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江东从此无鼠辈 第82节

  这样的人,他巴不得多死几个。

  全柔心中冷笑一声,看见严毅正朝里门走去,连忙跟上。

  众人出了里门,在乐正的领路下,来到距离里舍不远的采石场。

  采石场位于一座百米高的山岗下,场中巨石林立,或方或圆,或大或小。大部分是尚未经过锤凿的原石,少部分已经成型。

  由于在此劳作的里民已经全部前往里舍迎接严毅,因此场中显得十分寂静、空旷。

  采石场后面的山岗,小半个山体已经被凿空,露出深深的豁口。

  在这座山岗四周,还有二三十座类似的山岗,山色苍茫,怪石嶙峋。

  严毅对各个地方的特产很感兴趣,脚步踩在碎石铺就的道路上,发出一连串咔咔的声响,往采石场走去。

  乐正紧紧跟在他身旁,边走边介绍道:“少君,亭中大部分的人,都靠这些青石养活。非是卑下胡乱吹嘘,本地出产的青石,材质那是一等一的好。不但可以用来修屋筑宅、铺路砌墙,其中一些珍品,甚至可以雕琢成器。”

  严毅见他一副与有荣焉的摸样,不禁一笑,朝他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乐正眉飞色舞地道:“以材质来说,本地青石可分为珍品、上品、下品三等。桥梁、墙砖、井栏之类,用下品即可。阶陛、柱础、石兽、香炉、浮雕等贵人府宅里的这些物事,可用上品雕琢。至于珍品,就只有像少君这样的显贵之家才用得起了。还有一些珍品中的极品,曾被前任府君进贡给陛下使用。”

  严毅眼中露出一丝讶色,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青石,一边把玩一边问道:“既然价值不菲,为何此间里民仍困顿至此?”

  乐正脸上闪过一丝惧色,支支吾吾地不说话了。

  全柔本不欲和一个区区里长争抢话头,这时笑道:“少君有所不知,此地虽多青石山岗,但山契并不在里民手中,里民无法从中获益,只能赚一些劳役钱。”

  严毅有些明白了,声音低沉了几分:“在何人手中?”

  全柔一字字道:“方圆十里山契,皆在赵氏之手。”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一片寂静,隐隐可以听见一些急促的呼吸声。周围里民更是露出明显的畏惧之色。

  全柔的眼中透出几分幸灾乐祸,换做以前,连他也不敢得罪赵氏。但是现在嘛,他巴不得赵氏赶紧死。

  赵氏不亡,全氏又怎么可能更进一步?

  严毅闻言,淡淡一笑:“今日方知钱塘姓甚名谁。”

  周围的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严毅伸手指向前方山岗道:“全君,我欲在此修筑道路,连通官道,再将此场扩大数倍,君以为如何?”

  全柔心知赵氏覆灭在即,恭声道:“甚好!”

  严毅微微颔首,绕着采石场走了一圈,仿佛看见了满山的铜钱。

  他收回目光,微微叹了口气,心道:‘此山虽好,只可惜非铜铁之石。’

  对严毅来说,他最惦记的还是铜矿和铁矿。

  不过江东铜铁二矿的产地,以丹阳郡居首,此刻却不在他的势力范围。

  众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不少人心中已经在开始惦记青石亭的土地了。

  严毅吃肉,总要给他们留口汤喝吧?

  众人各怀心思,回返里舍。

  严毅暗中向曹秋递了个眼色。

  曹秋会意,悄无声息地离开人群,不一会便抱着几卷简牍返回。

  他走到严毅身前,躬下身子,将手中简牍高高举起,朗声道:“下官有事上禀!”

  严毅露出一副诧异之色:“何事?”

  曹秋神色严肃地道:“下官方才给里民分发饷钱时,发现前来领取的人甚少,远不及籍册中记录的户数。”

  严毅接过简牍,看了一会,目光转向身旁的乐正:“乐清里的百姓,都在这里吗?”

  乐正垂首道:“禀少君,少君车驾未至时,卑下就已将里民尽数召回,一个不少。”

  曹秋呵斥道:“胡说!籍册记录的人丁足有六百七十三口,此间里民连四百人都不到,还有三百人去哪了?”

  按照律令,里舍百姓是不能随意离开县境,前往他处的。若想前往外地,就必须先获取‘传’和‘过所’等通行令。否则便极有可能被视为流民或逃犯,轻则没收土地、屋宅,重则遭受更严厉的处罚。

第169章 收网

  乐清里的百姓骤然少了四成,绝对是能让里长掉脑袋的大事。

  乐正心乱如麻,哆哆嗦嗦地道:“想必是因为前几日的战事,逃往他处了。”

  曹秋冷笑道:“方才我已问过此间百姓,近日躲避战祸的人可没有这么多。”

  乐正汗如雨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少君,本里确有百余人在去年不知所踪。卑下已经向乡亭禀明此事,只是一直没有收到回书。卑下也不知道这些人去了何处,请少君明鉴。”

  严毅神色转厉,冷声道:“去年既无兵祸,也无疫病。好端端一百多人,难道长翅膀飞了不成?尔等身为乡里父老,出了此等大事,居然还能安坐!”

  此话一出,不止乐正捣头如蒜,整个义诚乡的吏员都跪了下来,恐惧的目光不时瞥向地上干涸不久的血渍。

  周围的里民面面相觑,随着几人带头,百余人陆续跪倒在地,面露哀色,哭泣不止。

  “求少君为我等做主!”

  “求少君救救小民内子!”

  呼声凄切,回荡于里舍之间,令人闻之心酸。

  严毅示意一名二十多岁的里民起身:“你叫什么名字?”

  里民脸上犹带泪痕,用衣袖擦了擦脸道:“回少君,小民乐平。”

  严毅微微点头,问道:“方才你说,欲让我救回你妻,你知她的下落?”

  乐平下意识瞥了一眼乐正,含糊其辞地道:“小民之妻是去年九月,织履去临近的东昏亭贩卖时,突然失踪的。”

  “小民的幼妹也是在东昏亭失踪的。”

  “小人的兄长也是去了东昏亭后,便杳无音信。”

  二三十个里民争先恐后地说道。

  严毅环顾左右:“东昏亭的亭长可在这里?”

  见无人应答,目光转向义诚乡有秩谢武,厉声道:“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若再让我听到不知二字,立斩!”

  谢武吓得魂飞魄散,哭丧着脸道:“少君,非是下官不肯言明,实在是一旦出口,全族恐有灭门之祸。”

  严毅神色愈发不耐,冷笑道:“好一个灭门之祸,将此人拖下去,斩了!”

  谢武欲言又止,直到被两名士卒拖走,仍是不发一言。耳边忽然听到一声冰冷的话语:“知情不报,全族流放!”

  谢武悚然一惊,拼命挣扎起来,大喊道:“少君,下官愿说,愿说!”

  当他重新被拖回严毅身前时,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低声道:“赵氏在东昏亭有一座庄园,那些失踪之人,恐恐是被赵氏买去了。”

  严毅看向乐平,问道:“汝妻可是被赵氏买去?”

  乐平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之色,猛地跪倒在地,朝他叩首道:“禀少君,小人从未见过赵氏之人,小人之妻也绝非是被赵氏买去。其实这里很多人都知道,赵氏一向喜欢掳民为奴,号为‘自卖民’。众人对此早有猜测,只是畏惧赵氏之威,不敢声张。小人说一句斗胆的话,少君不过是初掌钱塘,而赵氏却已在钱塘盘踞百年。历任府君皆拿赵氏束手无策。少君在时,赵氏或许会有所收敛,若有一日少君离去,敢惹赵氏之人,恐全族皆灭!”

  严毅脸色沉了下去,这两日他听得最多的,便是赵氏如何如何地权势滔天,如乌云蔽日,笼罩钱塘。

  而察事府提交上来的密报,也直言赵氏‘其门客爪牙,遍布乡里、街巷,稍有违逆,轻则鞭笞,重则家破人亡。赵瑞本人,身居显职,钱塘官吏,多为其党羽。赵氏之威,如泰山压顶,横压钱塘,朱治在时,尚且忌其三分’

  正是因为这些信息,使得严毅在处置赵氏的方式上,显得颇为谨慎。先是命人搜集赵氏的党羽信息,又计划在巡视乡里时,制造一场针对赵氏的民怨,再一举铲除赵氏,将其后遗症降至最低。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赵氏之威,居然到了如此骇人听闻的程度。

  一乡之长宁肯一死,也不敢举报赵氏。而百姓更是明知亲人失踪与赵氏有关,也只能装作不知,不敢轻易声张。

  在百姓看来,严毅只是一个过客,赵氏才是那颗根深蒂固的大树。而严毅攻克钱塘后,一直没有处置赵氏,也给了众人一种赵氏仍将屹立不倒的假象。

  严毅心里有数了,只有覆灭赵氏,他才是真正的钱塘之主。

  他扶起乐平,眼神锐利如刀:“今日我为你做主,你可敢手刃赵氏之人,寻回你的妻子?”

  乐平激动得浑身颤抖,大声道:“敢!小人方才说出那些话,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非顾及家母安危,小人早就去和赵氏拼命了。今日少君愿为小人做主,小人这条命便是少君的!”

  “好!”严毅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一旁的范偃下令道:“去东昏亭!”

  范偃抱拳应喏,迅速将部曲分作三部,每部三百人。其中一部直奔东昏亭。另外两部则赶往其他两个乡亭。

  与此同时,二十余骑驰向钱塘四方,将早已拟好的军令传递各处。

  一场针对赵氏全族的罗网已然铺开,收网在即。

  全柔心中一凛,看严毅这架势,显然是早已做了周密部署。赵氏这一次,怕是一个人也休想活着离开钱塘。

  对于严毅如何对付赵氏,他也曾做过一些猜测。

  比如钱塘失陷之时,严毅可以挟破城之威,直接铲除赵氏。不过这样容易留下一个强横酷厉、暴虐大族的名声。

  当他听说各处关隘、要道、小道布满了守军,有人开始暗中搜集赵氏党羽信息时,他以为严毅马上就要动手了,回家后便立刻吩咐族人闭门不出,近日不要惹事。

  谁知等了两日,严毅仍未动手。

  直到此刻,他才看明白,这厮是一点污名都不想沾上啊。居然亲自上场,自编自演了一场戏,打算挟民愤一举覆灭赵氏,将负面影响降至最低。

  阳光洒在身上,暖意融融。全柔却觉得浑身有些发冷,他望着周围杀气腾腾的士卒,以及群情激奋的百姓,越想越是心惊,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赵氏,死得不冤啊。”

第170章 覆灭

  乐清里通往东昏亭的官道上,充斥着马蹄声、脚步声和车轱声,汹涌的人潮从官道席卷而过,扬起大片尘土。

  人潮起初只是三十余辆车、三四百士卒和四五百百姓,但很快就增加到两千余人。官吏、士卒、里民、商旅、轻侠,各色人等混杂其中,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官道两侧的田地和酒肆里,劳作的农夫和歇脚的行人惊诧地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就想逃离,当看到人潮前方的官牌和旌旗,方才止住脚步,好奇地打听发生了何事。

  “少君要为我等做主,除害民贼!”

  “赵氏掳民为奴,被人告发了!”

  “少君亲率兵马,欲诛赵氏。”

  青石亭的百姓大多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到东昏亭的百姓询问,纷纷宣扬起来。

  相比青石亭,东昏亭的百姓受赵氏荼毒更深,对赵氏也更畏惧。听了事情的经过,东昏亭民有的惊讶,有的怀疑,有的惧怕,大多驻足不前,少数汇入了人流。

  当人潮逐渐远去时,那些驻足不前的百姓,有的握拳,有的咬牙,似是做出了决定,又畏畏缩缩地跟了上去。

  就这样,人潮如滚雪球般地快速壮大。当队伍抵达赵氏庄园时,人数已经达到了三四千。

  赵氏的这处庄园名为丹枫庄,依山傍水,枫树成林,每到秋日,红叶似火,景色壮丽,常有显贵聚集于此。

  整座庄园占地四十余亩,规模宏大,布局精巧。中央耸立着一座坞堡,四周堆砌着坚固的墙垣,将园林包裹其中,既清幽又神秘。

  庄园外面的几条道路,此刻已被封禁,厚重的栅栏与尖锐的拒马横亘于路中,将道路阻隔。栅栏附近,百余名执刀背弓的士卒正在巡守。

  看见飘扬着严字旗的车骑行来,巡守士卒中走出一名屯长,匆匆上前迎接。

  “屯长鲁达,拜见少君!”

  鲁达的目光扫过人潮,露出明显的惊讶之色,待看到严毅身影,慌忙行礼。

  严毅望向远处高地上的坞堡,问道:“可有人走脱?”

  鲁达连忙道:“属下谨遵少君之令,但有出庄者,杀无赦!日间无人出庄。”

  严毅微微点头,目光转向范偃,淡淡道:“攻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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