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司业低头忏悔道:“主母说我为魔所趁,只有祖奶奶能救我。”
妇人细细端详着苏司业,她的容貌并不显一点老态,与苏司业比起来,反而是苏司业看起来更老一些。
妇人招了招手,苏司业便乖乖靠过去,乖顺得很。
“你何日修成的四品?”
“已经有三年了。”
“功满神足而成?”
“功满了,神不足。本来是还没有修成四品的本事,只是意外得来一枚神元舍利,因此补足灵神,才修成四品。”
妇人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你真是大胆,什么东西都敢吃,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苏司业便抬头看向妇人,妇人的眼睛明亮温润,像是深不见底的潭,看着看着,便仿佛沉入潭里,献入黑沉之中。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苏司业只觉得身子被晃动,便缓缓醒来。
睁开眼睛,便看见妇人手中拿着一截雪白的莲藕,此刻莲藕上若隐若现跳动着黑色的咒文,被妇人以荷叶包裹,着侍者沉入莲湖之中。
“急功近利,什么都敢吃,里头藏着阴魔都不知道。难怪主母要你来寻我,也就我这里还能帮你祓除阴魔了。”
阴魔一除,苏司业终于觉得心头松快一些,又后怕道:“多谢祖奶奶救命!”
“你从哪得来的神元舍利?”
“是门客进献的。”
“门客?”祖奶奶眼中流淌着腥风血雨,问道:“主母知道了吗?”
苏司业道:“她知道了。”
“那你就不必再管了。你既然赋闲,那就修身养性少折腾,安安信心修行吧。”
苏司业认罪道:“我辜负祖奶奶一片期望了。”
“你是辜负我了,我厚着脸皮让主母送你去天狐院当司业,你做出这些蠢事,我怎么跟主母交代?”
苏司业低下了头不说话。
祖奶奶摇了摇头,道:“我当初就该听主母安排,不该一时心软,为你求情。”
苏司业脸胀得通红,更说不出话来。
祖奶奶恨铁不成钢,终于发觉他确实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只好道:“这些都不提了,跟我说说,最近那位可有什么动向吗?”
苏司业松了一口气,道:“那位最近要我们巡查狐子院,对狐子院还是上心。”
他有几分忧虑,道:“祖奶奶,那位这么偏心野狐,难道真要把我们从天狐院踢出去?”
祖奶奶缓缓摇了摇头,道:“野狐要成气候还早着呢,但圣心有动,该避一避还是避一避,你回来倒也未必不是好事。”
她喃喃自语道:“这世上的事情没有尽如人意的,哪怕是天仙,也有算不明的命数。”
第810章 沆瀣宝珠
“明甫先生,我误为宵小所驱,不查奸邪,实在罪过。”
皓月当空,宫梦弼立身狐狸坡,身前站着两个狐仙。
一个是红裙青衫少女,一个是须发皆白老朽,看起来如同爷孙二人,但却是少女在前,老朽在后,地位颠倒。
这老朽向宫梦弼垂首低眉行礼道歉,显示出十分尊重的姿态。
少女歉意道:“明甫贤兄是知道我的心思的,你我的交情也并非一时一日,族叔身在天府,领的是天禄,不敢有召不应。那许纪氏以神咒召他,他化身下界,不曾仔细探查,误了贤兄的正事,着实不该,还请贤兄海涵。”
宫梦弼把皇甫丛扶起来,道:“郎君言重了。”
“郎君身居天府,奉召而行,哪里称得上罪过,倒是当日我出言不逊,还要请郎君原谅才是。”
皇甫丛叹息一声:“惭愧。说起来是天府任职,但也不过是月府一个播撒露水的小神而已,一来职责在身,不能擅离,二来也有些避嫌的意思,我已经许多年不曾回天狐院,也甚少归家,并不知道如今天狐院已经有了这样的变化,竟闹出这样的笑话来。”
“郎君说的哪里话,这件事情是有心人在背后捣鬼,并不是郎君的过失。我也从未怀疑过婵媛少主诚心,只凭借这种手段,如何能坏得了我们的交情?”
皇甫婵媛露出笑容,实话实说道:“若是他人,我也不敢作保,但族叔为人我还是了解的,我相信他不会参与到这种事里的。”
皇甫丛看着皇甫婵媛,脸上露出欣慰来。
皇甫婵媛正色道:“话虽如此,但毕竟是误了贤兄的正事,造成这样的误会,我们也不能毫无表示。”
她看向皇甫丛,皇甫丛便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盒。
皇甫婵媛从他手中接过玉盒,走到宫梦弼身前,打开玉盒,露出其中一枚如同露滴的珍珠。
只是打开玉盒,宫梦弼便已经感受到空气变得湿润清透起来,月中灵机与水中灵机相合,生此清露,又云沆瀣。
餐六气而饮沆瀣,漱正阳而含朝霞。
宫梦弼也为之动容,道:“此物实在珍贵,不可如此。”
皇甫丛道:“我这神职没有什么妙处,也就只有这点露水还算有用处,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真正稀罕的东西,我也弄不来。”
“贤兄收下吧,这是族叔自己祭炼的宝物,也不干涉天规,以此表我们的诚心了。”
宫梦弼便只好收下,道:“却叫我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皇甫婵媛摇了摇头,道:“一枚珠子,也算不得什么,比起贤兄的情谊,更是不值一提了。贤兄如今跟着天狐院一道巡查,不知情势如何?”
“我备了几盏薄酒,边饮边聊吧。”
皇甫丛摆了摆手,道:“夜半将至,我要在职留守,就不掺和你们年轻人做事了。”
皇甫婵媛道:“贤兄留步,我送送族叔就来。”
宫梦弼略作等候,看着皇甫婵媛和皇甫丛出了山门。
皇甫丛离开前看着皇甫婵媛嘱咐道:“少主,你的眼光很好。我在月府任职,能借月照人,因此能大约看到一些气象。此人运数极重,虽然劫气重重,但只要度过劫气,便能青云直上了。这样的人,只宜交好,不可交恶。”
皇甫婵媛送走了皇甫丛,与宫梦弼在狐狸坡对月而饮。
“贤兄把苏司业拖下台去,倒是大快人心了。”
“我还以为他能再忍一忍,在岁宴上发难,谁知道这样沉不住气,现在就出手了。”
“你果然是故意留的尾巴。”
“只是一步闲棋,有没有用本是两说。”
两人在背后说了些苏司业的笑话,又聊了聊狐子院的问题。皇甫婵媛是有心请教,宫梦弼也不吝啬提点,直到天色将明,两人才相互道别。
皇甫婵媛有偌大家业要去学着打理,有族中的前辈晚辈需要对付,并不怎么空闲。
而宫梦弼更是要跟着天狐院区巡查狐子院,也没有清闲的时候。
今日要巡查的,是摩云堡狐子院。
修武县云台山摩云堡狐子院,狐子院院长姓苏。
狐子院巡查使来的时候,已经没有祭酒、司业和院丞跟着了,他们只在第一次巡查,也就是巡查吴宁县狐子院的时候出面坐镇,而后便由各位博士主持巡查,最终结果上呈到他们桌案上,确认无误便算结束。
或许下一次他们出现,就是最后一个狐子院的巡查了。
一到摩云堡狐子院,宫梦弼便有些皱眉。无他,这里离人世太远了。
云台山高耸入云,因此有云台之称,摩云堡更在云台顶上,堪比龙盘山里的入云峰出云洞了,但比入云峰离人迹更远。
“恭迎巡查使者!”
摩云堡狐子院的苏院长鲜衣羽扇、丰致翩翩而来,带着身边十多位先生,笑着将众人迎入堡中。
堡中狐子着黄衣白衣,聚拢一处,见着苏院长和巡查使,便磕头跪拜,口称“上仙”。
“都起来。”苏院长含笑道,“今日巡查使来,正是考校你们所学的时候,都把本事显露出来。”
“是,院长。”众狐子齐声作答。
“那就开始吧。”为首的是胡姓博士,乃是天狐院传授服气修行根本道法的先生。
各巡查使各司其职,博士主管,助教、直讲辅佐。钱粮官索来账目,便开始盘点库房。
宫梦弼也是助教,只是不怎么在天狐院授课。又是编撰狐书的人,因此被胡博士安排去考校狐子所学。
也不仅仅他一人,几个助教分头行动,或是考校文经,或是考校修行。
宫梦弼以狐书“九法”为基准,准备考校摩云堡狐子院的狐子,与他一起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直讲曹狐仙,还有一个是跟着学习打杂的纯婉仪。
“这位先生贵姓?”宫梦弼看向接待他们的摩云堡狐仙询问道。
这位狐仙面上镇定道:“免贵姓程。”
“程先生在摩云堡授哪一科哪一业?”
“我授修行科,教导他们修行护身法。”
“那便请程先生在此稍待,那我们便先从护身法考起?”宫梦弼看向曹直讲。
曹直讲野狐出身,只有笑眯眯的脸色,没有不同意的时候,指挥道:“就从护身法考起,纯姑娘,去请狐子来吧。”
纯婉仪微微行礼,便出了门去。
这两个月实在太忙了,九月就休了2天,十月国庆以后还没有休过,刚刚在外面出差一周回来,快要被生活揍趴下了,还是更新一下报个平安。
目前来看十一月没有这么忙了,应该可以多更一些。
第811章 为奴为婢
不过片刻,纯婉仪就领着一个瘦小精干的狐子进来。
几个主考官的目光看过来,这狐子便浑身都紧绷起来,浑身有些发颤,跪伏在地上,大礼参拜道:“见过诸位上仙、诸位考官。”
“起来吧,只是考校你平日所学,看看苏院长把你们教的怎么样,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不必拘束。”
这狐子便爬起来躬着身子,口中称是。
宫梦弼问道:“平日里修行什么法术?”
这狐子答道:“修炼练气法、神力术。”
“演练来看看。”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程先生腹诽着,说好了从护身法考校起,怎么又考校练气法。只是他也不敢反驳,就当做没有听过。
这狐子努力定心定神,开始纳气存神,吐纳灵机。
因为心神难定,所以磕磕绊绊好一会儿,才静心修行。
但一吐纳存神,宫梦弼眉头就皱了起来,等他存气运功,行过周天,宫梦弼便屈指在桌案上敲了一下。
敲击声唤醒了这狐子,宫梦弼问道:“这是什么练气法?”
狐子哪里知道这是什么练气法,只能看向程先生。
程先生强笑道:“这是我家院长家传的练气法,因狐书中的练气法我们都不太熟悉,怕不能教好狐子,所以传授了我们熟悉的法术。”
宫梦弼笑了起来,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不再理会这先生,对着狐子道:“再使一使你的神力术。”
狐子闻言,便掐诀念法,法力游走四肢百骸,便气力逆转,刺激血肉肌理,体型瞬间胀大了几分,从瘦小精干的模样变成了一个雄健的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