花，主要是女角色的人设他还没有完全想好。
甚至他还指望着最后一轮试镜时，能通过妹子们的现场表现获得一些灵感。
就在他翻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得要领时，听到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随着他一声“进来”，三个眼镜小哥鱼贯而入，打头儿的手上还捧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一看表，原来已经是晚上7点半，到每天照例“收作业”的时间了。
这段时间三个制片助理被陈一鸣折腾得不轻，天天看视频看得头晕眼花，千辛万苦搜集到的素材，却没有一条合用的，连遭打击之下早没了最开始的兴奋和雀跃，现在进门时一眼望到底的忐忑与煎熬。
陈一鸣放下资料，走出办公桌来到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打头儿的助理张程麻利地掀开电脑播放素材。
咦？今天这条好像有点意思哈。
这是一条用手机拍摄的竖版短视频，只有二十几秒，也难为张程他们从哪个犄角旮旯搜罗来。
视频质量很一般，手持拍摄特别不稳，但还是能够看出大致的样子。
拍摄者明显身处一个广场，背景是一座飞檐斗拱的中式建筑，大理石柱子围成的门廊二层，挂着蓝底红字的牌匾，依稀可以辨别出魁星楼三个大字。
这三个字陈一鸣倒是有些印象，前世渝城就有这么一座楼，还是网红打卡地来着。
随着视频的播放，验证了陈一鸣的猜想，广场变天台，确实是魔幻渝城的魁星楼没错。
只不过那两座全国闻名的悬空天桥尚不能通行，广场对面的高大写字楼也似乎还未竣工。
张程依次点开其他的视频和图片，不出陈一鸣所料，外表平平无奇的高层筒子楼，内里都各有玄机。
1楼进8楼出，地道的渝城魔幻风。
全部素材看完，陈一鸣问张程，“所以你们有什么结论呢？”
张程扶了扶眼镜回答，“这段时间我们看了国内很多大城市的视频，觉得渝城最适合作为《第十三层楼》的取景地。
它不缺少现代化大都市的一面，同时又具有人间市井的烟火气，即便脏乱破旧，但也独具美感。
最重要的是，那里类似迷宫的建筑风格，十分契合我们电影‘找寻’的主题。”
说到后来，张程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激动的神采，“陈导，网友说渝城是一座没有地平线的城市，用这里作为意识空间的舞台，是不是特别切题？
男主角住在十三层，但出了楼却不是十三层，他迷失在这座城市里，唯有找到进出都是十三层的那栋楼，才能最终找到答案，找到自我。
您觉得这个创意怎么样？”
另外两个助理也一脸期待地看向陈一鸣，显然这个“创意”他们两个也有份。
陈一鸣把上身靠向靠背，十根手指对搭在一起陷入沉思。
挺有趣的，可惜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