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江东从此无鼠辈 第76节

  殷离在严毅耳边轻声道:“此为赵瑞之女。”

  严毅将赵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赵瑞便是他欲宰杀的那只肥羊,此女倒也心思剔透,知道抓住一切机会自救。

  赵茹挺起胸脯,展露自己美好的身姿,眼波流转间,隐含一丝媚意。她似羞似喜地瞥了一眼严毅,正欲说话,却见对方目光已转向张氏,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说道:“照顾好朱治,他若死了,尔等陪葬。”

  赵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心底首次对一个男人生出畏惧。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回过神时,才发现严毅早已走远,只看见一道背影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若隐若现。

  严毅出了宅院,宅门外的街道上,已经有一支车队在等候。

  车队前方,是八名手执官牌的士卒,负责在车队行进时开道。

  其后是一辆马拉的双辕斧车,车体中央竖立一柄大型斧钺,刃部朝外,象征权威。斧钺两侧各有一名御奴,肃穆跪坐。

  斧车之后,是一辆由两匹大马拉动的鼓吹车,车分两层,上曾立着建鼓、戟和旌旄,以羽葆装饰,同样跪坐两名鼓吏。下层端坐着四名乐手,手执箫、笳等乐器,神情专注。

  再往后,是六辆白色车盖的吏车,车顶边缘垂挂着银色的流苏,车体四周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车前是两名驶车的御手,车后是几名身穿官袍、腰悬绶带的官吏,皆坐姿挺拔,神情威严。

  六辆吏车中央簇拥着的,便是一辆华丽的车了。车顶覆盖着黑色的丝绸华盖,边缘垂挂着金色的流苏,车厢雕刻云纹,上面镶嵌玉石。车厢两侧各有一面,其中一面被涂成了鲜艳的朱红色。车身前后各有两名扛戟的骑吏护卫,左右两侧是两列骑卒。

  严毅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气派庄重的车驾,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惊色。

  这支车队正是全柔为他精心准备的礼物,用以彰显其钱塘之主的威仪。车舆仪仗的规格完全依照两千石太守的标准,尽显尊贵。不过为了避免僭越之嫌,全柔特意只在左涂以朱红,而太守之车则是两皆为朱红。

  严毅在乌程时,身边部属多为寒门子。虽然忠诚勇武,但是都未见过什么世面,因此他的车驾很是随意。平日出行时,身旁常有数十名护卫随行,便觉气派。此番进了钱塘,方知什么叫城市繁华与出行威仪。

  他本不欲如此张扬,但是全柔的一句话改变了他的想法:‘本朝官员出行,自有其礼仪规制。少君初定钱塘,正当借此树立威仪,以安民心。’

第155章 郎都

  全柔的话,代表了时下官员的普遍认知。

  两汉以来,朝廷对官员的礼仪规制极为重视。以为维系纲常、彰显尊卑之大端。凡百官之行事,莫不依礼而行,既不能逾越,也不能随意对待。

  例如霍光、张汤、董贤、窦宪等人,都曾因仪仗僭越而引起朝野不满,遭到弹劾。谢夷吾因为出行车舆太过简易,也遭到弹劾。

  如今天下大乱,中枢威权日渐衰颓,朝廷对各地官员的监管和威慑已大不如前。众官吏在礼仪规制之事上也变得随意起来,逾越之举常有发生。

  其中井底之蛙者,如邹他等辈,仅以区区数十里疆域,便敢自号东吴仁王,出行以王侯和三公九卿方有资格乘坐的安车代步。袁术更是半公开地使用天子仪仗,礼乐崩坏,不外如是。

  和这些人相比,严毅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当然,这也和他近期对许贡有所求,需要考虑对方的感受有关。

  严毅上了车,在宽敞的车厢内坐下。车队徐徐启行,鼓乐声起,沿着长街向北而行。

  长街两侧,站满了围观的人群,阁楼上的窗牖后面,也探出了一颗颗脑袋。看见冠盖相望、戟森森的车骑经过,众人无不露出敬畏、羡慕之色。

  “瞧,这便是严氏少君的车驾,真气派!”

  “听说少君有意在钱塘推行新税令。若真是如此,我打算在西街再开一间米铺。何君,可有兴趣出一份钱?”

  “开米铺作甚,有这闲钱,不如去钱塘港买地。若是下手晚了,呵呵,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钱塘港是何处?”

  “就是固陵港,少君已经下令更名。从此再无固陵,只有钱塘。这更名之事,想必大有深意啊!”

  严毅坐在车内,闭目思索朱治遇刺一事。街道两侧的窃窃私语汇成一片嘈杂之音,传入他的耳中,令他心中涌起一股异样。不知在这些人里面,是否也会有那么一两人,突然冒出一句‘彼可取而代之’?

  车行走甚慢,虽然舒适,却不如骑马来得痛快。好在这样的出行方式不用一直持续下去,等到钱塘局势安定后,便可更换了。

  足足过去两刻钟,车队方才来到城北的牢狱。

  钱塘的牢狱比运城之狱占地更广,四面同样是高墙深渠,令人望而生畏。狱舍却要整洁一些,也没有设什么‘阴狱’。

  由于大部分囚犯被钟进召去守城,死者甚多,因此狱舍显得十分冷清。三间狱舍中,至少有两间是空的。当有人从舍前走过时,甚至能听到脚步声的回响。

  唯有最深处的一间狱舍,正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在这幽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和刺耳。

  严毅在这间挂着‘甲十三’木牌的狱舍前停住脚步,待殷离推开沉重的狱门后,缓步走入。

  狱舍内阴暗而潮湿,散发出一股混杂了霉味和排泄物的刺鼻气味。地面铺着干草,周围摆满、烙、匣脚等刑具。两名正在施刑的狱卒看见严毅进来,连忙躬身行礼。

  狱卒旁边的空地上,是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身体布满各种各样的伤痕,血渍斑斑,双手交叉于背后,用铁链拴紧后吊起,脚尖刚好着地。

  严毅听说过这种刑法,有一个颇为文雅的名字,叫做‘苏秦背剑’,受刑的犯人双臂极为痛苦。

  但他此刻心中毫无怜悯,只有无处发泄的恼怒。这名内应他也认识,乃是严白虎麾下的一名军侯,名叫郎都,作战时颇为勇猛。

  郎都听见动静,艰难地抬起头,无神的目光慢慢在严毅身上聚焦,干裂渗血的嘴唇轻轻张合:“少君,属下什么都招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人的来历.求少君看在我为大帅出生入死的份上,救我儿子一命。”

  殷离在一旁道:“郎都与我麾下一名典校交好。将其诱杀后,先是取了令符,然后将刺客带到关押朱治处,便匆匆逃离。刺客曾向他许诺,会救走他在乌程的家眷,不过显然不会守诺。因为他在逃往钱塘港的途中便遭人袭杀,若非范君派去封锁港口的士卒刚好经过,此刻他已经死了,当时在他身上搜出五十斤黄金和一些珠宝。”

  他语气一顿,接着又道:“严雍生前,曾招揽过他。他虽未答应,但和严雍的人走得很近。”

  郎都闻言,面露惊恐之色,涕泪横流,用力摇着头道:“我没有为严雍做过事,真的没有啊!”

  严毅神色阴冷,问道:“灭口之人是否擒住?”

  殷离摇摇头道:“经过的士卒起初以为只是普通的仇杀,并未追捕,让其逃走了。”

  严毅沉默片刻,示意左右退出狱舍,只留下殷离一人。然后缓缓靠近郎都,森冷的目光盯在他脸上,一字字道:“刺客是吴景派来的,对不对?”

  “属下不知.”郎都浑身打了个寒颤,留意到严毅眼中的一抹阴鸷,忽然醒转过来,连忙道:“对对对,是吴景派来的,属下可以作证。”

  严毅退后两步,转身朝狱门走去,经过殷离身旁时,吩咐道:“尽快准备一些证据,向外散布吴景刺杀朱治之事。再派人去乌程看看他儿子死了没有,没死带过来。”

  殷离的心跳加快了几分,神色愈发恭敬:“喏!”

  严毅走出狱舍,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眉宇间的杀意渐渐隐去,转为几分凝重。

  和严雍刺杀他时一样,幕后之人手脚很干净,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但从这件事来看,吴景的嫌疑无疑最大。因为只要朱治死去,吴景便不会再遭受朱治生死的要挟,从而为攻伐乌程扫清障碍。

  严毅甚至可以预见,一旦朱治身亡,吴景便会立刻将朱治之死这口黑锅扣到他的头上。以此在军中激起同仇敌忾之心,打着为朱治复仇的旗号,攻伐乌程。

  所以,朱治的生死,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且先将刺杀朱治一事扣在吴景头上,再做计议。

  严毅暗暗定下计来,想起郎都的背叛,忽然意识到了另外一件需要重视的事,那便是麾下士卒的出身成分问题。

第156章 扩军

  士卒的出身成分,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士卒的利益诉求,是事关军队战力的大事。

  郎都之所以会背叛,正是因为此人以前只是一个落草为寇的流浪武人,在乌程没有跟脚。虽然后来娶妻生子,定居下来,但并无其他族人共里而居,与乌程的羁绊不深。

  在这种情况下,仅凭亲属连坐已经无法约束他了。一旦遭受重利引诱,便随时可能背叛。

  虽然这只是个例,但它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情况。即便是将这种情况扩大到国家的范畴,也不乏背叛之事。

  历史上的商王朝,就是因为士卒的出身问题而在牧野遭受背叛,以致亡国。

  当时商军主力正在东征,国都守备空虚。陡然遭到姬发率军突袭,一时间无兵可御,只能召集朝歌附近的奴隶充军抵御。但是这些奴隶本就和奴隶主存在天然的对立关系,再加上仓促征入军中,缺乏奴隶主约束,畏惧之心大减,于是便在外力作用下临阵倒戈,导致商朝覆灭。

  所以,自从牧野之战发生后,各国的统治者便格外重视兵源选择。

  此前严毅因为控制区域有限,缺乏足够的征兵对象,所以他并未对士卒的出身进行筛选。如今他直接或间接地控制四座城池,手底下的兵源扩充了很多,便有必要对士卒出身加以筛选了。

  直到返回府邸时,他仍在思考这个问题。

  府邸前院的听事堂内,范偃等人已在恭候。由于钱塘初定,事务繁多,每天早晨和下午,严毅都会召集众人议事,将急需处理的事情交待下去。

  他步入堂内,在上首榻席坐下,见本已清空的案几又摆满了简牍,不禁哀叹一声,顺手拿起一卷简策翻看起来。

  为了方便他阅览,每卷简策都做了分类。

  严毅此时翻看的,正是最新整理的钱塘府库文册。每一份文册都是绝密,范偃等人也只知道其中部分情况。

  他看完简策,不动声色地将简策放下,心里欣喜之余,也长舒了一口气。

  钱塘府库储蓄颇丰,足够他进行新一轮的扩军了。

  在攻克钱塘之前,他原本还担心朱治会将钱塘府库挥霍一空,但是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朱治扩军,的确是消耗了很大一笔军资,几乎占到了钱塘四成的钱粮储备。好在他及时挥师南下,打断了朱治已经开始进行的第二轮扩军。

  尤其让严毅惊喜的,是极为重要的钱塘港府库,朱治居然分文未动。

  在钱塘的财政体系中,钱塘港的赋税收入足足占到四成。而这些赋收,都存放在钱塘港府库。

  正是靠着钱塘港府库的完好无损,才有效确保了严毅的战后收获。

  这件事说起来,还得好好感谢一下沈氏。

  掌控钱塘港府库的,名义上是官寺户曹,实际上却是典船校尉沈瑞。正是在沈瑞的极力阻挠下,钱粮尚未耗尽的朱治为了避免与沈氏发生冲突,才暂时没有动钱塘港府库,最后便宜了严毅。

  根据钱塘各库的初步统计,此刻钱塘官库尚有钱六千万、粮十七万石,其余物资也是颇丰。

  至于城中官吏和各族的私库,就更是一笔天文数字了。严毅命人明察暗访,心里已经基本有数。只等钱塘安定下来,便要对这块肥肉动手。

  此刻他心情大好,底气十足,俨然一个挖到金山的暴发户,挥手道:“今日先议扩军之事!”

  与之前一样,他仍打算将大部分资源用在军伍之事上。

  对于扩军之事,诸将丝毫未感意外,各个脸上都是振奋之色。此事牵涉到他们的直接利益,自然格外关注。

  范偃恭声道:“不知少君打算扩多少军?”

  随着徐盛、陈敢、樊毅、李丑等将的崛起,他心中的压力也与日俱增。尤其是徐盛,已经逐渐显露出了超越他的能力和潜力。令他在严毅面前,再无往日那样的随意,变得愈发恭谨起来。

  严毅对这个问题已经有所考虑和决定,当即道:“再扩一万军!优先从四城的自耕农良家子中征召。除此之外,我会专门拨下一笔钱,用于乡里部民的操练,以此作为预备之军。

  众将明显察觉到了这次扩军的变化,不再是遍地撒网,而是缩小了征召范围。

  范偃略微一想,便明白过来。

  自耕农良家子确实是当下最优质的兵源。

  尤其是那些聚族而居的自耕农良家子,他们在当地不但有家产、土地、亲属、族人,而且世代居住,已经对居住地产生了深厚的归属感。一旦遭受入侵,或是已经让他们产生依附心理的严毅败北,他们将成为最直接的受害者。

  这样的一群人,到了战场上,自然是玩了命的干仗。再加上军爵、钱粮、土地等各方面的犒赏,其战斗力和忠诚度可想而知。

  范偃心念电转,由衷叹道:“少君深谋远虑,每每能预事于先,实乃我军之幸。末将即刻去办理此事。”

  众人随即又在扩军的细节上展开商议与讨论。

  待此事议毕后,徐盛起身道:“少君,钱塘一战,我军折损多员战将,急需补充。末将斗胆请求,从有功将士中拔擢,尽快填补缺职。”

  严毅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殷离:“此事也是当务之急,就按文向所说来办。另外,察事府也需要扩充人手。即刻起,殷离晋升为察事掾,正式从乌程察事府分离出来。许你从军中挑选三百精锐,调入察事府任事!”

  殷离闻言大喜,连忙起身拜谢。

  自从他脱离乌程察事府后,麾下人手一直不足。每当战事发生,将人散布出去后,便捉襟见肘了。若非如此,朱治也不会轻易被人刺杀。严毅之言,可谓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众人讨论了大半个时辰,将诸事章程商议妥当后,遂各自散去。

  严毅处理了半个时辰的公务,眼见天色逐渐开始变暗,便起身伸了个懒腰,命人准备车舆,向全柔府邸浩浩荡荡地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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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全柔出山

  全柔府邸位于城北,距离严府不远。车舆行了不到一刻钟,便抵达了全府。

  十余辆车舆在府门前一字排开,再加上护卫的骑卒,延绵足有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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