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则像个无事人一般,端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水。
李川走进来,抱拳道:“嬴将军,对外该如何说?”
嬴渊道:“漕帮不是捉了几个盐帮子弟?就说,这廖亭与盐帮一向有沆瀣一气。”
“被本总督识破之后,恼羞成怒,欲杀本总督,被本总督反杀。”
“至于那些盐帮弟子,留也无用,来个死无对证。”
李川道:“末将明白了。”
这时,于节庵急匆匆走到此间。
看到途中被拖曳出去的尸体。
他险些恼羞成怒,“嬴总督,你杀了他?!”
嬴渊淡淡点了点头,“杀了。”
于节庵道:“他是扬州盐商!”
“他的背后,牵扯着众多权贵!”
“如今证据不足,嬴总督便将他杀了?”
“嬴总督行事,一向这般无所顾忌?就连国法也毫不在乎?”
国法?
“于节庵,你已是弱冠年纪,怎会问出如此可笑的事来?”
“还有,谁给你的胆子,竟与本总督这般说话?”
嬴渊始终都是一副平淡的神情。
仿佛对他来说,杀一个名扬两淮的商贾,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于节庵猛地甩袖,别过头去。
见状,嬴渊继续道:“你口中所谓的国法,治不了他们的罪。”
“我并非酸儒,他们能行栽赃嫁祸的事情,难道我们就不能做?”
于节庵深呼吸一口气,“嬴总督行出此事,与他们又有何异?”
嬴渊豁然起身,将他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
见状,嬴渊笑道:“于节庵,你记着,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非黑即白来解释。”
“我即来到两淮,那么,我的规矩,就是两淮的规矩。”
说罢,他径直离开。
于节庵本想追上去,对嬴渊说教一番。
谁知却被李川拦住,“莫要去追了。”
于节庵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嬴总督犯了国法,滥杀...杀那奸商?”
李川反问道:“从现有搜集的证据中,你能将廖亭定罪吗?”
于节庵摇了摇头。
李川又问道:“如果一直没有证据,扬州的这些贪官污吏,是不是就不办了?”
于节庵沉默。
李川笑了笑,“跟在嬴将军身边做事,你要学会习惯。”
“将来你若为官,自是事事都依国法,造福百姓。”
“嬴将军不怕沾了一身洗不掉的泥土,依然选择杀廖亭,也是为了造福百姓。”
“倘若今日来两淮的并非是嬴将军,而是换做你这样的读书人,你认为,可以将两淮之事解决吗?”
于节庵愣神。
扪心自问,如果是他主导两淮之事,或许,根本就无从下手。
已故巡盐御史林如海,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嬴总督做事一向如此吗?”
沉默片刻之后,于节庵才忽然意识到,其实数日来,他对嬴渊称不上有所了解。
李川笑着摇头道:“并不是。”
“嬴将军做事,一向是看人。”
“如果将来嬴将军奉旨查你,想来,是不会也不屑用什么阴谋诡计。”
说着,他也要离开此间。
刚踏出门槛,脑海里突然想到嬴渊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又道:
“嬴将军曾言,阴谋诡计成不了大事。”
“行军作战,要讲以正合,以奇胜。”
......
承平二年,九月二十日。
嬴渊查抄扬州盐商廖家。
地产、房产、书画、珍宝、金银等,总计二十七万两。
同日。
嬴渊在廖家查出其与扬州卫指挥使于林书信往来,得知去岁官盐被劫一案,实乃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码。
同时,书信中明确指出,扬州府同知于柏也参与其中。
嬴渊以疑似廖家有谋逆之心,判其满门抄斩。
南直隶总督周襄以嬴渊罔顾国法,擅断之名参奏嬴渊。
承平二年,九月二十二日。
南直隶总督以漕帮杀人为由,派遣官兵捉拿漕帮子弟。
九月二十三日。
嬴渊以盐税账簿有误为由,擒扬州知府谭友德前来林府问话。
由此,整座扬州府,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让人只觉压抑的阴霾。
全乱了。
两淮官吏做梦都不曾想到,嬴渊竟敢如此不顾规矩的行事。
所谓让于节庵查账,不过是查明账簿中的确存在得一些有误问题。
嬴渊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仅根据所谓的,一些有误的问题,大兴牢狱。
此举,意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两淮官场。
他来两淮,是带着名单来的,至于名单上那些人贪赃枉法的证据,并不在嬴渊的考虑范围内。
第130章 两位知府,只能活一个
廖家满门,整整一百余人,嬴渊说杀就杀了。
眼睛也不眨一下。
而且,屠戮廖家满门的,所谓的证据,不过是疑似而已。
当此事爆出以后,别说两淮官场,就连京城那边都震惊了。
这‘疑似’的手段,不该是读书人擅长用的吗?
为什么嬴渊也会用?
难道,嬴渊当真就不怕事后被清算?
九月二十三当日。
嬴渊将扬州知府谭友德囚禁。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将扬州知府给关了起来。
于节庵彻底懵了,“嬴总督,那不是商贾,是扬州知府!”
杀一个商贾与关一个知府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商贾说到底是贱民。
但,扬州知府可是有功名在身的朝廷命官。
他真的不明白,嬴渊为什么敢的啊?
林府正堂里,面对于节庵的‘质问’,嬴渊也只是一笑了之,
“他若不是扬州知府,本将军又何须将他关押起来?”
于节庵压低了声音开口道:“这事一旦传出去,被他人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李川笑着说道:“自谭友德迈进这座府宅起,他便走不了了。”
于节庵再次愣神,待回过神来,他眉头深皱,
“廖家上百口,嬴总督说杀便杀了。”
“如今,连确凿证据都不存在的情况下,也要杀扬州知府不成?”
“嬴总督干脆透个底,两淮之事,您要杀多少人?”
萧逾明连忙道:“廷益,不可对嬴将军无礼。”
在于节庵没有注意的情况下,萧逾明已被惊出一身冷汗。
嬴渊的性子,但凡是万骑营将士,都是有所了解。
要换做旁人这般质问嬴渊,怕是绝难落好。
只因一军主帅的威严不容他人去质疑。
但看在嬴渊并无怪罪于节庵的意思,心中方才松了口气。
此时,听到萧逾明所言的于节庵朝着嬴渊抱了抱拳,没有再说什么。
他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内心准则。
说到底,是个聪明的迂腐酸儒。
“行常规之举,难了非常之事。”
嬴渊饮了口茶,将几片茶叶从嘴中吐出,
“遇非常之事,当以非常之手段。”
说到这里,他缓缓起身,来到于节庵身前,负手而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