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巨枭——毛人凤 第20节

当时,美国准备在中国登陆与日本作战,曾指望忠救军能起到接应配合作用,因此,训练较严,队伍战术素养也比国民党其他军队高出一截。

抗战胜利后,戴笠面临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更加视这支武装为至宝,诩之“袖珍王牌军”的美称。然而,阳寿有限,一命归西,军统开始大分家。

按照戴笠生前的考虑,这支特工武装编人了交警总局,只是总局长的位置让郑介民的亲信吉章简占了。尽管副局长徐志道、马志超,以及下属18个交警总队、4个教导总队的头头,大多是老军统分子,但落在郑局长关照的广东派名下,根本就不让毛人凤沾边。

毛人凤一直认为自己是戴笠“遗产”的合法继承人,眼看这支武装旁落,耿耿于怀。1947年初冬,郑介民角逐失利,丢了保密局长的头衔,吉章简跟着倒霉,总局长换成了当年在“苏浙行动委员会”当过别动军总指挥的周伟龙。此人虽是湖南派的元老,但此一时,非彼一时也,在“秘密控制公开”的原则下,多少要听一点毛人凤的招呼,更何况,副局长马志超跟毛人凤有特殊的交情,加之局本部二处处长周康之类的毛派分子从中协调,从1948年夏季开始,交警总队陆续被投入正面战场。

先是在苏皖战场,投入两个交警总队;继而淮海战役打响,又有两个交警总队被徐州“剿总”调离陇海、津浦铁路,放在首当其冲的碾庄前线,伤亡惨重。对此,周伟龙十分伤心,他本想保留这支武装,成为日后飞黄腾达的资本。因为,当时战场上的形势已经逆转,国民党各路诸侯大多为保存实力而避重就轻,谁也不肯让自己的部队工面抗击解放军,充当炮灰。由此,足见毛人风在执行蒋介石反共内战政策上的坚定性。

当然,也有另一种说法,认为:毛人凤忌讳周伟龙在交警总局扶植亲信,搞独立王国,并且暗暗向国防部次长刘斐靠拢,出现了离心倾向,于是使出派兵作战的棋子,既削弱周伟龙的力量,又讨好了老蒋。这种说法可以设定为一种原因,但至少不是主要的原因。首先,毛人凤珍惜戴笠的“遗产”。

此前,郑介民把二厅系统拱手让给侯腾,毛人凤曾痛心地说:“郑先生简直把戴先生的事业都败光啦!”眼下,即使忌讳周伟龙,也不至于将戴笠精心培植的“袖珍工牌军”弄到战场上去送死,这不等于也在败坏戴先生的事业吗?其次,毛人凤一直在交警总局扶植自己的力量,企图通过马志超牵制周伟龙。既然作为一项心计幽深的谋略,毛人凤当然希望完壁归赵,绝不会使出两败俱伤的笨招。后来的事实表明,周伟龙被剪除后,交警总队仍旧源源不断地开往战场,便是一个反证。因此,从主要的思想动机上看,应该理解为毛人凤藉此向蒋介石效忠,以期通过与众不同的英勇行为,突出自己“义无反顾”的反共决心和坚定无私的忠诚。这在以后的岁月里,表现得更加明显,从而与周伟龙走了一条泾渭分明的路。

未久,战事转移到徐州、蚌埠一带,周伟龙生怕毛人凤继续督促交警总队奔赴正面战场,挖空心思想了一个办法——拟呈国防部,要求成立津浦铁路护路司令部,自己担任司令。此议很快得到国防部的批准,终于让周伟龙从“剿总”手里争回了对交警总队的直接指挥权。接下来,杂念上心,开始打小算盘。当时,程潜已回湖南任长沙绥靖公署主任兼湖南省政府主席,正和湘军元老唐生智等人暗通声气,准备应变(即接受中共方面的争取,俟时机成熟宣布起义)。原先在保密局本部倍受冷遇的张毅夫(已改名为张严佛)

也附合程潜,力争湖南军、警、宪、特系统的“湖南派”同仁共走投明之路。

周伟龙闻风而动,暗派局本部政工处长易珍回湖南与程潜挂上钩。与此同时,免去了紧跟毛人凤的钟化明文化专员的职务,削去了毛派分子郭展洲、周文新等人的带兵实权,随时为响应程潜作好准备。

1949年1月,蒋介石“引退”下野,回奉化老家做幕后指挥。毛人风为表示忠贞,命令周伟龙调两个加强总队去浙东担任警卫老蒋的任务。周伟龙此时已心怀异志,竟把“淮海战役”的“剩余物资”——两个死里逃生、残缺不全的总队调到宁波。接着,毛人风又命周伟龙积极配合汤恩伯组织京沪杭大防区,将交警总队调往京沪一带集结,随时准备与解放军作战。周伟龙当然不愿意,表面上虚与委蛇,成立了一个由副局长吴克勋兼任司令的“京沪铁路司令部”,暗地里却把部队往浙赣线移动,尽量靠拢程潜,随后去苏州公园路3号一栋小楼房里,召开由亲信参加的会议,统一思想,统一步调。

第二天,准备转道上海,乘飞机赴衡阳。

周伟龙离心离德的举动,未能躲过毛人凤的眼睛,1949年2月6日,周伟龙于上海国际饭店被捕。执行任务的正是“浙江三毛”中的毛森,带了4个彪形大汉闯入客房,一左一右将周伟龙挟定,由毛森当场宣读蒋介石电谕,称:“周伟龙骄傲跋扈,图谋不轨,着即扣留。”随后锁上脚镣手铐,送往杭州,再押解台湾,于1950年被处死。

关于周伟龙的被捕,还有另一种说法,称周乘火车到上海的第二天(2月5日),接到毛人凤的电话,邀其6日上午10时,到毛的家里吃饭。周应约前往,吃过午饭后,两人聊到下午2时左右,周起身告辞,毛人凤送到楼梯口便说:“不远送了。”周独自下楼步入客厅,见毛森已带人恭候在那里,一左一右将周挟住,然后宣读老蒋电谕。当时周伟龙曾回头高呼:“人凤,人凤!”但楼上已渺无人迹。

关于周伟龙的死,也有别的说法,认为是毛人凤下的毒手。上海解放前夕,毛派人送一听茄力克香烟给周伟龙,周抽了一支即被毒死。这种说法通行了相当一段时间,直到有人证实:周伟龙于1950年在台湾新竹被杀害为止。

于是引出一段后话。1986年3月,全国政协六届四次会议在北京召开,程星龄、唐生明等参加过湖南起义的政协委员联名提案,恳请中央统战部将周伟龙作起义人员看待。经全国政协提案委员会宣布,列为133号提案。同年12月22日,中央统战部办公厅(86)提案字第25号通知:“经查:周伟龙任国民党交警总局局长时,因对蒋介石不满,而将几个交警总队调至湖南,确有追随程潜、唐生明相继行事的进步表现。解放后,其家属因受周伟龙影响而被判处徒刑的,我们建议有关法庭从宽处理,对尚未就业的孙女,已建议新疆就地照顾安置工作。

”总之,周伟龙一去,毛人凤指挥自如,他让新局长马志超将交警总队分成两批,一批(计第2、第5、第6、第11、第12、第15、第18)计七个总队,外加水警总队,集结上海,组成所谓的上海守备兵团,由马亲任指挥,毛森任副指挥,投入了“保卫大上海”的战役。另一批大约三个总队,由亲信周文新带到福州。后来。除却周文新带的一部分人逃到台湾外,交警总队基本都交付给了蒋介石的反共内战事业。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毛人凤与戴笠的不同,他效忠老蒋必忠于老蒋力行的事业,不为小团体的一己之利巧打小算盘,不搞本位至上,不蓄私本,恐怕这也是他日后见信于老蒋的一个重要原因。

孤独除夕夜

1949年元旦,在一片沮丧的迎新气氛中到来。晨光熹微,已有人挑出挂鞭,当街燃放,脆脆的“叭”声,像爆豆,像裂竹,此起彼落,扰得毛人凤心乱。昨晚,蒋介石在黄埔路官邸举行除夕宴会,大堂里装点得火树银花,五彩缤纷,好不热闹,唯独人面如秋,就连相互道贺的笑意也无法遮住落叶萧瑟的凄凉。

还在半年之前,蒋介石以“当选总统”的身份,在总统府举行宣誓典礼,当时踌躇满志的样子,似乎正要为一个“新生命”的降临而布施希望。然而,不出三个月,解放军攻克济南,揭开了解放战争战略决战的序幕,仅用52天,打完辽沈战役,紧接着淮海战役、平津战役全面展开,解放军攻城陷地、连连奏捷,眼下,进取的锋芒已直逼国民党政府的心脏——南京。风雨飘摇中的辞旧迎新,尽管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看的,却不能激发人们的好心情。

宴会结束后,毛人风回到家里已近深夜,要是在从前,余兴未尽,大伙儿免不了再玩上一宿“沙蟹”,十十足足地过一通牌痛,第二天清早,听完“领袖”的新年文告,结队去走访下属。中午,向影心备好丰盛的酒席,大马金刀地咀嚼一番。接下来,又是牌局,到的人多,麻将,“沙蟹”摆上几桌,那气氛,要说多热闹就有多热闹。可眼下,手足兄弟外放的不在身边,在身边的又相继离去。先是何芝园请了“长假”,自称对政治已不感兴趣,打算到台湾经商。毛人凤知道他是悲观于时局,想脱壳逃逸,便搬出“匹大有责”、“袍泽之谊”的道理,劝何留在大陆,与自己共度存亡之秋,说到动情处,几欲落泪,仍无法打动何芝园。

何芝园走了,毛人凤好不伤心。接着,姜绍谟又来告辞。他比何芝园坦率,直接了当地对毛人凤说,国民党肯定要完蛋,自己不想当殉葬品,现在不走,却待何时?毛人凤劝姜过罢元旦再走不迟。姜绍谟连连摇头说:“不过何妨?过,恐怕也是有了今年没有明年。”姜绍谟也走了,余下的心旌摇动,各怀心思。今年的除夕夜,谁还鼓得起往年的兴头?毛人凤只好独自回到寓所,思今抚昔,心生悲凉,和身埋在沙发里,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一直坐到天亮。

或许是民国奉行公历纪元,老百姓还不习惯过元旦节,外厢的炮仗闹了一阵,便失去后援,冷寂下来,那滋味融合时运,毛人凤又有了强颜欢笑的感觉。

“……”墙上的挂钟响了八下,毛人凤猛然一惊,心想,聆听“领袖”新年文告的时间到了,于是,打开收音机,立即传出老蒋带有奉化口音的浙江官话:“三年以来,政治商谈之目的,固在于和平;即动员勘乱之目的,亦在于和平。但是今日时局为和为战,人民为祸为福……”收音机里突然出现噪声,毛人风动了一下旋钮,老蒋的声音又清晰起来。“……

只要中共有和平诚意,能作确切表示,政府必开诚相见,愿与商讨停止战争恢复和平的具体方法。只要和议无害于国家的独立完整,而有助于人民的休养生息;只要神圣的宪法不由我而违反;民主宪政不由此而破坏;中华民国国体能够确保;中华民国的传统不致中断;军队有确实的保障,人民能够维持其自由的生活方式与最低生活水准。”说到这里,老蒋的语调一沉,接着说:“中正毕生革命,早置生死于度外,只望和平能早日实现,则个人进退出处,绝不索怀,而一惟国民公意是从……”显然,这是一段向中共发出求和信号的文告,全部文字不很长,但蕴含的意义颇可推敲。明里,老蒋重又祭起和平旗帜,大有以舆论主动来弥补战场被动的妙用;暗里,毛人风听出了外人无法参详的弦外之音,它直接与一个蓄谋已久的刺杀计划有关。

密室召见

1948年初冬的一个晚上,蒋介石秘密召见了毛人凤,地点在总统的黄埔路官邸。那是坐落于中央军校内的一幢红色的二层楼小洋房,外表小巧玲珑,四周绿树葱葱,环境相当幽雅,踏上几级台阶,迎面看见的是一间宽畅的会客厅,墙上挂着孙中山与蒋介石的合影像,先总理身穿中山装坐着,蒋介石披挂整齐地站在后面,毛人凤每次看到这幅合影,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荣幸感与责任感。

老蒋的办公室就设在客厅里,共有两间,一间是他平时批阅文件和召见军政人员谈话的地方。另一间在后面,临窗摆着一张宽大的柚木写字台,上有文房四宝,专线电话,十万分之一、五万分之一的地图挂满了墙壁。凡是能进入这间办公室的,若非资格特殊,便是亲信要人。毛人凤自当年夏天开始,已多次在这里被召见,那不言而喻的含义,稍容细想,便觉得脸热心跳。

毛人凤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蒋介石在看地图,似乎没有发觉毛人凤的到来。毛人凤稍感局促,僵直地站在门口,等待传唤。

“你送来的报告,我看过了,很好,我很满意。”蒋介石依然背对着门口,不紧不慢地对毛人凤说:“白崇禧搞串连,甘介候巴结美国人,他们是唯恐天下乱得不够。”毛人凤正在猜测被召见的缘由,忽听老蒋说到白、甘的名字,便想起最近呈上的几份情报,其中,一份是关于白崇禧暗中联络湖南程潜、河南张轸、广西黄旭初等人联手逼蒋下台的;再一份是有关甘介候通过傅泾波与美国大使司徒雷登暗中勾联的,这两人都是新桂系首领李宗仁的股肱。

早在大革命时期,李宗仁与老蒋一直是冰炭难容的对头,抗战八年间为民族大义,他俩摈弃前隙,走到了一起。抗战胜利后,毛人凤作为“领袖”的耳目,已养成替老蒋分忧的习惯,自觉地将一系列曾与老蒋有宿怨的政治对头列入了重点侦控的范围。李宗仁与他的新桂系也无例外。不久,便有了惊人的发现。原来,围绕着以李宗仁取代蒋介石的题目,美国人与党内的反对派取得了一致,正在紧锣密鼓地实施着逼蒋下台的计划。11月份,老蒋的嫡系——徐州“剿总”副司令杜聿明所率三个兵团,总计30多万人马,被解放军合围于永城东北一个不到10公里的圈子内,危如累卵。蒋介石下命令,要华中“剿总”副司令宋希濂率第14兵团前去解围。想不到身居华中“剿总”司令要位的白崇禧,不许宋希濂出动(因为杜聿明的完蛋,有利于从政治上击败老蒋)。对此,蒋介石火冒万丈,亲自给白崇禧打电话,白坚决不退让,两人在电话里吵起来,气得老蒋把电话机也摔了。于是,暗下决心,准备除掉李宗仁,这就是他今晚召见毛人凤的用意。

“人凤,你说一个人是为了名节毁掉事业好呢?还是为了事业,宁愿抛弃名节好呢?”蒋介石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让毛人凤费解。

“我想……大丈夫安身立命,当以……当以事业为重。”毛人凤心里无底,回答得犹豫。

“我想也是这样。”蒋介石表示同意,接着又说:“古人讲,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其实就包含了名节跟事业的道理。我们跟共产党有过斗争,有过合作,都是为了事业的需要。合作我们要有肚量;消灭他们,不能有妇人之仁。可惜,不是人人体会得了这一点。眼看先总理创立的事业,在我们手里衰败。应该当即立断的时候,却为名声、口碑之类困扰,举棋不定,惭愧啊!”毛人凤一边听,一边用劲地揣摩老蒋的话意,还是摸不透底细,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蒋摆了摆手,示意毛人凤坐下,随后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同时用提醒的口吻说:“这是上好的江南碧螺春茶叶,泡了不吃,就是浪费。君子不该暴珍天物。”蒋介石的幽默,不怎么好笑,却让毛人风倍感亲切。

“人凤,你说我们跟共产党斗争不利的主要原因是什么?”蒋介石突然问道。毛人凤神经开始绷紧。

“缺乏认真尽职的态度,缺乏以大局为重的观念……缺乏无私的奉献精神……缺乏……”“说下去。”蒋介石用鼓励的眼光看着毛人凤。

“缺乏团结一致的力量。”毛人凤想到了戴笠“团结如家庭、同志如兄弟”的原则,脱口而出。

“不错,说得不错。”蒋介石不知什么时候站立起来,背着手踱开了方步,然后侧过头,用十分凝重的口吻继续说:“共产党只有一个敌人,我们却有几个敌人。杜幸明困在永城,白崇禧见死不救,是共产党打败了我们,还是内部的捣乱分子?有时候,内部的捣乱分子比共产党的危害还要大!白崇禧那么猖狂,是因为南京有他的后台!可是我们呢?还施以妇人之仁,给他高官厚禄,让他养尊处优……这个问题不能犹豫,应该彻底解决了。”蒋介石说到这里,毛人凤豁然明白:老头子是要拿李宗仁开刀,找自己来,就为了却这个意愿,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激动。伯的是,弄险不成身败名裂;激动的是委座对自己的信任,意味着从今以后……想到这里,毛人风心潮汹涌,就地一个立正,向老蒋表示说:“人凤听总裁的。”蒋介石的眼里露出了笑意,继而又十分感慨地说:“雨农在世时,多次在我面前推荐你,迟至今日,才倾心相见,这说明雨农没有看错你,是我看轻你了。”“戴先生要是健在的话,他也会这样的!”毛人凤听蒋介石提到了戴笠往日对自己的好处,心里更加感动。

“大丈夫临危不惧,挺身而出,雨农是英雄,你又何尝不是呢?”毛人凤再也克制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在蒋介石面前,他哭过两次,一次是悲于戴先生的死,一次就是现在,感于老蒋的知遇之恩。

鹿死谁手

一场感情风暴过后,言归正传。老蒋问毛人凤打算怎么干?毛人凤说,让叶翔之主持,因为叶是行动处处长,专管暗杀业务。老蒋连称不妥,他知道叶出身文人,自己不会杀人,再找第三者,第四者,稍有不慎,容易惹大麻烦。老蒋说,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接着亲自提名沈醉,说他参与过多次行动,是个老手,人也可靠。毛人凤没有疑义,回到保密局,一封急电发往昆明。

正在保密局云南站站长位上的沈醉,接到急电,立即乘飞机回到南京,刚住进招待所,毛人凤就来了。毛明确地告诉沈醉,这次承担的任务十分艰巨,刺杀李宗仁,是老蒋亲自点的卯。说完,两人一起前往黄埔路总统官邸,在会客室里足足等了两个钟头,才得到老蒋的召见。

召见的整个过程,沈醉在回忆录中有段比较详细的描述:当时,蒋的态度很和蔼,作出很亲切的样子,问沈云南的情况,问他家庭情况,最后才问,毛局长已告诉了要你到南京的任务没有?沈醉说已告诉了。蒋介石便说,这次决定要你主持这项工作,是因为关系到整个大局的问题,又是我对你的信任。共产党迟早可以打败,但内部的捣乱比共党更难对付,所以只有采取了这个办法,好使内部统一起来,一致对外。蒋又一再说,这次行动是关系到党国安危的大事,绝对不能泄漏,赶快布置起来,什么时候执行,等我作出最后决定,一旦决定了,便要绝对完成使命。

整个谈话半个多小时,李宗仁的名字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沈醉知道这是老蒋叫军统杀人时惯用的手法,所以也不刨根问底,等老蒋谈得差不多了,沈醉当场表示:决不辜负领袖的希望,任何牺牲在所不惜,一定完成任务。

老蒋听了,十分高兴,握着沈醉的手对毛人凤说:“这是我们最忠实勇敢的好同志,他工作上和生活上如有困难,你要尽力帮助解决。”翌日,毛人凤和沈醉就刺杀李宗仁的办法进行密商。参加者还有潘其武和叶翔之。经过密商,决定先成立一个“特别行动小组”,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人担任暗杀,另一部分人负责监视,主要是防止李宗仁逃离南京。随后,毛人风向保密局的经理处与人事处下达命令,凡是特别行动组亟需的东西,都应尽量予以满足。

一周后,刺杀行动的具体部署出来了。沈醉主持杀人,另外选派秦景川和王某充当助手,秦在军统一向从事杀人勾当,枪法极准,也很沉着。王某原是胡子出身(东北的惯匪叫“胡子”),从小杀人越货,枪上的准头,不亚于秦景川,据说击落空中的飞鸟,易如反掌。

李宗仁当时住在傅厚岗附近,汽车进出时,拐弯的速度较慢,从两面都可以下手,这是一个好机会,为了保证执行中的准确无误,“特别行动组”在通往李宅附近的马路转弯处,摆上一个旧书摊,用以监视李的行踪。旧书摊的“老板”,是沈醉亲自选定的干练人物。

同时,为了防止李宗仁突然逃离南京,毛人凤还特别设计了空中、陆上的截击方案。于是,特别行动组在光华门外通往飞机场的一条街上,开设了一家小杂货店,备有一部电话,如果发现李宗仁去了机场,立即用电话按规定的暗语向毛人凤报告,毛再通知随时作好准备的两架战斗机,尾随李的座机,只要李飞出南京的上空,马上进行射击,对外谎称“飞机失事”。如果从陆路逃离,毛人凤设在火车站附近的小烟铺,设在汤山附近公路上的小饭馆,都会及时发出警报,用事先备好的交通工具、刺杀小组,于中途截击。

总之,所有的出路,毛人凤都伏下了杀机。

部署形成方案后,毛人凤详细向老蒋作了汇报。老蒋听罢,表示满意,称赞毛人凤想得周密,随后又叮嘱毛人凤说:“设想可以大胆,行动定要谨慎。眼下,白崇禧正在武汉发出“恢复和谈’的呼声,程潜、张轸这些人亦附和响应,并提出要我下台,他们把我置于和平的对立面,是想糊弄舆论。

如果这个时候,李宗仁离开南京,很可能是去武汉拥兵逼宫,因此,在南京以外的任何地方对李采取行动,都无须向我请示。如果李安居南京不动,万万不可造次。元旦那天,我也要发表个文告,提出和平的口号,你要注意一下各方面的反映,尤其是中共方面。”毛人凤明白老蒋的用意,只要中共方面显示出积极态度,整盘棋子就活了:

一来可以取得舆论上的主动,举起主张和平的旗帜,总能取悦民意、讨好老百姓;二来,中共以蒋为谈判对手,等于堵住了白崇禧之流逼蒋拥李的口实。因此,元旦文告一经传媒散播,毛人凤便把全部的注意力投到了鹿死谁手的残局中去。如果形势转变得有利于老蒋,李宗仁迫不得已离京出走,那么用老蒋的话来说,“唵,他要是不辞而别,就是自寻死路。”这就是毛人凤听元旦文告时,悟出的、别人无法参详的弦外之音。

真假保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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