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123节

  归根结底的原因就是第一猛安都不行,其他几个猛安更不行。

  当然,各军有各军的复杂情况,除了一些躺平的统制官,为了提升战力,那是各出奇谋。

  具体到武兴军,因为是以猛安谋克户为主体的大军,所以骡马是不缺的。当然,优等战马自然是稀少,但次一等的战马,还是有许多的。

  温敦浑玉在武兴军中一直就是蒙恬镇国外置大脑,地位相对超然,所以他的第二猛安马儿尤其多,以至于他能要求本部五个谋克的步卒不止能上马赶路,而且还得能骑马作战。

  不要求弓马娴熟,但最起码在跟随甲骑冲锋的时候,能排开阵势,跟上进攻的步伐。

  这五个谋克的步卒,不似盛唐时身备五仗的武士,也不似女真常见的骑兵,而更像出现在十七世纪欧洲,被称为龙骑兵的骑马步兵。

  温敦浑玉发动规模如此巨大的骑兵冲锋的原因很简单。

  仆散东的第七猛安用猛烈的攻势,将天平军最大的劣势打了出来。天平军的武器装备士兵将领素质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似乎是因为成军太短,没有磨合时间,所以配合起来往往产生脱节。

  战场是无比混乱的,一旦真的打起来,在狠厉的厮杀中,无论军使、金鼓、旗号都有可能不管用,命令下达的不及时,往往会产生百人队各自为战的局面,这时候就得看各个都头,队将之间的配合了。

  如今都头与都头之间别说熟悉了,许多人连彼此的姓名都不认识。

  这种配合上的脱节,在天平军甲骑与步卒之间最为严重,双方很难产生大规模呼应。而天平军的步卒很明显要比甲骑要精锐一些,所谓柿子先捡软的捏,要想先击溃对方一部,还有比右翼的甲骑更好的选择吗?

  耶律兴哥在发现温敦浑玉将矛头指向自己后,瞬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然而到了这种时候,如果撤退就将步卒大阵右翼露了出来,而且就算是跑也没地方跑,身后就是香公河,如果乱了编制,那么就一定会被撵进河里去。

  “契……儿郎们,随俺耶律兴哥,冲啊!”

  耶律兴哥高举长矛,也顾不得周围有多少人能听到他的命令,一声大吼之后,径直纵马冲出。

  天平军五百甲骑以百人都为单位,形成了一个个锥子,而这些锥子中,还有以什为单位的锥子,这些锥子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锥形阵。

  如同向前挺刺的矛头。

  第二猛安由于在两翼布置了轻骑,再加上甲骑之后的骑马步兵毕竟不是专职骑兵,阵型较为散乱,所以形成了一个横面极为宽广的雁形阵。

  如同铺散而开的大网。

  耶律兴哥不止一次与金军作战,晓得虽然看起来武兴军是在试图包围天平军甲骑,但实际上,对方是将甲骑隐藏在轻骑掩护之中,以锥形阵对锥形阵,以穿凿战术对穿凿战术,想要通过厚重的阵势,一举将天平军击溃。

  金军布置在两翼的轻骑,根本不是要临阵厮杀的,而是为了恐吓迟滞支援的步卒,同时在天平军甲骑崩溃的时候,追亡逐北用的。

  到了此时,想的再多也无所谓了。

  这片战场是一块宽阔的平原,双方相距不过两里,不过片刻功夫,两军就犹如陨石相撞一般,轰然砸到了一起。

  骑兵对冲就好似两个装满水的陶罐对撞,胜负生死只在一瞬而已。

  一瞬之后,强者生,弱者死,如是而已。

  不到半刻钟功夫,天平军耶律兴哥大败。

  温敦浑玉正要追亡逐北,将天平军右翼彻底击溃时,令他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天平军甲骑虽然已经败了,各级指挥系统明显已经失效,但还是有甲骑三五成群虽败却不溃,轮流骚扰冲击金军。

  金军则是不想与这些散兵游勇作纠缠,同样分出小股骑兵以作对抗。

  更加吊诡的事情来了,在大规模军队作战中被稀里哗啦解决掉的天平军,在分散成小股部队后,竟然无比顽强,甚至骑术武艺都不逊色于金国正军,相同规模的小股骑兵不止拿他们不下,甚至还有一部分被围杀当场。

  而那面明显是契丹主将所持的青牛白马旗,竟然在后撤一阵之后,开始收拢甲骑,以稳住阵线,试图反复冲杀。

  这群汉儿与契丹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韧性了?

  没人回答温敦浑玉。

  温敦浑玉只知道,这些缠斗毫无疑问阻挡了他的进军,使得预想中的到卷珠帘没有产生。

  作为总预备队的李铁枪趁着温敦浑玉与耶律兴哥撕扯的空当,迅速组织人手,将还没有投入战场的步卒列成大阵,向着武兴军第二猛安压去,以阻拦温敦浑玉的追击。

第223章 成败未竟自分说

  温敦浑玉面对着列阵而来的长枪步卒,并没有试图侧击,也没有再对那面青牛白马大旗发动冲锋,而是呆立当场,脸上青白不定片刻之后,方才咬牙下定了决心。

  “会兰成!你来带队,给我缠住这些贼人。”温敦浑玉大声命令:“甲骑都随我来!”

  说着,温敦浑玉带着三个还算齐整的甲骑谋克,由动向西,在阵前奔驰恐吓,并且收拢部队。

  将第七猛安的步卒集合起来之后,复又掩护他们上马后撤,随即温敦浑玉又带着甲骑冲向了那面青犀大旗。

  经历了近一个时辰的缠斗,无论是那一方都已经疲惫不堪,在温敦浑玉率生力军抵达之后,辛弃疾率骑兵放弃了纠缠,向后撤去。

  仆散东同样疲惫,他在温敦浑玉的示意下,也是偃旗息鼓,向后退去。

  两翼的耿兴与耶律兴哥忙着收拢自家骑兵,也无法追击,只有辛文远率领数百步卒前压,却又被温敦浑玉杀了个回马枪,伤亡数十人后,只能停住脚步。

  双方各自收拢军队,向后撤去。

  天平军与武兴军的初战,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这也是这年头战争的常态,打打停停收拢部队回营歇息,然后再行出战,直到有一方的军心士气全部被消磨干净。

  虽然常见,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是个令谁都不满意的结果。

  对于天平军来说,汇聚了各部精锐,辛苦整饬出的兵马,以三千敌两千却差点翻车,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尤其是在清点伤亡之后,发现死伤三百余人,相当于总人数的十分之一还要多,这这不止是让人沮丧,更是让人惶恐了。

  对于武兴军来说,事情就更离谱了。作为金国正军,以两个满员的千人队,正面迎战三千农民起义军,不能一鼓而下不说,竟然还死伤了二百余人。尤其是左翼那边,若不是温敦浑玉支援及时,仆散东没准就真的会被那面青犀大旗之下的悍将当场弄死。

  而对于开赵而言,虽然他已经完全无力,只能在城头上坐观成败,但原本还是有些希冀天平军能一举击败金军,从而为莒县解围。

  此时见到天平军力战而不能克贼,当即也有些失望与失措。

  在开赵看来,无论是天平军还是武兴军,战力都太强悍了,双方你来我往,交战数百回合依旧能维持阵型,各自保持进攻的姿态,这都是开赵所部不能比的。

  也因此,当开赵派遣信使,想要迎天平军入城,然而辛弃疾却亲自来城下做了回应,并且拒绝了开赵的提议后,开赵心中的失望变成了惶恐。

  辛弃疾的理由很充足,因为天平军的任务是阻止武兴军的偏师顺沭河南下,如果全都龟缩到城内,金军直接不再管莒县,直接豁出去南下改如何是好?

  所以,天平军要背靠香公河浮桥立营,以作阻拦。

  同时,辛弃疾让开赵放宽心,勿要担心金贼攻城,今日天平军修整一晚,明日再与金贼决胜负,定要将金贼全部撵进沭河!

  开赵在城头哭笑不得。

  我哪里是担心金军攻城,我是担心你们天平军趁夜跑了!

  但辛弃疾满腹心事,哪里还管得了开赵在想什么,大声宽慰几句后,就率领亲卫回桥头立营了。

  就在天平军与武兴军各自偃旗息鼓,回到营寨舔舐伤口时,六十里以西的沂水之畔,忠义军前军营寨处,战斗正在处于白热化阶段。

  金军依旧是以签军打头,冲击忠义军的营垒,在付出的惨重的伤亡后,终于在三重壕沟上开辟出了几条通路。

  金军随即就对忠义军展开了猛攻。

  签军的生命到了这种时候得不到一点怜惜,蒙恬镇国下了死命令,今天夕食没有签军的份,他们都不用回来了,忠义军不是壕沟深营垒高吗?就用签军的尸体,把忠义军的壕沟填平,用签军的尸体,在忠义军木栏前铺上用以进攻的缓坡!

  在签军进攻的过程中,正军以十人为一队,隐藏在签军之中,抵近到木栏之下,拉弓放箭,射杀土山与木栏后方的忠义军战士。

  忠义军不甘示弱,以山中小寨为依托,从右翼不断组织人马出营反击,各支刚刚组建完成的兵马轮番出战,依靠身后营寨的弓箭支援,清扫突击到营寨之下金军。

  临阵指挥的行军猛安们也不是废物,见忠义军营门大开,想要推着签军攻入营寨,但刚刚让三个谋克的正军进入战场,忠义军甲骑就在飞虎大旗的引领下鱼贯而出,在步卒的配合下,生生将那突到营寨之下的三百金军践踏当场。

  主持进攻的回特弥勒惊怒异常,却又在经历昨日之事后,不敢将全军压上,只是将征调而来的签军继续填补进去,同时征调弓弩手,远程支援而已。

  今日金军的正面攻势只是试探性进攻,而主攻方向则是在东侧的丘陵之中。

  武兴军第四将张决明率麾下的汉儿猛安进入了这片山区。

  他一开始并没有疾速行军,而是稳扎稳打的向各个山头要地布置烽火旗帜,并且派遣斥候沿着山道探查敌情。

  这自然是稳妥之法,但唯一的缺点就是进展太慢。

  这也是蒙恬镇国所不能容忍的。

  在稳扎稳打半日之后,眼见军使催促一次急过一次,甚至到最后,蒙恬镇国的亲卫把阿秃儿亲自拿着都统宝剑前来催战。

  张决明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带着自家汉儿军沿着纵横崎岖的山路向前进发。

  根据斥候所提供的模糊方位,顶着冷箭的骚扰,小股部队的突袭,张决明竟然真的摸到了忠义军山寨外围。

  还没来得及高兴,仔细一看地势,张决明斗大的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原因无他,这座山寨看着就很恶心。

  土山不是太高,大约只是四丈左右,占地面积却是广阔,长宽足有几百步。

  若如此便罢了,面积越广阔说明坡度越平缓,有利于武兴军进攻。

  但这座土山偏偏犹如西北的塬地一般,四面皆有一丈余的整齐落差。

  单是如此,也可以说这山寨主将是个如同马谡一般的废物,可周围又有数条通路,足以让大军上来往来,在偏到山脚的位置,还有木栏壕沟鹿角连接,与忠义军当道的主寨连接在一起。

  就凭第四猛安这千把人马,根本不可能锁住上下道路。

  而且这可是山地,忠义军但凡有点手段,哪能让武兴军老老实实围攻营寨。

  说不定现在已经有敌军沿着山沟子摸过来了。

  张决明站在一处高地上,四处眺望:“传令给古大寿,让他率两个谋克,从西边绕过去,看看这个土山有没有其他通路。传令给王二麻子,让他率两个谋克占住东边那个路口,不要乱动。传……”

  声音还没有落下,军使还没有出发,张决明的眼角余光就突然看见,右手边一处被树木遮挡的山头上,有一股浓烟升起。

  还没有待他想明白那里是自己安排的斥候,还是说起了山火,一片夹杂着号角声的战鼓声就隆隆响起。

  “杀!”

  “杀金贼!”

  之前遥遥看着如同被荆棘草木所覆盖的山间小路中,喊杀声大作,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将要杀出。

  第四猛安军心大乱,当即就想要撤退,但各个行军谋克与蒲里衍没有见到张决明的军令,也不敢后退,然而在这种复杂的地形中根本无法摆开常用的阵势,只能一丛一丛的结阵自保。

  不过还好的是,张决明也知晓麾下兵马的本事,根本不敢在这等地方与忠义军决战,当即就下达了命令。

  “后队变前队,撤!”说罢张决明点了一人:“梁远儿,你率本部谋克殿后!”

  梁远儿刚刚拱手应诺,却之间山寨上的营门大开,数百刀盾轻卒从其中杀出,为首一人打着一面石字大旗。

  这些刀盾手只披着一身铁裆,在山间行进迅速,很快就与金军接战。

  张决明深深看了梁远儿一眼,随即带着亲兵快速离去了。

第224章 羡慕彼此每不足

  今年刚满十九岁的王世杰站在山寨的箭楼上,望着山下撵着金军狂奔的石七朗,不由得撇了撇嘴:“五哥,真是可惜,白白费了你许多工夫与布置,却让石老七这厮得了个头彩。”

  王世隆双眼紧盯着战场,连耳边所簪的大红花已经掉落也无所察觉,闻言头也不回淡淡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率大斧长枪甲士,在这种山路上追击金贼?”

  说着,王世隆似乎也觉得有些好笑,嗤笑了一声说道:“你如果真的在抱着这种主意,我立马让你披上全套步人甲,绕着山寨跑一圈。高低让你明白什么叫甲士辛苦。”

  王世杰嘴巴蠕动两下,终究没有抬杠。

  因为他知道自家兄长的脾气,说让他披甲跑山路,就一定会让他去。

  王世杰换了个说法:“我是说,大哥你为什么不让自家人立这个功劳?”

  王世隆终于回头,瞥了王世杰一眼:“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不让你捞功劳?”

  王世杰心里有些发颤,但还是咬牙点头:“……是。”

  王世隆叹了一口气:“虽然你爹死得早,我这个作堂兄的抚养你长大,将你带在身边,自认为长兄如父,可现在看来,你还是不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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