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143节

  刘淮点头,直接驰马急出,飞虎大旗紧随其后。

  不用动员,不用喊口号,也不用下令,当这面飞虎大旗来到阵列最前方后,所有人都晓得,总攻的时刻到来了。

  猬集在中军的王雄矣,庞如归,尉迟明月,周行烈、罗慎言、魏昌、雷奔诸将同时向前,两千余步卒奋力厮杀。

  第五猛安与第三猛安残部共计一千余人,阵线维持的异常艰难,瞬间摇摇欲坠。

  至此,忠义军展开了全线反击。

第256章 同来死者伤离别

  大军四野横出,忠义军与武兴军同时对当面之敌发动了毫不留手的进攻。

  并没有预想中的哪一方摧枯拉朽,无论忠义军还是武兴军都是各自有各自的坚持,各自有各自的勇武。

  当无论敌我双方都开始奋力厮杀,拼却性命,去博取胜利时时,战场上的局势却并不一定会瞬间发生巨变,而是在僵持之余,伤亡骤然扩大中,变得愈发混乱起来。

  首先感受到这种混乱的,并不是各军将主,也不是各路统帅,而是身处武兴军甲骑大阵侧翼的把阿秃儿。

  他也是第一个发现身后大营不妥之人,也是第一个发现山中第四猛安溃兵之人,更是第一个发现忠义军发动全面反攻之人。

  没办法,把阿秃儿之所以在侧翼,就是为了呼应全局的,所以可以遍览战场局势。

  但更没办法的是,此时甲骑大队已经在那面武兴大旗的指引下,开始了绝命冲锋。

  把阿秃儿即便是知晓全局如何,也毫无可用手段。

  “稳住!”张小乙手持一杆长枪,与右军甲士们猬集在一起,将长枪抵在地面上,枪尖斜斜前指。

  由三百人组成的阵型并不是十分齐整,也不算庞大,但因为即将面临骑兵的冲击,所以步卒不由得互相靠拢,阵型迅速变得密集,长枪三面林立,真的犹如一只维持防御姿态的刺猬一般。

  “稳住!”

  “啊!!!”

  “杀贼啊!!!”

  “阿娘啊!!!”

  右军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在隆隆马蹄声与震天喊杀声中,呼喊着自己也不太能讲明白的口号。

  近千甲骑的同时纵马奔腾,使得大地有些震颤,眼见甲骑如同天边卷来的乌云一般越来越近,张小乙艰难的吞咽着口水,鼻端却闻到一丝骚味。

  他斜眼看向右侧,却发现斜前方的一名只着铁裆,连头盔都不知道去哪里的军卒双腿颤抖,裤裆已经湿透。

  从侧脸嘴唇上的绒毛可以看清楚此人大约也就十六岁,刚刚成年。年轻人的嘴巴紧紧抿着,死死盯着前方,虽然恐惧,却依旧紧紧握着长矛,没有转身逃走。

  张小乙不知为何,大声笑道:“小兄弟,挺过今日一遭,你就能成悍卒了!”

  在如此纷乱的战场上,即便是嗓门大,即便是将主出言,对方也多半是听不到的……不,应该说对方几乎是一定听不到。

  而张小乙也没有在意,握紧长矛,望着前方,大吼出声:“金贼!来啊!你东海爷爷在此!来杀俺啊!”

  蒙恬镇国自然是听不到张小乙的喝骂。

  此时的忠义军右军已经事实上分为前后两部分,并且已经脱节。一部分七百余人因为追逐溃军,阵型散乱。另一部分阵型相对整齐,但在行军前移的过程中,阵型却也不是站立时那么坚固。

  只要能击溃那面张字大旗下聚拢而来的三四百步卒,就可以一路杀穿忠义军的右翼!

  “杀!”

  代表着蒙恬镇国都统身份的武兴大旗向前一指,近千甲骑顺着旗帜的指引,将马速提到急速。

  一百步。

  蒙恬镇国虽然亲率甲骑冲锋,武兴军却也不可能真的让都统当排头兵,到了既定的冲锋位置后,百余亲卫纷纷抢上,成为了冲锋的锋矢。

  这些弓马娴熟的金军精锐弯弓搭箭,借着马力向张字大旗猛然射出一轮箭矢后,弃弓持矛嘶吼着向前陷阵。

  五十步。

  “避箭!”

  “啊!!!”

  “狗操出来的贼人!”

  密集阵型中,有十几人中箭,张小乙的肩膀也中了一箭,却挂在了披膊上,没有受伤。他恨恨的将箭扯了下来,环视四周,想要看清楚伤亡几何,目光却是一凝。

  刚刚看到的那名尿裤子的青年,额头被重箭贯穿,此时已经仰头气绝,却因为阵型密集,而无法倒地。其人致死时,手中依旧紧握着长枪。

  他没有挺过今日这一遭。

  “杀啊!”

  没有时间供张小乙多想了。

  武兴军当先的百余甲骑已经挟着长矛,从正面冲杀而来。

  “啊!!!”

  乱七八糟的口号喝骂此时都消失了,无论忠义军还是武兴军,此时都用最简单的嘶吼来宣泄着恐惧与愤怒。

  最先阵亡的是作为刀尖的三名武兴军甲骑,长矛深深刺入战马胸口,并且从背脊刺出,插入骑士腹部,随后抵在地上的长矛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势能,纷纷从中折断。

  在战马的嘶鸣声与战士们的惨叫声中,金军连人带马砸进了右军枪阵。

  战马与骑士与甲士步卒卷在了一起,如同一辆血肉组成的推土机一般翻滚向前。

  三名金军骑士当场阵亡,仅仅造成了右军五人阵亡,这个交换比足以让任何将领痛彻心扉,也足以让完颜亮砍了蒙恬镇国的人头。

  但随即就有越来越多的金军甲骑蹈阵而入,当领头的一百甲骑全部撞进来的时候,自身伤亡大约五十骑上下,造成了右军近百伤亡。

  右军阵型摇摇欲坠。

  而随即复又是近二百骑奋不顾死的冲杀而来,终于用性命将步卒枪阵从中撕开。

  张字大旗在汹涌而来的骑兵之中晃了两下,颓然倒地。

  下一刻,枪阵溃散,右军前出的八百甲士犹如刚刚武兴军第六猛安一般,丢盔卸甲,狼狈而逃。

  正在前来支援的诸将一时间愕然失声。

  无论是正在率军猛冲的张白鱼,还是目眦欲裂的李秀,又或者是正在艰难跑上一座小丘,以作整军的王世隆、石七朗全都目露惊骇。

  骑士难得,战马珍贵,用骑兵正面冲击步卒大阵是不划算的,哪怕能一换二,一换三也足以让骑兵指挥官肉痛。

  但战场从来都是这样,没有能不能,只有应不应该。

  到了必要时刻,后军将前军推倒在泥沼里,踏着对方快速行军,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当骑兵怀着决死的信心,以同归于尽的姿态撞向步卒大阵时,最大的杀敌利器就从马蹄与长矛变成了战马急速奔跑所积蓄的势能。

  即便是再精锐的步卒,也是有承受伤亡的极限的,在武兴军甲骑付出了百余伤亡后,终于砸开了右军坚硬的外壳,品尝到了其中美味的果肉。

  而那面武兴大旗却只是稍稍减缓,随即就再次提速,驱逐着右军溃卒,向着正在向前移动的后阵砸了过去。

  有百人都头反应快,大声呼喊止步列阵,可大约有一半都头见识缓慢,或者觉得没有军令,不能停止,依旧在前进。

  这些立足不稳的步卒是第二波遭遇打击的对象。

  分散出来,以蒲里衍(五十人队)为单位发动进攻的甲骑只是略略骚扰,就继续一往无前向着步卒开始了冲锋。

  不到片刻之后,右军的一千生力军有三个百人方阵被突破,武兴军甲骑透阵而出。

  忠义大军右翼全线震动。

  蒙恬镇国此时已经穿过了武兴军与忠义军交战的锋线,策马立在一座小丘之上,环顾左右,放声大笑:“都说这股贼人不一般,还不是被俺一击而溃!今日就将这些忠义贼全都撵进沂水作王八!以慰我军死难将士在天之灵!”

  周围亲卫纷纷鼓噪欢呼。

  虽然这场仗武兴军打得异常艰难惨烈,但无论多么难看,蒙恬镇国终于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从忠义大军的阵型中打开了缺口。

  然而话声还没有落,蒙恬镇国眼角余光处就猛然发现,西边一面白鱼符旗透过滚滚烟尘,引着数百甲骑急速杀来。

  这支明显属于忠义军的甲骑并没有多余的动作,而是直接狠狠砸向武兴军甲骑后腰。

  而另一侧,东边也有近两百打着李字大旗的甲骑显露,而这些甲骑甚至没有在意周围少数金军甲骑是骚扰,只是忍受着零碎伤亡,直指蒙恬镇国的武兴大旗。

  “真的是好狗胆!”

  蒙恬镇国大怒出声。

第257章 乱斫胡兵缺宝刀

  “大局要靠我来挽回了!”

  当张白鱼意识到这一点,并且在心中默念一遍之后,其人却没有任何惶恐惊疑或者负担沉重的心思,而是瞬间热血沸腾。

  这厮没有拿自己最喜欢用的弓箭,而是手持一杆巨大的长槊,亲自充当冲锋锋刃的那个矛头。

  且说长槊这种武器在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都是武人常用的兵器,但长槊相对沉重,不够轻捷,虽然武人发明了盘舞的技法,却终究不是普通军卒能使用的。

  而随着募兵制走上历史舞台,这种死贵的兵刃更是被抛之脑后,随后被更加便捷的枪矛所替代。

  张白鱼手中的长槊是从沂州府库里翻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要送往何方,不过没有关系,现在都便宜他的了。

  “杀贼!”

  张白鱼大吼出声,随即一马当先,撞进了速度已经减缓下来的武兴军甲骑大阵。

  金军当即就陷入了混乱。

  这并不是说,忠义军这五百甲骑能消灭武兴军近千骑兵。而是说这时候正是武兴军刚刚击溃前敌,正是转换阵型,重整队列,转变进攻方向之时。

  牺牲的将士要不要大略清点?追逃的部下要不要召回?接下来的主攻方向要不要去问清楚?

  这必然会需要半刻到一刻的时间去完成。

  如果一切正常,只要击溃面前敌人,在发动下一轮进攻之前,是没有人在阻挠他们做这些事情的。

  但谁成想到,忠义军竟然有一股精锐甲骑隐藏于此,并且看准时机后,就如此迅速狠辣的开始了冲锋陷阵,以至于武兴军后腰几乎被瞬间切开一半!

  长槊挥舞,将一名军官模样的金军连带着其身边的旗帜一起打落下马,张白鱼将长槊盘舞一圈之后,再次向前挥砍。

  忠义军与武兴军甲骑之间已经开始了混战,双方骑兵密度惊人,在冲杀到一半之后,张白鱼就冲不动了,而是与百余亲卫一起,在武兴军阵中乱砍乱杀,搅动阵型不停。

  而随着这面白鱼符旗在阵中左右冲杀,武兴军的甲骑大阵行动几乎已经停滞,一刻钟之后,终于有能管事之人,从侧翼赶了过来,参与的战斗。

  把阿秃儿大声对着一名行军谋克喝骂:“怎地还不去厮杀,还在这里看着吗?”

  那行军谋克猛然一个激灵,回头看却见是都统的亲卫头子,虽不敢反驳,却依旧有气急败坏之态:“将军,非是俺们不愿意上前,这股还在四处撞的贼骑虽只有一百,然而算上其他忠义贼,足有五六百骑,不算其他,咱们后阵总共也就这么多人马,早他娘的混战到一团了,俺身边现在只纠集了十几骑,其他部下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还需得收拢兵马,否则就这十几骑上前,岂不是浪送?”

  把阿秃儿看向那行军谋克,却猛然意识到,他与这名第一猛安的百夫长并不熟识。

  这厮不是当了好几年行军谋克的持重军官,

  现在的行军谋克,全他娘的是从蒲里衍(五十夫长)火线提拔而来的!

  他们当上这行军谋克满打满算只有不到十天而已,哪里会有什么经验?哪里会有什么威望?

  说不得他们连自己的职权范围还没有摸清楚呢!

  面对突发的棘手状况,手忙脚乱手足无措一点也不奇怪。

  “不要管之前了!现在这里由俺说了算!”把阿秃儿大吼出声,指着面前的行军谋克说道:“你们几人都随俺来!”

  说着,把阿秃儿沿途纠集了数十甲骑,当先驱马,正面迎向张白鱼。

  把阿秃儿别无选择,只有将这大将模样的矛头折断,才能摁住这伙子甲骑。到时候限制住他们,周围兵马再一拥而上,就能将这面白鱼符旗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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