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是没有白费,依老臣所见,皇上以百姓为重,诚乃是千古未有的第一圣主啊”
皇帝为袁甲三的话高兴起来,眼见御膳摆好,挥手让几个人入座,“坐吧,都坐,和朕一起用膳”
第103节双美闹塌
第103节双美闹塌
名为和皇帝一起用膳,实际上是不能同桌共进的——御膳房的规矩是,所有的菜品都要同样做出两份来,一份进奉皇帝,一份用作打赏。皇帝用哪一种用得顺和胃口了,也不管臣下是不是喜欢吃,自顾自的一摆手,“把这个赏他们。”
皇帝赐食,对臣下而言是极大的荣幸,不但要立刻离席谢恩,还要一点不剩的全部吃光。
片刻之后,三个人起身到御前跪倒谢恩,“都起来吧。”他摆手示意,紧接着问到,“阎敬铭,若是日后天朝海圉有警,不得已要打一场倾国之战的话,户部能不能支应得住?”
阎敬铭吓了一跳,转而放松下来,他以为皇帝只是在居安思危,并未多想,“臣想,若是以咸丰十一年为例的话……”
“不,你没有听明白朕的意思,朕是说,一场倾国之战,日后建成的北洋、南洋海军不提,只是陆上所调动的绿营兵士,就要在百万上下。时间嘛,大约要打上个三五年之久。你说,这样的情况,户部能支应得住吗?”
“这,若是能够在半年之内休止战事的话,臣自问还能禁得住;若是如皇上所言,要打上三五年之久,只恐朝廷部库所存,很难应付得下来。”
“怎么呢?”皇帝问道,“这近十年的时间,户部银库中的银子都推挤如山了吧?总数不下三万万两,还不够应付的吗?”
说到这样的事情,阎敬铭又恢复到原先硬邦邦、冷冰冰的神色,“不够。”他跪在地上,掰着手指头计算,“以六十万士兵计算,绿营军饷,每月六两五钱,这就是三百九十万;三年就是一千一千一百七十万两;而臣所计算的,还仅仅是绿营士兵的饷银,各级长官并未包括在内。若是一概叠加而上的话,臣估计,总要在一千三五百万两以上。”
皇帝也不抬头,径直拿起一张纸,一支笔,“你接着说,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粮饷。六十万人,每天人吃马喂,一天按照三斤粮秣计算的话,就是十五万石,合计银两三十万有余;再加上运输之用,每日所需就要在三十七万两;若是打上三年的话,就须银……”他快速的心算了一阵,“只是这一项,就要花上三亿两银子仅仅是这粮草之用,就足以把我大清这二十余年的积攒全部花光”
皇帝也得出了答案,“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兵士在战争之中受伤或者死亡的抚慰金。”阎敬铭木口木面的说道,“依咸丰十一年我大清与罗刹国交战为例,仅此一项,就要支出不下三百万两。”
皇帝使劲嘬着牙花子,像是牙疼似的,自顾自嘀咕,花这么多钱?如何承受得起?这还说是在三年内完成战事,若是完不成呢?若是要加派更多的兵源呢?那得花多少钱?
曾国藩几个却没有半点愁容,大清国力正在全盛,甚至超过康雍乾三朝的最辉煌时刻,四海升平、百姓富足,二十年中三场对外作战,都取得了全胜的战果——又有什么人敢于冒犯?皇帝所说的,大约只是心血来潮之议吧?
皇帝思考了一会儿,自索无解之下,也没有兴致再在这里和他们闲谈了,管自起身,在几个人跪送下,举步走出军机处,“皇上,天色愈发冷了,万岁爷回宫吧?”
他正是一肚子不合时宜,杨三这样一句话也更增添了他的烦燥,“狗奴才也轮的到你来管朕的行止吗?滚开离朕远点,看你就腻歪”
杨三不明白为什么会挨骂,也不敢还嘴,乖乖的退到一边,不敢说话了。
皇帝理也不理,管自没头苍蝇一般,全无目的的向前踱着步子,若是照曾国藩等人刚才的言行来看,他们只会把自己的话当做是一时玩笑之语,这自然也不是什么过错,眼下大清国力正强,与西洋各国交好,又是连续大胜了几场对外作战,还有哪里会有兵燹隐患?至于需要花费三年时间来铲平的对手,更是一个也不存在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如今的朝堂上下,都沉浸在一片文恬武嬉的气氛中,即便自己说出日本的威胁,也不会给别人当真的吧?
那么,自己对于如今已经有了极大改变的态势,是不是有些过于忧虑了呢?大清已经不再是历史上的大清,日本人是不是会畏惧于这个近邻的武力,而打消了本来在历史上会针对它及周围各处属国的狼子野心呢?
不会的他这样想。日本想要发展,是一定要走出大海——现在的大清比历史上真实的中国虽然有了强大的海军和陆军,但要说日本人就会因此而畏惧,甚至打消侵犯的念头,就太乐观了。日本人可能不会再如原来的一样,以武进派为先,政客为后,文武两途分别侵近,一点一点蚕食,终于导致百数十年后那一场血火大地给中华民族带来的无限屈辱
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就绝对不能容许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绝不他在心中再一次对自己发誓——即便的天下人都不认同,朝臣中有再多的反对声音,也要一以贯之的进行下去,就是为此得罪了所有人,也在所不惜
转念一想,思绪又转到军机处几位大员的身上,奕不提,曾国藩、许乃钊等人都已经年华老去,只知道明哲保身,都不是日后可以支持和帮衬自己完成这千古大业的臣子的对象,这样说来的话,下面或者就该琢磨琢磨,在军机处中引入一些年轻人了。
这样的人才俯拾皆是,如沈葆桢、如翁同龢、如崇实、如王有龄等,或者性情果敢、或者学识渊博、或者忠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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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两省报销案(1)
第104节两省报销案(1)
正月十九日,封衙期结束,休息了整整一个月的大小官员重新穿戴起朝服,挂上朝珠,到各自所属的衙门中办差。
皇帝心中一直挂念着封衙期内和阎敬铭几个人的一番对话,军机处叫起的时候,又一次问起了此事,“如今户部银库中有多少存兴了?”
“确切数字,请容臣下去之后认真梳理,再来御前回奏。”阎敬铭这样答,“但臣粗略估算,总在三万万六千万两上下。”
“嗯,明天吧,把准确的数字报上来。这些钱看起来很多,但一旦国家有事,银子就得像水一般的花出去,再多的钱也不敷使用。”他说,“今后啊,很多传办的差事该免就免,该省就省,别总想着国家有钱,用起来大手大脚,没个节制;等到正用的时候,捉襟见肘。”
“皇上所言极是,臣当认真晓谕臣下。”
“还有,上一年云南、广西两省报销的军费银子,怎么……花了这么多?朕记得对俄罗斯作战的时候,也只是一千余万,这回的时间更短,士兵伤亡的情况也好得多,怎么反倒多出很多呢?”
“回皇上话,这里面有个缘故。”阎敬铭不慌不忙的说道,“此番所用的贰仟叁佰万两银子,有一大部分是用来休整海军在海战中损毁的船只。另外,兵部更又向安庆造船厂及马尾造船厂订购了十二艘雷加级炮舰,因此之故,花用也就大了一些。”
“这也就罢了。”皇帝说道,“朕知道,历来这种军费报销,都是户部、工部、兵部的书办、主事大发财源的好机会。咸丰七年、咸丰十一年两场大战之后看来,即便是朕一再申令,却也没有很大效果——这些混账东西,刀架到脖子上兀自不肯缩手——阎敬铭,朕告诉你,这一次户部差事再要是出现如此下溅的事体,不论追查倒谁,朕都一概不饶到时候,先从你你这个奉旨管部的军机大臣办起你别怪朕言之不预,嗯?”
阎敬铭心中一惊,以头触地,“臣都记下了”
退下之后,阎敬铭暗自惊心,向来军费报销,是户部司官与书办的生财大道。而据京中传闻,以户部侍郎署理尚书的王文韶和另一名军机大臣,牵涉在一桩报销案内,据说是纳了巨贿。
云、桂两省的报销案在上年年底就已经发动,两广总督岑毓英和云贵总督刘坤一分别派出粮道崔尊彝和永昌府潘英军,携带巨资,来京打点。走的是太常寺正卿周瑞清的路子。
周瑞清是正三品的大京官,但同时任军机章京,为他二人分别向王文韶、景廉游说。他来的时机也是甚巧,杜翰因病请假,赋闲在家,由王文韶署理部务,大权在握,足可了事。但户部书办要十三万银子,讲价讲不下来的当儿,周瑞清前后弥缝,一手托两家,所以户部书办让步,以八万两银子了结。
凡是军费报销案子,虽由户部主管司承办,但一定要知会兵部和工部,牵涉既广,难包内幕不会泄露,倘或说了无用,则徒然结怨,不过私下诽薄叹息而已。
旁的人也还罢了,在户部衙门中当差有将近两年之久的三阿哥载滪,虽然他任职的福建司和这一次军费报销所属的没有直接关系,但彼此都是在部中任职,只是捕风捉影听到的消息,也足以让年轻人觉得震惊了。
但他多了个心眼儿,并未直接到御前去找皇帝诉说,转而在退值之后,到了老师的府中,给老师和师母请过安之后,师弟两个在书房对坐,“学生想,将此事向皇阿玛禀明,也好彻底整治整治京中各衙门的这些歪风老师以为呢?”
徐桐沉吟片刻,摇摇脑后的小辫儿,“此事,难啊”
“老师这话怎么说?”
“三阿哥, 你有这一番革弊兴利的勇气,为师自然不好拦阻,但你想想,即便奏报给皇上,到时候把这些人杀的杀,抓得抓,就能解决了吗?咸丰七年、十一年的时候,两次对外用兵,为报销军费银子一事,朝廷杀的人还少吗?”
甘滪疑惑的眨眨眼,这两件事爆发的时候,他年纪还很小,不知其详,“也是有人从中侵鱼吗?”
“照我看来,比之这一次,还好一点哩”徐桐是一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那两次,一次是朝廷初次对外征战;一次是皇上亲自领兵在外。军中各种苛求,皇上心中总还有一本帐,下面的人也不敢肆意妄为;而这回,情形又自不同啦。”
他说,“若是爆发起来的话,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人头落地,家破人亡呢”
“那,照老师这样说,就由着他们贪吗?”甘滪终究是年轻人,自己表面上是户部普通书办,但内里却是天家血脉,自问不能做到对京中各部院中的这些弊政视而不见,“朝廷……皇阿玛这些年励精图治,所积攒的这些身家,就白白落入这些人的口袋?”
徐桐微笑起来,“这自然是不行的。不但不行,而且此事一旦爆发,皇上冲天怒火无可发泄,怕又要大开杀戒了。”他说,“但三阿哥,你想过没有,此事若是由你举发,日后当回如何?”
不等载滪说话,他自己给出了大案,“即便一时之间,你能够尽得皇上之心,但只恐蒙君父信重之外,换来的,却是京中各部所有弁员的记恨呢长久以往的下去,你日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