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后天黎明出发.别被人看见。”
门轻轻合上，四个少年呆立在原地，烛火终于稳定下来，映照着他们震惊的脸。
哈耿第一个打破沉默：“所、所以.这是允许了？”
霍法深吸一口气：“不。”他低声说，“这是考验。”
伊耿握紧了拳头，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龙头大门在晨雾中缓缓开启，铰链的吱呀声惊起了城墙上的渡鸦。十二辆满载药材的马车排成长队，车夫们裹着厚实的斗篷，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
在最后一辆马车的角落，几个巨大的草药筐被粗麻布遮盖得严严实实。其中一个筐内，伊耿蜷缩着身子，深褐色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前。他的紫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邓肯全副武装地呆在马车旁，他拥有了一匹属于自己的战马“雷霆”，一匹属于自己的驮马“快步”，在离开前，他见到了伊戈尔，伊戈尔没有戳穿他们的计划，反而给了他鼓励。
他承诺会册封邓肯为骑士。
“伊戈，你还好吗？”
“嘘！“伊耿紧张地竖起手指。
车队总管正在接受城门守卫的检查。守卫用长矛随意地戳了戳几个药筐，当矛尖几乎擦过盖在伊耿头上的麻布时，少年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这批药材是要送去君临的？”守卫例行公事般地问道。
“是啊，给大学士和戴米昂殿下配药用的。”车队总管咳嗽两声，“听说梅卡王子伤得不轻.有些药材只有咱们龙巢城有。”
伊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城墙之上。
霍法在月桂叶塔的阴影处，银发被晨风吹乱。他手中攥着一封火漆封好的羊皮纸卷，上面用瓦雷利亚语写着“戴米昂亲启”。
“你确定要这么做？”哈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眼眸中带着忧虑，“那封信会暴露他们的行踪。老爹甚至可能直接骑龙把他们带回龙巢城。”
霍法没有回头：“戴米昂叔叔会明白的。伊耿需要保护，但不是被强行带回，真龙总会有长大的那天。”
正午时分，车队在岔路口停下休整。伊耿趁机从药筐里钻出来，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的裤子上沾满了薄荷叶和甘菊的味道，头发上的染料被汗水晕开，在耳后留下褐色的痕迹。
“给。“邓肯不知从哪里摸出半块硬面包，“我从厨房拿的。”
伊耿刚要道谢，突然听到车夫们的谈话：
“听说王子的伤口化脓了，高烧不退”
“血鸦大人亲自去狭海对岸找巫医了”
“那是谣言，不是说戴米昂殿下也去了吗？”
“啊？”
少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邓肯赶紧用大手按住他的肩膀：“别听他们瞎说，你父亲比野牛还壮实，戴米昂大人的医术甚至可以起死回生，梅卡王子不会有事的。”
但伊耿的眼神已经变了。他望向君临的方向，紫眸中燃烧着决然的火焰：“我们得走快点。”
夜幕降临
当车队在路边扎营时，两个黑影悄悄溜进了树林。邓肯背着用麻布裹起来的行李，伊耿则握着一把从药车上顺来的小刀，虽然他自己也不确定能用它做什么。
“从这儿往东，”邓肯展开偷来的简陋地图，“沿着小溪走两天就能到黑水河支流，然后搭渔船.”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而在银血塔的塔顶，雷伊望着北方的星空，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要派人追吗？“伊戈尔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他苦笑着走了出来。“还是您也乐于看到伊耿的成长？”
老龙王轻轻点头：“让他去吧。有些路必须自己走完，龙才会长大。”
第442章 血色星辰
寒风在峡谷间尖啸，卷起细碎的冰晶，打在瑟恩人厚重的毛皮斗篷上簌簌作响。部落的猎人们刚刚归来，拖着一头壮硕的雪原麋鹿，女人们用青铜匕首剥开兽皮，孩子们争抢着还冒着热气的肝脏。老马格拿正用麋鹿血在冰面上绘制符咒，向旧神祈求明日狩猎的平安。
“听！”年轻战士突然抬头，青铜耳环在火光中晃动，“冰川在说话。”
众人安静了一瞬，只听见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是风啦。”红发的女孩笑着踢了他一脚，“胆小鬼，连冰裂声都”
咔嚓。
这次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不是寻常的冰层断裂，而是某种有节奏的、近乎脚步般的碎裂声，从山谷尽头的冰川传来。
老马格拿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他颤抖着抓起一把骨粉撒向火堆，火焰瞬间变成诡异的幽蓝色。
“快跑.”老人的声音干涩如枯骨摩擦，“它们醒”
那个年轻的战士是第一个死的。
冰晶长剑从他背后刺入时，年轻人甚至没来得及转身。剑尖穿透胸膛的瞬间，他的血液在血管里结冰，皮肤上蔓延出蛛网般的霜纹。红发女孩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看见爱人的眼睛在死去那一刻变成了和他身后那些恐怖生物一样的蓝色。
瑟恩战士们抄起青铜武器，但武器在接触那些高大的远古生灵的冰刃的刹那就碎成齑粉。和部落生活在一起的巨人抡起燃烧的松木砸向敌人，火焰却在距离苍白躯体三尺外凝固，保持着跃动的姿态被冻在半空。
“沃格！快跑！”老马格拿惊恐地对着那名和部落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巨人，“快带孩子们”
一道冰刃刺穿了他的喉咙，首领的血液还未落地就变成了冰晶。在老马格拿不甘地意识消散的前一刻，他看到了保护了部落十几年的巨人轰然倒下，甚至没能撑过凡人。
当最后一个活着的瑟恩人倒下时，异鬼们整齐地退开。骑着尸马的异鬼骑士慢慢地从冰川的阴影里浮现，他们苍白的指尖指向一具具尸体。
红发的女孩感觉意识正在消散，但某种更寒冷的东西注入她的血管。她颤抖着站起时，仅存的意识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变成了青灰色，而篝火的温度再也感受不到了。在她周围，数千具尸体正以同样诡异的姿态起身，眼中跳动着幽蓝鬼火。
下一刻，意识彻底消散。
一支庞大的尸体军队缓缓地形成。
永冬之地寒冬之心
凛冽的寒风在环形山谷中呼啸，形成诡异的呜咽声。环形的冰壁上雕刻着比长城还要古老的符文。此刻，数以千计的尸鬼正机械地列队整齐，抬头看向四面八方的寒冰。
七名异鬼骑士站在七个角上，他们冰蓝色的铠甲上凝结着永不融化的霜花。为首的骑士举起由婴儿脊椎骨制成的号角，吹响了唤醒古老存在的第一个音符。
当号角声第七次回荡在山谷中时，异鬼骑士们同时将冰晶剑插入地面。被束缚在尸体中的人类灵魂开始尖叫，那些半透明的幽蓝色光团挣扎着被吸入地底。冰面下渐渐亮起七道脉动的光芒，如同沉睡巨人的心跳。
“以长夜之名。“异鬼骑士们齐声吟诵，声音像是冰层相互摩擦，“以冰之歌的序章之名。“
环形的冰壁开始慢慢融化，露出冰法师领主们沉眠的冰棺。
当那颗惨白的太阳的光芒穿透冰层，照射在七座冰棺上时，第一道裂痕出现了。
咔嚓
冰晶碎裂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直到七座冰棺同时炸裂，冰屑如钻石粉尘般在空中飞舞。
从冰棺中踏出的身影，比寻常异鬼更加高大，在日渐茁壮的冰之歌的催化下，它们渐渐恢复了原始的威能，这些冰法师领主们再次醒来时，体型已经几乎接近巨人的身高。他们的皮肤并非普通的苍白，而是泛着幽蓝的金属光泽，仿佛冰层下的古老寒铁。
为首的领主抬起手，冰晶在他的指尖凝结成权杖。他的王冠最为古老，由天外的黑石锻造，镶嵌着七颗苍蓝的冰晶，每一颗都封印着一个先民英雄的灵魂。
“长夜.将至。我们.机会来临”
他的声音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直接震荡空气，如同冰川崩裂时的轰鸣。
冰窟深处的阴影里，七具更加庞大的冰棺应声而碎。
从中走出的，是七位长夜骑士，异鬼族群里的战士之王，它们是寒神最锋利的剑。每一位骑士的铠甲都由纯粹的冰晶熔铸而成，胸口镶嵌。
当他们同时单膝跪地时，整座环形山谷都在震颤。
“现在，让我们唤醒长夜的使者吧。”
冰法师领主们同时发出了长夜到来的宣言。
第一位冰法师领主站在颤抖海边缘的悬崖上。他没有像凡人那样行走，而是悬浮在离地几尺的空中，脚下自动凝结出冰阶，带着他一步步地走进冰冷的海水之中。
当他将苍白的手探入海水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海水以他的手指为圆心，瞬间凝结成冰。这不是普通的结冰，而是魔法造就的永恒寒冰，呈现出诡异的深蓝色。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蔓延，转眼间就冻结了辽阔的海面。
深海之下，沉睡的庞然大物被唤醒了。
起初只是轻微的震动，接着冰层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突然，一座“冰山“从海面隆起，冰法师领主欣喜地看着那庞然大物。
那根本不是山，而是一头冰龙的脊背！
这头远古生物缓缓浮出水面。它没有翅膀，身躯如巨蛇般修长，覆盖着钻石般璀璨的冰晶鳞片。当它睁开幽蓝的竖瞳时，瞳孔中映出的不是那轮渐渐西垂的苍白太阳，而是永恒的黑夜。
“为寒神而战。”冰法师领主的声音在精神层面直接传入冰龙意识。“让长夜终结该死的夏天。”
冰龙仰起头颅，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那不是巨龙惯常的嘶吼，而是一种能让空气都为之冻结的咆哮。
一颗血色的星辰从天边缓缓坠落。
君临的红堡内，梅卡在剧痛中猛然睁眼。
他的肺部仍如刀割，但某种更强烈的预感让他挣扎着坐起。窗外，黄昏的天空被一道血红色的彗星撕裂，那光芒如伤口般刺目。
“布林登戴米昂.”梅卡嘶哑地呼唤，却无人应答。
第443章 它吃掉了光
五垒，黑夜降临了。
五垒的“都护”柴乾站在第五垒最高的烽火台上，寒风撕扯着他厚重的毛皮大氅。这座由黑石垒砌的古老要塞，是东厄斯索斯的屏障，也是抵御北方黑暗的最后防线。
恶魔猎手的信鸦挣扎着飞来，它的尸体仍在他掌心滴落鲜血，羽毛上凝结的冰晶在月光下泛着幽蓝。他展开染血的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字：
“夜狮已醒，荒原无光。”
柴乾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传说中长夜的先驱，比寒冬更沉默的“怪物”。它不是野兽，不是亡灵，而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逸地的古籍中认为他们是黑暗的具象。
夜狮。
“大都护！”副官冲上城垛，皮甲上沾满霜雪，“斥候回来了”他的副官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回来了一个。”
柴乾转身，看到两名士兵架着一个浑身颤抖的年轻人。那斥候的双眼已经失去了焦距，嘴唇乌紫，却还在喃喃重复着同一句话：
“它在吃光.”
三日前，斥候小队曾深入北方荒原。
他们本是为了调查突然消失的鸠格斯奈部落，在逸地四分五裂之后，五垒几乎断绝了来自内陆的补给与支援，只是依靠着柴乾的能力运转，他与黄都，即西方人所说的卡科萨的天公交好，与远道而来的丹和贝勒订立盟约，龙骑士曾短暂地帮助柴乾防守五垒，为他赢得了鸠格斯奈部落的支持与补给，所以五垒才会派出斥候支援鸠格斯奈人，但是他们却在第三天夜里看到了死亡。
“大地裂开了.”幸存的斥候蜷缩在火堆旁，声音嘶哑，“黑色的雾气从地缝里涌出来，像活物一样.缠绕着那些的尸体。”
他描述的东西让最老练的士兵都毛骨悚然。
他的故事里有吞噬光明的黑雾，火把照不穿，月光透不过，任何落入其中的活物都会在瞬间失去温度，鸠格斯奈人的斑马，五垒骑兵的战马非常恐惧这种黑雾，而人类在面对那自黑夜中蔓延的雾气时也会被恐惧吞噬，而被黑雾触碰过的尸体表面则会生长出荆棘状的黑色冰刺，如同某种邪恶的图腾。
“然后.我们看到了它。”斥候的瞳孔剧烈收缩，“那头狮子.不，那不是狮子.那是黑暗本身！那是黑暗本身！它来了！它们来了！”
嘶哑的尖叫戛然而止。
斥候死了。
柴乾冷着脸下令点燃五垒所有的烽火台。
赤红的火焰在黑石城墙上连成一线，却无法驱散北方愈发浓郁的黑雾。守军们沉默地擦拭武器，他们知道传说中的时刻即将来临。
“传令。”柴乾的声音在寒风中异常清晰，“放弃外围哨站，所有人退守主垒。派最快的信使去黄都.”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那轮惨白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