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永忠是两浙士绅推出来的政坛代表。
姬长需要得到士绅大族的支持。
士绅与商贾的最大区别是。
士绅豪族,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祖上代代有进士出身,累积几世,在民间的影响力非同寻常。
至于商贾,可以形象的理解成是士绅手中的一把刀。
再打个确切的比喻,扬州境内的士绅大族,能够让任意一家商贾破产。
这就是影响力。
别看嬴渊是带兵来的扬州,但他仍旧不能肆意屠戮士绅豪族。
除非是在王朝乱世,他揭竿而起,以开天之主的威武霸气横扫一切,区区士绅,自是也不在话下。
毕竟,自黄巢之后,各地士绅若是团结还好,不团结的话,根本就不是朝廷的对手。
嬴渊曾听人讲过一个说法。
说在古代之所以有连带责任,有灭族之罪,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家族、士族的观念太根深蒂固。
当然,这是题外话。
“李川,你速速派人,八百里加急,将这道奏章面呈陛下,记住,是面呈。”
嬴渊缓缓起身,将刚写好的奏章递给李川。
其实所谓的八百里加急,并不是要在一天之内跑上八百里。
而是一种紧急信息传递的方式。
就像是一些卷宗,有机密、绝密之分。
但凡是这种紧急情况下,护送奏章的将士在途中遇到官驿,官驿里的人员会及时配上最好的战马给将士。
如有延迟,一撸到底。
中途若有人打劫,那就是灭族之罪。
像这种级别的奏章,一般是可以直通皇城,面呈皇帝。
李川接过奏章之后,忽而开口笑道:“末将恭喜嬴将军。”
嬴渊眉头一挑,“周襄畏罪自杀了?”
李川一愣。
于节庵笑道:“老师,李将军这是在恭喜学生将来的师娘被陛下与皇后娘娘收了义女,如今已贵为济州郡主了。”
嬴渊摇头一笑,“廷益,你怎也学会说笑了?平日里切勿与陈大牛、李川等人走得太近。”
万骑营亲卫将士多是出自镇远关或宁夏。
在军中,很多士卒称呼他们为‘边党’。
李川与陈大牛自然就是边党中的代表人物。
自于节庵拜嬴渊为师后,李川、陈大牛等人便将其视为自己人。
这几日只要无事,他们二人就会拉着于节庵吃酒,吃醉了,便以兄弟相称。
渐渐地,于节庵就被陈大牛带坏了。
再也没了往日那种严肃的一面。
李川大呼无辜,“嬴将军,冤枉,主要是陈将军,一肚子坏水。”
“今儿个不是看扬州城里这个姑娘长得俊俏,明儿个就是打听哪条巷子里有好看的寡妇。”
“您该让廷益离陈将军远些才是。”
此话一出,三人顿时哄堂大笑。
不过,李川这一开口,倒是提醒了嬴渊。
来到扬州这么久,一直忙于政务。
还从未好好逛逛这座烟雨古城。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此时虽不是三月,但下次再来扬州,将不知几时。”
说到这里,嬴渊看向李川等人,
“你等于城外集结等我。”
于节庵道:“老师是否需学生陪同?”
嬴渊摇头,“不用。”
于节庵又道:“学生可为老师鞍前马后,学生听说,扬州城内有家酒楼极好,不过却是个销金窟。”
“老师是否能带学生见见世面?”
嬴渊嘴角一抽搐,“没钱。”
于节庵道:“学生近日来查账致使心神忧劳,可有报酬?”
“没钱。”
“哦。”
......
嬴渊大手一挥,给了于节庵五百两银子,让他去所谓的酒楼消遣,同时也给他派了几名侍卫。
让他务必于明日辰时之前赴往金陵。
正当众人将出林府之时。
此刻,并未身着甲胄,而是一身布衣的嬴渊见林黛玉站在府门前多有不舍,轻声道:
“你父亲的遗物,都收拾妥当了吧?”
林黛玉点了点头,“均已收拾妥当。”
嬴渊道:“先随李将军等人出城,我稍后便来。”
林黛玉问道:“嬴表哥要去何处?”
嬴渊笑道:“来扬州已一月有余,还从未见过扬州之景。”
林黛玉道:“表哥应缺一乡导(同向导,古用词),不如让黛玉与表哥同行可好?”
嬴渊稍稍愣神,“你待字闺中,抛头露面,怕是不妥。”
林黛玉笑道:“扬州随处有女子行于街道,只需戴着面纱即可。”
既如此,嬴渊便却之不恭了。
第141章 嬴渊离扬州,百姓叩谢
黛玉自幼长在扬州,虽说平日里极少出门,但至少要比嬴渊更为熟悉这里。
据她介绍,若想在最短的时间内一览扬州风光。
最好的法子,还是乘船游湖。
时下天色阴沉,扬州城烟雨朦胧,石桥下流水潺潺,乌篷船轻摇于悠悠古巷。
嬴渊矗立于船头,黛玉则坐在船蓬中,端坐身姿,一边弹琴奏乐,为嬴渊舒缓情操,一边还时不时看向他。
林妹妹似乎很享受这一幕,就连曲声都颇为欢快。
站在船头的嬴渊,随处可看到岸边有些卖艺的人家,或弹唱、或傀儡戏,甚至还有胸口碎大石的戏码,不一而论。
总而言之,处处都洋溢着热闹繁华景象。
见到这一幕的嬴渊,心中忍不住有些欣慰。
起初,他还担心,杀了那么多的商贾,会影响到底层的老百姓。
毕竟,扬州境内,有太多的人,在跟着那些商贾讨生活。
商贾倒台,那些人便就面临失业,一家老小靠谁来养活?
虽说于节庵对此早有措施,那便是扶持一些背景比较干净的商贾扩大经营,招揽那些百姓。
但嬴渊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如今见到扬州城大小巷子里人来人往,想来,受到的影响比并不是很大。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知为何,嬴渊忽然有所感慨。
恰巧这时林黛玉一曲终了,听到了他所言,戴着面纱缓缓走出船舱内,来到他身后,
“这句话出自前朝一首曲子《山坡羊潼关怀古》,当时关中旱灾,饿死者不计其数,故曲者心有感慨。”
“如今正值盛世,嬴表哥何以有如此感慨?”
盛世?
闻言,嬴渊负手而立,摇头不语。
一身青衣,立于船上,被湖水映照,宛若一幅山水画般。
他望着远处风光怔怔出神。
或许,只有林黛玉这样的女子,才会认为,如今正值盛世。
党争、倭患、边患、经济、民生,相继出现问题与难处。
此刻的大周,犹如一根紧绷着的琴弦。
稍有不慎,便会彻底崩断。
就像是一座空台楼阁,只需外力轻轻一推,大厦已倾!
无论是嬴渊、王子腾,亦或者胡永忠等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他们身居高位,要为江山社稷计,要为黎明苍生计,要维持所谓盛世的体面。
他们,才真正算作是如履薄冰。
一个不小心,便要在史书上遗臭万年。
想到这里,嬴渊叹了口气。
林黛玉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思很重,但是她不敢询问,只得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陪伴着他。
这时,嬴渊注意到,不远处的岸旁,有一座戏台。
戏台上,琴音悠扬,如雨如丝,似如扬州女子随处可见的柔情似水。
因天色昏暗,偶有雨水落下。
拱形石桥上,一些个女子身着蓝花布衣,手持油纸伞,步态轻盈,若隐若现的露出一抹微笑,一颦一笑间,无不展露出扬州的水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