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梅卡一脚踢翻水桶,“低空突袭才能确保全歼!”
路斯里斯罕见地沉下脸,银发下的紫眸闪着危险的光:“龙梦天赋是先祖赐予我们的礼物,哪怕它模糊不清,也一定要重视,祖父依靠伊戈尔的龙梦帮助家族少走了很多弯路。”
塞内奥尔突然起身,沉默地挡在梅卡和龙鞍之间。这个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有力。
梅卡环视三人,突然冷笑:“行啊,那就看看你们这群神棍”
阿斯兰突然伸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伤:“这不是命令,梅卡坦格利安。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的请求,我亲爱的外甥。”
四名龙骑士围绕在他身边,大有一副梅卡如果不同意,立马就会有两头龙按住偷羊贼,让他连天都上不了,梅卡只能无奈地妥协。
晨风吹散最后的雾气,五头巨龙的影子投向燃烧的树篱城堡。霍法梦中那不详的预兆,此刻正如阴云般笼罩在每个龙骑士心头。
交代完一切后,阿斯兰才忧心忡忡地骑龙离开了营地,这里有四名龙骑士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再多他一个军粮就真不够用了。
正午,攻击开始了。
四头巨龙盘旋在燃烧的城堡上空,龙翼掀起的狂风将黑烟撕成狰狞的巨蟒。琼尼尔眯起眼睛,日漆黑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按计划。”他朝路斯里斯和塞内奥尔打了个手势,“东墙和西门,烧干净。”
路斯里斯咧嘴一笑,月舞优雅地一个侧翻,墨绿色的斑纹龙翼几乎擦着城堡尖塔掠过:“看我的!”
塞内奥尔没有回应,但瑟瑞莉斯鲜红的龙躯已经俯冲而下,龙焰如瀑布般倾泻在日轰开的城墙缺口处。
梅卡骑在偷羊贼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老龙的鳞片。霍法的预言梦像根刺般扎在他心里,但骄傲让他不愿承认不安。
“高飞?”他嗤笑一声,拍了拍偷羊贼粗壮的脖颈,“我们给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龙焰。”
“树篱骑士团“的团长是一个自称“老木头“的落魄骑士,此时这个参与过黑火叛乱的老骑士正疯狂地挥舞着钉头锤:“放箭!放箭!把那些天上飞的蜥蜴射下来!”
他的手下大多是破产骑士和雇佣兵,装备远比普通盗匪精良。三十架重型十字弓架设在城堡各处箭孔,淬毒的箭矢在阳光下泛着幽绿的光。
“团长!”一个满脸刀疤的佣兵突然指向天空,“那头泥炭色的龙要俯冲!”
偷羊贼确实在俯冲,但高度仍保持在百尺以上,远超出十字弓的射程。梅卡虽然嘴上不屑,行动上却遵从了警告。老龙的龙焰如岩浆般浇在主堡屋顶,顷刻间融化了石砌的城垛。
“该死!”老木头踹翻一个瑟瑟发抖的十字弓手,“用蝎子弩!瞄准那头老龙,该死,那是伊葛大人的龙!”
琼尼尔敏锐地注意到城堡西侧塔楼的反光,那是金属器械的寒芒。
“路斯里斯!塔楼!”他厉声喝道。
月舞立刻调转方向,墨绿色的龙躯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塔楼。路斯里斯甚至能看清操作弩炮的匪徒惊恐的表情,下一秒,龙焰就将整座塔楼变成了火炬。
塞内奥尔始终沉默,但瑟瑞莉斯的每一次俯冲都异常精准。红龙的烈焰专门针对城堡的防御薄弱点,很快就把“骑士团“逼到了中央庭院。
梅卡终于按捺不住,偷羊贼一个俯冲扫过庭院上空,龙翼直接拍碎了喷泉雕像。四散的碎石如霰弹般击倒了十几个匪徒。
“梅卡!高度!”琼尼尔怒吼。
梅卡撇了撇嘴,只能再度拉升高度。
偷羊贼很快带着梅卡越飞越高,脱离了可能被射中的高度。
第438章 梅卡坠落
硝烟仍未散尽,焦黑的城堡废墟上飘荡着灰烬。四头巨龙盘踞在坍塌的城墙外,舔舐着爪上残留的敌人血迹。
“看吧?“梅卡从偷羊贼背上跃下,靴子踩碎了一块烧焦的头骨,“什么狗屁预言。”他扯开被汗水浸透的皮甲领口,露出锁骨上那道早已结痂的旧伤,“连皮都没擦破。”
琼尼尔从日背上滑下,棕发间沾着烟灰。他皱眉环视四周,训练出的警觉让他总觉得这片死寂的战场太过安静。“别大意,梅卡,这帮树篱骑士很擅长制作陷阱。”
路斯里斯正用匕首撬着城堡大门上融化的铁锁,闻言回头咧嘴一笑:“陷阱?哈!现在他们最擅长的应该是”
“烤乳猪。“塞内奥尔突然接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三人同时愣住,随后爆发出大笑。梅卡笑得最猖狂:“七层地狱啊!沉默的塞内奥尔居然会讲笑话!”
就在这放松的一瞬间。
“咔嗒。“
梅卡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触发了藏在地上的陷阱。
破空声来得比龙啸更尖锐。
从二十步外的树冠阴影中射出的钢弩箭,精准地穿过梅卡皮甲右胸的缝隙。王子踉跄着后退两步,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失。
“梅卡!”琼尼尔的嘶吼惊起了日。
路斯里斯的匕首脱手飞出,钉在机关发射的位置,但那里只剩一段还在晃动的绳索。塞内奥尔已经闪到梅卡身后,在他倒地前一把托住。
偷羊贼发出震天动地的哀嚎。老龙泥炭色的鳞片全部炸起,长颈疯狂摆动,龙尾扫断了三棵橡树。琼尼尔不得不命令日按住发狂的老龙,黑龙的利爪在地面犁出深沟,月舞在另一头压制住偷羊贼,两头巨龙不停地咆哮着,好不容易才安抚住老龙。
梅卡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死灰色。琼尼尔撕开他的皮甲,瞳孔骤缩。箭头完全没入右肺,只有染血的一点点箭杆露在外面。更可怕的是伤口周围已经开始泛出诡异的绿色。
“是毒药!”路斯里斯的声音都变了调,“这帮杂种在箭头上涂了毒!“
塞内奥尔已经割开自己的披风,手法娴熟地按压伤口周围。这个沉默的龙骑士此刻眼神锐利如剑:“应该是鬼舞草的毒,该死,我们疏忽了,琼尼尔,我们必须得立刻回到君临,大学士那里可能有解药。”
梅卡突然抓住琼尼尔的护腕,紫眸中的焦距开始涣散:“告告诉雷格”一口鲜血涌出他的嘴角,“.不是你们的错”
“闭嘴!”琼尼尔粗暴地扯下自己绣着银龙月桂叶的披风,裹在梅卡身上,“路斯里斯,塞内奥尔准备龙鞍,我们立刻起飞!”
琼尼尔从未如此痛恨过风的阻力。
日的黑色龙翼在云层间撕开一道裂痕,龙背上,梅卡被牢牢绑在临时制作的担架上,脸色灰白如死尸。路斯里斯和塞内奥尔分别驾驭月舞与瑟瑞莉斯在两侧护卫,偷羊贼则在后方为三头巨龙护航,四头巨龙组成的编队将速度提到了极致,但琼尼尔仍觉得太慢。
梅卡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伴随着血沫从嘴角溢出。那支该死的弩箭还插在他的锁骨下方,箭杆早已折断,只留下箭头深陷肺中,鬼舞草的毒素随着血液蔓延,让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
“再撑一会儿,”琼尼尔低声说,手掌紧贴在梅卡冰凉的额头上,“君临就在前面。”
梅卡没有回答,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
当三头巨龙掠过黑水湾,俯冲向红堡的庭院时,雷格一世正在王座厅听取法务大臣阿兰塔利瘟疫善后的汇报。
“陛下,已经大致完成了对王领的初步控制,在梅卡殿下清扫掉王领南部的盗匪之后,所涉及到的家族都主动接受了君临派出的官员,对流民的安置也基本结束了。”
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撕裂了沉闷的空气。
雷格猛地抬头,手中的羊皮纸滑落在地。他太熟悉偷羊贼那沙哑的嘶吼,但此刻,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痛苦。
国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国王甚至没等侍从推开大门,直接撞开厚重的门冲了出去。那顶粗陋的王冠歪斜地挂在散乱的银发上,沉重的王袍拖拽在身后,被他粗暴地扯下甩在地上。
“梅卡!”
他的嘶吼让庭院里的卫兵们僵在原地。
琼尼尔正小心翼翼地从日背上卸下担架,梅卡躺在上面,脸色灰白如旧羊皮纸。一支折断的弩箭仍插在他的锁骨下方,周围的皮甲被血浸透成紫色。
“怎么回事?!”雷格跪在弟弟身旁,手指悬在伤口上方颤抖着,不敢触碰。
“陷阱。”琼尼尔的眼睛冷得像冰,“那些该死的强盗在城堡周围设置了陷阱,梅卡不慎触发了一个,这支箭上涂了鬼舞草的汁液。”
路斯里斯和塞内奥尔沉默地站在两侧,三头巨龙在他们身后不安地喷吐着鼻息。
哈里士大学士带着六名助手匆忙赶来,白袍在奔跑中翻飞。但当他检查完伤口后,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陛下.”他声音发颤,“箭头已经刺入肺部,鬼舞草的毒素蔓延到了心脉”
雷格一把揪住大学士的白袍前襟:“那就把它取出来!用你的所有本事!”
“取出来他会立刻窒息”哈里士绝望地说,“而且中箭的位置太危险了,我无法保证解药能够中和毒素.”
路斯里斯突然一拳砸在石墙上,指节迸裂出血:“废物!”
角落的阴影里,匆匆赶来的布林登侯爵的独眼在听到“鬼舞草”时骤然收缩,又在听到哈里士的判断时坚定了一下。他悄无声息地走到雷格身旁,声音低沉:“需要戴米昂,这种程度的伤只有戴米昂能够处理。”
雷格猛地抬头,紫眸中燃起一丝希望:“龙巢城”
“我去。”血鸦已经转身,“血眼比渡鸦快。”
他扫了一眼无能的大学士:“在我回来之前,梅卡必须活着。”
哈里士对这个还是有点信心的,鬼舞草是常见毒药,没有那么暴烈,加上梅卡被送回来也及时,吊住命问题不大。
没人见过布林登如此急切的样子。当他冲向庭院的龙厩时,白袍铁卫们纷纷避让。片刻后,一头红眼白龙从红堡最深处的塔楼腾空而起,“血眼“的体型并不大,但双翼拍打的频率快得惊人,转眼间就化作南方天际的一个白点。
雷格亲自将梅卡移入国王寝宫。当侍从们想帮忙时,他暴怒地驱赶了所有人,只留下琼尼尔三人和学士们。
“还记得吗?臭小子.”雷格用湿布擦拭弟弟滚烫的额头,声音突然轻柔,“你七岁时从龙穴偷跑出来,也是这么发烧.”
梅卡没有回应。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只有偶尔抽搐的手指证明他还活着,学士们紧张地清理伤口,放出带毒的血液,不停地给王子灌下不同的药物维系生命。
路斯里斯靠在窗边,银发被夜风吹乱。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雷格,一直以温和,冷静,公平的形象示人的国王此刻正紧紧攥着弟弟的手,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生命流逝。
塞内奥尔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血眼是现存速度最快的几头龙之一。”
琼尼尔望向南方漆黑的夜空,默默计算着时间。如果足够幸运,戴米昂没在地下室玩尸体,布林登完全可以在深夜将戴米昂带回来。
希望梅卡还有救。
第439章 起死回生
烛火在潮湿的石壁上投下摇晃的阴影,将戴米昂瓦雷泽斯用防护用的服装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轮廓勾勒得如同某种古老壁画中的巫师,他用手中的瓦雷利亚钢柳叶刀划开尸体的胸腔,黑血热的腐败气息立刻在密闭空间里炸开,那是一种混合了铁锈与烂苹果的甜腥味。
“这是第三处内脏出血。”戴米昂低声自语,指尖拨开黏连的肺叶,“肝脏完全坏死.怪不得,怪不得。”
解剖台上的尸体曾是龙巢城的一名石匠,强壮如山,却在三天内被黑血热啃噬成一具空壳。戴米昂的紫眸微微眯起,记录着每一处病变。他知道,每解剖一具尸体,就离彻底破解这种瘟疫更近一步,尽管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但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并没有黑血热的特效药,谁也不知道这种堪比曾经的颤抖症的疾病会不会卷土重来。
突然,石阶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戴米昂大人!”
侍从的声音在幽深的地道里回荡,带着不自然的颤抖。戴米昂头也不抬:“出去。”柳叶刀继续分离着黏连的筋膜:“我说过不要打扰。”
“是、是血鸦大人!他骑着‘血眼’从天而降,说梅卡王子”
戴米昂将柳叶刀扔进一旁的药水里清洗干净收了起来,快步走出了地下室。
他换好了衣服,扯下染血的手套,黑袍在身后翻涌如翼。三步并作两步冲上螺旋阶梯,冰冷的石阶被刚换好的靴子踏出沉闷的回响。
地面上的山风像刀子般刮来。戴米昂眯起被火光刺痛的眼睛,看到布林登正站在他的沙耶尔旁边,这很不寻常。血鸦极少亲自驾驭“血眼“离开君临,更不会贸然接触其他龙骑士的坐骑,即便是小时候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梅卡怎么了?受伤了?”戴米昂甚至没等对方开口。
“弩箭,鬼舞草毒,肺贯穿。”血鸦的独眼比往日更加血红,“大学士们已经放弃。现在只有你了,戴米昂堂兄。”
戴米昂摩挲着腰间的药剂囊。不需要更多解释,梅卡坦格利安能撑到现在,纯粹靠坦格利安血脉的顽强和学士们还算专业。
沙耶尔感应到主人的情绪,胭脂红色的鳞片全部炸起,嶙峋的龙颈低垂下来。戴米直接抓住鞍链:“带路。”
布林登的白龙“血眼“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这头红眸的雪白巨龙比沙耶尔小一圈,却以敏捷著称。两头龙同时腾空而起,向北方飞去。
“谁干的?”狂风将戴米昂的声音撕成碎片。
前方“血眼“背上的血鸦回头,白发在气流中狂舞:“树篱骑士团的杂种.”
沙耶尔突然加速,嶙峋的骨甲划破云层。戴米昂知道,此刻的梅卡正躺在红堡里,每一秒都在失去更多生机。而他是比任何祈祷都虔诚的希望。
戴米昂踏入房间时,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他身上的黑袍还带着高空飞行的寒意,紫眸扫过床榻上濒死的梅卡,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都让开。”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围在床边的学士们不由自主地退后。雷格一世仍死死攥着弟弟的手腕,指节发白,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生命从梅卡体内流失。
“陛下,”戴米昂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坚定,“如果您希望他活,就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