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江东从此无鼠辈 第86节

  整整一个家族,两三百口人,想在一夜之间,逃离会稽郡治山阴,绝非一件容易的事。

  若非周昕亲弟周昂严令禁止任何人贩卖土地、屋宅及各类无法带走的物资,此事恐怕已经暴露了。

  不过即便再小心,随着时间推移,周氏也逐渐露出了一些马脚,引来了一些人的暗中关注。

  其中就包括许靖。

第176章 逃离

  周昂接到兄长的密信后,便召集族人,以家族祭祀的名义,前往山阴城东十里的殴海亭。

  周昂字义休,今年三十三岁。身高八尺有余,体型硕长魁伟,一双浓眉下目色凌厉,颌下短髯如戟,更添几分沙场戾气。

  常年戎马生涯使得他肤色黝黑粗糙,额角一道箭疤斜划至眉梢,却是昔日阳城之战时留下的伤痕。

  严毅对周昂的生平事迹不甚了解,以为只是招揽周昕的附送。但实际上,周昂的领兵才能远在周昕之上。

  若非早早退出三国舞台,且不在主流阵营,周昂的领兵才能和名声绝对能在江东占据一席之地,此人乃是与徐盛同一层级的人物。

  周昂最具代表性的战役,便是阳城之战。

  此战乃是袁绍、袁术兄弟之间的一场争斗,发生在四年前。

  当时,袁术命孙坚领兵攻占豫州阳城,直接触犯到了袁绍在河北之地的利益,于是袁绍以周昂为主将,领兵攻伐阳城。

  周昂率军抵达阳城不久,便击退孙坚,将阳城纳入袁绍的势力范围。

  袁术闻讯大怒,遂联合公孙瓒,命孙坚与公孙瓒族弟公孙越领兵,再度攻伐阳城。

  然而,孙坚与公孙越非但未能夺回阳城,就连公孙越本人,也被周昂麾下部曲乱箭射死。

  此战发生在曹、刘、孙三家崛起之前,因此在后世名声不显,但在当时,却是名震豫、冀二州的一战。

  而公孙越之死,也间接促成公孙瓒亲自领兵攻伐袁绍,即是演义小说中也非常有名的界桥之战。

  只是阳城之战最终以袁术的胜利而告终,这一结果也使得周昂在阳城之战前期的光芒被大为削弱。

  话说会稽山阴,周昂带领族人抵达殴海亭后,便开始郑重其事的祭祖。

  古人视死如生,祭祖盛行。商周之际,以庙祭为主。但到了春秋战国,庙祭已经逐渐转为墓祭,渐成风俗,并且一直流传到后世。

  在华夏大地上,祭祖是一件十分庄重的事,没有人会拿祭祖来开玩笑。因此周氏全族前往殴海祭祖,虽然引来了一些人的关注,但尚未引起怀疑。

  周昂、周喁率领族人祭祖,既是为逃离会稽做遮掩,也是临行前的哀思使然。因为他们知道,或许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再返回会稽了。

  对于祖宗墓祀的安全,周氏兄弟并不担心。王朗毕竟是当世名儒,即便他再生气,也不可能动周氏的祖祀之地。

  这场祭祖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夜幕降临,方才结束。

  周昂以深夜不便赶路为理由,下令族人在欧海亭歇脚。

  直到此时,绝大多数的周氏族人,依然不知道他们即将离开会稽。

  次日凌晨丑时四刻,周昂命人将族人一一唤醒,严禁任何人出声询问和喧哗,悄无声息地离开欧海亭,向海岸方向行进。

  周昂不知道的是,黑夜之中,几双鹰隼般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几人皆是许靖心腹。

  令人奇怪的是,他们并未告发周氏的逃亡行动,只是面无表情地目送周氏一族离开,并将其离开的各种细节记录下来。

  这当然就是许靖的授意了。

  许靖得知周氏逃离后,第一时间给严毅去信邀功,吹嘘自己在周氏一族逃离过程中所做的种种遮掩和保护。

  他将信递给心腹,叮嘱道:“速速赶往钱塘,若是周氏族人在钱塘出现,第一时间将此信交给严氏少君。若是没有出现,立刻毁去此信。”

  许靖能在多位主君麾下混得如鱼得水,绝非浪得虚名。此人嗅觉敏锐,做人宗旨便是绝不立于危墙之下、绝不轻易得罪人、四处开拓人脉以留后路。

  就在他伏案疾书之时,周昂已经率领族人抵达钱塘湾某处僻静海岸,命族人将余下火把尽数点燃。

  不久,十余只小船便划了过来,分作三批,将周氏族人送至不远处海面上的五艘斗舰。

  周氏族人彻底懵了,我们在哪,我们要去哪?

  当得知即将举族迁往钱塘时,不少人捶足顿胸,哭泣不已。少数人哭的是背井离乡,多数人哭的是

  “二叔,我家中尚有两栋房舍、十一亩良田、一头牛、两头猪,鸡鸭数十,这下全没了,去了钱塘如何生活?!”

  “义休,我已为贤儿向黄家求亲,聘礼都送过去了,再过两月就要完婚,你给我个交待!”

  面对众人的埋怨,周昂低喝一声:“大兄已经安排妥当,严氏少君会对我族做出双倍补偿,吵甚!”

  四周的吵闹、埋怨声顿时烟消云散。

  五艘斗舰破浪前行,先是在距离海岸较远的危险海域缓缓航行了一个时辰,然后驶向更安全的近海航线,加速赶往钱塘。

  眼看就要驶出永兴海域时,竟是倒霉地被一支会稽军的巡逻船队发现了踪迹。

  这支巡逻船队由五艘斗舰和十艘艨艟组成,领兵之将是会稽水师的横海司马魏嚣。

  由于夜间航行困难、视野受阻,海面也时常薄雾弥漫,导致旗语、鼓号失效,所以会稽水师严令禁止其他船只在夜间航行。

  即便得到夜航允许的船只,也必须悬挂两面巨大的白、黄旗帜,并且点亮足数的船灯。途中若是遇见巡逻船队,须立即停船接受检查。

  因此当魏嚣发现这五艘鬼鬼祟祟的斗舰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下令追击。

  违令夜航者,杀无赦!

  周昂所在的五艘斗舰载员较多,航速较慢,渐渐被巡逻船队逼近。

  船上的周氏族人吓得惊慌失措,脸色煞白。

  魏嚣看到火光中乱成一团的人群,听着前方隐隐传来的惊呼声,嘴角挂起一丝狞笑:“准备火箭!”

  随着他所在的座舰亮起一支支火箭,其他船只的士卒也纷纷将火箭搭上弓弦。

  嗖嗖!

  第一轮火箭很快射出,由于逆风的原因,在距离敌船百余步处坠入海中,并未命中目标。

  魏嚣已然测试出己军的有效射程,下令道:“四十刻分后,进行第二轮射击!”

第177章 水师

  会稽军的每艘战船上都装有刻漏,并将一昼夜分为一百刻,每一刻又分为一百刻分。

  四十刻分,大约就是后世的五分钟。

  逃亡中的周氏族人纷纷发出惊恐的哭叫声,在周昂的吩咐下,他们依依不舍地将携带的物资抛入海中,以求加快船速。

  就连甲板上的一架小型投石机,也被士卒拆了丢入海中。

  船只速度开始慢慢提升,但仍不如敌船。

  船上的一名军侯不时将目光瞥向周围的周氏族人,面露犹豫之色。

  周昂看穿他的意图,右手不动声色地按上刀柄。

  两人的目光在火光中接触了一瞬,旋又分开。

  军侯压低声音道:“周君,若是被敌船追上,所有人都会死!”

  周昂锐利的目光紧盯着他,沉声道:“在下宁愿战死,也绝不行此禽兽之举。你若敢这么做,就算活着回到钱塘,少君也绝不会放过你!”

  军侯咬了咬牙,朝身旁士卒大声道:“继续拆!将屋棚也拆了!再去船舱看看,多余的东西全部扔掉。”

  不一会,敌船又追近了数十步。

  就在众人绝望之时,前方海面上,忽然出现了一排巨大的黑影,犹如一座移动的山岳,碾碎波涛,靠拢过来。接着便是无数火光映入眼帘。

  在火光映照下,这座山岳慢慢露出了它的真容,竟是一支由两三百只战船构成的庞大舰队!

  军侯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之色,大喊道:“是钱塘水师!少君派人来接应我们啦!”

  周昂长舒了一口气,右手缓缓松开刀柄。

  四周人群静止了瞬息,猛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纷纷望向正与己船交错而过的一艘艘战船。

  这是一支由五十艘斗舰和两百艘艨艟组成的舰队,庞大的船身排列在一起,隐隐形成一个阵列。犹如一个踏海而立的巨人,其气势之盛,仿佛连大海的威势都被压了下去。

  魏嚣脸上的笑容凝结了,刚才追得多畅快,此刻就有多恐惧,嘴里疯狂大喊:“速速转舵!撤回永兴!”

  然而,在这仓促之间,要改变船只的航向又谈何容易?

  十五艘战船刚刚侧过船身,无数的巨石和火箭便遮去月光,铺天盖地地飞了过来,将方圆数百米的海域尽数覆盖。

  耀眼的火光过后,会稽军的十五艘战船瞬间陷入绝境。有的在巨石的砸击下支离破碎,有的在密集的火箭中化为一团火球,慢慢被大海吞噬。

  全柔身穿黑色的铠甲,站在座舰‘青鸟’宽大的甲板上,打了个哈欠,淡淡吩咐道:“回航。”

  舰队缓缓调转船头,护卫着周氏族人驶向钱塘。

  当日上午,周氏举族叛逃的消息传回山阴,瞬间在城中引起轩然大波。

  一名名官吏脚步匆匆地赶向山阴官寺。

  经过半个月的悉心调养,王朗的病体逐渐好转,气色也恢复了不少,已经开始恢复理事。

  不料屁股还没坐热,这当头一棒便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

  王朗被彻底砸懵了,眼前金星乱冒,耳边嗡嗡作响,病愈后的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大明,我视你为知音,你为何要负我!”

  王朗的声音中满是悲愤和不解,手中狼毫啪地一声折成两截,溅起的墨汁在文书上洇开,如同他此刻破碎的心绪。

  周昕的施政理念与他几乎如出一辙,都是‘以德化民,以礼治世’。周昕为百姓舍弃丹阳的举动,更是深深打动了他,让他将其视为难得的知己。

  周昕在他心中,就像是一道光,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让他看到了何为仁政。

  但是现在,这道光消失了!

  王朗就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怨妇,朝下首的商升吼道:“立刻派人给我查!看看周氏还有没有人在山阴,查到后马上给我抓起来!抓起来!”

  “喏!”商升瑟瑟发抖地道:“府君,你的身体才刚好,切莫动怒。”

  王朗恍若未闻,喘了两口气,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神色阴沉地问道:“仲翔的族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商升连忙道:“虞氏没什么动静,其族人还是与往日一般。”

  王朗想了想,不放心地道:“派人盯紧虞氏,若有异动,立刻报我!”

  他的目光转向许靖,语气有些埋怨地道:“文休,当日你为何不将大明和仲翔一起带回来?”

  许靖叫屈道:“府君,下官已经尽力了。下官当时险些给严毅跪下,想尽办法求他放人。可那厮视财如命,竟坚持要每人一亿钱的赎金。如此巨额赎金,若真要拿出来,怕是连明年的春种钱都凑不齐了。下官无奈之下,只能先用两艘平海换回商君。府君若是不信,可再派人去钱塘赎取虞君。”

  商升闻言,不禁朝许靖投去感激的一瞥,心中暗暗感慨,关键时刻还是许君靠得住啊!竟不惜担上贩卖平海的罪责,也要将我赎回。

  他面向王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府君,此事皆因末将败阵被擒,才致此祸。实与许君无关,府君若要责罚,便请责罚末将一人!”

  王朗叹了口气道:“我又岂不知文向已经尽力?并未怪责于他,你先起来吧。”

  他向来轻视兵事,也没多少技术垄断的概念,虽对许靖用平海换回商升一事有些恼怒,但更在意的还是赎回商升。

  若是三人之中,一个都未赎回,不但难以安抚人心,他的名声也会受损。

  想起许靖口中那漫天要价的一亿钱,王朗便觉一股怒火直窜脑门,恨声道:“此子处处以利为先,贪婪成性。真是世风日下,仁义不存!”

  许靖瞥了一眼王朗,满脸愤慨地道:“府君所言极是,若让此等人张狂于世间,诚为天下之不幸。以属下之见,当趁吴景攻伐乌程之际,再起大军征伐钱塘。以我会稽之人力,顷刻间便可征召数万人。待全军集结完毕后,水陆并进,以雷霆之势直取钱塘,当可一战而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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