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正午,阳关照射在北半球的海面上,数海里之内的景致尽收眼底,看看前甲板上迎风飘扬的北洋海军军旗和代表旗舰所在的战旗,恩寿豪情中来,回身向轮值值班观察员一笑,“正卿,这艘船比较起当年所乘的定远舰如何?”
“威势十足!”邓世昌担任的是船上的二副兼任枪炮长,同时也是今天轮值值班观察员,他的任务很繁重——船行海上,舰长是不必也不需整天呆在舰桥中的,非紧急的一切事物,都是由大副、二副或者值班观察员当场定夺,这除了让邓世昌觉得肩上的担子很沉重之外,也更加快速的磨练了他的超越常人的航海、指挥能力。
咸丰二十一年年底,随同惇王出访日本回国之后,邓世昌便被朝廷选派,出洋留学,为时四年,回国之后,到旅大军港的抚远舰上任职枪炮长——从海战处子秀之后,似乎所有人都认为邓世昌炮击之精准度的能力是海军第一,这样的认知让他既觉得苦恼,又觉得好笑。但身为军人,服从朝廷的旨意,无话可说。在抚远舰上一年之后,改任刚刚从英国交付中国使用的泰山号上的二副至今。
“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现在已经进入对马海峡。”邓世昌答说,“从此地向西北方向航行至我们此行的目的地,还有两千贰佰海里的路程。以我们现在的行船速度,还要花费一百三十五个半小时的时间,也就是五天多一点。”
恩寿对邓世昌最满意的地方,就在于这个年轻人的认真和细致,“这片海峡中,可有日军舰船巡弋?”
“没有。”邓世昌干净利落的回答,“日本人所拥有的军舰数量,根本不足以让其分兵驻守海面各处,与其如此,还不如集中所有炮舰,以逸待劳的等候着在日本近海和我军展开决战呢!”
“不错,不错。”恩寿重重点头,“和我所想的一样。”他忽然又好奇的问道,“正卿,如果你是日本海军的指挥官的话,面对我大清如此威势十足的炮舰,也会选择这样的战法吗?”
“这,卑职不敢说。”
“怎么不敢说?说说嘛!”
“如果卑职是日本海军中一员的话,首当其冲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避免和中国开战!”
“现在不必说这样的话,说说你会怎么选择战法?”
“这?”邓世昌犹豫了一下,“没有什么战法,如果是我的话,只能尽可能延长战争的时间,却没有更好的破敌之法。可以说,战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已经是注定了输赢的。”
“哦?”
“我大清如今有汉阳、武昌、金陵、安庆、天津四处兵器制造厂,及分属于各地的钢铁制造厂,每年能够生产纯钢140万吨;我大清人口总数超过三万万。可用兵员何止千万;而日本,无论国力还是人口,与我大清远甚!或者日本人能够想到卑职所想的人能够多一些的话,我等今天也就不必为此奔忙了。”
恩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回舱了。”
“是!”
目送管带远去,邓世昌转过头来,凝视着碧蓝色的大海:忽必烈当年就是在这里折戟沉沙的吧?只盼着给日本人带来好运气的‘神风’不会再降临在自己这一支船队上吧?他胡乱的摇摇头,“别瞎想!这种事,好的不灵坏的灵的!”
正如邓世昌所‘期望’的那样,从下午四点钟左右开始,海面上的风浪逐渐大了起来,数米高的海浪开始在海面上翻滚,山字级铁甲舰27,700吨的船身如同玩具一般,随着海浪上下摇摆,不需要值岗的士兵一律呆在舱中,用绳索把自己固定在床位上,闭上眼睛,合十祷告。
在舰桥上,看着满天的雨雾和越来越大的风浪,众人都感到了这大自然天威赫赫的恐怖!一个浪头拍打下来,数以百吨的海水落在甲板上,把船头砸进大海,再抬起来,溅起冲天的浪花!而海浪的威力之大,也令人咂舌——连船甲板上的油漆都给拍掉了!
“哎呦!”有人大叫一声,手指甲板,众人开过去,同声叫苦:船甲板的一侧安装着的新式液压起吊机硕大的几座螺栓被摇晃得断裂开来,长长的机臂轰然倒塌,正砸在前甲板一号炮塔的正面装甲上!轰然巨震中,机臂滑落在地,给海浪冲击的到处乱撞,大家看在眼里,急在心中——这时候也只有由它去了。
对马海峡上空的雷暴来势之猛烈,破坏力之强是罕见的,这三百里的海途让清军吃尽了苦头,即便是恩寿、邓世昌等多年生活在海上的老行伍,也被折腾得一塌糊涂,吐得满舱绿水儿,臭味熏人。
一直过了北纬39°海域,风浪终于平息,士兵、水手纷纷出舱,前后甲板上的这番凄惨景致,简直让人欲哭无泪!炮衣是早就不知被风裹挟着飞到哪里去了,粗大的缆绳和锚链被风吹起,在炮塔基座上砸下深深的印记,炮塔内也流满了海水,顺着扬弹机流到下层的甲板,虽然这些金属制品不会被伤害到,但若是就此不管,用不到多久就会生锈,战时运转不利,可就会带来极坏的影响了。除了这些设施上的麻烦之外,还有水手和士兵,有30余人为风浪摇摆,在舱中撞得七荤八素,身上一片清淤,要随军军医诊治的。
在这之后的日子,天空一片晴朗,海面上无风无雨,顺顺利利的通过日本海,到达了距离目的地大岛还有十二海里的海面上,时间是在六月二十日。
放下锚链,在海面碇泊,清军士兵一边等待友军前来,一边享受着大战前最后的宁静日子。所有人都知道,等来自海参崴和库页岛的海军兄弟一到,就是对日本海军作战的时候的到来,虽然当兵扛枪是男儿本色,但面对即将开始的大战,还是有人心中发慌。这也是人情之常,不必多说。
但让北洋海军没有想到的是,首先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来自上两地的友军,而是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的日本远征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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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第一次津轻海峡之战(2)
第16节第一次津轻海峡之战(2)
胜海舟第一时间知道了中国旅大军港的军舰开始整备物资,即将出发的消息,为这一支中国舰队的目的地,他和担任海军总裁、副总裁有栖川宫仁亲王、槺疚溲铮心蔡锊种热松桃橹笕衔毡疚骱0蹲阅隙币幌叩牡焊⒛袢 ⒈狻⒏>⒛酥粮簧健⑿滦旱认囟济挥惺裁纯梢宰魑宄>ぷ愕睦碛桑泄艘胧购>淖饔米畲蠡挥辛教跬揪叮谝皇墙蚯岷O浚ü饫铮梢钥刂迫毡竞Mㄍ窖蟮乃罚蝗缓笸ü蚯岷O浚菩腥毡径0叮远┑日沃行慕写蚧鳌A硗庖淮υ蚴峭ü8韵睾蜕娇谙刂涞南鹿兀菩袖诤#ド窕У染妹鏊诘厍�
这种意见获得了海军部所有人的支持,有鉴于此,日本人分别调动军舰,开始布防两处要塞。北上的是以刚刚下水,却没有形成100战力的冢原级铁甲舰奈良号为旗舰,搭配上四景舰中的两艘,分别是松岛、桥立号,再有就是高千穗、扶桑、比睿、千代田、筑紫、海门六艘一级炮舰,共同参战。
而南行的海军则是以秋津洲为旗舰,配以严岛号铁甲舰,大和、千珠、鸟海、爱宕、赤城、八重山等共计八艘舰艇,拱卫日本海防南线——这已经是日本所有能够拿得出手的海军力量了,其他剩余的如富士、宫古等舰船的吨位太小,根本不值一提。
胜海舟很清楚,凭这些舰船,是很难抵抗大清海军的山字级炮舰的,更不用提湖字级战列舰了。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拖延时间,若是能够容得英国驻香港、澳大利亚两处的战列舰、铁甲舰几时赶到,日本还有回天之力,否则的话,自己就只有杀身报国啦!
因此,他对出征的海军将士的唯一要求就是,若是能够的话,尽量将敌舰引致靠近海岸地区,以岸防炮火协助作战——只有这样,威力小于敌舰的己方,才有机会消灭更多的敌人!这一次出征津轻海峡,他也正是抱着这样的念头,胜海舟亲自担任奈良号的管带,在他想来,只有用自己丰富的航海、作战经验,才能弥补奈良号船体巨大,但整训未曾完结之下,可能暴露出来的问题。
船只顺着日本海岸一路西行,出津轻海峡不远,就是一个名为小岛的岛礁,这里距离中国大清舰队所在的大岛距离非常近,以奈良号的航行速度,三两个小时就可以到达。
奈良号的设计数据是这样的:标准排水量25,400吨,满载排水量:28,200吨,最大排水量:31,700吨;总长212米,宽33米,吃水9.1米;定员:1675人。锅炉:4台55型燃煤锅炉,主机4台55型蒸汽轮机,功率:24,000轴马力,推进4轴4浆;航速26.5节,续航力12000海里12节。
主炮:9门56型350毫米l50型舰炮(3×3),副炮:12门50150毫米l47型舰炮(6×2),速射炮:12门50型100毫米l50型舰炮(6×2)。主装甲带350-400毫米,装甲隔舱200-250毫米,甲板120-180毫米,炮塔300-470毫米,炮座350毫米,司令塔300-470毫米。
这种武装到牙齿的巨型战列舰,完全是以中国的山字级为假想敌而设计的,而其装甲的厚度,甚至接近和超过了湖字级战列舰的标准配备,如果能够再给日本人多半年的时间,就能够全部完全舰载配置,发挥出更大的效能,而现在,仅从舰船航行速度计算的话,就只能达到最高航速的80。
因此,这一次领军出发,前突到津轻海峡之外的小岛区域,与其说是和清军交手,不如说是为了更好的让奈良号的机动结构、系统能够更加适应自己的需要来的更加恰当一些;但谁也没有想到,日本近海的第一场战斗,就在这种双方几乎全无预料的情况下打响了!
日军军舰中发射出的第一发炮弹,是在奈良号鸣响汽笛之后的二十五秒钟之内。炮手的名字叫川村太郎——他是七年前死在中国北京的川村纯义的长子!在奈良号前甲板二号炮塔担任炮手。
清军的舰队刚刚落下铁锚,在海上休息,忠于职守的瞭望员也已经看到对方舰上高大的桅杆与航海舰桥,但七海里的路程,让他误以为这是一艘从北部赶来,和己方汇合的友舰,而两万米的距离,已经是日舰奈良号主炮的最远射程,但现在,双方相距不足一万三千米!
瞭望员远远的看见,对方舰上似乎升起了一朵白云,心中还觉得有点好笑:这是怎么回事?突然!一个恐怖的念头闪过,“是敌舰!距离我方不足七海里!正在向我舰开炮!”
高高的刁斗下面,士兵正在嬉戏,闻言有人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有敌舰!”瞭望员的话音被划破天际的厉啸所掩盖,炮弹落在泰山号和万黄号之间的水域,近失弹炸起数丈高的粗大水柱,再落下去的时候,海面一片污浊!
350毫米巨型炮弹的威力如此之大,连海底都被其无与伦比的破坏力伤到了!
这一次不用瞭望员再招呼,清军都知道战斗开始了!伴随着尖锐的警笛声,海面上的清军各舰忙做一团,纷纷升起锚链,调转船头,做最初的战术规避动作。
但即便如此,清军还是失去了最佳迎战时机,胜海舟本意不想就此与中国舰队在这片海域开战,但川村太郎为怒火所激,率先开炮,暴露行踪,再想避让已然不及,也只好将错就错——如何处置川村太郎,是下一步的事情,还是先打好眼前这一仗吧。
一声命令下达,日军九艘军舰同时开火,舰队摆成和中方同样的雁行排列方式,船速陡增,同时抓住这清军立足未稳的机会,猛烈的向对方倾泻着炮弹。
清军猝不及防,在一开始就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眼见炮弹如同雨点一般在舰队左右落下,阴山号和万黄号率先中弹,前后甲板和舰桥上分别冒出了黑烟。其余各舰则给对方打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自保兀自不暇,更遑论对敌作战了。
“给舰队发旗语,以我舰为中心,成两列纵队排列!”恩寿大喝声中,有人胡乱答应着,出舱传令。
“轰隆!”一声巨响,泰山号重重的挨了一炮,左舷被撕裂,三门速射炮立刻报销,还带走了十余名炮手的生命。紧接着又是一炮!这一炮的落点比之刚才的一炮稍高一些,位于其上的备用火力指挥中心也被这一炮摧毁,不用派人去看也知道,里面的人都被炮弹的巨大威力撕成了碎片!
“报告管带,轮机舱还要十分钟才能达到最高马力!”
恩寿嘀咕着痛骂了一句,十分钟?十分钟之内,自己这艘舰艇不知道要挨上多少炮了!回身看看,邓世昌却不在身边?“谁看见二副邓世昌了?”
“刚才看见他出舱去了?到哪里去了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