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释过了。“林戈尔仿佛看透他的想法，“涂上去会像被龙火灼烧过一样灼痛，但伤口今晚就能结痂，三天之内就能完全痊愈，且不会痒，也不会结痂。”首相一把黄铜钥匙随之落入盖林手中，“梅卡殿下嘴硬，你手要稳。“
月光从门缝漏进去，照见梅卡侧躺在床上的身影。少年王子背上的鞭伤狰狞可怖，银发被冷汗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他让整个君临看到三件事：”林戈尔的声音低不可闻，“第一，你确有龙血之勇；第二，雷格会庇护你；第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盖林，“连最傲慢的梅卡都认可你。虽然效果不太好，但是也达到了目的，你确实应该感谢那孩子。”
盖林重重地点点头。
第421章 友谊与亲情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禁闭室里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月光透过高处铁窗，像一柄银剑劈在梅卡背上。王子赤裸的上身布满交错的鞭痕，有些伤口还在渗血，将床单染成深色。
“滚出去，黑发杂种。“梅卡的声音闷在臂弯里。
盖林强制地扶起梅卡，指尖刚沾上药油，梅卡就剧烈抽搐起来。火龙椒的药效几乎让伤口腾起白烟，王子喉间溢出幼兽般的呜咽，指甲在石缝里折断。
直到这个时候，盖林才注意到这个已经当了父亲的家伙，其实也还只是个少年而已。
“忍一忍.”盖林将内衣撕成布条，蘸着药油轻轻按压最深的伤口，“这种药见效快，不会留下痕迹。”
梅卡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紫眸在黑暗里燃烧：“谁让你来的？“
“没人。“盖林直视他的眼睛，“但您本可以告诉雷格殿下计划“
“蠢货！“梅卡嘶声打断，“雷格那个老好人演得出愤怒吗？“一阵剧痛让他咬破嘴唇，“不过也好，现在全君临都知道雷格那家伙罩着你了。“
盖林犹豫着问道：“为什么帮我？“
梅卡猛地打掉他的手，却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伤口，疼得倒抽冷气。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直到远处传来换岗的钟声。
“不为什么“梅卡没好气地说道，“我乐意。”
盖林的手悬在半空。药油滴在石地上。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
林戈尔的影子在门外一闪而过。老首相显然一直守在附近。盖林似乎看见首相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就像一位棋手看到了意料之外的好棋。
药膏的诡异气味在狭窄的石室里弥散，盖林的手指小心地在伤口上游走，尽可能地减轻痛感，但梅卡仍在他触碰时绷紧了肌肉。
“嘶“银发王子猛地抽气，随即又咬紧牙关，把痛呼咽了回去。
“抱歉。“盖林立刻缩手，紫眸里盛着无措，“我轻点。“
“疼就说出来。“盖林小声道。
“闭嘴。“梅卡把脸埋进臂弯，“……再重点，药效才能进去。“
盖林抿唇，重新蘸了药膏。这次他的动作更稳，指尖的温度透过药膏渗入伤口，梅卡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沉默良久，梅卡突然开口：“你今天……为什么替我求情？“
盖林的手指顿了顿：“因为您本可以不用这种方式帮我。“
梅卡冷笑：“谁帮你了？我只是讨厌那群野狗的嘴脸。“
“是。“盖林低头，藏起嘴角的笑。
半晌无言。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梅卡突然开口，声音闷在臂弯里。
盖林的手顿了顿：“因为我是私生子的儿子。“
“蠢货。“梅卡嗤笑，“红堡里私生子还少吗？血鸦侯爵是私生子，财政大臣也是个私生子。”他猛地翻身坐起，不顾伤口撕裂的危险，一把揪住盖林的衣领，“我讨厌你明明流着龙血，却活得像个乞丐，低头哈腰，任人践踏！“
盖林的紫眸在黑暗中闪烁：“父亲说“
“你父亲是个懦夫！跟你一样。”梅卡甩开他，扯到伤口又倒抽冷气，“班森当年能驯服独角怪，能在红草原直面黑火叛徒的血虫，却连为你争个姓氏都不敢，你的母亲可是个正统的坦格利安啊。“
话音戛然而止。盖林的手按在了梅卡的鞭伤上，力道重得让王子瞳孔骤缩。
“不许说我父亲。“黑发少年第一次直视梅卡的眼睛，“他不是懦夫，他只是比你们更懂活着的代价。“
梅卡怔住了。不知道是吃惊还是欣喜。
僵持被窗外的龙啸打破。偷羊贼的吼声里带着焦躁，老龙从龙穴里飞了出来，却不敢靠近红堡。
因为暴云，星歌都在这里盯着它。
梅卡突然笑出声：“老家伙在担心我。“他扯下了自己的项链，扔给盖林，“拿着。”
项链很简单，一根根部缠绕着银丝的龙牙构成了它的主体。
“这是.“
“偷羊贼换牙时掉的。”梅卡别过脸，“丹妮莎做的，反正我也用不上。”
盖林小心地触碰龙牙表面的纹路，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硫磺味。当他抬头时，发现梅卡耳尖泛红。
“别多想！“银发王子恶声恶气地说，“只是嫌占地方。”
远处传来巡夜铁卫的脚步声。盖林匆忙起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被梅卡叫住。
“黑发小子。“梅卡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突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谢谢。”
盖林眨了眨眼：“什么？”
“我说滚出去！”梅卡抓起空药瓶砸向门口，“明天还要训练！”
当盖林溜出地牢时，他并不知道林戈尔依然站在附近，和两位御林铁卫默默望着少年融入夜色的背影。
龙巢城，月桂叶塔，大图书馆。
霍法瓦雷泽斯跪在厚重的橡木椅上，冰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摊开的纹章图谱。他的指尖小心地抚过那些烫金徽记，生怕自己的触碰会惊扰这些沉睡的传说。
“这个像太阳，“他指着马泰尔家的长矛贯日，“但为什么有把长矛在上面？“
“因为娜梅莉亚率领的万船横渡洛恩河时，“塞巴斯蒂安瓦雷泽斯用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在羊皮纸边缘勾勒出当年的路线，“她的长矛与马泰尔的烈日合为一体，终结了多恩的诸王时代。“
霍法皱起小小的眉头：“可多恩现在是两个诸侯.“
“纹章记录历史，不决定未来。多恩的现状是家族的骄傲，家族用武力撕碎了太阳的荣耀，让多恩一分为三”塞巴斯蒂安有些骄傲地翻到下一页，红底黑龙的图案赫然呈现。
“黑火！“霍法立刻绷直了脊背，“叛徒的标记！“
塞巴斯蒂安的银灰色睫毛微微垂下。窗外，一阵风掠过龙巢城的峭壁，正在放风的森卓洛斯的阴影正好覆盖在那枚纹章上。
“戴蒙黑火第一次举起这面旗帜时，“学者气度的龙骑士的手指轻轻描摹三头黑龙的线条，“他还是百姓和部分贵族心中的‘真龙’，在许多骑士眼中，他是比戴伦王更适合的国王。“
霍法困惑地眨眼：“那为什么.“
“因为后来，“塞巴斯蒂安突然合上册子，鎏金的封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忘记了剑应该为什么而挥，贪婪左右了他和他的追随者们。“
第422章 继承人的课程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大图书馆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霍法的冰蓝色眼睛紧盯着羊皮纸上那些蛇形文字，舌尖不自觉地抵着上齿，试图模仿塞巴斯蒂安刚刚示范的发音。
“Rytsas，uha dārys. Kesy tubis， tolvie ossēnātās.“（问候，我的国王。若您允许，我请求觐见。）
他的童声还带着稚嫩的尖锐，高等瓦雷利亚语的喉音被他念得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小鸟。塞巴斯蒂安银灰色的眉毛纹丝不动，但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的节奏暴露了他对霍法的学习成果的评价。
“第七个词的重音在第二个音节，“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羊皮纸，“不是'tubis'，是'tubis'。想象你的喉咙里卡着一根鱼刺。“
霍法皱着小脸再次尝试，这次发出的声音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塞巴斯蒂安正要纠正，大图书馆的门突然被推开。
小瓦拉尔瓦雷泽斯斜倚在门框上，阳光为他银白色的短发镀上一层金边。他已经比父亲高出半头，龙骑士皮甲勾勒出少年人挺拔的轮廓。他手里托着一个锡盘，上面堆着还在冒热气的蜂蜜面包和冰镇牛奶。
“厨房送来的，“小瓦拉尔咧嘴一笑，露出那颗标志性的虎牙，“厨师长说小殿下再不吃点东西，就要饿得被晨风刮跑了。“
塞巴斯蒂安的白袍袖口微微颤动：“我记得现在应该是你在龙穴跟奥瑟里斯学习飞翔，并且记录数据？“
“记录好了，父亲。“小瓦拉尔变戏法似的从腰带抽出一卷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数字和图表，右下角还画着一头打哈欠的小龙，“而且我检查了三遍。“
霍法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塞巴斯蒂安看了看侄子渴望的眼神，又瞥了眼儿子故作镇定的表情，终于轻叹一声：“十分钟。“
小瓦拉尔胜利般地将锡盘放在桌上，霍法立刻抓起一块面包塞进嘴里。蜂蜜顺着他的手指滴到珍贵的《瓦雷利亚自由堡垒谕令集》上，塞巴斯蒂安的白皙额头上隐约暴起一根青筋。
“慢点吃，“小瓦拉尔笑着揉了揉堂弟的银发，“没人跟你抢。“
霍法鼓着腮帮子，突然用含混不清的瓦雷利亚语说道：“Rytsas，uha lēkia. Kesy tubis， tolvie jorrāelātās.“（问候，我的兄长。若你允许，我请求玩耍。）
塞巴斯蒂安刚要斥责这拙劣的篡改，小瓦拉尔已经大笑出声：“好小子！不过'jorrāelātās'是'请求交配'的意思，你想跟我玩什么？“
霍法呛得满脸通红，塞巴斯蒂安的白袍无风自动：“闭嘴！”
“我的错我的错，“少年举手投降，却还在憋笑，“不过说真的，父亲，您当年学高等瓦雷利亚语时没犯过错吗？“
塞巴斯蒂安的表情突然变得微妙。他转身从书架最高处取下一本蒙尘的笔记，翻到某页推到两个年轻人面前。泛黄的纸页上，少年时的塞巴斯蒂安将“dracarys“（龙焰）错写成了“drakaery“（龙屁股）。
小瓦拉尔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霍法则瞪圆了眼睛。
“现在，“塞巴斯蒂安优雅地合上笔记，“把正确的句子抄写二十遍。小瓦拉尔，去检查霍文德斯的鳞片，如果我今天晚上去龙穴看到霍文德斯身上的虹彩有一点点污秽，后果你懂的。“
当两个年轻人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时，塞巴斯蒂安突然补充：“厨房应该还有柠檬蛋糕.如果你们能在晚饭前完成课业的话。“
银发少年拉着银发男孩冲向门口，差点撞翻了一摞古籍。塞巴斯蒂安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轻擦去《龙王谕令集》上的蜂蜜。阳光照在他的银须上，那里不知何时沾了一小点糖霜。
傍晚的龙穴训练是最严苛的课程对于小霍法来说。
龙穴的阴影如活物般蠕动，硫磺的气息灼烧着霍法的喉咙。男孩站在龙穴中间的空地上，脚趾在靴子里悄悄蜷缩，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头龙的眼睛。
森卓洛斯的竖瞳在昏暗中泛着毒液般的幽绿，它缓缓转动脖颈，覆满鳞片的头颅低垂，直到鼻息喷出的热浪掀动霍法的银发。男孩没有后退，尽管他的膝盖在发抖。
“Kostilus（别动）“丹瓦雷泽斯的声音从龙背传来，墨绿色的巨龙立刻静止，但目光仍钉在霍法身上，仿佛在评估一块鲜肉的价值。
“它讨厌小孩。“小瓦拉尔在后面小声嘀咕，“上个月差点咬掉一个侍从的手臂。“
“安静。“伊戈尔的声音冷厉。龙穴最大的巢穴中，沃米索尔也低吼了一声。
霍法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森卓洛斯的喉咙深处传来滚雷般的闷响，龙颈部的骨甲随着呼吸开合。
“现在，背出来。“伊戈尔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昨天教的驯龙技巧。“
霍法的舌尖发干：“巨龙厌恶怯懦者，骑上巨龙并保持平衡需要骑手的勇气与技巧，骑手需要在不使用鞍带的情况下维持自己的平衡，并抵御气流的冲击.”他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森卓洛斯张开的嘴，那里隐约可见熔岩般的火光。
“看着我！“伊戈尔突然厉喝，“不要让巨龙感受到你的恐惧！森卓洛斯是家族最凶暴的巨龙，未来你无论是继承星歌还是森卓洛斯，都不要在巨龙面前表现恐惧“
男孩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努力将视线集中在父亲身上：“是！”
森卓洛斯突然喷了个响鼻，火星溅在霍法脚边。丹大笑起来，拍了拍龙颈：“Rytsas， lōgor（好了，老伙计）“
当巨龙懒洋洋地趴下时，霍法才发现自己的衬衣已经湿透。伊戈尔的大手突然按在他肩上：“不错。但下次记得勇敢些“父亲弯腰与他平视，男孩的冰蓝色眼睛映着龙焰余晖，“记住，真正的龙骑士勇气和技巧缺一不可。“
深夜，霍法抱着小鲁特琴溜进中庭。白天的课程太满，只有这时他能练习音乐，这也是贵族教育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尤其是在和平的年月。
琴弦突然被一只手按住。
“弹错了！“小瓦拉尔从阴影里钻出来，头发上还沾着草屑，“第三小节要快两拍！“
霍法瞪大眼：“你怎么还没睡？“
“霍文德斯打呼噜！“小瓦拉尔做了个夸张的鬼脸，“比雷声还响！”
霍法狐疑地看着堂哥。“说实话。”
小瓦拉尔看着自己人小鬼大的堂弟，耸了耸肩，然后以一个标准的姿势抓住了堂弟的衣服。
“来找你帮忙擦霍文德斯的鳞片，霍法救命，我要完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