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佛斯的祭司们突然收到了他们信奉的那个无名之神的神谕。”他轻声道。“而科霍尔的炼金术士们,则发现他们的库存的材料莫名受潮,负责给他们运送奴隶的多斯拉克卡拉萨被另一个卡拉萨吞并。”
这其中的威胁。不言自明。
“至于里斯和密尔,”使者继续道,语调转为柔和,“他们是您的狗,狗不会看着主人的利益受损。”
里斯是铁王座的狗,密尔也差不了多少,在泰洛西姓瓦雷泽斯之后,三女儿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戴伦二世的手指在王座上收紧。
“你们要多少龙?”
使者抬起眼,谦恭地看向首相与国王。
“五条。”
厅内瞬间沸腾。御前大臣们交头接耳,海政大臣甚至猛地站起身,却被林戈尔一记眼刀钉回座位。
“五条龙,踏平瓦兰提斯的黑墙。”
使者单膝跪地,深蓝斗篷如海浪般铺展在红堡的石阶上。这个动作让刚刚还嘈杂的厅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布拉佛斯的使节从不向任何君主下跪,因为黄金高于王权。
但是龙焰高于黄金。
使者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额头紧紧地贴在膝盖上。他的姿态谦卑得近乎虔诚,仿佛不是在向君主请愿,而是在向神庙中的神像祈祷。
“陛下。”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铁金库愿以瓦兰提斯战后港口的永久特许权为代价,恳请铁王座派遣巨龙助战,一如二百年前,征服者陛下与我们的神圣同盟。“
林戈尔轻轻摩挲着银龙月桂叶纹章的边缘,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港口特许?“他的声音如丝绸般柔滑,“厄斯索斯悬挂银龙月桂叶与三头红龙旗帜的港口可不少,使者大人觉得我们缺码头吗?“
使者低着头,但指节微微发白。“加上瓦兰提斯与奴隶湾的贸易垄断权?“
首相轻笑一声,那笑声让议事厅内的烛火都为之一颤。他缓步走向窗边,龙头权杖敲击在大理石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窗外,君临的港口停泊着数十艘悬挂银龙月桂叶旗帜的商船,桅杆如森林般密集。
“使者大人,“林戈尔背对着他,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愉悦,“瓦雷泽斯家族的商船队,比布拉佛斯的舰队还要庞大。您觉得,我们缺贸易权吗?“
使者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铁金库愿意为陛下的宫廷提供一三百万足金金龙的贷款,利息.减半。“
林戈尔终于转过身,银灰色的眼眸如刀锋般锐利。“利息减半?“他微微偏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不如这样“
他缓步走回使者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一、布拉佛斯向铁王座和铁王座特许的诸侯开放所有自由贸易港,免除关税。“
“二、铁金库向王室提供一千五百万足金金龙无息贷款,九十年期。“
“三、科霍尔必须交出瓦雷利亚钢的冶炼技术,我相信布拉佛斯可以办到。。“
使者的脸色瞬间苍白。这三项条件,每一条都直击布拉佛斯的核心利益,甚至是逼布拉佛斯割肉自由贸易港是铁金库的命脉,无息贷款将动摇其金融霸权,而瓦雷利亚钢技术更是科霍尔绝不外传的秘密,想要科霍尔共享,要么让科霍尔疼到不得不共享,要么就得付出同等的代价。
科霍尔并没有瓦雷利亚钢制造的技术,他们掌握成熟的瓦雷利亚钢重铸的技术这项技术布拉佛斯也有,而且代价没那么大。
所以林戈尔的实际意思是让布拉佛斯交出铁金库密藏的这项技术,
“大人……“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
“或者,“戴伦二世突然开口,王座上的黑影如山般压下,“你们可以继续留着你们的技术和港口等瓦兰提斯的虎党舰队和五十万虎袍军开到泰坦巨人的胯下时,再考虑我们的条件。“
议事厅内死寂一片。
使者缓缓闭上眼,仿佛在权衡最后的筹码。终于,他深深俯首,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
“如您所愿……龙王。“
第398章 黑火叛乱的余波
海浪拍打着囚船的腐朽木板,伊葛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的膝盖已经溃烂,高烧让视线模糊不清。铁链摩擦着溃烂的皮肉,但他早已感觉不到疼痛。船舱里弥漫着盐、血和腐木的气味,唯一的光亮来自头顶甲板缝隙透下的惨淡月光。
然后,黑暗动了。
一个影子从角落里浮现不是走进来,而是像雾气般凝聚成形。那人穿着普通水手的粗布衣,面容平凡得令人过目即忘,但伊葛知道他是谁。
“无面者。“他嘶哑地笑了,喉咙里滚出带血的痰音,“伊戈尔派你来给我个痛快?“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从阴影中走出,手里捧着一碗清水。
伊葛盯着那碗水,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在狭窄的船舱里回荡,像垂死野兽的哀嚎。“千面之神什么时候这么吝啬了?要买我的命,就给我一碗水?”
“不是买。“无面者的声音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是赠礼,伊葛大人。”
伊葛的笑容凝固了。他盯着那碗水,水面上倒映着他的脸紫眸浑浊,胡须虬结,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但渐渐地,水面开始变化,浮现出另一幅景象:
三个银发的男孩站在瓦兰提斯的黑墙下,美丽的银发妇人正用黄金与铜丝制成的简陋王冠为大的孩子加冕。
“戴蒙的血脉.”伊葛的呼吸急促起来,“你们要去找他?“
无面者依然沉默,只是将水碗递得更近了些。
伊葛突然明白了一切,他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好啊。”他喘息着,“拿去吧。我在七层地狱的深处等着你们。”
他接过碗,一饮而尽。
水很甜,像母亲酿的蜂蜜酒,像河湾地夏日的和煦的风,像第一次骑上偷羊贼时掠过耳畔的云。
然后,世界开始旋转。
伊葛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剥离,像褪下一件旧衣服。他看见无面者的手按在自己额头上,看见那张平凡的脸逐渐扭曲、变化,最后变成了
他自己的模样。
“告诉他们.”伊葛最后的呢喃消散在咸涩的海风中,“.我在七层地狱的深处等你们。“
现在穿着伊葛的皮囊的无面者低头看着脚下逐渐冰冷的躯体。他伸手抚过膝盖上溃烂的伤口,血肉立刻开始愈合,骨头重新接合,皮肤恢复光滑。
他胸口的红色水晶黯淡了下去。无面者笑了笑,将那枚红色水晶丢出船外。
已经耗尽魔法的魔法道具无需留下。
当黎明第一缕阳光穿透甲板时,“伊葛”推开舱门,迎着朝阳舒展身体。他的紫眸依然锐利,步伐却不再蹒跚。
似乎是知道会发生什么,船长有些谄媚地搓着手:“大人,您的腿真的不需要.”
“神迹会说服那些人的。”无面者微笑道,声音和伊葛一模一样,“而且,一个尚能骑龙至少在外人在外人眼中尚能骑龙的龙骑士,才存在价值,现在去布拉佛斯,会有人送我去我应该去的地方的。”
征服地。
战争结束了,当波尔公爵死在被龙焰烧塌的城堡时,征服地被伊耿三世扶持起来的诸侯被连根拔起。
“王党”完犊子了。
现在是收尾和最终清算的时间。
叶子湖堡的庭院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未散的血腥气。晨曦的银翼在低垂的云层间划出清冷的弧线,当丹妮瓦雷泽斯夫人从龙背跃下时,她的银发在风中如旗帜般飘扬,尽管已经是个老妇人了,她的脊背依旧笔直如剑,眼眸如冰。
被解救出来的尤斯塔斯奥斯格雷伯爵跪在泥泞中,铁链在他的手腕上勒出深紫色的淤痕,即便已经被解放许久,也没有缓解。他的胡须蓬乱,左眼肿胀得几乎睁不开,可当他抬头望向丹妮时,浑浊的瞳孔里仍燃着倔强的火。
丹妮能够看出来,方格狮子是在向她卖惨,老狮子被解救出来那么多天,怎么可能还是一副凄惨样子不过无所谓,丹妮很欣赏这种会为自己争取利益的人。
“夫人.”他的嗓音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黑火叛党的人.他们烧了我的粮仓,吊死了我的管家,把我的城堡变成了流淌脓水的跳蚤窝.”他的喉结滚动,没能说完。
精瘦如秃鹫的红徒利伯爵上前一步:“征服地流了太多血,夫人。黑火的叛军像野火一样蔓延,他们和次子团的佣兵勾结,甚至”他压低声音,“有人说他们在瓦兰提斯找到了新的盟友,即便他们已经失败,但.夫人,次子团仍在逃窜。”
庭院里的平民们开始骚动,一个裹着破斗篷的老妇人突然扑倒在丹妮脚边,枯瘦的手指抓住她的靴子。“求求您,龙夫人我的儿子被他们抓去当兵,我的女儿她.”她的哭嚎被一阵咳嗽打断。
丹妮没有后退,也没有搀扶她。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老妇人的泪水打湿她的靴尖。
“王室不会抛弃征服地。”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冬日的冰凌般刺入每个人的耳中。“粮食会送来,城墙会重建,叛徒”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几个缩在角落的商人下意识地发抖,“会付出代价。他们的盟友同理。”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天空传来翅膀拍打的声响。
一只渡鸦俯冲而下,落在传令官的臂甲上。它的羽毛漆黑如夜,喙尖沾着长途跋涉的寒霜。传令官解开绑在它腿上的信筒,蜡封上是银龙月桂叶的纹章。
丹妮展开羊皮纸,她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指尖微微收紧。
她抬起眼,声音冷静如铁。
“瓦兰提斯已陷虎党之手,象党的执政官被举族屠杀,虎党的贵族将象党贵族的孩子卖作奴隶,一个好战的瓦兰提斯重生了。布拉佛斯、里斯、密尔、泰洛西、诺佛斯与科霍尔已达成盟约,联合出兵。”她顿了顿,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瓦雷泽斯家族代表王室,将派出五名龙骑士,踏平瓦兰提斯的黑墙。”
庭院里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混杂着恐惧与狂喜的喧哗。商人们交头接耳,计算着战争带来的利润;骑士们握紧剑柄,眼中燃起战意;而平民们那些失去儿女的父母、失去家园的农夫则茫然地望向天空,仿佛已经看到龙焰将云层染红的景象。
奥斯格雷伯爵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如锈刀刮骨。“好……好!让那些杂种尝尝龙焰的滋味!”
老伯爵看到了他成为奥斯格雷公爵的希望。
丹妮没有回应他的狂热。她只是轻轻抬手,晨曦立刻低伏身躯,银鳞在黯淡的天光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她翻身上龙,拉动缰绳,晨曦昂首展翼,飓风掀翻了几顶帐篷,人们不得不眯起眼睛躲避飞扬的尘土。
在龙翼的阴影消失前,红徒利伯爵突然高喊:“夫人!若龙骑士都去了东方,黑火的残党再犯征服地,我们该如何”
风声吞没了他的尾音,但丹妮的回答仍清晰地刺入每个人的耳中。
“那就让他们来。”她的声音里带着龙族特有的傲慢与残忍。
“看看还有多少叛军,够五条龙烧第二次。”
第399章 转瞬即逝
洛恩河入海口的海水被染成了铁锈色。
布拉佛斯紫舰队的旗舰“泰坦之女号“率先撞入瓦兰提斯战船的阵列,船艏包覆的青铜撞角撕裂敌舰侧舷,木屑飞溅。甲板上的水手立刻掷出铁钩,带着倒刺的锁链咬住对方船舷,两艘船在刺耳的呻吟声中紧紧相贴。
“放!“
紫舰队的弩炮齐射,手臂粗的铁矢呼啸而出,将对面甲板上的弓箭手钉在桅杆上。瓦兰提斯人反击得更狠他们的三层桨战舰上架设着改良的密尔投石机,燃烧的沥青弹划破晨雾,砸在“泰坦之女号“的尾楼上,顿时燃起冲天火光。
伊葛或者说,披着伊葛皮囊的“某人”站在布拉佛斯战舰的艏楼上,手指轻抚着腰间隐藏的细剑。他的眼睛是死水般的灰,倒映着燃烧的海面。热浪掀动他灰褐色的斗篷。一支流箭擦过他的脸颊,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泰洛西的彩帆舰队从南面包抄而来,那些绘着缤纷的彩色图案的船帆在阳光下艳丽得刺眼。他们的战术更加狡诈,轻型快船灵活地穿梭在战场缝隙间,水手们用长杆挑着渔网,专门缠住瓦兰提斯战舰的桨叶。
一艘瓦兰提斯战船被困在原地,成了活靶子。泰洛西人怪笑着射出火箭,箭簇浸泡过鱼油,遇帆即燃。被点燃的水手尖叫着跳海,却在入水瞬间被潜伏的布拉佛斯潜水者割开喉咙,这些戴着铜质呼吸器的杀手专门在水下收割落水者。他们是布拉佛斯特有的刺客,据说他们中有些人是黑白之院的学徒,借着战争带来的血与火磨练他们的杀人技艺。
陆地上的厮杀更加惨烈。
科霍尔的黑山羊骑兵发起第一波冲锋。这些裹在青铜鳞甲里的战士,坐骑的犄角上绑着锯齿刀片。他们像楔子般凿进虎袍军的方阵,弯刀砍在瓦兰提斯人的圆盾上,迸出刺目的火星。
“为了黑山羊!“领队的指挥官高喊,下一秒就被虎袍军步兵的长矛贯穿胸膛。他的尸体还挂在矛尖上,战马却依旧向前冲撞,犄角划开两个敌兵的脖颈。
诺佛斯的长柄斧步兵紧随其后。这些光头壮汉穿着铁片缀成的重甲,双手斧抡出致命的圆弧。一个虎袍军百夫长的脑袋飞上半空时,脸上还凝固着惊愕的表情。
紧随其后的是里斯和密尔的大队步兵,以及穿着花花绿绿的雇佣兵们。
正午时分,太阳突然消失了。
战场上的士兵们茫然抬头,看到云层被五个巨大的阴影撕碎。最先传来的是森卓洛斯的嘶吼这声音像是一千把锈刀在玻璃上刮擦。
瓦兰提斯的弩炮手慌忙调整角度,但已经晚了。
森卓洛斯的蝶翼状尾槌扫过城墙,三架弩炮连带着操作者被拍成肉酱。墨绿色的龙焰灌入箭塔,石头在高温下炸裂,守军像烤熟的虾子般蜷缩着坠落。
“龙!龙来了!“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虎袍军的阵型开始崩溃,有人丢下武器跪地祈祷,更多人转身就逃。
森卓洛斯第一个俯冲而下。
这头拥有蝴蝶状尾槌的墨绿色巨龙掠过战场时,掀起的飓风直接掀翻了三个步兵方阵。丹瓦雷泽斯的笑声混杂在龙啸中,他松开缰绳,任由巨龙旋转身体,尾槌像攻城锤般横扫,二十多个士兵像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一个侥幸躲过的长矛手将武器刺向龙腹,却绝望地发现矛尖在鳞片上擦出一串火花就折断了。如是这般,森卓洛斯将虎袍军的后方变成了一片凄惨的地狱。
直到玩累了,森卓洛斯才终于喷出了第一道龙焰。翡翠色的火柱像天神的长鞭,将整支百人队抽成了燃烧的炭像。
晨曦优雅地掠过战场,银翼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被背鳍切割成凌乱的碎片。丹妮夫人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脚下同伴带来的屠杀,她只是轻轻扯动缰绳,龙焰便精确地灌入溃逃的军官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