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巨枭——毛人凤 第6节

这些行为落在戴笠眼里,好生舒服,立即觉得毛人凤没有“野心”。

对戴笠而言,毛人凤没有“野心”是不虚妄的,因此他的“谦逊”臣服能做到表里如一。再加上心细如丝、谨慎小心的天性,工作中几乎从下出差错,确实令别人难望其项背。戴笠在军统搞家天下,喜欢仿效蒋介石的办法,一手靠宗亲乡党,另一手靠弟子门生,途径是大办各种特工训练班,由此“学生”就成了他的“三宝”之一(另外两宝是汽车和手枪),所有的特工训练班主任一职,戴笠都自己兼任,日常事务由副主任负责,但他们大多只能干一期,或者不足一期,他是怕时间长了,感情这东西会坏事。

息烽训练班的副主任徐亮,是特工起家的“十人团”成员之一,资格很老,待学生也不错,学生毕业后写信给他,称他“妈妈”,戴笠知道后大发雷霆。当时,毛人凤在场,瞧着戴笠拍桌打凳的模样,更将这前车之鉴牢记心头。所以,军统局在重庆的许多特训班副主任安排毛人凤去进行“精神训话”时,他的态度十分明确——能不去的尽量不去;非去不可的,只作一般性的业务报告,从不以领导人的身份自居。

另外,自国民党定鼎南京后,各机关学校每逢周一都要举办“总理纪念周”的活动,渐成制度,军统局也不例外。按规定纪念周应由机关首长主持,首长不在,幕僚长可以替代。由于戴笠兼职过多,经常外出“视察”,不在重庆,主持“纪念周”的任务,名正言顺地落到了主任秘书郑介民的头上。

可是,郑介民出于不言而喻的原因,很少到军统局办公。依次类推,“代理”

主任秘书毛人凤又成了另一个合适的对象。毛人凤却不肯沾这个光,千方百计地笼络贪小的郑介民夫人。以后,轮到纪念周的前一天,他就打个电话给郑太太,逼迫“惧内”的郑介民按时到会,不得有误。这样一来,戴笠越来越认定毛人凤是一个忠实可靠的助手,并放心地把愈来愈多的权力交给了他。

除此而外,毛人凤还能够准确地号准戴笠的心脉,并以此为准绳,处理事务,无论大小公私,从不含糊,那种合节合拍的精妙,简直就像两个躯壳共有一个灵魂,这一点也是任何其他人做不到的。就拿忠义救国军的移交事件来说,当时迫于上峰的压力,戴笠不敢顶着不办,只得在具体过问此事的侍从室主任林蔚面前,吩咐毛人凤召回忠义救国军的总指挥马志超来重庆接洽。

毛人凤表面上唯唯应允,心里却知道戴笠一肚子的不乐意,因为掌握一支武装历来是他的奢望。于是,毛人凤变着法地予以拖延。不久,马志超来到重庆,毛立即关照他不要逞能,尽量取消极态度。

忠义救国军的各个“纵队”,分散得很,一旦缺少了上至毛人凤,下至马志超以及各个“纵队”司令的诚意配合,谁有本事一揽子接收下来?结果,移交工作从今年拖到明年,从春天拖到秋天,一直拖到抗战胜利,都没有完成,最后,在帮助戴笠进行“劫收”时,却发挥了先锋抢滩的作用。这当然是后话,但论起功劳来,首推毛人凤。

类似这样心领神会的默契,还可例举许多。比如戴笠生性喜爱结友,三教九流无所不纳,表面上看,亲亲热热,称兄道弟,真正贴心的并不多。在处理这类关系时,很少有人能像毛人凤那样把得准深浅。有一次,胡宗南从西安来重庆,按惯例应住在戴公馆里。那一天,恰巧戴笠不在,毛人凤即通知总务处长沈醉准备招待,特别叮嘱,要把戴用的、吃的东西都拿出来。

沈醉感到很为难,因为他知道,“老板”看起来大方,但亲疏有别,凡他用的、吃的东西,是不大肯随便让人动用的。毛人凤看出了沈醉的犹豫,马上强调说,你尽管按对待老板一样的规格去招待好了,否则,“老板”会大发脾气的。沈醉听罢,照着办了,果然无事。相反,军统局华北实验区区长马汉三,海外区区长黄天迈这样的人,大家伙眼里,都以为跟“老板”极有交情,红得近乎发紫,以至于像乔家木、周伟龙、张炎元这样的“元老”,都跟他们套亲近,但毛人凤却处理得很有距离,他知道:“老板”对这两个人只是利用而非信任。

与此同时,在处理有关情报之际,用不着戴笠开口,毛人凤也能对一应“私交”关照得极有分寸。重庆时期,军统局的情报五花八门,除了“反共防赤”、“曲线救国”、“侦控异已”是主要的以外,同时还负有注视蒋介石嫡系部队动向的任务。一旦这方面的情报摆在了案头上,哪些秉公而论,哪些藏拙留中,哪些快送,哪些慢发,毛人凤心中有一把按戴笠心意丈量的尺子。如果是卫立煌、顾祝同之类,就要鸡蛋里挑出骨头来;如果是刘峙、汤恩伯等,抓几根杂毛无妨;如果是胡宗南、蒋鼎文,那就非得掩饰不可,实在瞒不住的,亦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再就是毛人凤无条件的敬业态度与无代价的奉献精神旁人难以企及。据沈醉回忆:在抗战时期,毛人凤于“军统局本部大礼堂对面一间小楼房里,安心地呆了几年。那是一间一丈五尺左右见方的办公室兼卧室,比一般处长的办公室都不如。他整天守在那里,拟阅数以百计的公文,一直到半夜才能休息。”有一段时期,蒋介石因受宋美龄、宋蔼龄的影响,对戴笠的某些作为不甚满意,其中也包括他利用乡党挤走郑介民的事。于是,戴笠便想保送毛人凤到中央军事学校高级班去受训,弄个资格,并且避一避眼前的矛盾。

可是谁来取代他呢?戴笠犯了愁,横竖过了一遍亲信的名单,决定把原任上海二区区长的姜绍谟调来,“用龙换凤”。姜绍谟应召来到重庆,戴笠马上会见,表明了要姜接替毛人凤的意思。姜未置可否,当夜便宿在罗家湾军统局本部内。第二天一早,姜绍谟5点多钟起了床,在大院里散步。山城雾浓,这会儿还是一片昏暗,只见大礼堂对面毛人凤呆的那问小楼里,透出一线灯光,便走了进去,印入眼帘的是——毛人凤正坐在办公桌前,埋头批阅公文。

姜绍谟脱口道:“哟,你起得比我还早呀!”毛人凤一惊,抬头看是姜绍谟,一边起身让座,一边说:“哪里哪里,我还没睡呢。”这下轮到姜绍谟暗暗吃惊了。事后,他再去见戴笠,开门见山地说:“你还是别让人凤走吧,我接不了他这份工作。”戴笠忙问为什么?姜把早晨的事说了一遍,声称自己做不到。戴笠没有办法,只得让姜绍谟去了别的部门。其实,有其一,未必有其二;有其二,未必有其三,诺大一个军统局,戴笠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近似于毛人凤的人来。无计之余,只得拿出“人言不足恤”的勇气,继续让毛人凤干下去。

这样一来,毛人凤严然成了戴笠须臾难离、且又是最重要的佐助,私人关系随之也亲密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即便在排他性极强的领域里,两人也能相互兼容。比如说对待女人,戴笠渔色成性,军统上下无人不知。早年落魄江湖,混迹下层,在此道中耗去不少时光。后来,有了地位,“寡人之疾”

(《孟子》“寡人有疾,寡人好色”语)愈患愈重。平时,见了太太小姐,稍稍有点风骚,骨头酥下去,淫念升上来,单在军统局内部,情妇就有余淑衡、赵蔼兰、叶霞翟、邹志英等一串。此外,还特别喜欢单独接见干部家属,密室谈心,几个小时不知疲倦。所以,知道“老板”这一爱好的人,凡是遇到尴尬的事,大多怂恿“家属”(指小妾相好)出面求情,常常能收到免灾去祸之效,为此,“黄马褂”们戏称这类勾当为“如夫人战线”。

毛人凤不像戴笠,于女人一道玩得那么猖狂,而是脑子里想着,心眼里惦着,看准了出击一下。这一点,戴笠在读中学的时候就知根知底。因此,谈论女人,戴毛之间无所遮拦;把玩起来,也不忌讳谁的先手,甚至来个接力传递也非罕事。军统局的“黄马褂”们有个说法:“大毛”与“老板”总角相交,从来是有福共享,有难同当,连玩的女人亦不分彼此。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跟胡逸民的小老婆向友新的关系。

起初,戴笠见色起意,对向友新萌生淫念,及至鸳梦成真,毛人凤帮了不少忙。后来,由于工作上的单线联系,毛人凤坠入了情网,苦于碍着戴笠的面子,眼巴巴地熬着,一晃就是三年。其间各自历练了一番,向友新改名向影心,先是“嫁”于汉奸殷汝耕,密谋暗杀未遂;继而又因“美人计”被陈果夫戳穿,暴露了身份,灰溜溜地回到军统局本部。

此前,戴笠已看出毛人凤的“苦情”,眼下,趁着重逢的惊喜犹在,决定裁减自家“班底”(指情妇群),割舍转赠,特准毛人凤与向影心组成家庭。当时,军统内部有一个奇特的规定:即“抗战时间,凡属本局职员,禁止结婚”。

道理是先国后家,公而忘私。为此,戴笠还作过一个通俗的比喻叫:“针不能两头尖”,意思是说,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顾了这头,又顾那头。规矩制定出来后,曾有几个偷偷违法的,相继受到了严厉的处分,甚至连戴笠的卫士也无从赦免。

偏偏毛人凤属于例外。结婚前,戴笠亲自替他在重庆中二路的杨森公馆——“渝舍”里借了幢小屋当行辕。洞房花烛的那天,又亲自上门送礼贺喜。

为此,有人背后嘀咕说,毛人凤有妻子在江山老家,如今停妻另娶,公然重婚,是犯国法;向影心原是军人眷属,又没正式离婚,现在毛人凤乘国家离乱、夫妻分手之际,鸠占雀巢,是犯军法;“老板”既已宣布军统职员抗战期间一律不准结婚,还搞“内阁改组”(指重组家庭),是犯家法。罹此三法,罪孽深重,换了别人,早就遭了大殃。唯独毛人凤,屁事没有,足见他跟“老板”之关系的特殊。后来,向影心怀了身孕,生下一个胖小子,毛人凤为之取名叫:毛戴水。体会涵义,又是一个精当的注脚。原来,戴笠命为火旺之相,欲水相济,为此取了个叫江汉津的化名,意为补水。毛人凤恰恰有水多泛滥之忧,命中缺火,因此起了个“以炎”的化名,算作添火求旺。

大处上看,戴毛组合,正应了五行上的水火相济;退一步看,毛人凤不顾泛滥之灾,让儿子再汪出一堆水来。可见,相济戴笠的心志是多么地坚诚!

有人曾对“江山帮”中的高级干部作过一个统计,大多有离开局本部外派的经历。比如姜绍谟,干过沪特区和渝特区的区长;王莆臣先后驻赣、驻陕、驻平;刘方雄当过香港站长;周养浩于1941年接任了贵州息烽的监狱长;甚至连张冠夫和毛宗亮也一度去过香港和仰光公干,只有毛人凤从1936年调回鸡鹅巷特务处本部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戴记特工系统中枢一步,对这种如影随形般的胶漆之状,有人形象地称之为——戴笠身上一根毛。

谦谦君子

重庆时期,毛人凤除了权柄上大有收益以外,口碑也渐渐好了起来,有一种溢美之词,甚至连戴笠也挂在嘴上,称他有“菩萨心肠”。其中,貌恭言谦的“君子”风范就获誉非浅。其实,这也是毛人凤一以贯之的习性。早先,囿于身贱位卑,被人误以为低三下四;如今形势变了,再坚守不渝,尤其是面对根基深、有来头的重要人物,自然被当成了居位不骄、居功不傲的“美德”。

郑介民与戴笠互有芥蒂,殃及池鱼常常不给毛人凤好脸色看。但这并不影响毛人凤对郑长官恭恭敬敬的态度,时间一长,硬是把郑长官脸上的皱眉纹熨平了。后来,军统局迁到重庆,市面上物资匮乏,价格昂贵,生活不如从前了。毛人凤便利用“内当家”的权力,源源不断地把各种紧俏的东西送往郑氏官邸。

汽油不够了给汽油,开销拮据了给“补助”,甚至连家里使唤的副官、厨子、佣人都由军统局支薪。有时,军统局控制的公开机关,如缉私署、货运局、交检处在外弄到了“好处”,毛人凤总不忘给郑长官送去一份。郑太太禀性贪小,郑长官十分“惧内”,面对毛人凤精神、物质两个方面的“恭敬”攻势,说什么也得在“感激”和“满意”的圈子里找结论了。

当然,对毛人凤的谦恭态度留下深刻影响的还有其他重要人物。据沈醉回忆,当时像张炎元、周伟龙、王兆槐、张业这些“特工元老”为公事去毛人凤办公室找他时,毛总是非常客气地接待,并照例要先和他们开开玩笑,才谈正经事。此外,不少外勤区、站的头头脑脑们来重庆局本部述职时,也都对毛大秘书的热情接待留有良好的印象。有一个时期,戴笠的母亲、妻子都住在机关本部,常常和工作人员一起用餐。毛人凤每次走进饭厅,总要先去老太太跟前请安,再向阿姐(戴妻毛丛秀)问好。

然后也不居大去与那些有头有脸的官儿们坐在一起,而是挤入中下级干部堆里,分别与书记、文书、副官乃至司机们点头示意后,才委身坐下,自管自地吃饭。有时,老太太或“阿姐”看不过去,主动地招呼他,“善徐,就坐在这里吃吧”。毛人凤脸上立即堆起笑容,一个劲地推却,除非戴笠到场吃饭,否则是不敢唐突造次的。

其实,在毛人凤心目中,重要人物的外延是比较宽泛的,他不像常人只留意地位官阶,注重的是一种关系。明里看,工作中的上下级是一种关系;相互之间的需要与配合是一种关系。暗里看,影响或决定毛之命运沉浮的一切因素,也都是关系,有的甚至是更重要的关系。因此,他对接近戴笠,或者与戴笠有特殊“亲情”的人物,无论职位高低,都保持着十分恭敬的态度。

比如叶霞翟、赵蔼兰这样的女秘书,地位、军阶比毛人凤低,是毛人凤的部属。但态度上,毛人凤却把她们当“上司”一样对待,一口一个“叶小姐”、“赵秘书”,喊得彬彬有礼。原来,这里有个暗机,即赵、叶两人除了公开的职务外,实际上还是戴笠的情妇,向有“枕头秘书”的戏称。意思是说,戴笠平时坐车外出,叶、赵分坐左右,戴夹在中间,疲倦了,便靠在“两个枕头”上打盹、“充电”,然后便恢复了精神。

对这样的“准家属”,毛人凤从不轻慢。又如周念行,论学历资格,过去就在毛人凤之上。现在,戴笠因身份变化,需要装点墨香门面,常叫周念行给他“讲书”,诸如《资治通鉴》、《曾文正公家书》、《孙子兵法》等等。毛人凤见状尾随,也摆出了虚心向周大哥请教的样子,而且逢人便说:“我和启祥兄的关系是亦师亦友之间”,这话传到周念行耳朵里,好生受用,回敬的言语便是“善徐谦虚了”。

一旦“谦虚”成为共识,梗阻的力量便大大弱化。在重庆的那段时日里,毛人凤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军统上层中最“摆得平”的人物之一,甚至像胡靖安这种连蒋介石都觉得扎手的人物,对毛人凤也少有微词。胡靖安此人,文化不高,资格很老(当过蒋介石的侍从副官),脾性暴戾,动不动开口骂人,出手打人,老蒋厌恶他,又拿他没有办法,硬塞进军统局挂了个名。

这下可给戴笠出了难题。因为胡靖安在戴笠就读的黄埔六期学生队里当过政治部主任,算是戴笠的老师。本着尊师重道的传统,戴笠敬请胡去息烽特工训练班任了一个副主任的职,并破例地以“代主任”相称。

谁知,胡自大惯了,依然不满意,常常借向学生训话的当儿,发牢骚、骂大街、耍威风。有一次,息烽县执行蒋委员长“新生活运动”的方针,搞清洁卫生,县长因事迟到,胡靖安自恃资历,硬将县长拦在街头,迫他当众下跪,弄得人家无地自容,挂冠而去。戴笠怕再闹出什么事,就把胡靖安调回局本部当设计委员,领中将衔,比戴的少将还高了一头。尽管如此,胡靖安还是牢骚满腹,骂声无绝。

面对这么一个扎手的人物,戴笠说不出的讨厌,却又无可奈何,推给别人应付吧,谁都视若“瘟神”,惟恐避之不及。最后只有请毛人凤担纲,经毛人凤三磨两弄,情况居然大有改观,那番降龙伏虎的本领,也就是貌恭言谦的“君子”风范。凡是胡靖安要求的,能办则办,不能办的就堆着笑脸凭他训斥。时间一长,磨平了性子,只要是毛人凤出头,胡靖安也就熄火了。

广结善缘

戴笠在军统局总理纪念周上训话时,有句口头禅,据说是源于一家土地庙门上的对联,叫:“公道公理,婆说婆心”。与会的人听了颇以为然,都觉得“老板”就是“公道”,毛人凤则是“婆心”。事无大小,“老板”说了算,“公道公理”;排忧解难,“善意”待人,毛人凤多的是温良“婆婆心”。

在军统局里,戴笠的悍狠与暴躁是出了名的,不论谁犯了过错,误了事,他都无法容忍,满腔的恶怒迎头砸来,犹如山崩地裂,吓得挨克的人个个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如果再稍有点不对劲的地方,性命前程就可能化为粪土。

有一次,戴笠吩咐王莆臣处理一份函件,王无意中给办砸,误了戴笠的事。

为此,王莆臣吓得要命。过去,他听过戴笠“敲木鱼”式的提醒,并以复兴社“十三太保”的酆悌为例,说此君所以倒霉,就在于秘书的使用不当,以至辜负了领袖的信任和期望。因此,你们当秘书的必须准确、谨慎,半点马虎不得。这一回,王莆臣马失前蹄,犯了错误,他担心过不了关,整天哭丧着脸,躲在一边叹气,正巧让毛人凤瞧见,忙关切地上前询问。王莆臣一五一十他说明了原委。毛人凤劝他不要着急,先写一个自请处分的报告,争取主动,然后亲自交到“老板”手里,越快越好。

王莆臣照毛人风的吩咐做了,等他去戴笠办公室递交报告时,发现毛人凤也在那里。情况不出预料,起先,戴笠像点着了药引的挂鞭一样,炸得叭乱响。王莆臣洗耳恭听,唯唯称是。慢慢地觉着火头小了,只见毛人凤站了起来,接过老板的话茬儿说:“璧男(王莆臣表字),你怎么搞的?还当是过去大家当学生子的时候,可以下分彼此啊?现在都吃公家饭了,闯出大祸,江先生可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处处替你担着啦。”

听话听音,王莆臣立即明白:毛人凤是借着批评自己提醒戴笠,不要不顾“亲情”。于是,斜目瞟了“老板”一眼,发现戴笠坐到了椅子上,正看着自己送来的自请处分书,然后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吧,也别提什么处分了,以后当心点!”王莆臣如释重负,指天划地地下着保证,心里却把毛人凤感激到了顶点。

类似这样的“行善”,毛人凤一般不划界,无论亲疏,出得上力的,都会尽力而为。就拿军统局一年一度的“四一”纪念大会来说,戴笠特别看重,每次都要请一些党政要人和其他机关的首脑到场。这样一来,可就苦了负责布置和筹办会议的部门,诸如布置组、交际股、警卫处等等,稍有不合心意的地方,轻则詈骂,重则挨打,常常弄得满地都是砸坏的板凳和暖水瓶的碎玻璃片,再就是一张张鼻青唇肿的哭丧面孔。逢到这类事,毛人凤总是硬起头皮充当“灭火器”,甚至不惜在众人面前接受戴笠的训斥,直到“老板”

偃旗息鼓为止。事后,他再拿出一笔款子,分别送到被戴笠打伤的人手里,算是聊慰皮肉之苦。钱当然不会花得很多,敛到的好处却不会很少。

沈醉先生在回忆录中也说到过一桩毛人凤代人受过、笼络人心的事。有一次,戴笠和宪兵司令部为了交通检查问题(因配属在各地交通检查所的宪乒不听指挥)而闹翻了脸。戴笠抢先向蒋介石报告,想借机会把宪兵抓到自己手里,于是便把军统在各地搜集到的有关宪兵不法的材料,一古脑儿地搬出来,写成一份近两万字的长篇报告,吩咐文书科的郭子良赶紧抄写出来。

郭子良抄到半夜,实在支持不住,便去睡了。第二天一早,戴笠亲自来文书科拿报告,找不到郭子良,一打听说是在睡觉,马上叫警卫从寝室的床铺上把郭拖起来,一问,报告还没誊好,气得他一跳三丈高,抄起棍子要打。毛人凤见状,忙伸手拦住说:“是我要他去休息一下的,上午一定抄出来。”

戴听罢打不下去,转过身来指责毛人凤不知轻重缓急。戴走后,毛对郭说:

“你去睡觉,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几乎出大问题了!”郭子良感激涕零,一个劲儿地向毛人凤表示谢意。

另外,毛人凤还精于“人走运时,托一把不知道;背运时,拉一把忘不了”的门道,喜欢在逆境中“扶危济困”,让人一辈子记住他的好处。比如前文提到的原军统局天津站站长陈恭渤,以戴罪之身奉召回重庆接受“精神处分”。他去小巷子局本部报到时,总以为挨训作检讨肯定免不了,想不到毛人凤非但什么都没说,还彬彬有礼地为他安排了食宿,当场就给陈留下了和蔼可亲的好印象。

后来,陈被安置到第三处任代理处长,因为从来没有干过内勤,犯了愁,“不得不去请教毛人凤先生”。据他多年后的回忆,当时“毛人凤先生很照顾我,就拿服装来说吧,因为大家都穿中山装办公,而我却没有,想做一套也做不起,他看不过去,就把自己穿过的一套送给了我,虽然屁股上有一个不大显眼的小窟窿,可是在那个时候,已经是一份不薄的人情了。

说到处理公文也是一样,他指教我该怎么签,怎么批,怎么办,同时把他伺候长官如何得体的那一套诀窍,和如何应付下属的许多要求的对策,也多多少少传授了一些。可惜太玄妙了,很难学到好处”。尽管如此,对毛的好感仍大大地加重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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