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巨枭——毛人凤 第1节

最早把毛人凤的形象涂鸦在纸面上,是六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们给《知识窗》杂志写过一篇题为《军统三凶狗、猪、龟》的文章。1993年底,出版社约我们写一部毛人凤的传记,洋洋洒洒写下30余万字。

农家读书郎

大清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毛人凤出生在江山县吴村乡水晶山底一户种田人家。照谱系规定,父亲给他取名“善馀”。毛善馀有4个哥哥,老大善安,老二善庆,老三善国,老四善富,这以后又有了六弟善高,即毛万里。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穷人家忙完了生计图发展,毛善馀呱呱坠地不久,他们家正值这个转变的当口。四个哥哥大多从张嘴吃饭的娃娃,长成了能帮父亲料理农活的劳力,家里佃耕的土地面积也就不断地扩大,到了老六善高出生时,粮囤里有了十几担积谷。不久,毛家父母开始考虑耀祖光宗的责任,决计把6岁的善馀送进学堂。

“老五身胚小,人又瘦,看样子不是干力气活的命。”当父亲的先向老大、老二作解释,他明白这两个儿子的心思,一味指望着卖掉积谷好娶娘子。

可谁叫江山毛氏宗族的传统有别于它处,有时候对读书进取的渴望要压了香火急切的一头呢?“你们的事,等两年再说吧。”父亲说完,闭上眼睛,捧着烟杆,嗞嗞地嘬着,摆出了一副不容分说的样子。老大、老二蔫了,嘟着嘴走出了堂屋。接着,父亲又把老三、老四叫来,半哄半压他说:“阿爸请算命先生看过了,你们兄弟六个,老五的八字最好,所以阿爸先供他读书。

等他发迹后,再叫他帮衬你们。”老三、老四年龄尚小,父亲发活不敢犟嘴,心里却把老五的福分羡慕到了极处。

就这样,毛善馀换上母亲给他缝好的小蓝衫,挎上书篮,颠颠地跟在父亲身后去拜先生了,一路上父亲的言语不多,说来说去就是穷人家读书不易,不好好用功对不起祖宗之类的话。小善馀一下子理解不了太多,却知道哥哥弟弟让了自己,难得的事一定要倍加珍惜才是。

毛善馀启蒙的学堂是吴村乡的一家乡塾,三间东倒西歪的土砖屋子,其中的两间用作先生和师母的卧室和灶房,剩下的一间当教室,十来个年龄不等的学生挤在里面,他们大半姓毛,先生也姓毛,按辈份算,应是毛善馀的叔祖父。因此,毛善馀的进学礼节要复杂一些,先向至圣先师孔子的牌位行一跪三叩首礼,接下来向叔祖父行族礼、拜师礼,最后还要去先生房里向师娘行侄孙谒叔祖母礼。

难为他一个6岁的村童,貌似木讷,却用心着哩,早把这等礼节熟记于胸,临场使来,毫无差池,喜得先生连连称善,逢人就夸善馀是个“知书达礼的种子”,还要两个不喜安分的大同学多学学善馀的样子,挤兑得捣蛋鬼们当面装着恭敬,背过脸去却挤眉弄眼地嘲讽善馀,并送他一个绰号叫:“磕头虫”。

毛善馀听到“磕头虫”的绰号,知道同学们骂他是马屁精,臭奴才,心里好生难过。但囿于家境的贫困,父母厚重的寄托,以及天生孱弱的躯体,他从小就认准了一个“忍”字。因为他没有明争的资本,也没有抵御侵害的能力,唯一的法宝就是默默地忍耐等待,以求在韧性与退守的维护下,把伤害减到最小,尽可能多地获取。如果说得幸入学是这一性格初尝胜果的起端,那么涉世的磨练却是从当“磕头虫”开始的。

“磕头虫”

一般乡塾的启蒙课本大多是《三字经》之类;先生用以教授的方法也大同小异,死记硬背是起码的。每天开课,学生们捧着线装的小册子,每半页六行,每行六字,先生领读一句,学生跟着读一句,字音差不多念准了,就摇头晃脑地往下背诵。

跟毛善馀差不多同年出生、同时入学的周启祥(江山县吴村乡青塘尾人,与毛人凤算是小同乡中的小同乡),脑瓜子好使,一天两个半页,能记十二行,没花多少时间就把《三字经》背得烂熟。毛善馀相对钝拙一些,一天只

能记三行,同样博得了先生的喜欢。原因是功夫在书外,他比周启祥更懂得如何遂先生的心意,尤其是取悦于先生也惧怕三分的师母。平时,先生常被乡里举办婚丧事务的人家请去帮忙,写应酬文字。临出门时,他照例把作业布置下来,指定该念的诗文,随后再暗中托付师母代为监督。师母要管孩子,又要操持家务,所谓监督,大不了就是走到教室外朝里探探头,看看哪个怠情,哪个勤勉。

每次观察,总发现十几个小猢狲中,惟独毛善馀屁股坐得最牢,埋头在那里用功。他偶尔抬头发现师母站在窗外或门口,必定要恭恭敬敬地站起来行礼,还问“阿娘”有啥事要吩咐的,有啥要帮忙的,话音不响,听得师母心里甜滋滋的。先生一回家,问起学生的情况,师母少不了要对善馀多夸几句,虽说考较课文时,善馀不如周启祥等背得快,但记住的,决无差错。先生本来就赞赏恭敬敦厚、沉稳勤勉的品性,再加上师母美誉的余音犹响,反过来说这才是“大器晚成”,恼得满心想露一手的周启祥感叹不迭。

再往后,碰到先生师母一块儿出门,“学监”的担子,索性交给了善馀来挑。这时,周启祥和其他一些同学,正愁平时憋着的一肚子不服没地方发泄,有此良机便一个个跑过来挑衅撩拨,甚至仗着人多势众欺侮善馀。面对种种羞辱,小善馀口里不说,心里明白,这叫得之东隅,失之桑榆,自己受先生恩宠,无形中又成了大家对先生不满的靶子。

然而,好一个善馀,别看他年纪小,琢磨事已懂得了审时度势。他自知家境贫寒,天分不足,无力与人较劲,便狠捏了一个“忍”字诀,以求退守保周全,硬把溢在眼眶里转悠的泪水压了回去。傍晚,先生师母回来,问起情况,小善馀谁的恶状也下告,倒是乡塾的邻居们看不下去,说了公道话,气得先生抓起板子要打捣蛋鬼们的手心。这时,小善馀又出头替大家遮盖,说了许多自己的不是。先生是闯过世界的人,以为孩子的用心“仁厚”,一感动就放过了那几个捣蛋鬼。这样一来,捣蛋鬼们和小善馀相继成了好朋友,“磕头虫”的绰号慢慢地也听不到有人叫了。

倒是大人们啧啧不已,当着先生的面说善馀人小鬼大,表面上看有点儿木讷,其买“世故”得紧。先生爱其所爱,自然忙着袒护,笑眯眯他说:“世事通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论读书,善馀比起启样他们欠点颖悟,但论处世做事,我看他出息大着哩!”

“小神童”

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秋天,正当毛善馀把“不读万卷书,安得见君王”,“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旧训嚼得滋滋入味时,县衙门里突然来人宣读圣旨,说是:“著自丙午科为始,所有乡、会试一律停止,各省岁科考试亦即停止。”原本满心希望在科举上博个出身的毛家父母,一下子傻了眼,失望之际,硬把毛善馀从学堂里带回家来。

道理很简单:读书没了进取,再花那银子干啥?这时,老大、老二已成家分开单过,家里短了劳力,活脱脱的一个儿子,总不能晾在书篮里干晒吧。父亲的主意定了,善馀不敢执拗,离学堂时,倒是先生不忍弃舍,千叮咛,万嘱托,要小善馀好自为之,千万别把学业荒废了。

其实,没有先生的关照,毛善馀也会好自为之,几年的乡塾没有白读,学了诗文长了心,十岁的村童,眼界瞄上了高台阶。眼下,无奈归农,造化随缘,到时候少了本事怨谁?为此,小善馀狠下了决心,白天农活再累,晚上仍是自学不辍;没有先生点拨,就把习过的《大学》、《中庸》反复嚼上几遍,读得烂熟于胸。与此同时,足以自矜的,就是习字,几年用功下来,一笔正楷写得端庄工整,同族中不少进过县学的老廪生看了都夸赞不己。

旧时里衡量读书人,一手字是门面,字写得好,不露诗文就讨了口彩。

更何况乡下人,见着廪生们夸赞,也跟着叫好,一传十,十传百,毛善馀便得了“神童”的美誉,不知不觉地竟引出了一门“倒贴”的亲事。姑娘出自江山礼贤乡的一户小康人家,姓姜名春梅,论品貌都不错,只是比善馀早生了两年。姜姑娘的父亲轻财重才,见了毛善馀的一手好字,认定这娃儿大器,便托人传话,说是只要放过定礼,姜家愿意每年贴一担米供未来的女婿继续读书。

这种人财两得的好事、毛家打着灯笼也难找,怎会拒绝呢?于是,一应程序快马加鞭,不过月余,年方13岁的毛善馀由父母作主和春梅姑娘订了亲事。举行仪式的那天,老六善高一边喝着糖茶,一边琢磨着,倏地恍然大悟,原来读过书的娃儿讨娘子容易,回过头来嬲着父亲直嚷:“我也要上学堂!”

最后得到的是一记巴掌。

隐忍之心

宣统三年(1911年)初秋,在老丈人的资助下,毛善馀考进了江山县文溪高等小学堂。这所学校是按照张之洞等朝廷大臣们拟定的《奏定学堂章程》设立的。规定只收五年制的初等小学堂毕业生,相比当年的乡塾,自然是桌子量凳子,高了一截。

毛善馀初辞稼穑,又闻墨香,重新琢磨断弦再续的从学生涯,不争不抢,否极泰来,又一次尝到了忍耐等待、随缘而成的好处。再说新地陌路,无依无靠,他更把沉稳自抑,不露机锋的退守功夫把持得紧了。堂堂一个文溪高小,从上到下,没有不说善馀谦谨敦厚的。

然而,自抑屈从于外力重压,期待得愈多,限制也愈多,自由禀性期以迸放的渴望也愈热烈,就像地表上的岩石一样,硬冷厚重的内在却是奔腾的溶浆。善馀这时的心灵正经受着两重世界的煎熬。白天,他恭敬处事,不为忤逆,仿佛匍匐在别人的世界里。夜里遐思无限,心志张扬,如同驰骋在自主的世界里,忽而高仰,忽而低俯,现实梦境,亦真亦幻,从中心理固然得到了调适,心机却变得超乎寻常的深邃与不可捉摸。当时,文溪高小曾发生过一桩震惊学堂内外的事,详述前因后果,倒很能解读毛善馀这个时期的性格。

当时,和毛善馀一起考进文溪高小的,还有姜春梅娘家的内亲王莆臣,他比善馀小5岁,称善馀为“五哥”。他的父亲是个中医郎中,在城关镇开诊所,相比其他的一些同学,王的手头要宽裕一些,为此就成了一些高年级学生时常勒索的对象,特别是那几个不成器的乡绅子弟,入学就是仗着老子走动县学教谕的门路成就的,平时不好好念书,常常溜出学堂,在外干一些吃喝嫖赌的肮脏勾当,钱不够花了,便敲同学的竹杠。王莆臣年幼力单,在他们眼里就像随意拿捏的羔羊。

面对如此蛮横的强抢豪夺,当“五哥”的善馀不能不拿点当哥的模样来。但“忍辱”惯了的他,出头不敢强项,只会打躬作揖讲好话,这几个小恶棍哪里会吃这一套?听得不耐烦了,索性连带着把毛善馀也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

小恶棍逞过威风,扬长而去,毛善馀一声不吭,领着哭哭啼啼的王莆臣回到了寝室,好言抚慰,哄得小弟睡着了以后,方开始倾倒心中的怨毒。他独自盘算了好一阵,想起个人来,那就是早自己一年进文溪高小念书的周启祥(这时已改名为周念行),于是拔足狂奔,半夜里敲开了周寄宿的学生寝室的大门。周念行披上衣服走到门外,两人捉头嘀咕了半天。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学堂里早起打扫院子的役夫在东墙根发现了这几个小恶棍:一个个被布条蒙着眼睛,堵住口,手足并捆,像赤豆粽子一般堆在泥地上。衣服解开一看,浑身上下都是伤痕,抬到家里,足足躺了四五天才可下地。学堂监督找他们一问,说是夜里睡不着觉,便去东墙根处练体操,没想到这里伏了伙强人,不等他们叫出声,便扑将过来,整治成了“粽子”模样。

学监听着没头没绪的讲述,明白是这几个宝贝在外惹祸遭了报应。但碍于受过他们老子好处的情份,自然要装模作样地来一番“缉凶”,结果闹腾了半月有余,也没人提供线索,便打算偃旗收帆。那几个挨揍的“宝贝”怎肯甘休,搜索枯肠,忽然想到了出事前榨过毛善馀、王莆臣那一节事,便跑到学监那里揭发。学监一边听,一边摇头,这怎么可能呢?一个是全学堂年龄最小的娃儿,一个是全学堂闻名的敦厚“君子”。于是,履行公事般地把毛善馀、王莆臣叫来,轻描淡写地查问了一下。

年小的战战兢兢,敦厚的一脸中肯,结果自然是毫无所获。最后,学监自认晦气,一面托人说情,一面备了厚礼,亲自去那几个小子家里赔不是,这才把事情平息了下去。

谁知,学监还真看走了眼,策划这事件的主谋,恰恰是貌相恂恂的毛善馀,原来,那晚他和周念行嘀咕了半天,目的就是求助。周一听,便说我有个要好的同学戴徵兰(戴笠在文溪高小时的学名),仙霞乡人,最爱打抱不平,何不请他帮忙。于是,周念行从中联络,约好了两人见面的时间。一照脸,互通年庚家谱,真是世界太小,又拱到了一个窠里。原来,毛善馀和戴徵兰不但是同年同乡,而且还有着另一层特殊关系,即戴在乡塾的启蒙先生毛逢工,也是毛善馀的本家伯父。接下来,场面好不热乎,帮忙的事戴徵兰满口应允。

他不像毛善馀惯处弱势,从小就是个作威作福的孩子王,张手便呼来了一群不安分的朋友。毛善馀赶忙制止,以为那几个家伙的老子都是本地的势力人物,明刀明枪地干,到头来大家一起倒霉。不如风高月黑,不露声色地搞一下,让他们瞎猫逮不住活耗子,明吃亏一趟。于是,连日策划如何觅踪,如何埋伏,如何动手,布置得环环相扣,果然一举成功。

事后,戴徵兰对毛善馀深藏不露、长于心机的隐忍功夫十分赞赏;毛善馀则对戴徵兰敢作敢为的胆魄与强悍粗豪的性格钦佩不已,总觉得和他在一起,自抑的积郁得以一吐为快,弯曲的脊柱终可挺直,干什么事都会充满信心。或许就是这种互补的心灵磁力,使得许多渴望而不可得的东西变为现实,戴徵兰很快也成了最能吸引毛善馀的人。

这在以后的岁月里,表现得更加充分。

“青年会”书记员

1912年元旦,南京成立了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一番号令,万象更新,等到学生们度完寒假,重返文溪高小时,学堂已按照新政府教育部颁布的《普通教育暂行办法》的规定,改称为“学校”了,那个学监也有了新名,叫“校长”。然而,对学生们影响最大的,还是教育法令宣布对前清学部颁行的教科书的废止,初小、高小的学生再也不用读经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提倡“五育并举”,即军国民教育、实利主义教育、公民道德教育、世界观教育和美感教育。这对靠着读经功夫授课的先生们来说,可是出了大难题。

指望着新教科书指点吧,有关部门一时半会儿编印不出来;靠着自己的理解以救燃眉吧,说透了,这不等于是巾生扮了小花脸,自己出丑吗?于是三五天捱下来,学校里乱了套,闹哄哄的,先生不像先生,学生不像学生。

不过,这种状况对戴徵兰一伙倒是很合脾胃,他们早就对旧学堂的规矩厌烦透顶,只要是对着干的勾当,心里一百个愿意,更何况现在又有了政府的号令,大旗一挥,猎猎作响,一个个都成了冲击旧秩序的陷阵者,并且还追逐社会上正流行的结社风,发起成立了一个叫“青年会”的组织,以宣传讲卫生、禁止吸鸦片和反对女人缠足为宗旨,玩起了新潮。

戴徵兰是发起人,会长的位置自然不会留给别人。周念行笔头功夫不错,诸如“青年会”发起宣言、征集会友启事等舞文弄墨的事,都归他操持,毛善馀写得一手好字,戴徵兰选他当了书记员,总之,丁归丁,卯归卯,大小角色安排停当,“青年会”的活动便风风火火地展开了,逗得那些平时也为旧规矩所累的学生们技痒,纷至沓来,一下子搞得阵容壮大,名头响亮,成为学校里最显眼的学生组织。

毛善馀从来没有经历过自己当家、一呼百应的场面,尤其是看到曾经仰为泰斗的校长先生在戴徵兰面前平和谦恭的姿态,陡然间觉得体魄撑大了,许多过去敢想不敢说,或是敢说不敢做的禁锢,一下子都解放了。然而,孩子的顽性,怎及得上革新家们的理念,“五育并举”,到了“青年会”手里,便另有一番新内容:“军国民教育”成了每天早晨玩刀弄棒的习武活动,发展到后来寻衅打群架成了家常便饭;“实利教育”,开始还讲究名正言顺,搞个木工部,学点儿手艺。

再往后渐渐地离谱,制成的小家具索性被拿到街上卖掉沽酒喝;“公民道德教育”更不像话,只要到“青年会”里转一转,那种烟雾缭绕、酒气熏人、赌具满地的场面,谁都知道最需要接受道德教育的是准;至于“美感教育”,几乎无从启口,除了议论女人的面孔和身段,就是唱唱黄色小调。后来有人回忆这一时期毛善馀的表现,说他赌钱喝酒均有爱好,也喜欢谈论女人。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像戴徵兰那么粗放,那么直抒胸臆,而是跟在后面应合,不随意挑头发动话题,不大声作惊人之语,即便笑,也常常是有容少音。

自诩人凤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民国临时政府的北迁和袁世凯的谋篡成功,“青年会”的黄金时代也告结束。不久,袁大总统在指使国会炮制的宪法草案里,写上了“国民教育以孔子之道为修身之本”的内容,一经公布,旧俗张目,包括文溪高小的那些老夫子们,马上闻风而动,联络上江山县的遗老遗少们成立了“孔教会”,发宣言,上呈文,对各种进步的社会活动和思潮大加鞭挞。

“青年会”本来就不伦不类,再加上种种越轨行为的外露,已为社会舆论所不容,到了这时便成了软柿子,被人捏得皮破汁流。紧接着,袁世凯又颁布了《注重德育整饬学风令》,说是考察当今各学校实际情形,“其管理认真日有起色者实不多见,大多敷衍荒嬉,日趋放任,甚至托于自由平等之说,侮慢师长,蔑弃学规,准诸东西各国学校取服从主义,绝不相同。

倘再事因循,不加整饬,恐学风日坏,污俗随之,关系于世道人心者至大..著教育部行知京师各学校校长,并督饬各省教育司长,凡关于教育行政,一以整齐严肃为之。学生有不守学规情事,应随时斥退,以免害群而示惩儆。”

有了这把“尚方宝剑”,“青年会”可算是遇上灭顶之灾了。前一阵子好不畏葸的老学监立即抖擞起精神,东搜西罗,一下子列了“行为放任”、“言论悖逆”等七大罪名,勒令“青年会”解散,并且警告会中人,若不及时改过,即行斥退。

毕竟是一帮不够斤两的大孩子,忽见棍棒加顶,一个个都吓破了胆,乖乖地收敛起来。好在毛善馀的放浪形骸有影无形,稍纵即逝,惹人注目的只是戴徵兰之类,所以很容易就躲过了先生们的斥责。待一切恢复平静后,毛善馀想想那段放任的日子,心中还是挺留恋的,有时,在学堂外偶尔遇见比自己高一年级的戴徵兰,见他还是那副桀傲不驯的样子,心底里又像是充了电,热热的颇有激情。

返回目录1/35下一节尾节目录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