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33节

  “是他吗?”刘淮问道。

  “正是他,俺做鬼也忘不了他!”徐二丫的眼中喷薄着仇恨的怒火。

  然而小孩的怒火似乎没什么威慑力,最起码让这疤脸缺耳大汉笑出了声。

  “刘公,你们忠义军既要做大事,为何要杀壮士?难道只为给这个小娘皮小畜生主持公道?”

  刘淮没想到现在还能遇到这种符合封建主义核心思想的戏码,也是有些无语,可立即就喝骂了回去:“我听闻弱者一怒,抽刀向更弱者,强者一怒,抽刀向更强者。见了平民百姓肆意杀戮,作威作福;见到我等就伏地投降,摇尾乞怜。你这贼厮,也敢自称为壮士吗?”

  山东河北两路到处都是义军,北伐军根本不会缺人手,刘淮疯了才会在这种场合对屠戮百姓的金军进行招降纳叛。

  “张四郎,速速了结此人!”

  张白鱼面色不变,一脚踹到这疤脸大汉的膝弯。

  疤脸大汉狼狈跪倒在地,终于慌乱:“刘公,强弱哪能这般分?台下这两个小混蛋就算再来一百个,就不是俺的对手。刘公,只要饶俺一命,俺一定……”

  话没说完,刘淮终于不耐:“强弱之分,哪里是你能知晓的?!”

  台下的徐二丫脸色惨白,却是立即咬住嘴唇,奋力呼喊:“太尉!刘太尉!此人与俺血海深仇,让俺亲手杀了他报仇吧!求你了太尉!”

  刘淮本能想要拒绝,他并不想让这名豆蔻年华的姑娘落下终身难忘的心理阴影。

  可他却又立即醒悟,这算个屁的心理阴影,真正的心理阴影,早就在前夜徐二丫全家上下被一个个杀掉的时候就已经落下了。

  那成家的主母,在全身是火的情况下,为了给义女与儿子一条活路,竟然能忍住剧痛活生生的撞死了。徐二丫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该是如何的肝胆欲裂?

  刘淮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于情于理,他都无法阻止徐二丫报仇。

  徐二丫抱着成阿大上了高台,将成阿大交给刘淮,先是向陆游、张白鱼还有其余几名宋军甲士恭敬磕头,使得张四郎这等年轻的脸色有些涨红。随即接过刘淮递来的一柄短刀,走到仇人的身前。

  疤脸大汉的嘴巴被张白鱼用皮带勒住,他的头整个向后仰,说不出来一句话,只是恶狠狠的瞪着靠近身前的小姑娘。

  徐二丫却是毫不畏惧的瞪了回去,咬着牙说道:“看着俺的眼睛!记住俺!到了下面,见到俺的阿爹阿娘,记住告诉他们,是俺杀的你!是俺亲手杀的你!”

  说罢,徐二丫先是用短刀划过仇人的喉咙,却又立即发现自家力气有些小,只是划破了一层皮,下一秒,她心下发狠,用全身的力量压住刀柄,将刀子狠狠地捅进了仇人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

  徐二丫被黑红色的鲜血染得满头满脸,却是死死摁住短刀,直到仇人挣扎的力度渐小之后,才用力拔出,然而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呕出些许酸水之后,徐二丫再次恭恭敬敬下跪,只不过这次却是向着刘淮伏地不起。

  刘淮抱着成阿大并遮住他的眼睛,委实没有多余的手将徐二丫拉起来,只能说到:“徐二丫,成家的财产,我们会加快点检出来,且先忍耐几日。除了昨日发的,来日也会发粮,断不会让你们受了饿。”

  徐二丫闻言抬起头来,不顾身上血渍,开口询问:“太尉,依你今日强弱之言,俺今日杀了个强人,算不算得上也是个强人?”

  “算是吧。”不知为何,刘淮言语中有些无力。

  徐二丫继续说道:“太尉,成家的家产就算还给俺们,阿大一个三岁娃娃如何能守住呢?俺愿把这些财货献于军资,只求在军中得个存身之地,能让俺把阿大养大。”

  “太尉,俺会洗衣做饭,能缝缝补补,不是无用之人,就留下俺们吧!”

  “好!”刘淮立即点头,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这跟之前来投军的数百大伊镇百姓不一样。

  他们在遴选之后,筛下去的人还可以谋生。

  而拒绝了徐二丫,则是直接断了这两个娃子的生路了。

  只要不救他们,就是在杀他们了!

  “彭三郎,你带他们到后营去寻魏如君,让她来安置。”刘淮吩咐一声,将成阿大塞到一名甲士怀中,让他领人去了。

  在徐二丫千恩万谢声中,刘淮状若随意的挥了挥手,又是翻看起了手中文书。

  台下的李秀却是已经看呆了。

  他原本想宋军可能会有刑杀,却没有想到,宋军是来当青天大老爷来了。

  这是闲的吗?

  可不知为何,外表粗犷,内心却精细的李秀却又模糊的感到,这才是天大的正经事。

  可偏偏李秀根据过去的经历学识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使得犹疑、畏惧、困惑、惊讶种种心思同时涌上他的心头,一时间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第62章 苦心多为安民术(四)

  不止李秀这么想,事实上北伐军大部分人都内心里都有些嘀咕。

  马上就要向朐山县进发了,正是将金国的海州知州摁死的关键时刻,有这工夫还不如早早休息,接下来还得需要你刘大郎的勇力。

  可在刘淮看来,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战场上打生打死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政治上的胜利吗!

  现在好不容易打赢了,当然是要趁热打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来巩固政治成果。

  真当打下来一州一县之地,此地的百姓豪强官员就会无条件服从吗?

  开什么玩笑?

  所以刘淮才会力主进行公审大会,借此宣告,

  金贼不立的规矩,我们立!

  金国不管的事情,我们管!

  金国不杀的恶人,我们杀!

  总之一句话,忠义军来了,海州就太平了!忠义军来了,青天就有了!

  刘淮甚至原本还想搞一搞诉苦大会之类的,却因为时间紧迫,最迟第二日上午就得拔营出发,杀向朐山县城,所以也只能作罢。

  对于这种事情,常年在中枢厮混的陆游一想就能想明白;魏胜虽然有些模模糊糊的想法,却也不能在此事上驳了义子的面子。

  至于其他人,虽说大多在心中吐槽刘大郎简直是吃饱了撑的,但是早上那一战刘淮打得实在是太漂亮了,以至于上上下下都不敢再其人面前充大辈,也就保持了默许与配合。

  他愿折腾就折腾呗。

  反正又不会累到自家脑袋上。

  但是当事情真的开始做了之后,又有许多人却是不由自主的参与了进来。

  一开始刘淮只是率领手下兵卒,拉着魏郊、魏昌兄弟俩对俘虏进行甄别。

  魏胜则是高居主座。

  作为忠义军的组建者与领袖,魏胜还以为刘淮是想为他扬名,他也是个不喜张扬的性子,所以并不想掺和。

  但刘淮明确跟魏胜说,父亲你必须得来坐镇,只有你在,才能说明这是北伐忠义军的义举,来日北地人也是归附在大宋的义旗之下;而单单只有我,则是我刘大郎收拢人心,别的不说,来日分兵略地,若是山东两路只认我刘字大旗,却不认忠义军该如何是好?

  魏胜也只能应许,关键是他对于这种政治表演却是不怎么拿手,只能端坐于主位,当个泥塑菩萨。

  而随着对前日参与劫掠的金军战俘筛选完成,看了安民告示的百姓也向西市汇集。

  随后,大规模的刑杀开始了。

  到这时,忠义军中的将士也只是存着看大戏的念头来围观的,可随着大伊镇百姓不断的哭诉指认怒骂,随着台上金军俘虏的首级一颗颗落地。许多人终于坐不住了。

  情绪是会传染的,先是张小乙和张白鱼带着休整妥当的部属过来,帮忙维持秩序,押运俘虏。

  然后终于睡足的陆游也替代了魏郊的位置。

  作为起于州县主簿,现任大理寺司直,陆游干起刑名来可比魏郊这种小儿辈利索多了。

  最后,已经有些明白过味来的魏胜干脆自去准备拔营,而将大伊镇中的一应事务都托付给了刘淮。

  这就是所谓的分兵必为一路主将,治地必为一方主政。

  隐隐有将刘淮列为忠义军二号人物的意思。

  但刘淮还是将主位空了出来,以示对魏胜的尊重。

  台下的李秀只是拽着周大户看刘淮来当青天大老爷,其间虽然一言不发,却是丝毫不耽搁随着一个个案子审结,一颗颗人头斩落,市场中聚集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叫好声也越来越大。

  最后几桩案子断完,欢呼声简直犹如山呼海啸一般。

  “李三爷……”周大户的肥脸上满是汗水,“你要去见那将主就自去,何苦拉着俺呢?”

  李秀冷笑:“周大户,这也是给你个机会,你究竟在怕什么?看这些宋军行事,难道还怕他们不讲规矩直接吞了你吗?你不是不怕严苛的规矩吗?”

  “俺就是怕他们太讲规矩!”周大户脱口而出,却又立即醒悟了过来,连忙转过话题:“你真当这些宋人是来作青天的吗?他们分明是想聚拢人心好哄骗乡亲去送死!

  你看看这刘将主断的案子,不讲证据,苦主说什么就算什么,只是胡乱杀人以平民愤。

  那苦主若是说是俺杀的呢?他杀不杀俺?说是大伊山的盗匪杀的人,他杀不杀你?莫说是俺怕,李三爷难道不怕?”

  李秀嗤笑一声:“俺行得正坐得直,能怕个甚。倒是你周大户,平日作恶许多,却仗着本家在州中有当吏员的,而屡屡逃过。此时见到一个不给你脸的,是不是怕了?”

  “李三……你……你个……”周大户脸色铁青,想要拂袖而走,却被李秀铁钳般的大手捉住胳膊。

  “周大户,俺也不为难你,跟俺看完这一场,之后你该干嘛干嘛,耽搁不了几个时辰。”

  周大户挣脱不开,却终究不敢跟这种强人彻底翻脸,只能愤然立住。

  而就在此时,台上刘淮接过陆游递来的最后一份文书,仔细看完之后微微一愣,立即大喊:“城东的周文才来了吗?若没来,谁人递的状纸?”

  台下瞬间就没了声音。

  刘淮发现台下的百姓竟然有稍许畏惧之色,不由得又是一怔,随即眯起了眼睛,再次出言:“周家,就是有好大窑厂的周家,竟是没人来吗?”

  台下的周大户,也就是周文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是把肥大的身体又缩了缩。

  他被李秀的伴当团团围在中间,只要不主动跳出来,倒也不担心其他人能看到他。

  但是很快,就有人应声。

  “俺是周家老七,是俺以大兄的名义递的状纸。”一名乘坐在步辇上的年轻人犹如鹤立鸡群一般,高声说道。

  两名雄健的青衣汉子扛着步辇,从市场入口处缓缓走来。原本有些拥挤的市场却是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般分出一条道路来,让周老七得以通过。

  台上北伐军中不少人敏锐的发现,台下百姓明显有畏缩之色,可见到步辇上年轻人身上的重孝时,这些百姓脸上又明显显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第63章 苦心多为安民术(五)

  “学生周文明,参见将军,请将军为俺周家主持公道。”虽说是参见,可这周七郎却是连步辇都没下,几乎与台上的刘淮平视。

  “你让我主持公道,总不至于要让别人抬着吧?”刘淮在台上皱眉以对:“难道是嫌弃我们忠义军有居高临下之态?”

  周七郎一怔,干笑出声:“将军说笑了,俺非是无礼,只因俺的腿在前夜摔折了,属实不方便。”

  周七郎一边撩开袍子展示腿上的夹板,一边连忙让仆人将步辇放下。

  刘淮点头,拿着文书皱眉问道:“周七郎,你在诉状上说,赣榆县王曾带人杀你家人十九口,杀你家奴婢仆人三十七人,杀你家佃户客户二十一人,可是属实?”

  “正是!”说罢,周七郎嚎啕大哭起来。

  “把王曾带上来。”刘淮没有理会对方,向后一挥手。少顷,又是一人被带到台上。

  其人被堵着嘴巴,虽被五花大绑,却还是奋力挣扎,似是不服。

  这人先是恶狠狠的盯着周七郎,随后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看到周大户时,却是突兀一顿,随即眼中如同要喷火,身子更加剧烈挣扎,怒骂声虽然被堵了回去,如同牛吼般的声音却从喉咙中挤了出来。

  “就是此人,就是这个贼啊!!!”

  周老七同样眼中泛红,止住了哭声,指着台上的王曾怒骂出声。

  刘淮没有理会,只是翻着文书又大声宣读了一遍王曾的罪状,随即对着捆缚之人说道:“这些罪证你可认?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周老七:“将军,还让他说个甚?他屠俺们庄子时可曾让俺们说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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