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拉克休的咆哮震碎了龙穴残存的玻璃窗,猩红龙翼掀起狂风,将燃烧的帷幕撕成碎片,这头已经数年没有出现在君临人面前的巨龙再次在人们惊恐的呼喊声中舒展自己的身子。戴蒙将自己死死压在龙背上,紫眸扫过混乱的战场偷羊贼正被霍文德斯和萨拉法瑟斯压制,伊葛河文狼狈地伏在龙背上,试图挣脱彩虹长须的绞杀。
“戴西里斯!巴尔弥!”戴蒙低吼。
两个瓦兰提斯人正在龙蛋室中快速翻找。戴西里斯跪在地上,手指在六枚龙蛋上方悬停,嘴里念诵着古老的瓦雷利亚咒语。试图感知哪枚龙蛋蕴藏着更强的魔力。
“没时间了!”巴尔弥厉声道,他的弯刀上滴着某个守卫的血,“随便拿两枚就走!你他妈的真以为自己会魔法啊!”
戴西里斯咬牙,咒语被打断。他无法确定哪枚龙蛋更有价值其中一枚金纹蛋脉动着微弱的热度,另一枚漆黑的蛋壳上布满斑驳的鳞片。他一把抓起这两枚,塞进衬甲内的皮囊。
科拉克休低伏身躯,让两人爬上龙背。戴蒙拽动龙缰绳,猩红巨龙冲天而起,翼膜拍打出雷鸣般的轰响。
科拉克休没有去迎战霍文德斯和萨拉法瑟斯,而是龙翼一振,保护着杰德奥林斯朝黑水河口飞去。
戴蒙可不敢赌己方三个年轻的龙骑士能对抗对面的两位经验丰富的老龙骑士还有随时可能骑龙上天的林戈尔和戴伦国王。
此时,班森站在高塔的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长剑。戴伦和西蕊在发现情况不对的第一时间就离开了王家轮宫,骑上快马赶往黑宫寻求庇护那里有黑宫的护卫和银血军,也有星歌与暴云。只留下班森和护卫保护轮宫,伺机而动。
他在迟疑。
他在担忧。
他也是先王伊耿的私生子。
是龙骑士。
和戴蒙黑火一样。
而现在,戴蒙叛变了,带着王剑、巨龙叛变了,他还参与了谋杀瓦雷泽斯家族的族长,以及试图谋杀国王。
“他们会清洗我们所有人。”这个念头如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玛瑞魏斯伯爵终于有了理由。
红堡的廷臣们不会区分“忠诚的私生子”和“叛乱的私生子”在他们眼里,污秽的血液就是原罪,即便自己再怎么中立,廷臣们也不会真把自己当作无辜者。
班森的目光扫过龙穴的废墟,看到雷耿卡翁的“星咏者”剑刃滴血,看到布林登的白鸦如鹰隼般搜寻幸存者。
他们会清算。
我不如盖林圆滑,他早就找好了退路.他们不会质疑他的忠诚。
而我,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
他的手指攥紧剑柄,指节发白。
或许……我该为自己争取一条活路?
就在这个时候,更汹涌的绿色火焰腾空而起,照亮了整个君临的夜空。
“七层地狱啊”班森喃喃道。
雷妮丝丘陵的夜空被染成翡翠色。
疯眼汉奥斯汀穆伦道尔站在燃烧的街巷中央,独眼中倒映着扭曲的火光。他的十字弓手已经死绝要么被龙焰烧成焦炭,要么被倒塌的穹顶压成肉泥。他的计划早已破碎,他的盟友早已溃散。
但疯眼汉从不空手而归。
他找到了为他们争取撤离君临的时间的办法。
“烧吧!“他嘶吼着,嗓音像是被硫磺熏坏的号角,“烧光这篡夺者的都城!“
他踢翻脚边的陶罐,黏稠的绿色液体汩汩流出,在鹅卵石缝隙间蜿蜒如毒蛇。野火炼金术士的恶魔造物,比龙焰更贪婪,比仇恨更持久。疯眼汉狂笑着将火把掷下,翡翠色的火浪瞬间吞没了整条街道。
贵族宅邸的彩窗在高温中炸裂,飞溅的玻璃像冰雹般扫过逃窜的人群。疯眼汉穿过火巷,在一座神庙驻足,他斩下主教的头颅,往门廊里扔去一罐野火。战士之子的雕像在绿焰中熔化,少女的彩绘大理石像流淌下七彩的泪。
“你们不是信奉七神吗?“他踹开圣堂的大门,将最后一罐野火砸在七芒星祭坛上,“现在让们来救你们啊!“
火焰顺着丝绸幔帐攀上穹顶,烧着了那些悬挂百年的绣金挂毯。疯眼汉站在祭坛中央,看着烈火中逐渐卷曲的《七星圣经》羊皮卷:“你们背弃了真正的国王,把篡逆者捧上神坛。你们背叛了七神祝福的国王!他的名是伊耿坦格利安二世国王,韦赛里斯一世国王与阿莉森王后之子,正统继承人,真正的国王!”
“你们该死!来啊,来审判我啊!”他张开双臂迎接坠落的燃烧梁木:“来啊!”
当霍文德斯的长须扫过雷妮丝丘陵时,火势已经无法控制。巨龙在空中盘旋,奥利昂瓦雷泽斯试图用龙焰制造隔离带。
但野火蔓延的太快了。
在最后一座钟楼倒塌前,疯眼汉的狂笑仍在火中回荡。
第374章 不要以为我们毫无准备
雷妮丝丘陵的夜空被翡翠色的野火吞没,热浪扭曲了空气,将整片城区化作炼狱。奥利昂瓦雷泽斯站在霍文德斯的龙背上,彩虹色的古龙长须在狂风中如神罚之鞭舞动。他的血骑士剑映着火光,剑身上的暗红波纹仿佛在燃烧。
“Dracarys!”
霍文德斯张开巨口,炽白的龙焰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却不是焚烧,而是吞噬这头巨龙的火焰温度极高,但却让野火慢慢地温顺了下来,翡翠色的末日之火在触碰龙焰的瞬间被中和,化作无害的青烟升腾。
但疯眼汉的野火太过猛烈,雷妮丝丘陵仍在燃烧。
瑟蕊娜瓦拉列昂驾驭萨拉法瑟斯从云层中俯冲而下,浅蓝色的龙翼在火光中如极光般绚烂。她的蓝宝石巨龙没有喷吐火焰,而是猛然振翅翼膜掀起飓风,将燃烧的建筑物间的火势强行隔断。
“奥利昂!东侧!”她的声音穿透浓烟。
霍文德斯立刻调转方向,彩虹长须扫过一座即将崩塌的钟楼,龙焰精准地烧断了支撑柱,让建筑朝空旷的广场倒塌,而非压向逃窜的平民。
瑟蕊娜则驾驭萨拉法瑟斯低空掠过,修长的龙尾如鞭子般抽击地面,将燃烧的杂物扫开,为幸存者清出一条生路。
奥利昂的手被龙鳞划破,流淌着泛银的鲜血,但他没有停下。每一道龙焰的喷吐,都像是在为之前的犹豫和他们缺乏龙斗的经验赎罪如果他们能更快地杀死偷羊贼,如果他们动作再快一点镇压龙穴的叛乱,如果他们没有顾忌平民的伤亡……
“别分心!”瑟蕊娜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萨拉法瑟斯突然一个急转,翼尖擦过一座燃烧的谷仓,掀起的风压将火势暂时压制。霍文德斯立刻补上一道龙焰,彻底熄灭余火。
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霍文德斯负责中和野火,萨拉法瑟斯负责控制火势蔓延。两头巨龙在火海中翻飞,如同在跳一支致命的舞蹈。
当黎明第一缕阳光穿透浓烟时,雷妮丝丘陵的火势终于被控制。
奥利昂降落在焦黑的广场上,霍文德斯的长须低垂,疲惫地喘息着。瑟蕊娜从萨拉法瑟斯背上跃下,蓝宝石色的龙鳞被烟灰染黑,瑟蕊娜的脸庞也染上了黑灰,但她的眼神依然锐利。
“我们本可以做得更好。”奥利昂低声道。
瑟蕊娜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了黑宫的方向,最快的渡鸦已经飞向了龙巢城,它会在一天之内带来伊戈尔的怒火:“事态还在控制之中。”
瑟蕊娜沉声说道:“伊戈尔并非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龙巢城,银血塔。
伊戈尔瓦雷泽斯放下了手中的信笺。
足足飞死了三只最快的渡鸦,这封信终于还是在一天之内来到了伊戈尔的手中。
他的动作很轻,轻到那张记载着君临惨剧的羊皮纸甚至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侍从们却同时后退了半步他们认得这种安静。就像青铜之怒在撕碎猎物前,总会先静止一瞬。
“三十名训练有素的披甲十字弓手,二十名披甲的厄斯索斯剑士,还有数十名马赛家族和史铎克渥斯家族的士兵?“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数十罐野火和伪火龙晶点燃了雷妮丝丘陵,摧毁了龙穴的上层建筑他们还偷走了两颗龙蛋?“
每个词都像瓦雷利亚钢针扎进空气。学士的喉咙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伊戈尔缓缓抬头,紫色的瞳孔收缩成两道细线就像那些古代龙王在彼此征伐之前的眼神一样。
“是我的问题“他低语,紫眸中翻涌着风暴,也像是看着自己的戏剧被找出无数漏洞的小丑一样。
他原以为这是一场可控的博弈让反对势力浮出水面,再一网打尽林戈尔是最适合的诱饵,他们即便刺杀林戈尔失败,也可以及时断尾求生,将核心的人手隐藏在最深处,舍弃掉实际上没什么用的大多数成员,便可以在同时满足双方需求的情况下依然存活,更极端的情况是孤注一掷多次刺杀,制造混乱趁势攫取利益但这太危险了,伊戈尔在君临安排了两名驾驭成年巨龙的龙骑士,国王也站在他们这一边,私生子龙骑士没有允许的情况下甚至摸不到巨龙。可那些人比他想象的更疯狂,更不计代价。君临内部对瓦雷泽斯家族的不满也超出了伊戈尔的预料。
他们不在乎宾客权利。
他们不在乎君临的平民。
他们不在乎神圣的誓言。
他们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命。
有人泄露了布林登的魔法,让他的视野受到了蒙蔽,有人修改了训练的时间,让始终一身反骨的伊葛得以接触到自己的巨龙这并没有逃过瓦雷泽斯的密探的眼睛,但是他们并没有重视起来,而是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时间协调。
他们利用了瓦雷泽斯的计划。
伊戈尔深吸了一口气,他并没有沮丧,只是愤怒于自己没有把事情做的尽善尽美。
银龙为了这一天做了十几年的准备,如果从瓦兰提斯第一次出现逐龙者开始算起,他们已经盯着这帮人布局了数十年了。
到了该谢幕的时候了。
“开始了吗?”
塞巴斯蒂安瓦雷泽斯走进来时,指尖还夹着一本翻到一半的《自由堡垒陨落考》。他的白袍袖口沾着墨水,银发松松束在脑后,看起来像是刚从月桂叶塔的图书馆被匆忙唤来。
直到他看到表情宛如长城以北的冰霜的堂弟时,他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书册坠地的声音惊醒了凝固的空气。“看来,“他弯腰拾起书册,修长的睫毛掩住骤冷的眸光,“有人忘记瓦雷利亚人最古老的训诫'眠龙勿扰'。“
伊戈尔终于动了。他走向窗边,月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成投枪般的剪影。“我低估了他们的疯狂,也高估了我自己掌控全局的能力。“
“不。“塞巴斯蒂安拾起黑曜石长桌上的棋子一枚黑曜石雕成的龙蛋,“你高估了人性,堂弟,你高估了他们的稳健。“突然捏碎棋子的动作与他儒雅的外表形成骇人反差,“现在去哪儿?“
“君临。”
伊戈尔转身走向了龙穴塔。
“这是你找的船?”戴西里斯看着海面上那艘大腹便便的商船,有些疑惑地询问着身边的巴尔弥:“怎么不找快船?还有为什么走水路?我们不应该直接去赫伦堡吗?”
“蠢货,赫伦堡目标太大,快船太明显。”巴尔弥盯着戴西里斯怀中的龙蛋,怒骂道:“只有商船才保险,你他妈真以为那几个小子能成事啊,还不赶紧回瓦兰提斯。”
“也对.”
逐龙者喃喃低语道。
第375章 批评
青铜之怒沃米索尔的翅膀已经展开,青铜色的鳞片在晨光中泛着冷铁般的寒芒。伊戈尔正要跃上龙背,却听见黑石廊柱后传来拐杖叩击地面的声响每一声间隔完全一致,像是刽子手的计数。
“我允许你们起飞了吗?傲慢的小崽子们“
雷伊瓦雷泽斯从阴影中踱出,银发束成的发辫垂在绣有银龙月桂叶纹的深紫长袍上。老龙骑士没用龙爪杖支撑身体,反而像持剑般将它斜握在身侧。他紫罗兰色的眼睛在晨光中呈现出奇异的半透明感,像是两块嵌在皱纹里的龙晶。他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枚杰卡里斯一世金龙,正反两面的龙纹与棕发国王的头像已被摩挲得模糊不清。
“雷伊大人。“伊戈尔的声音冷静,但眼神中闪烁着懊恼与自责。
塞巴斯蒂安合上手中残破的《自由堡垒陨落考》,眼眸在祖父和堂弟之间来回扫视。瓦索利亚尔低伏身躯,巨大的尾鳍轻轻拍打地面,仿佛感知到了空气中的紧绷。
雷伊缓步上前,硬币在他指间翻转,每一次转动都像在倒计时,又像是在预测变化莫测的未来。他已经看过了君临的来信。
“告诉我,伊戈尔,“他的声音低沉如龙穴深处的回响即便他就在龙穴,“为什么没人注意到私生子伊葛驯龙时间的变更?是谁允许他在你们计划的时间能接触到巨龙的?杰德奥林斯本该隔九天喂一次食物,为何提前三日就接受了龙卫的喂食?你们祖父在世时,每天要听提迦罗他们带来的贫民窟的童谣,妓院的醉话,甚至记录乞丐的梦呓。“他用手杖戳着伊戈尔胸前的家徽,“而你们?连自己能够控制的龙骑士们的作息变化都察觉不到?“
沉默。
伊葛能接触到偷羊贼确实是最大的变故,但明明已经结束训练的伊葛怎么出现在偷羊贼身边成了事情超出预期最大的推手。
“第二。“杖尖刮擦石砖的声音令人牙酸,“龙穴外驻扎的护卫士兵,为何如此迟钝,爆炸发生的时候才冲进去平叛?“
这是伊戈尔现在没有掌握的情报了:“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直到爆炸发生的时候才意识到出事了,而这个时候为时已晚。”
“这就是你们的疏漏了。”雷伊面无表情地用手杖指着伊戈尔和塞巴斯蒂安。
“你想像你的祖父一样缜密,但你不是他,你不是龙泽尔,如果我的兄长还在,你猜他会怎么做?“
伊戈尔的瞳孔收缩,但依然没有回答。
“他会接受国王的要求,允许私生子龙骑士活下来,但是你会看到班森被打上银龙的烙印,他会迎娶龙德尔家、卡翁家或者达珈雷昂家,甚至是唐德利恩、赛尔弥、斯丹塔尔这些家族的姑娘。你会看到伊葛因为意外失去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一双眼睛诸神也不会知道是谁干的,只知道一个残废是没办法骑龙飞天的。你会看到银寡妇庄园周围布满了来自边疆地和泰洛西的功勋骑士。你会看到史铎克渥斯、马赛这些王领的贵族男嗣日渐凋零,而他们的女儿将会下嫁给征服地归来的英雄豪杰,并在他们的支持下执掌各自的家族。那些充满着野心,不满的家族也会如此。你会看到逐龙者的船在海难中损失惨重。你会在比武大会出意外的尸体中看到昆廷波尔。而且人们不会发现那些事情是荣光加身的亲王干的。”
雷伊冷笑一声,硬币突然被他捏在掌心。
“你们这一代,太傲慢了。“
他的目光扫过伊戈尔和塞巴斯蒂安,像刀锋刮过龙鳞。
“你们以为学着龙泽尔做好谋划,按照纸面上的东西一步一步来,就能像下棋一样摆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