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能这么简单。银元和金牙你带着呢吗?”
“带着呢,一直在卑职身上。”听他这样说话,蕴秀不敢怠慢,掏出两件东西递上,秀堃接过放好,“此事啊,等回到鹤冈府之后,我会向大帅请教,具体的做法嘛,等大帅定夺吧。”
武隆阿在旁边听得皱眉努嘴,怪相百出,“我说,双成,就这点东西,也值得大帅定夺?赏了给他不就完了吗?”
“你懂什么啊?不要看物值不多,只是一枚银元,一块金牙,照我看,大帅要是能够定得下来,还算是最省事的呢!搞不好,此事就上达天听了。”
“你少和我来这一套,你别以为我没读过多少书就什么都不懂,皇上呆在紫禁城里,每天那么多事,还会管这小小的一枚银元?”
秀堃自知和他说不进道理去,也不理他,“去,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还有,把那个甲本一喜也带过来。”
甲本一喜是一副痛心疾首的神色,也顾不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见到秀堃的面就大肆咆哮起来,“您不是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城中的百姓的吗?怎么……怎么,为什么要杀死这一家人?”
“你给老子闭嘴!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永明额听完通译的说话,瞪起大眼,危言恫吓着。
谁知道甲本一喜并不害怕,反而吼了回去,“难道不是的吗?就是这位大人阁下,刚才向鄙人做出了保证,我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全,才会答应投降贵军,若是早知道会 害死无辜的百姓的话,我宁肯和冈野君一样,战死在和你们的对战中,也绝对不会投降的。”
秀堃众人相视而笑,知道威胁的话吓他不住,眼下又势必不能杀死他,只好放下身段,为他解释,“杀这一家人,是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想想,贵国百姓根本不愿意听从我们的吩咐和命令,要是照此下去的话,一旦有人以为我上国可欺,不遵从命令行事,或者有反抗暴行,或者有违反宵禁命令,到时候要杀的人,岂不是会比现在多得多?”
“……这种霹雳手段,才真正是我等的菩萨心肠呢!”秀堃说道,“倒是你,身为一城之首,早已经和我们说过,城中的百姓一定是会甘心听从我军的命令,而当时,竟然有人当众亢言,难道就置之不理吗?若是那样的话,我们的军令还会给人当回事吗?不要说是我们,就是身为城守大人的你,怕也要成为城中百姓的众矢之的了吧?”
甲本一喜给他训斥得期期艾艾,口中不能置一词,但心中却觉得一片悲苦,这种做日奸的滋味是真不好过啊!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做法是福是祸?“那,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今天不提,明天一早我们就要返回鹤冈府,届时城中会留下我大清绿营三营的兵力作为驻守之兵,城中的百姓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我们管不着,一切由你城守大人说了算;但要是有人逃跑或者有人做出危害我方的举动,就不要怪我军中将士不留情面了。你的职责,就是管好你的人,让他们老老实实的过日子,明白吗?”
……
第113节 立威
第113节立威
留下武隆阿、永明额、鲁垂绅三个营驻守朝日城,秀堃带领部队踏上归途,这一次的征伐可谓硕果累累,除了俘虏了近三千名日军战俘之外,还有不少于八千人的男女平民,拖拉着从朝日城中搜罗来的粮米金银,顺着来路向西北方向迤逦而行。
数万人的部队却只有不足五百人担任看守,无疑是一件非常让人伤脑筋的差事,秀堃倒有办法,把日本人按照每三百人为一队,队中设一个队正,两个副手,他对这被选中的一百二十人的命令清楚明白,“有一个人逃走的话,就杀了你们这一百二十人,然后从剩余的人中重新挑选,一直到行至鹤冈府为止!”
而实际上,日本人的温顺和乖巧让他的这种言辞威胁根本没有用武之地,秀堃甚至会觉得奇怪:和自己的部队在朝日城中浴血厮杀的是不是日本人?怎么彼此的反差会如此之大呢?真是咄咄怪事。
一路无话,顺利的回到鹤冈府,李培谦、胡稷、春英、昌伊苏等人组成的另外两路出发的友军都已经先于他们从平田和腾岛返回了,这两处地方的距离甚至远于朝日城,又拖带回大批的战俘和平明,兀自先于朝日城部队,可见秀堃等人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朱洪章愁闷已极,只想着若是到今天他们还不回来的话,就要再度派人随后支援了。便在此时,有人进到寺中的厢房,通传一声,“大帅,列位大人,秀管带带人回来了。”
朱洪章这才放下一颗心,向张运兰拱拱手,“张军门,多谢你的好意,想来是得胜而回了。”
张运兰虽然不满朱洪章一来就摆大帅的架子,但秉性不是很坏,论及这种言辞便给更不是对方的敌手,听不出他话中讥讽之意,反而向朱洪章点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也是怕弟兄们吃了亏嘛!”
“那是,那是。”朱洪章给胡大毛使了个眼色,后者带着春英和昌伊苏几个领命而出,远远的只见通往朝日城的方向尘头纷起,是有大部队过来了。三个人相视一笑,“我们迎过去!”
催提战马到了队伍的最前列,这下可以看清楚了,数万人的部队肩扛手挑,推着装满麻包的大车,艰难的行进在路上,看这些人的打扮,都是日本俘虏或者百姓,八月下旬的天气里,都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脚步轻浮的样子,看上去无比的可怜。跟在他们身体两侧,走在官道一边的,则是清军战士,人数非常少,每隔三五百米,才能看见几个清军的战士,“石正,你赶紧回去一趟,带我们的人过来,维持一下。”
昌伊苏点点头,拨转马头,一路向后去了。胡大毛和春英继续催马上前,不一会儿的功夫,见对面一匹马飞驰而来,正是秀堃,“双成?一路辛苦了。他们呢?”
终于安全的抵达了地头,秀堃的一颗心才算彻底平静下来,微笑着在马上拱拱手,“军门,其他几个都留在朝日城中,作为防守之用了。我想,日后我们要进军,朝日城也是必经之徒,要是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城镇回头再给日本人夺了去,岂不是白白牺牲了那么多弟兄?”
“对!秀双成果然思虑周详,令人佩服。”胡大毛和他笑谈了几句,进而问道,“朝日城中……我军死伤很严重吗?”
“带去四个营,能够活着而且靠自己双腿走回来的,除了你眼见的这些人之外,就只有朝日城中的一个营的弟兄了。其他的……”
彼此都是军人,这种话不必多问下去,胡大毛了解的点点头,“那,双成,和我回寺中去吧?大帅还等着你呢。”
“再等一等吧?这些人和这些东西……”
春英人在马上,扭转身体,使劲向后看去,“没事。石正已经带人上来了,维持之事就交给他和他的弟兄。你先歇一歇,我看你这一趟可是累得不轻。”
“不瞒你说,我也真是又累又困了。”
说话间昌伊苏带领部队快速迎上,后面更有胡稷和李凤和,也带着部队跟了上来,三个营的部队快速接管了秀堃的部队的防卫职责,驱赶着日本平民和战俘,到指定地点集结,不提。
士兵们可以就地散去,自回所属营地,而秀堃还不行,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悟德寺,见过大帅,把战斗经过从头说了一遍,朱洪章和张运兰分别听着,等他说完,不等朱洪章说话,张运兰一拍大腿,“干得漂亮!干得真是漂亮!”
朱洪章与有荣焉的昂起了下巴,“张军门,我这部下的战地之力,尚可一观吗?”
“当然,当然,像秀老兄这样的,便是在我的军中,也算得上是好汉了!”他这番话并无他意,却立刻引起了朱洪章等人的极大不满!好个狂妄的张运兰,要是不找机会煞一煞你的威风,日后还如何领兵?但眼下不是发作的时候,他和煦的摆摆手,“双成,你也很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是。”秀堃答应一声,向众人做了个罗圈揖,转身欲走,却又转了回来,“大帅,还有一件事。”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银元和一颗金牙,双手呈上,“大帅,兵进朝日城中,出了一档子事,是这样的……”
朱洪章、李培谦、李登螭、李濂、傅文炳、胡稷、春英等人听他说完,神色各自不同,“此事事关重大,卑职不敢擅专,还请大帅定是。”
“这样的事情也要大帅定夺?”张运兰在一边大吵大嚷起来,“弟兄们作战辛苦,顺手牵羊,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就这样赏了给他不就完了吗?”
这番话倒是很得同僚之心,本来嘛,弟兄们扛枪打仗,一则是为了上阵报国,二来也无不是心存着借这一次进军日本,给自己找一笔发财的机会——绿营新军制中对于将佐贪墨处置最苛,一旦发现,毫不留情,因此,虽然在军中的某些人可以顺道发一点财,但更多的人,无不只能靠着军饷过日子。
张运兰的话不但是他自己的心声,更是李培谦、李登螭、李濂、傅文炳洪章等军中同僚想一吐为快的。
朱洪章察言观色,知道他的话很得众人之心,脑中快速做出决断,用力一拍桌案,阻止了自己僚属发言附和的机会,“张运兰,你好大的胆子!”
张运兰一愣,兀自不明白自己的这几句话怎么犯了忌讳,“大帅,您说什么?我……我没有说什么啊?”
朱洪章不理他的问题,“你可知道前明时的大顺李逆吗?”
张运兰正要说不知道,杜鑫远暗暗捅了他一下,“就是李自成。”
“哦!”这一下张运兰 知道了,“我知道,就是李自成嘛!怎么了?”
“睿亲王与李逆会战于一片石,以不足十万众大败敌军二十万人于斯役,张军门可知为何?”
“这还用问,自然是我……”张运兰迟疑了一下,睿亲王是谁他都不知道!只能顺着朱洪章的话往下说了,“自然是睿亲王英勇天生,将士用命,才能打败敌军。”
朱洪章勃然大怒,“住口!”他大声说道,“一片石之战,乃我太宗文皇帝至文圣武,统帅群伦,方有睿亲王一战而功成,你如今谈及此事,只论兵士作战之勇,而丝毫不问先皇肇建之难,张运兰,你意欲何为?”
不等张运兰说话,他又说道,“至于李逆败北,除我大清先祖英明神武,天亶聪慧,将士用命之外,李逆之军,自进入北京之后,大肆掳掠,从上至下,人人腰缠万贯,又如何还有当年杀敌血勇?你如今所言,命兵士哄抢百姓,无疑是效法李逆于前,害皇上攻城莫如攻心圣意全然落到空处,违背圣意在后,有此二端,岂能容得?来人,请王命旗牌!”
厢房众将无不大惊失色!张运兰暴跳如雷,“朱洪章,我是朝廷钦封的一省提督,武官一品,没有皇上的圣旨,你敢杀我?”
“我是兵部侍郎,加兵部尚书衔,节制七省绿营兵士,总领对日作战北路军统帅,如何杀不得你?”朱洪章冷笑摇头,“来人,请王命旗牌!”
眼看事情要闹大,杜鑫远第一个跪了下来,“大帅,大帅请等一等!”
“杜鑫远,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