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聊斋开始做狐仙 第383节

  “天失其位。”

  身后两个小徒弟不明白他的意思,上前问道:“师父,您在说什么?”

  陈术士伸手摸着两个小徒弟的脑袋,问道:“你们跟着我多久了?”

  年纪稍长的徒弟道:“我从四岁起就跟着师父,已经十二年了。”

  年纪稍小的徒弟道:“我从小在师父身边长大,今年十四了。”

  “已经这么久了。”陈术士脸上极难得的露出笑容,他牵着两个小徒弟缓缓走下城楼,久违的流露出如同父亲一般的温情。

  小徒弟感觉到了快乐,走路的步子都欢快起来。

  大徒弟承担的更多,思考的更多,抓紧了陈术士的手,却显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春雨过去了,暖阳高照,大地的生机开始萌发,人心中的躁动也开始萌发。

  不知道从哪个傍晚开始,吴王的大营之中的炊烟便一直向越州城飘去,带去粮食的香味和肉的香味。

  连续数日,便让越州城人心思动。

  按察使夜不能寐,安排了兵丁日夜巡逻,每天都能抓到一大批想要逃出城的,杀都杀不尽。

  那些士兵中,也生出躁动和不安,让越州按察使心惊肉跳。

  又一日傍晚,伴随着袅袅炊烟,吴王大军开始在城外唱歌。

  那是越州的歌谣,是春耕时节田里农夫、农夫会唱的小调,是这边人人都会唱、人人从小听到大的曲调。

  风把炊烟带进来,把歌谣带进来。飞来的箭矢把吴王劝降、善待俘虏、既往不咎的消息传进来,把吴王仁德、勤政爱民的好名声带进城里。

  飞进城里的箭矢可以收缴,但飞进城里的风却收缴不了,躁动的人心也收缴不了。

  人心惶惶,终日不安。

  终于在某个夜晚,陈术士忽然惊醒,连灯也没有点,便赤脚推醒了两个徒弟。

  他用两个荨麻编制的布条绑在徒弟的眼睛上,用红绳把他们的手系在一起,伸手在他们背后推了一把,道:“跑!跑起来!”

  大徒弟想要回头,被他按住脑袋,道:“不许摘、不许回头、不许停,拉着你师弟,不到天亮不许停!”

  “跑!”

  眼睛看不见,冲天的喊杀声和巨大的破城门的声音已经让他们浑身战栗,火油燃烧的烟味和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他们无法思考,本能地听着师父的吩咐奔跑起来,向前、向前、一直向前。

  奔跑起来,那喊杀声便在风里渐渐模糊,那气味便在身后追之不及。他们似乎被一股木头的气息包裹起来,把一切令人恐惧的东西都甩在脑后。

  

  陈术士目送着两个小徒弟消失在城中,他转身回去,戴上高冠,披上羽衣,拿起桃杖,赤着脚去见按察使。

  他早年受过越州按察使的救命之恩,后来卜算出他命中大劫将至,便投奔而来,只可惜人力有穷尽,始终也没有寻到生机。

  越州按察使没有安寝,挣扎着召唤副将要去主持大局。

  两个身着吴军甲胄的人忽地闯进门来,这两个人如同铁塔一般高大,目中泛着碧色,浑身都是鲜血,散发着不似生人的煞气,仿佛是地府勾魂的恶鬼。

  “保护按察使!”

  亲卫一声高呼,数十人冲了出来,远远便冲着那两个刺客放箭。

  有好手的箭矢从甲胄的缝隙里射进去,穿过了那两个刺客的身体,但他们丝毫不退,仿佛感觉不到痛苦一般。

  只挥舞着钢刀,将逼近要害的箭矢打飞,便朝越州按察使越逼越近。

  亲卫拦上前去,只一合,便被一刀斩成两段。

  这是生撕虎豹的神力!

  数十个亲卫,竟然挡不住两个刺客,不断逼近越州按察使。

  亲卫已经恐惧,已经绝望,只觉得面前的对手不是活人,而是恶鬼神魔。

  但越州按察使握紧了手中的剑,脸色发白,眼神却刚毅,并不肯轻易赴死。

  “中!”

  忽地,门外传来一声大喝。

  那高冠羽衣的术士挽着桃弓桃矢,连续两箭射在两个刺客身上。

  桃矢不能穿甲,发出碰撞的声音便掉落在地上,但那两个刺客却忽地顿住,发出惨烈的嘶吼,从七窍中钻出光来,化作两个鬼神,憎恨地看了一眼术士,就想要逃走。

  术士举起桃木令牌,呼道:“雷来!”

  轰隆一声,虚空生出两道惊雷,将那两个妖魔劈中,化作飞灰。

  越州按察使露出惊喜,叫道:“陈师来得及时!”

  陈术士并没有任何喜色,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道:“附体作祟,吴王有邪鬼相助。”

  他的神色仍旧平静,道:“按察使,我们有大难了。”

第625章 乱党妖人!好死!

  越州城顷刻间陷入乱局,城门告破,猖神附体的兵丁一马当先,成为冲锋陷阵的尖刀,执行刺杀、破城的任务。

  吴王看着那围绕着城门的激烈斗争,喊杀声震天响,知道大局已定。

  城门告破,越州军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堵住他的大军。更遑论那行斩首之术的断刀营已经突入城中,领军的王、李二将军亲自主持大局,谁也逃不了。

  兵马围绕着城门、城楼陷入焦灼,吴王看向一身甲胄的世子,道:“顺儿,去,将越州城打下来。”

  世子拱手领命,一声呼喝,领着八百人马加入战场。

  越州城本就是劣势,再度押上八百人马,立刻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大军如洪流一般从城门涌入,而杀戮和血腥向着城内不断蔓延。

  诸将恭维道:“世子神勇!”

  吴王满意地笑了起来,道:“是诸位将军领军有方。”

  胜局虽然早就已经注定,但有没有世子下场很重要。吴王对他寄予厚望,他也要证明自己对得起吴王的期望。或者说,在诸将面前,他应该是一个符合期待的世子的模样。

  世子陷入战场,指挥着兵马攻入城中,很快就消失在城门外。

  纷乱的军气、杀气、人气、龙气、煞气混在一起,相互纠缠,就如同从四野烧起来的火,在风的作用下纠缠在一起,很快就难以分辨了。

  越是一滩浑水,越是方便摸鱼。

  越州城中,断刀营的王、李二将军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立在高处,立在阴影之中,只露出两双眼睛,闪烁着非同寻常的光芒。

  他们看着那骑着神驹的世子进入城中,相视一笑,道:“来了!”

  越州城兵马节节败退,事发突然,而越州的士兵早已疲软,也没有抵抗的心气。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世子高呼着,冲杀的吴军也高呼着,彻底击溃了越州军的士气。

  越来越多的越州军选择放下兵刃,溃败不过在须臾之间。

  夜里的风还带着冷意,越州按察使的头发有些散乱,看着那逼近的火光,知道大势已去。

  但是副将和亲卫还看着他,副将眼中带泪,道:“大人,走吧,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往哪里去呢?”越州按察使看着他们,一时间却迷茫起来了。

  “往南去吧,南去就是镇山,进了山里就有机会了。”

  越州按察使的眼里渐渐冒出一点决绝的神光,道:“不,我们北上!吴王谋反,我要向陛下报信!”

  副将和亲兵一时间也露出惨烈的神色,道:“那就北上,越过梅山溪,便可走水路离开。”

  “走!”

  亲兵护卫着越州按察使趁乱杀出北城,北行而逃。

  陈术士紧跟着越州按察使,一路施展咒术,遮掩鬼神耳目,瞒天过海,令他们顺利成行。

  等他们出了城,世子附近忽地有人大喊道:“越州按察使向北逃走了!”

  世子立刻率兵策马紧追不舍,向北而行,大军紧随其后。

  果然,很快发现了越州按察使逃亡的踪迹,顺着痕迹一路向北,要将越州按察使生擒。

  听到身后追兵的动静,越州按察使跑得越发快,率先到了梅山溪。只是面对着梅山溪的涛涛河水,又没有渡船可行,按察使勒住马头,回头看向越来越近的追兵,悲道:“看来是天要亡我!”

  陈术士道:“还没有,我有一法,可以保诸位过河。”

  陈术士下了马,他拘起一捧水泼在空中,念着咒语,忽地,梅山溪便生出雾气来,在风中散开,遮蔽了视线。

  战马发出不安的躁动,对术法起了反应。

  陈术士道:“还请诸位将马蹄用布裹住。”

  他走在水边挥舞着桃杖,他的羽衣伴随着他的咒语在雾中翻飞,而后他猛地举起桃杖,狠狠插入水下的泥沙,只一瞬间,猛烈的寒气就从桃杖上蔓延出去,梅山溪的水停止了流动,结出厚厚的冰层。

  “诸位,快走吧。”陈术士握着桃杖,他的脸在迅速的苍老下去,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生命。

  越州按察使眼中含泪:“陈师!”

  陈术士平静地看着他,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快走吧。”

  越州按察使狠了狠心,猛地一鞭抽在战马身上,“驾!”

  

  被蒙住眼睛的战马在冰面上奔跑起来,不断向北。

  雾气遮掩了世子的方向,但很快,便有一阵风来,吹散了雾气。

  “神明保佑!”

  世子高呼一声,加速向梅山溪冲了过去。

  远远的,便看到那高冠羽衣的术士倚着桃杖,耷拉着肩膀和脑袋,已经没有了声息。

  “乱党妖人!好死!”

  “世子,冰面危险,还是等人来吧。”

  世子看了一眼还没有跑远的越州按察使,本不该冒险,却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团火气,道:“追!他们去得,我们也去得!”

  说罢,一马当先冲上梅山溪。

  世子在先,近卫不敢不跟,一个个紧随其后冲上冰面,追击而去。

  等他们都冲上冰面,那黑暗中,王、李二将军走到陈术士身边,低声笑了起来。

  李将军道:“三哥的他心通真是好法子,玩弄人心于股掌之间。”

  王将军,又或者说是通泽大王看着陈术士的尸身,道:“本来他们会在河岸斗上一场,我们可见机行事,没想到这术士好狠的心,舍了命来为越州按察使铺路。”

  李将军道:“也无妨,如今到了水中,岂不更合我们的意。”

  他哈哈大笑,一掌拍在术士的桃杖上,整个桃杖便剧烈的燃烧起来,须臾间,便化作火炬。

  这火焰无法被河水熄灭,相反,那冰封的水面却在几个呼吸之间恢复了生机,融化的河水流淌着,术士的尸身落入其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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