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娇嫩的小兔子，老子可稀罕得很。”
林庚一直是抿着嘴绷着脸的状态，王川均一靠上来，他一脸不适地头往后仰，拉开与王川均的距离。
王川均“小兔子”三个字一出口，林庚的脸色立马变了，后半句“稀罕得很”话音未落，尾音的语气词还在王川均嘴里，林庚已经一头槌了过去。
镜头此刻是两人的头脸大特写，角度上则是九十度侧对着林庚的完整侧脸，遮挡住王川均的大半个头。
林庚这一头槌看上去直接怼上了王川均，但其实有个借位效应，只是擦过王川均的额头，而不是实打实地头顶头。
王川均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槌了个踉跄，连退几步差点儿栽倒在地。
王威当即一声“咔”！
林庚赶紧上前扶起王川均，两人同在魔戏表演班毕业，后者是前者的正牌学长。
戏里无大小，戏外立规矩，林庚“以下犯上”，于情于理都得跟学长打个招呼。
武元荣看了一遍回放摇了摇头，显然对效果并不满意。
高清大特写的情况下，借位拍摄只能稍作掩饰，除非林庚槌完直接把视角切走，否则王川均就是演得再逼真，在样片里还是缺乏实感。
武老爷子有些为难，如果是他的剧组，二话不说就改成中景然后武行替身顶上。
但是现在拍的不是港风功夫片，动作导演的话语权没那么大，运镜终归还是得看导演和摄影指导的。
陈一鸣在监棚里同样在一遍遍地拉片这段素材，思考片刻之后，他拿起对讲机放在嘴边，嘴唇动了动又放下了，站起身出了监棚来到拍摄现场。
把王川均和林庚叫到身前，陈一鸣说道，“这个镜头，我需要你们两个给我真实的反应。”
两个演员对视一眼，立刻GET到了陈一鸣的意思。
所谓真实的反应，就是真打呗。
“挨打”的王川均毫不迟疑地点头，“导演，我没问题。”
林庚先对陈一鸣表态“我可以”，随后扭头对王川均说道，“师兄，对不起了。”
王川均笑呵呵地回道，“要打就一步到位，力道不够反复NG才是真对不起我。”
陈一鸣走向武元荣，“武老师，接下来还得麻烦出手指点一下两个演员。”
武元荣一口答应，武行的本职工作其实就是挨打，怎么打既能出效果又不会受大伤，资深的武行全都门儿清。
王威宣布休息15分钟，武老爷子叫过林王二人面授机宜。
头槌怎么槌是很有学问的，脸上哪个部位不能碰，槌哪里看上去就疼，两人之间如何配合，都需要指导和练习。
这场戏其实难度并不高，因为王川均是静止状态，林庚只要动作精确，就可以达成预想的效果。
在武元荣的示范和指导下，林王二人练习了十分钟，基本掌握了这场戏的要点。
接下来，就是实拍。
第230章 层次感
王威一声令下，两排演员列出阵势。
李准打板，王川均再次贱贱地说完台词，林庚当即一头槌上去。
“咔！”
武元荣近身“教育”林庚，“头槌千万不能闭眼睛，那样子气势全无。不要迟疑，动作一定要干脆利落。”
停顿了一下，武元荣看了一眼王川均说道，“我是不建议提前排练的，均仔毕竟不是真武行，有了准备之后反应会不真实。
不过头槌的发力人是庚仔，真排一遍可以放下心里包袱，具体怎么办，你们两个自己商量一下。”
武元荣走开，王川均对林庚说道，“小学弟，后续还有更难的武戏，你也不想宝贵的特写被导演改成中景，本就不多的戏份换成替身吧？
拍戏总会受伤，我这个挨揍的都不在意，你这个打人的就被拿乔啦。
人不狠，站不稳，来吧！”
林庚咬了咬唇重重地点头，“学长，得罪了！”
两个演员都有了“舍生取义”的觉悟，但是业余的干活就是业余，武行还真不是有决心就行的。
下一次拍摄，林庚怒目圆睁一头顶上去，确实是下了死力气，王川均的反应也十分真实，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在地上，明摆着被槌出“晕眩”状态了。
可惜林庚的决心下过了头，头槌之前的表情过于狰狞，不是契合人设的“从容的狠劲儿”，反倒有些“下克上的拼命意味”。
很明显演错了，重来！
林庚忘了一件事，真打是演出来的真打，打的时候同样要带着戏。
化妆师遮掉了两人额头的红肿，继续拍。
有了前一次的头槌经验，第四次林庚的表现终于对路了，就是精准度上存在一点偏差，高度太低撞在了王川均鼻子上。
这倒是歪打正着了，因为借位之下两人虽然是额头对顶，但是王川均倒地之后却是捂着鼻子、流着鼻血的状态。
林庚真撞了鼻子，王川均的后续反应变成了“本色演出”，鼻血也是真鼻血，血包都省下了。
陈一鸣没有表示，王威自然不会喊咔，林庚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担忧继续往下演，合身扑上去压翻了王川均，骑在后者身上开始抡王八拳。
王川均身边的5个武行牢记使命，立刻围拢上去拉的拉踹的踹。
“咔！”
王威终于喊停，武行们第一时间停手，林庚则俯下身去忙不迭地道歉，“学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感觉怎么样？”
早就在一边待命的医疗组冲上来，两个小护士拉开林庚，医生扶起王川均给他做检查。
很幸运，只是流鼻血的硬伤，没什么大碍。
机缘巧合之下，这场戏的演出效果还不错，但是“无情”的陈一鸣还是通过对讲机传来最新指示，“保一条”。
第五次拍摄，两人配合完美，终于取得了预想的效果。
难关既过，剧组趁热打铁，继续拍摄接下来的群战戏。
镜头转向林枫，他带领3个武行加入战团，左右各一个武行斜侧里切入，直接用身体冲撞隔开林庚两侧的挥拳伸腿的同行。
林枫猫腰伏低拽住林庚的两条小腿用力一拉，林庚双手在地上一撑像只大鸟一样从林枫头上飞过，头下脚上一个空心筋斗，稳稳站在林枫身后。
林庚当然没有这等功夫，他的腰上系着钢丝绳，真正给他借力的不是林枫，而是急速回收的威亚。
由于刚从魔戏毕业没几个月，林庚从来没有拍过古装戏，自然也就没吊过威亚。
刚才这个空心筋斗看上去简单，却是全程中景无剪辑的，林庚练了足有一个多月，才练出这一下既漂亮又利落的动作。
木兰麾下的部将，陈一鸣都请武元荣专门设计了与人设相符的动作风格。
像年纪最小的林庚，腰间的佩刀刃窄锋长形似刺剑，走的就是轻灵敏捷的刺客路线。
而聂元的武器则是势大力沉的夹刃铁棍，代表的是正面硬撼的猛将画风。
林枫则是《指环王》里莱戈拉斯的人设，弓箭手职业，有一手连珠箭绝技。
陈一鸣其实是把木兰的半数武戏拆分开来挪给了几个部下，木兰自己只在前半段会亲自上阵厮杀，后半段就坐镇中军负责指挥了。
没办法，陈一鸣很难说服自己，把《木兰辞》改编成一部武侠电影，真实历史中的唐军统帅，也不会亲冒矢石冲杀在战阵第一线，毕竟陈一鸣拍的不是《隋唐英雄传》。
一遍戏走完，照例“保一条”，武行们复位，继续往下拍特写。
电影里的群战看起来特别过瘾，拍起来却格外麻烦，单个镜头又短又碎，拍起来还慢。
因为取景框内人物众多，前后镜头的衔接必须十分精细，否则剪辑的时候很容易出现穿帮。
因此同一个瞬间，往往要以不同的人物为焦点，变换机位拍上好几遍。
幸好武元荣的武指团队非常习惯这种拍摄方式，武行们有着丰富的经验，作为填充镜头的“边角料”，他们可以轻松做到，在不同机位下呈现出前后一致的动作。
容易出错的，其实是作为焦点的林庚、林枫还有王川均。
拍到下午四点日光西斜，自然光已经不符合拍摄要求，陈一鸣宣布收工。
一整天拍了两场戏，三十几个镜头，进度上还算令人满意。
一行人折返驻地，白天出镜的演员按摩恢复，幕后各组各有一番忙碌，陈一鸣则与几个主管一起审核样片，挑选出粗剪素材发回魔影厂后期车间。
当天的素材处理完毕，陈一鸣要带领3个副导跑一遍各组，亲自确认第二天拍摄会用到的所有设备、道具和物资。
这方面陈一鸣是有深刻教训的，前世他天天呆在后勤便利的横城影视基地，稍有松懈都会遇到各种幺蛾子，导致拍摄遇阻进度拖延。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一个导演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想受累，就得受气。
巡视完毕，晚上9点全体主管开会，总结白天的拍摄，讨论第二天的计划。
两个小时会议结束，陈一鸣自己还得再过几遍计划，折腾到半夜才能休息。
第二天6点起床7点进场，如此周而复始。
除非遇到恶劣天气，否则陈一鸣的作息将一直如此，后续进度紧张的时候，还要进一步压缩休息时间。
第二天继续拍摄，这是一段持续半分钟的连贯戏份，5个府军对战6个边军。
府军一边，林枫、林庚主攻，3个武行主守，5人结成战阵，整体移动各司其职。
边军猝不及防之下，擦掉鼻血重整旗鼓的王川均再次遭重，被拖进阵中遭到二林的围攻。
依旧是拍拍停停的节奏，细碎镜头太多，实在是快不起来。
拍到下午3点，整段戏终于完成。
这还是武行兄弟们挑大梁的结果，像之前吴军拍木兰爹的戏份，因为使用的是牧民群演，耗费的时间大幅度延长。
趁着还有时间，陈一鸣又补了一些郁南和聂元的特写镜头。
两人都是演技精湛的戏骨级演员，陈一鸣有意保留后续剧情的变化，因此没有对两人的表演做出任何规定。
聂元大致上是冷面酷哥的人设，他也确实演出了自己对人物的理解和层次感。
第一层是不屑，因为他信任自家兄弟的能力，并不觉得对上一群新兵会有什么变数。
第二层的愤怒，林庚面对老兵居然首先出手，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第三层是诧异，因为府军的战阵很有些名堂，作为老资格的边军军官，他不得不对这伙府军投以更多的关注。
第四层聂元更是演出了两条路子，其一是正向的，因为府军战阵的表现，稍许扭转对木兰的刻板印象。
其二是更进一步的负面鄙夷，因为他把二林等人视为木兰的家将，从而进一步认定木兰的二代身份。
第231章 手底下见真章
隔天继续拍摄聂元跟郁南“不打不相识”的戏份。
陈一鸣设想这段戏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借鉴对象，就是前世《黄飞鸿二：男儿当自强》里，李连杰跟甄子丹初见面的那场长棍对决。
一方有心试探渐次加力，一方无奈接招暗藏锋芒。
与此同时，两人的武打风格也要泾渭分明，具有一目了然的差异性。
陈一鸣不懂武术，因此描述得颇为意识流，幸好武元荣经验丰富，反复沟通之后还是领会了陈一鸣的想法。
给聂元绑上威压之后，首先拍摄他“切入”战团救出王川均的镜头。
王威一声“开始！”，威压扯着聂元往前一蹿，把他轻盈地拽到府军战阵外侧。
落地之后，聂元大喝一声，矮身聚气，合身一撞，把面对的武行直接撞飞出去，连带着把相邻结阵的武行撞得东倒西歪退步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