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导演要谢罪 第165节

  小姑娘咬着嘴唇一脸的倔强,走到陈一鸣身侧之后站定不动。

  陈一鸣笑眯眯地抬头,没事儿人一样对张子风说道,“给你破一次例,坐下看。”

  张子风别着头不与陈一鸣的视线接触,从陈一鸣身后绕到另一侧,低头看向监视器。

  陈一鸣把刚才喊过的那一条调出来慢速播放,张子风看过之后,脸上的表情不再是狠狠的,反倒变得迷迷糊糊。

  陈一鸣在并列放置的右边一台监视器上,调出张子风昨天拍得最好的一条素材,同样慢速播放。

  对比着放了好几遍之后,陈一鸣问道,“看出什么区别没有?”

  张子风略微迟疑地指向左侧的监视器,“陈导,我能重拍一次吗,这一条我觉得情绪不对,你怎么就喊过了呢?”

  此时张子风已经知道自己错怪了导演,左右两条素材一对比,左侧的这一条肉眼可见地鲜活,哪怕自己不拉下汗巾,只比较眼神戏也不在一个档次上。

  见陈一鸣没有回话,张子风有些急了,“陈导,我不该拉下汗巾的,真的,让我再拍一次吧。”

  陈一鸣笑着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张子风萌萌地坐下。

  “子风,你演过很多戏,不是盲目地本色演出,而是有自己的逻辑与想法,这很好,说明你虽然年纪小,但一样认真、敬业、专注。

  我相信进组之后,你肯定对小木兰做过大量的准备工作,镜头构建,人物动机,并且提前做过很多练习。

  你昨天演的不是不好,只是不对。

  不对在什么地方呢,就是你想得太多,想得完全没有必要。”

  陈一鸣的话,当然出乎张子风的意料之外。

  她是一个很有理想的小演员,早早就在以一个专业演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她的表演老师一直这样教导她,她也以之为座右铭。

  难道这是错的吗?

  陈一鸣继续解释,“子风,你是一个有信念的演员,这一点超过了很多表演系的本科生。

  可惜的是,小木兰这个角色,不需要你的信念,只需要你的本色。

  但是这又不同于让你单纯地进行本色演出,因为你受过专业训练,已经初窥门径。

  偏偏你的表演境界又尚未大成,角色的松弛感做不到一以贯之。

  这就很麻烦了,我不能提醒你,因为有意识地本色演出,不是本色,而是套路。

  我很高兴你超越了自我,跳出了以往的表演框架,做到了真正的本色演出。

  再仔细看一看通过的这条,我能感受到天然的倔强感,这才是你作为演员独一无二的特质。

  刚才你心里肯定在骂我,不排除也在骂你自己,特别是冲我喊能拍的时候。”

  陈一鸣让张子风自己看,他则站起身走向齐郁。

  “齐老师,我觉得子风下意识拉下汗巾的动作很不错,味道很好。

  这样一来,后续分镜就要相应调整,你有什么看法?”

  齐郁自己也在反复回放刚才那个镜头,短短的只有3秒,但是每看一次都有新的感悟。

  就像陈一鸣说的,越看越有味道。

  “我也很喜欢,简直是扑面而来的灵气。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不规矩,骨子里的不规矩。这气质确实难得,很少在女演员身上见到,上一个类似的款,应该是国际张吧。”

  陈一鸣点头叹道,“不容易啊,磨了将近三十条,才把小张同学练出来的套路磨掉,这么小的年纪穿这么多层马甲,她可真是一个用功的孩子。”

  齐郁听得忍俊不禁,“别的导演遇到小张这样的,要什么给什么,直接乐疯了好不好。也就是你,坐拥宝山而不自知,哦不对,是不屑一顾。”

  陈一鸣道,“她现在的状态刚刚好,现在是上午9点,趁着光线还好,争取今天多拍几条。”

  说是这么说,拍起来却不是很顺利。

  问题不在张子风身上,而是出在陶奕西身上。

  事实证明陈一鸣确实不善于调教演员,特别是小演员。

  他利用“自闭+挫折”疗法调教张子风,只能算是歪打正着,虽然让张子风找对了状态,却把陶奕西给彻底带歪了。

  陈一鸣低估了扒子风牌马褂的难度,拍摄次数与时间远超预估,浪费时间和经费倒是不算事,问题在于候场的陶奕西全程旁观来着。

  10岁的张子风有信念感,7岁的陶奕西就没有了吗?

  对比二人的履历,前者说是入行5年,其实8岁以前大多拍的是没营养的广告。

  而后者4岁学艺,5岁进入央视少儿艺术团,实打实地接受了两年演技训练,还出演了三部大戏的一番。

  于是敏感的陶小妹全程目击陈一鸣“磨炼”张子风之后,不免钻了牛角尖。

  导演是不是不看重小武这个角色呢,还是说我不堪造就呢,我的独特气质是什么呢,跟小武的契合度在哪里呢……

  演戏是一件直觉优先的技术,问题问得太多,只会陷入自我怀疑。

  于是陈一鸣好不容易磨出了张子风的状态,陶奕西又出了幺蛾子。

  之前第一个镜头那种“端庄自持小大人”的感觉,在跟张子风对戏的时候荡然无存,两人的气场完全失衡了。

  而且说到本真,陶奕西比张子风要脆弱得多,偏偏她作为优等生艺术敏感度又很高,陈一鸣每次喊咔,她都能第一时间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

  自知又难自控,还是一个7岁的女娃,可想而知结果会如何了。

  拍到10点收工,小陶同学也成了哭包,步了昨天张子风的后尘。

  陈一鸣都愁死了,难怪说拍电影最怕的就三件事,小孩,动物还有天气。

  天气不好可以等,动物不合适可以换,只有小演员最为难,越是戏份重的小演员就越为难。

  继续二合一

第215章 夜戏 诈尸

  中午回驻地的路上,陈一鸣没有乘自己的车,而是上了灯光组的车。

  10月份要拍的这两场戏,虽然都是外景,但是因为浓雾的环境,灯光利用的反而特别多,因此分给灯光组的车,有两大一中足足三辆。

  两辆大车装载几十个大箱子,里面是各种灯具、电机和缆线,中巴车给王老爷和他手下的十几个助手。

  陈一鸣上车的时候,王礼荥已经在车上了,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老爷子快七十的人了,这几天都是3点起床4点到场指挥布光,连着四五天折腾下来,非常辛苦。

  这还是陈一鸣特意关照过,让大壮从魔影厂专门拉了十几号的助理灯光师,务必做到让王老爷只动口不动手。

  看见导演上车,之前还在低声聊的灯光助理纷纷住了口,隔着走道坐在王老爷并排位置的小哥很有眼力见,麻利地起身往后走。

  陈一鸣一屁股坐下,旁边的王老爷似无所觉,陈一鸣也没有开口,随着汽车摇摇晃晃地启动上路,他也缓缓阖上了眼睛。

  等到陈一鸣被司机叫醒睁开眼睛时,发现中巴车已经停到了食堂门口,环顾四周车里已经没人了。

  这老顽童,气性还挺大。

  陈一鸣无奈一笑,歇了跟王老爷聊聊的心思,起身下车去吃饭。

  两个小演员的“初亮相”镜头磨出来,关键是张子风的状态出来之后,胡杨林的这场戏才算是正式上路。

  陈一鸣也不着急,每天上午7点半到10点,只拍2个半小时。

  小木兰和小武的对手戏一共六个镜头,陈一鸣拍了一个礼拜的时间。

  随后又花费一天补拍了几个过渡镜头,陶奕西正式杀青,张子风也完成了在皇城镇的戏份。

  在此期间,吴军在营帐区也整整排练了一个礼拜。

  他一点儿也不当自己是个一线明星,天天穿着称重的盔甲与一众群演呆在一起,上午练习套招,下午练习走位。

  跟他对打的东突厥可汗,是武元荣的一个武行徒弟,就只有这一场戏,陈一鸣也懒得专门邀请大牌来客串。

  直接用武行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让演对手戏的吴军边练边学,练习效果更好。

  胡杨林的戏份拖长了一个礼拜,相当于吴军多练了一个礼拜,单从效果上来看确实更好。

  坏处也不是没有,这一周皇城镇上肉眼可见地多出很多人,除了寻着味儿过来的记者之外,从山丹军马场顺路过来的吃瓜群众也多了不少。

  到吴军的戏份正式开拍那一天,虽然是晚上8点的黑夜时分,但营帐区外围的高丘之上,依然站满了人。

  如果只是看热闹也还好,关键是还有记者和胆子大的吃瓜群众,趁着夜色绕开保安摸进大营里。

  这就很要命了,毕竟拍摄时会封烟放火,万一让溜进来的看客受了伤,《木兰》和陈一鸣就可以欢天喜地地收下一轮负面了。

  无奈之下,陈一鸣只好让小美在镇上又雇了几十个当地人充当安保,在营地外围拉出一条十米一人的“警戒线”。

  其实也只是图个心理作用,黑灯瞎火的还有烟雾遮蔽,想溜进营地一点儿也不困难。

  这场戏完全顺拍,因为演员身上的铠甲随着突袭深入会逐渐脏污破碎,顺着拍可以给道具省上不少事。

  10月21日晚上,木兰爹带队突袭东突厥可汗大营的戏份正式开拍。

  原本只是空架子的大营此时已经变了模样,拒马密布刁斗森严,一片静谧肃杀之气。

  与胡杨林那场戏不同,这场戏的雾气只在开战之前比较明显,用以暗示木兰爹的突袭占有天时之利。

  至于开打之后,人喊马嘶加上四处的火头儿,雾气会自然而然地变淡直至消失,罗宝河也就不必再补烟了。

  陈一鸣的老规矩,大场面拍摄,实拍之前必要先走一遍戏。

  营地外的部分,一遍走下来十分流畅,吴军这些天与群演们朝夕相处,彼此的默契度已经相当高。

  他本人是个认真的性子,凡是与他同框的群演,他都会不厌其烦地教导纠正他们的动作,以至于到了后来,吴军与崔放心照不宣地达成了调教群演的分工。

  吴军身边的群演由他自己料理,崔放则集中精力安排背景群演的动作与走位。

  一个礼拜的时间练下来,群演的走位已经十分熟练,动作方面比不上横城的老油条,但也算水准之上,起码不会让观众出戏。

  王威拿起话筒喊停,接下来就是第一次实拍。

  实拍的时候就复杂多了,因为涉及到布光、运镜和收音,场景内多了众多不出镜的幕后人员。

  营地外的戏份,看成片的时候一气呵成,但拍摄的时候其实是拆成两部分拍的。

  第一部分是中景拍摄,镜头以吴军为中心,从他下令进攻开始,一直到吴军砍开营门结束。

  第二部分是近景和超近景的特写镜头,比如吴军的手势指令、刺杀哨兵的特写、我方士兵中箭的特写等等。

  这里的难点在于,中景拍摄其实是一段长镜头,镜头取景范围更大,这就意味着会影响到摄影机和收音杆的运动。

  更难办的则是布光。

  因为是实景夜拍,自然光肯定无法满足清晰度的要求,必须补光。

  又因为是室外,灯光的实际效果损失特别大,也无法像棚内拍摄那样稳定可控。

  因此这场戏开头的雾气不仅仅是还原真实历史,更是源于拍摄条件的限制,陈一鸣不得不引入浓雾,否则布光就搞不定。

  过去半个月,灯光组同样非常辛苦,上午胡杨林场景的拍摄结束后,下午补个觉,晚上又要出外景,与摄影组一起做实验。

  先要设计出在雾气里不暴露光源的前提下,中景拍摄的补光方案。

  简单讲就是在吴军小队行进路线的两侧架设灯具,然后通过增减遮光板的方式实现整体提亮的效果。

  当然,调整的时候必须要跟摄影机一起,同步调整和记录摄影机的滤镜和参数。

  两个变量之外,还有后期调色这个第三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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