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导演要谢罪 第111节

  然后她就隐约想起,那个叫刘四喜的落单士兵,似乎提到过地雷。

  可恨啊,原来那么早就打了埋伏吗?

  有伏笔她也拒绝原谅!

  米图知道秦志亮大概率是要以身为引的,唯有这样才能促使木小林转变。

  可是秦志亮的牺牲场景,还是让她意难平。

  正面大特写都不给一个,这是得罪了摄影师吧?

  然而平心而论,全程肩后视角的处理方式,情绪上确实让她更感遗憾,使她一直陷于一种想脑补又不忍脑补的压抑之中。

  在木小林走出树林登上山坡,却再次遭遇从天而降的炮击之时,米图内心的压抑达到了巅峰。

  短短的一段路,怎么就这么难?

  何必这么拼命折腾一个孩子?

  看着大荧幕上那个死死蜷成一团、绝望无助如小兽的少年,米图不由自主地萌发一种冲动,想要走到他的身边,抱一抱他。

  下一刻,炮声停歇,黄雾弥漫。

  米图想象中的场景终究没能发生,面对危险的毒雾,她还是胆怯了。

  她的脑海中勃发出一股愤怒,为自己内心的怯懦,为看不见影子的敌人,为不做人的陈一鸣。

  少年撕心裂肺地咳着,一直咳进她心里,咳得让她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

  米图把视线稍稍偏移开来,以分散自己的思绪,结果一侧头,发现自打秦志亮下线就没了声息的群友,此刻已经进入弃疗状态,垂着头捂着耳朵,拒绝更多信息的摄入。

  她又稍稍抬头快速扫视一圈,原来东张西望的不止她一个。

  米图逼迫自己直视大屏幕,木小林无力地翻身仰躺,还不忘记把硌到腰的军号扒拉开。

  她使劲儿揉了揉鼻子,然后捂住自己的嘴巴,极力把翻腾的泪意憋回去。

  少年终于不动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黄绿色的雾气逐渐浅淡。

  充斥着大屏幕的那张脏兮兮的脸,突然抽动了一下。

  尽管米图知道主角不死定律,但这一刻真正发生时,她还是身不由己地感到激动。

  手、枪、腰、腿,木小林一点一点地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米图的心情也随之一点一点地复苏、平和、激越。

  即便其间还夹杂着某个令她稍感尴尬的场面。

  她看着少年拄着冲锋枪勉力登山,一步步地接近毒雾消散的山脊。

  又看着他莫名其妙地折返,收拾起之前被甩得到处都是的随身物品。

  在木小林披挂整齐昂首挺立的那一刻,米图居然有了一种家里有儿终长成的欣慰感。

  她一个青春少女,怎么会代入到老母亲心态的?

  这电影有毒!

第140章 青春 希望

  穗城星汇影院,护士姐姐已经哭得稀里哗啦。

  每次疗养院给逝世的老同志开追悼会,她都被要求站在第一排,因为她听官方悼词都能哭出声来。

  主打一个纤细敏感。

  这样的护士姐姐,脑补秦志亮的牺牲都会掉下泪来,再亲眼目睹木小林的垂死挣扎,两只眼睛已然是呲水枪的状态。

  忘形哭泣的姐姐还没忘了本职工作,不时扭头观察李政委。

  很好,还是靠着椅背的放松态。

  那就继续哭个痛快!

  李玉成的身心,其实并非护士想象的那般放松。

  随着小战士一步步地接近目的地,随着黄绿色的雾气加速散去,那条山脊显露得越来越清晰。

  李玉成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电影里的诸般地势,一早就刻在他脑海里,他当然知道,那道山脊连着天马山的侧峰。

  那里是老班长牺牲的地方。

  那里有他难以遗忘的记忆。

  小战士翻过山脊遇到了一个哨兵,终于找到了传达命令的对象,他随着哨兵下到山腰,进入了一个隐蔽的坑道入口。

  光线很暗,视野狭窄,但李玉成的眼睛死死盯着大荧幕的左侧角落,他知道那里有些什么。

  他远离护士的右手死死地扒住座椅扶手,克制住左手握拳的冲动。

  同时极力地放慢呼吸。

  哨兵离开了,小战士迈步向前,李玉成能感觉到,荧幕里的他也在克制着自己。

  接着小战士又站住了,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后退,蹲下,把一支伸出来的苍白手臂复位掖好。

  视野放大了一些,李玉成终于看到了他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的场景。

  老伙计们,又见到你们啦。

  虽然看不到你们的脸,但不再是陵园里的名字。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老班长。

  他今天第一次想到那个耐心不错的小导演。

  既然坑道还原的不错,其他犯错的地方就当看不见吧。

  那条手臂让泪点很低的护士姐姐再度破防,又拆了一包纸巾不停地擦眼泪,一边擦还没忘了看老李。

  不愧是百战余生的老英雄,这么震撼的场景都毫不动容。

  所以之前为什么看到个司机、听了声枪响就那么激动呢,护士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再多想,把心神尽兴地投入到电影里面。

  ……

  李唯一觉得自己错怪陈导了。

  连续几个大段落的压抑,原来是为了结局的一举释放。

  转瞬即逝的狙击对决,只是一道前菜,接下来山顶一定会来一把大的。

  看着那摞成小山的战士遗体,李唯一唯有慨叹,这片子太硬核了,不知道陈导是怎么折腾过审的。

  尽管只露出了下半身,但也是国产片里难得的大尺度了。

  之前的战争片遇到类似场景,多少也得盖个白被单。

  随后的坑道行进,同样令李唯一大感好奇。

  他自己就是视频播主,拍片子算是半个行家,然而以他自身掌握的摄影技术,也想不出在这么狭窄的坑道里,如此流畅的运镜是怎么完成的。

  坑道的距离并不是很长,很快木小林就进入了主坑洞,见到了他的任务目标,天马山守军的指挥员。

  李唯一振奋的精神立马冷却。

  将近200人的加强连,连同轻重伤员在内仅幸存11人,其中2个军官,一个姓金的副指导员,一个姓杨的排长。

  以木小林为主视角,镜头逐一扫过主坑洞内的战士。

  一个陷入昏迷的重伤员躺靠一个蒙着双眼的战士怀里,木小林冲过去摘下水壶想要给伤员喂水,却发现壶里面的水早就漏光了。

  木小林手足无措地在挎包里掏吃的,却忘记了跟前的两个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旁边一个吊着膀子的轻伤员干涩地说道,“别掏了,咽不下去的。”

  木小林尴尬地站在原地,他的肢体语言告诉李唯一,这不是他预想中的“会合”,自己除了报个信,似乎没什么可做的。

  就在这时,坑洞突然震颤起来,头顶有灰土扑簌簌地落下,木小林站立不稳直接扑倒在地。

  坑洞里的其他人,则依旧跟没事人一样,只有刚才开口的轻伤员上前把趴在地上的木小林拉起来。

  “打炮的时候,不能趴地上。”

  木小林挨着他刚坐下,向上的坑道口滑出两个人,正是幸存的两名军官。

  杨排长走向角落,金副指来到坑洞中央,在一波一波的震颤中稳稳地站立。

  “同志们,我们接到了上级的命令,天马山守备任务提前结束,我们可以相机撤退到后方去。”

  战士们的视线一下子聚焦集中,但没有人私语讨论,也没有人插话询问。

  “我们在天马山阵地坚守6天7夜,成功为团主力赢得了巩固二线防御的时间,圆满完成了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

  现在,敌人正在进行下一波进攻的火力准备,天上有飞机下蛋,地上有大炮轰山。”

  似乎是故意呼应他的话,主坑洞适时来了一波“大地震”,金副指被震得站立不稳,但晃了几晃终究还是没有摔倒。

  “嘿嘿,看来这波蛋的个头儿还不小!

  按理说,我们现在就可以走山背后的坑道撤退,等我们出了坑道下了山,差不多也就天黑了,找机会渡过白水河,我们就可以顺利撤下去。

  但是这样做,等于提前一晚将我们坚守至今的阵地拱手送给敌人,他们掌握天马山要点的时间,将提前一整夜。

  在这一夜里,他们可以做很多事,很多因为我们的坚守,千方百计想做又做不到的事。

  而且现在撤退,我们将拱手让出战斗的主动权,丧家之犬,生死由人。”

  木小林不明所以地看看金副指,又环顾四周扫视其他的战士,他们似乎知道自己的指挥员打算做什么,用坚定的眼神表达着自己的支持与信任。

  “杨排长,汇报物资情况。”

  “三八步枪4支,子弹33发,铁把冲锋枪1支,弹匣半条,手榴弹13颗,爆破筒3根,信号枪1支。”

  杨排长停下汇报,眼神扫向木小林背上的汤普森,后者这才意识过来,开口接道。

  “木托冲锋枪1支,弹匣两条,呃,还有一把军号。”

  金副指朝着木小林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同志们,昨天晚上,我讲到钢多气少与钢少气多。

  什么是钢?头顶铺天盖地的炮弹和炸弹;什么是气?我们毫不退缩的意志与信念。

  我们要让敌人明白,只要有我们在的土地,就不要妄想可以轻而易举地占领,就要有付出惨痛代价的准备。

  敌人试图在天黑前发起最后一波攻势,我们的回应只有一个,那就是迎头痛击。

  我们要用积极的行动告诉敌人,9连想走就走,你留不住!9连想打就打,打不赢!

  现在我命令!”

  除了两个重伤员,其他8名战士与木小林轰然站起靠腿立正。

  “敌人炮击停歇之后,全体分为两个战斗小组自左右坑道口出击,我指挥原9连战士为右小组,杨排长指挥8连2排战士为左小组。

  各组据守山顶两侧阵地,以我的哨声为令,向敌军发起反冲锋。

  击退敌人之后,各组火速回撤,团长给咱们准备了一个惊喜,这回让他们也尝尝炮火扫地的滋味。”

  做完了战斗动员,金副指走向一脸茫然的木小林,后者急切地问道,“金指导员,你还没说我跟哪一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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