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铁锻造的烛台在石墙上投下幽暗的火焰，将聚集于此的瓦雷泽斯族人的影子拉长，如同古老的龙影在石壁上低语。伊戈尔端坐在长桌的首位，双手交叠抵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
“奥瑟里斯。“伊戈尔的声音低沉如地底雷鸣，回荡在寂静的大厅内。
奥瑟里斯瓦雷泽斯微微抬头。他是瓦雷泽斯家族第三代最低调的男性，虽然没有戴米昂那样精通医术与龙斗，也没有塞巴斯蒂安那样博览群书，没有雷耿的孩子们那样年轻矫健，但那双深邃的紫眸却同样锐利，带着历经岁月洗礼后的沉稳。
他是瓦雷泽斯三代最擅长左右逢源的那个，跟年轻时候的鲁莽判若两人。
“父亲已经老了。“伊戈尔缓缓道，“黑血热虽未夺走他的性命，却带走了他的精力。君临需要新的猎手。奥瑟，轮到你张开猎弓了。”
奥瑟里斯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轻轻摩挲着桌面上刻印的银龙月桂叶纹章。
“没猜错的话，父亲现在应该在委托布兰重组御前会议。”他最终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锋芒，“即便他是瑟蕊娜姑姑的养子，伊戈尔，你能保证布兰依然对瓦雷泽斯家族保持忠诚吗。”
“布兰无需忠诚，奥瑟。”伊戈尔斩钉截铁，“他如果对我们忠诚，反而不是他了。”
角落里的丹瓦雷泽斯点了点头：“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忠诚的血鸦，奥瑟。布兰只会考虑全局，考虑怎样利益最大化。“
伊戈尔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正因如此，奥瑟里斯才是最合适的那个。”
奥瑟里斯了然地点点头，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会议结束后，琼尼尔和路斯里斯拦住了伊戈尔。
琼尼尔咧嘴一笑：“舅舅，让我和路斯里斯去君临吧。我们保证把爷爷安全接回来。”
路斯里斯也附和道：“是啊，龙巢城现在无聊得要命，连龙都懒得打架了。”
伊戈尔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你们以为这是去参加比武大会？”
路斯里斯耸耸肩：“总比在这里数砖头强。”
“不行。”伊戈尔干脆利落地拒绝，“奥瑟里斯一个人就够了，不需要你们去添乱。”
路斯里斯还想争辩，却被琼尼尔一把拽住。他们太了解伊戈尔的脾气一旦他做出决定，除非他自己选择改变，否则无人能改。
“那至少让我们送奥瑟里斯一程？”琼尼尔退而求其次。
伊戈尔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可以。但送到黑水河就回来，别给我惹事。”
与此同时，在君临的红堡内，布林登站在首相塔的窗前，独眼凝视着远处的龙穴。他的养母瑟蕊娜曾告诉他：“龙与乌鸦都是黑色的，但龙燃烧自己照亮他人，而乌鸦只在死亡上空盘旋。”
“大人。”一名侍从低声禀报，“龙巢城的渡鸦到了。”
血鸦展开信笺，嘴角微微上扬。
“奥瑟里斯瓦雷泽斯.“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味它的含义。
他知道，林戈尔的退位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而他，一个被瓦雷泽斯养大的“乌鸦”，必须确保权力的过渡不会引发新的风暴。
“准备迎接新的首相。”他对侍从下令，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以国王和首相的名义。”
龙穴内，搭在床铺上的橡木桌上摊开一张羊皮纸，墨迹未干。林戈尔依在床上，苍白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羊皮纸。他的面容比往日更加憔悴，黑血热虽未夺走他的生命，却在他脸上刻下了更深的沟壑。
布林登站在他的身边，低头等待着林戈尔的回应。
“哈尔温雷德温、阿兰塔利、哈利翡冷翠”林戈尔缓缓念出名单上的名字，声音沙哑却依然威严，“你选得很好。”
血鸦嘴角微扬：“雷德温虽然贪杯，但海战经验丰富，雷德温家族的舰队也承担了很繁重的运输任务，瓦列利安家族的小家伙太小了，我没办法按照传统；塔利年轻，但铁腕手段正是君临现在需要的；至于翡冷翠”
“他比金币上的花纹更懂得如何计算。”林戈尔接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那个乖巧的哈利用自断血脉的方式赢得了信任，而从黑血热中挺过来的他也确实再也没有能力延续血脉了。
布林登轻笑一声：“看来我还没忘记瑟蕊娜夫人教我的东西。”
林戈尔的目光柔和了一瞬：“她一直以你为傲。”
当夜，角陵的新任领主阿兰塔利被单独召进龙穴。这位“小猎手“已因在瘟疫期间严格执行隔离令而声名鹊起。他走进房间时，猎鹰般的眼睛迅速扫视了一圈，林戈尔坐在火焰旁，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大人。”阿兰单膝跪地，声音沉稳。
“起来吧，孩子。”林戈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阿兰坐下时腰背挺直，仿佛随时准备拔剑，就像他的父亲一样。林戈尔欣赏这种警觉，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年轻的塔利微微皱眉。
“布林登选择你，不仅因为你的能力，还因为你的忠诚。”老首相的声音低沉，“君临的一些人始终认为布林登是瓦雷泽斯家族的人，他在帮助瓦雷泽斯侵蚀坦格利安的根基，尽管这些人在黑火叛乱后偃旗息鼓，但是只要瓦雷泽斯家族和布林登掌握御前会议一天，这种声音就不会停止，阿兰，你就是这种声音的靶子。”
阿兰的嘴角绷紧：“我不在乎闲言碎语。“
“但你必须在乎，必须注意。”林戈尔突然倾身“因为那些闲言碎语会变成匕首，就像黑火叛乱的突然爆发一样，明白吗？”
壁炉的火光在林戈尔的紫眸中跳动，那一瞬间，阿兰仿佛看到了盘旋在龙巢城上空的星歌的影子。
“我明白了，殿下。”他郑重地点头，“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的。“
林戈尔靠了回去，满意地呼出一口气：“很好。现在去吧，法务大臣阁下，君临的监狱还等着你清理呢。“
当阿兰离开后，布林登从阴影中走出，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你没必要这样保护我，林戈尔叔叔。”他轻声说，“我能对付那些毒蛇。”
林戈尔咳嗽了几声，指缝间渗出淡淡的银色：“当年蜜莉莎把你交给瑟蕊娜时，你才那么小一点.”他比了个高度，“连龙都不敢靠近。现在，竟然已经长成了王国的支柱了，布兰，勿忘长夏永存。”
布林登沉默良久，最终单膝跪地，握住老人枯瘦的手：“为了长夏永存，林戈尔叔叔，我以血与火为誓。”
窗外，星歌的咆哮隐约传来，仿佛在见证这场跨越两代人的托付。
第434章 我会替您守好这里
龙穴的穹顶在正午阳光下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焦炭的气息。盖林站在阴影与光明的交界处，仰望着那头紫金色的庞然大物，盖列索斯正盘踞在土石堆砌的高台上，粗重的鼻息掀起阵阵热浪。
“你确定要驯它？”梅卡的声音在空旷的龙穴中回荡。这位脾气火爆的王子今天罕见地保持了耐心，布满老茧的手按在剑柄上，“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盖林的黑发被汗水黏在额前，他用力摇头：“父亲能驯服巨龙，我也可以。我不能辜负你和陛下，先王的信任。”
梅卡苦涩一笑：“那就别给我们丢脸。”他转向偷羊贼。那头泥炭色的老龙正懒洋洋地趴在角落，但竖瞳始终紧盯着盖列索斯，“老伙计，盯着点那小子。”
盖林深吸一口气，迈入阳光照射的区域。盖列索斯立刻昂起头颅，紫金色的鳞片在光线下闪烁着金属光泽。少年按照梅卡教导的方式缓缓靠近，左手持鞭，右手拽着刚从厨房拿来的整只烤羊。
“安静.安静“盖林轻声安抚，将烤羊抛到巨龙面前。盖列索斯嗅了嗅，突然喷出一股夹杂着火星的鼻息，烤羊瞬间化为焦炭。
梅卡在后方咒骂一声，但盖林没有退缩。他继续向前，这次直接伸手触碰巨龙的颈部。盖列索斯发出低沉的咆哮，却没有攻击，这是个好兆头。
“上鞍！现在！”梅卡喊道。
盖林敏捷地攀上龙背，却在扣紧鞍带时犯下致命错误，他的手指因紧张而颤抖，皮带只扣上了一半。盖列索斯突然暴起，巨大的双翼掀起狂风，整个龙穴都在震动。
“抓紧！”梅卡的警告被巨龙的咆哮淹没。
盖列索斯以惊人的速度腾空而起，盖林的身体像破布娃娃般被甩向高空。在即将撞上穹顶的瞬间，少年本能地蜷缩身体，但还是重重砸在石墙上，然后沿着弧形墙壁滑落，在土石堆中砸出漫天沙尘。
梅卡的反应快得惊人。偷羊贼在他跃上龙背的瞬间就腾空而起，泥炭色的老龙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敏捷，一口咬住盖列索斯的尾巴。
“控制住它！”梅卡的咆哮中带着血腥气，“给我把这畜生烧成灰！”
偷羊贼的喉咙深处亮起橙红色的光芒，龙焰即将喷涌而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土石堆中传来：
“不梅卡”
盖林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鲜血从他的嘴角、鼻孔和耳道不断涌出。他的左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但紫罗兰色的眼睛依然明亮：“是我的错.”
梅卡僵在原地，偷羊贼的火焰在喉间熄灭。盖列索斯趁机挣脱，缩到龙穴角落发出哀鸣。
当梅卡抱起黑发私生子时，发现少年的肋骨至少断了三根。盖林却挣扎着抓住他的衣领：“让我.再试一次.”
“你他妈疯了？”梅卡的声音罕见地发抖，“你差点”
“龙不喜欢.懦夫”盖林咳出一口血，却露出倔强的笑容，“而且不要迁怒.它。”
当夜，雷格一世在小型议事厅召见梅卡。国王的手指敲击着王座的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盖林怎么样？”
“身上的骨头至少断了七八根，有根肋骨差点插进肺子里，死不了。”梅卡灌下一大口酒，“但至少三个月下不了床。”
雷格沉默片刻：“盖列索斯呢？”
“锁在龙穴最深处。“梅卡的眼神变得危险，“但我建议别杀它那小子醒来第一句话肯定是问龙怎么样了。”
国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梅卡，梅卡挠了挠头，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坦格利安每一头龙都很珍贵。盖列索斯这种尤其宝贵。
“冲动是魔鬼，你该改改脾气了，梅卡，不然我真的不放心伊耿还在你的手里。”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龙穴的方向，“等他能走路了，让他再试一次。“
梅卡猛地抬头：“你认真的？”
“认真的，坦格利安需要龙骑士，更多的龙骑士。”雷格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龙不喜欢懦夫，这句话不错，盖林说的对。”
在龙穴深处，盖列索斯不安地挪动着身躯。它的鳞片上还沾着盖林的血迹，龙的眼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仿佛在等待那个黑发少年的归来。
黑水河的波光在夕阳下泛着血色，奥瑟里斯的坐骑雷耶尔斯在渡口前停下。琼尼尔和路斯里斯骑着龙紧随其后，日和月舞在低空盘旋，龙影掠过河面，惊起一群水鸟。
“就送到这儿。”奥瑟里斯回头，语气不容置疑，“你们该回龙巢城了。”
路斯里斯央求道：“让我们跟你进城吧，奥瑟里斯。我们保证不惹事。”
琼尼尔也凑上来，装作严肃地补充：“对啊，我们还能帮你盯着君临，看看那些家伙有没有背地里搞小动作。”
奥瑟里斯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击龙鞍：“伊戈尔让你们送到黑水河，不是君临城门。”
“可”
“没有可是。”奥瑟里斯打断琼尼尔，声音冷了下来，“这不是比武大会，也不是狩猎。君临现在是一座刚从瘟疫中喘息的病城，不需要两个精力过剩的龙骑士再添乱。”
路斯里斯还想争辩，但琼尼尔拽了拽他的袖子，摇了摇头。他们太了解奥瑟里斯的脾气，这位不冒头不出彩的瓦雷泽斯平时沉稳冷静，可一旦下了决定，就连伊戈尔都未必能让他改主意。
“行吧。”路斯里斯撇撇嘴，调转龙头，“但要是君临的酒馆姑娘们问起我们，记得说我们是因为要事在身才没去的。”
奥瑟里斯嗤笑一声，目送两人不情不愿地飞向来时的方向。日和月舞的龙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君临的街道仍弥漫着药草和灰烬的气息。奥瑟里斯飞过城墙时，守城的金袍子纷纷行礼，他们认得瓦雷泽斯的绿龙。
龙穴内，林戈尔躺在壁炉旁。老人的银发比上次见面更加稀疏，面容憔悴，但那双紫眸依然锐利如刀。
“殿下。”奥瑟里斯单膝跪地。
林戈尔微微抬手：“起来吧，孩子。”他的声音沙哑，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伊戈尔派你来接替我？”
“是的。”奥瑟里斯直起身，“伯父。”
林戈尔点点头：“伊戈尔还是会让我这个老父亲满意的。”
“我会替您守好这里。”
老人终于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你比你父亲和小时候沉稳太多了，杰卡里斯当年可没这份耐心。”
“我带来了君临之外的消息，伯父。”奥瑟里斯压低了声音：“王领和风暴地出现了不少盗匪，伊耿王子和丹妮莉丝公主遇险就因为他们，但是王领贵族和风暴地贵族都没有太多精力处理他们。”
林戈尔点了点头：“你们来处理吧。”
第435章 剿匪
奥瑟里斯在跳蚤窝的临时医站找到了雷格一世。
国王没有戴王冠，银发随意扎在脑后，袖口卷到手肘，正帮一名老妇人包扎溃烂的伤口。他的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君主，倒像个久经沙场的军医。
“陛下。”奥瑟里斯微微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