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何头儿,你不觉得这林子太安静了吗?”
新卒不解:“安静不好吗?”
何姓什长脸色大变,他侧耳聆听了一会,嘴里道:“物有反常即为妖!”
“咱们再去前头看看”
“好!”
几名老卒前行几步,个个抽刀在手,如临大敌,便是新卒都受气氛感染,紧紧咬住嘴唇,不敢多言。
前头有什么?
按理说,林子里应该会有鸟兽的踪影,可一路行来,众人却连鸟毛都没有发现一根,如果再往前走,依旧没有鸟兽出现,那么只能说明这片林子有问题。
就在河北前哨兵丁小心翼翼四处张望的时候,前方忽而有几只鸟儿落到了树梢上。
没过多久,又有一只野兔从众人眼前一闪而过。
河北兵丁面面相觑,鸟儿肯落下,那便说明没有埋伏。
平安无事便好,时间紧迫,须得早些回禀,以免夜长梦多。
想到这里,什长留下三名老卒作伴继续监视林中动向,而其他人却被他打发到了河岸。
另外一边的大军需要得到这边安全的讯号之后才敢搭建浮桥,渡过黄河。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河水南岸的军卒挥舞着一面旗帜,这是南岸平安的信号。
一直盯着河岸动向的高览松了口气,他一声令下:“渡河!”
“喏!”
接着,几十只新近造出的船只便纷纷下水。
没有木桥,仅凭小船载人,效率十分低下,于是,高览想出一个以船为桥的法子,他先让一只木船划到对岸,用绳索固定住,然后再蜻蜓咬尾一般,将木船一个接一个地连接到一处。
如此以来,船只虽然会有小幅度的晃动,却也极大地提高了过河的速度。
为了渡河,高览特意裹挟了几十名渔民,让他们划船而行。
在明晃晃的刀枪威胁下,渔民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水上讨生活使得渔民们炼就了一身水上本领,划船,定向,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最为简单的事情。
专业的工作交给专业人士,事倍功半。
眼瞅着一座木船搭建的浮桥即将大功告成,此时,树林中的何什长却依旧在往前疾行。
这片树林占地极大,约莫有五六亩的样子,适才,河北军只探了三分之一的样子,剩下来还有一多半没有涉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何姓头目打算探个究竟。
约莫一百步远的地方,两名身着黑色甲胄的军士皱起眉头,其中一人说道:“这厮马上就要过来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干掉他们啊,难道要让他们示警?”
“也罢!”
军卒学着鸟声,急促地唤了一声,不多会儿,他身边便聚着八名军士。
这十个人是周仓军中最为精锐的探马,他们身手高强,乱军厮杀,以一敌三不再话下。
三言两句将形势解释完毕之后,探马头目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接着,这十个人便各自散开,不多会儿便消失了。
正在林中前行的何姓头目冷不丁打了个寒碜,他环顾四周,仔细倾听了一番,还是一无所获。
适才只听鸟声,却不见鸟的踪影,鸟呢?
根据前期探马回禀,此处地方是青州军防御最为薄弱的所在。
除了每隔一个时辰的例行巡逻以及三里开外的一处军寨,这里人迹罕至,适才所见所闻也证实确实如此,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股莫名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了。
到底是怎么了?
“嗖!”忽而,一支箭矢疾冲而来,“噗哧”穿透了一名老卒的脖颈。
自始至终,老卒连惨呼的机会都没有。
“敌袭!”何姓头目大声呼喝,然而,不等他喊出第二声,从四面围堵而来的敌人便杀了过来。
能够出现在这里的敌人只有青州军!
虽然来者数量不多,可他们的意义却十分重大,这说明青州军并不像哨探所讲述的那样,对这里缺乏掌控力。
一刀逼退了青州军卒,何姓头目脸色铁青:“快,冲出去报信!”
这里距离河岸足够三里远,又有树木阻隔,何姓头目不确定自己刚才的示警声能否传到中军耳中。
若是因为己身的失责,造成大军惨败,何姓头目百死莫辞。
绝望、愤怒之下,河北老卒迸发出了顽强的战力,然而,来犯的敌人数量足足是他们的两倍,而且个个以逸待劳,武艺高强。
这时候莫说逃命了,便是想抽身都是难的很。
身边的同伴接二连三地倒下,没过多久,整个林中便只剩下何姓头目一人。
“降了吧,我家将军最重好汉!”
何姓头目“啐”了一口,道:“老子大意,耽误了大将军大计,已然是罪该万死,怎能毫不知羞,降你青州?废话不说,老子只死不降!”
“既然如此,给他个痛快吧”
青州军卒一拥而上,很快便解决了这顽抗的最后一人。
河北老卒本以为青州军会一对一让他战个痛快,谁知道对方却压根不讲什么仁义。
死不瞑目是何姓头目的真实写照。
李贤一直向军卒灌输这样一个道理,上了战场,绝不能讲什么仁义道德,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对他人评头论足,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高览的前哨与周仓尖兵的初次相遇便以青州军的大获全胜告终,四名河北军卒尽数战死,无一人幸存。
第355章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流淌不息的黄河上,一架由木船搭建的浮桥已经彻底完工。
高览十分满意,直到这时候,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
只要让步卒在对岸站稳脚跟,高览相信,便是青州军冲过来,自家兵马也无所畏惧。
若是让中军骑卒也尽数过河,河北精兵便可以杀他个昏天暗地!
为了掩饰此次行动,高览让麾下裨将打着自己的旗帜已经往梁城而行,随行的还有用于佯攻的数千人马。
用三十六计中的说法,这一招叫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一队队衣盔鲜亮的军卒踏上木桥,往对岸而去。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三百名军卒便过了黄河。
河北的军汉多数都是旱鸭子,他们走在摇摇晃晃的木船上稍微有些胆怯,不过,比起泅水而渡,这样的“船桥”已经算是安全便捷了。
按照约定,如果没有异常,这时候前哨应该再派出一人回禀消息,然而,高览等了半晌却没有等到一个人。
前方一定有情况,若不然何老三他们绝不会杳无音讯。
退兵?
逢纪在一旁冷冷而视,高览张口欲言,却又强忍住了。
倘若这时候大军无功而返,早就对高览报有成见的逢纪绝不会放过这等报私仇的机会。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袁绍便会派人来顶替高览。
与袁绍接触这么久,高览早已经看清了这位“四世三公”出身的州牧,胸有大志,却疑心极重,一旦众口铄金,朝令夕改也只若等闲。
前方有变,大军继续渡河,有可能遭遇青州军的迎头痛击,可若是不战而退,袁绍那里又没法交待。
高览觉得有些进退维谷。
逢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这时候他忽然破天荒地笑了起来,嘴里道:“云台,若是初战告捷,一战而下临济,我必定向主公为你请赏!”
高览脸色抽搐,半晌方才说道:“祭酒美意在下感激不尽,只是,我部哨探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我怀疑林中有伏兵”。
逢纪大大咧咧不以为意:“伏兵?你是在开玩笑吗?四百多人马都已经过河了,连青州军的影子都看不到?就算他们在林中有埋伏,又能奈我何?”
高览叹了口气,道:“如果青州军真在此处,那便说明这里极有可能是周仓所设下的诱饵,一旦大军中计,后果不堪设想”。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策是逢纪想出来的,眼瞅着自家兵马就要尽数过河,他怎能允许高览半途而废?
因而,即便觉得高览所言极是,可逢纪还是强词夺理,道:“昨日你不是还说周仓的兵马远在千乘吗?他们主力若是大举出动,为何完全瞒过了我们的眼线?”
高览只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如果林中真的是周仓主力,那便是我失察了”。
“云台先不要急着下决定,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且问你,你看到青州军了吗?”
高览摇头。
“有哨探回禀发现青州军了吗?”
高览依旧摇头。
“这不就成了吗?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一切只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
高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在逢纪这个监军面前,他适才缺乏足够的底气。
怪只怪高览闲置了太久,给了别人太多攻讦的机会,若不然,高览哪里会怕他逢纪?
高览哑口无言,逢纪以为他心服口服,当下心情大爽,他笑道:“云台难道对自家兵马都没信心吗?这里可是你最精锐的中军呀,退一万步讲,就算对面有青州军的人马,难道他们还抵挡不住?”
这倒也是!
军将失和乃兵家大计,高览不想与逢纪争吵,当下只得颌首应道:“祭酒所言甚是,是我多虑了”。
逢纪发出得意的大笑,“云台呀,你还是太过小心了”。
这句话其实就是笑话高览胆太小。
高览身边的亲卫已经涨红了脸,他们什么时候见到自家主将被人这般欺辱过?
高览倒是没有太大反应,相对于个人荣辱,他更担心自家兵马的安危。
既然不可能退兵,那么只有尽快地增加过河速度,这样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传我军令,加快速度,尽快过河,违者定斩不饶!”
“喏!”
没能从高览脸上看到羞恼的表情,逢纪少了很多快感,当下他“哼”了一声,没了再说话的兴趣。
“噔噔噔”过河的军士数量在急剧地增加着。
这时候,一支黑压压的军马已经出现在密林中。
“将军,过河的河北军已经有六百人了,咱们杀过去?”
红脸的周仓“啐”了一口,道:“老子这边有五千人马,足够吃下他两千人了,只是六百人,哪里值得老子出手!”
“据说对面的人马可都是河北精锐,万一对方结下阵势,兄弟们的伤亡……”
周仓犹豫一番,只得折中道:“也罢,那就再等一会儿,等到过河的人马超过一千人的时候再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