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江东从此无鼠辈 第71节

  事情纷乱如麻,令吴景感到了深深的疲惫,他已经做不到一步三看了,眼下也唯有先将最紧迫的几件事一一解决。

  召集诸将到中军大帐坐定后,他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严毅欲用君理的性命来要挟我军罢兵,诸位以为,此事当如何应对?”

  众将的脸色都很难看,以朱治在孙氏内部的地位和人脉,这特么怎么选?简直是要人老命!

  若是继续攻伐乌程,朱治必死,日后如能顺利攻占吴郡也就罢了,胜利能掩盖一切。一旦失败,其他将领会怎么看待他们?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但是如果选择朱治而罢兵,全军将半个丹阳折腾得满目疮痍,又算是怎么一个事?谁来背这口黑锅?

  于是乎,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眼观鼻鼻观心,俨然老僧坐定,只是时不时地望向吴景。

  吴景顿时气得直哆嗦,又特么要我来背黑锅是吧?

第144章 救之不成则杀

  杀降和屠民是战争中很忌讳的两件事。

  杀降者,失信于天下,虽得一时之利,然人皆畏其暴,终难久安,必遭天谴。

  屠民者,残害无辜,虽逞一时之威,然怨气积聚,亦难逃天理之报,子孙之祸。

  杀降之人中,以白起名声最显。屠民之人中,以项羽为最。这两个人都未能善终。

  只不过这两人的功业少有人能比肩,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后人对他们的看法和评价。

  对吴景来说,他的功业连给白、项二人提鞋都不配。因此迫切需要为自己掳民攻城的行为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他的名声就不光是现在臭大街了,在史书上也会彻底臭大街。

  夫成大业者,不拘小节;行大志者,或涉于恶。

  是故,为恶者,非其本心,乃时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在吴景看来,只要他按照既定计划,攻克吴郡、会稽,功业在手,胜者为王,前面的恶行自然就是‘不拘小节’、‘或涉于恶’以及‘非其本心,不得已而为之’了。

  他沉吟片刻,环视诸将,缓缓道:“君理不可不救。”

  诸将见他终于开口,纷纷出言附和。

  吴景见状,心中强压下去的怒气再度涌出,沉声道:“不过,君理虽败,然王朗正集结大军,与严毅会战于钱塘,此亦是天赐良机。只要我军快速推进至乌程,趁严氏后方空虚之际,先克仁城,截断严毅军归路,再遣一部拦截许贡援军,迅速攻占乌程,则吴郡西南百里之地将尽入我军之手。严氏失其根基,许贡覆亡也就在旦夕之间了。届时我军坐领吴、丹阳二郡,挥师南下,平定会稽,江东大局可定矣。”

  言罢,他微闭双目,不再多言。

  众将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准吴景的态度,你一会说救朱治,一会说攻吴郡,说了半天,到底是想做什么,给个痛快话行不行?

  只有孙贲因为与吴景长期共事,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吴景只说要救朱治,却不说怎么救,反倒是在攻伐吴郡之事上,说得面面俱到,其态度已经不言而喻了。

  孙贲对吴景的态度极为赞同,眼下只有放弃朱治,才符合孙氏的利益。一场精心策划的战争,绝不可能因为某个人的生死而停下来。

  朱治虽败,但是王朗在短期内代替了他的角色,形势对己军依然十分有利。

  孙贲轻咳一声,将众将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他与吴景一样,不敢明目张胆地表露出放弃朱治的想法,只是隐晦地说道:“我军既至故鄣,不妨先将故鄣攻下,此举应当不会触及严毅底线。同时立刻派出使者,与严毅商谈营救朱都尉之事。”

  徐琨与黄盖闻言,互视一眼,相继表态赞同,其余诸将自然没什么意见,纷纷出言附和。

  军议结束后,吴景只将孙贲单独留下,意味深长地道:“伯阳,我老了,在军伍之事上,常有力不从心之感,今后要靠你来辅佐伯符了。”

  孙贲眼皮一跳,连忙道:“阿舅正当壮年,岂可言老,侄儿才疏学浅,尚需时时聆听阿舅教诲。”

  吴景微微一叹,话锋一转道:“攻取故鄣后,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孙贲顿感头疼,攻克故鄣后,就要直面朱治的问题了,他俯下身子,朝吴景施了一礼,恭声道:“侄儿愚钝,恳请阿舅训示。”

  吴景额头上暴起一根青筋,无奈道:“此间无人,你我何不将心中所想书于纸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不可外泄。”

  孙贲微微颔首,两人遂取纸笔,各自挥毫于楮纸之上。

  写完后,相互望去,只见吴景所书为‘救之不成,则杀’,孙贲写的是‘若救无果,可杀’。

  两人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和凝重。

  孙贲很快取来燧石,生出一股火苗,将两张楮纸点燃.

  两个时辰后,远在三百里外的会稽山阴县,夜幕深沉,笼罩大地。

  山阴官寺前院的听事堂内,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堂屋四角的铜灯架上,点着数十盏油灯,灯芯处的火苗跳跃不息,散发出的火光映照在周昕与商升布满不安与羞愧的脸庞上,四周一片寂静。

  噗通!

  周昕忽然跪伏于地,打破了堂内压抑的气氛,朝上首的王朗抱拳请罪:“属下无能,致使前军折损大半,挫动全军锐气,请府君责罚!”

  商升见状,连忙跟着跪下,低头不语。

  许靖语含嘲讽地道:“岂止是折损大半,连同固陵渡守军在内,也只逃回两百人。府君,昨日我便谏言,不应轻启战端,今日果然应验矣。”

  商升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怒视许靖道:“许文休,休要事后方来妄言此彼,逞口舌之利!我等虽败,却是在为府君之基业浴血奋战,总好过那些言多实寡之辈!”

  许靖脸上闪过一丝羞恼,大声道:“汝所言者,谓谁耶!败军之将,安敢在此大放厥词!”

  “汝二人皆为我之股肱,亦读圣贤书,相争做甚!”

  王朗轻斥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恼意。

  许、商二人立时住口,互瞪一眼,别过脸去。

  商升朝王朗抱拳道:“府君,此战我军部署并无问题。之所以战败,其因有二:一者,骑军之数不及敌。二者,士卒之力不如敌。敌军虽胜,也是惨胜。严毅麾下最精锐的铁甲骑军,几乎已经被我军击溃了,其余士卒也死伤甚众。”

  许贡目光转向垂首不语的周昕,问道:“大明,是这样么?”

  周昕抬头瞥了商升一眼,暗道你可真会吹牛,也就王朗不谙兵事,才会信你的鬼话。

  他初来乍到,又刚刚战败,不愿揭穿商升,只得含糊其辞地道:“禀府君,我军战力确实不及敌军,若非敌骑不计代价的拦截,我军已经抵达固陵渡了。”

  王朗脸色顿时缓和下来,折损区区四千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会稽的人丁比吴郡还多,莫说三万五千军,就算是再征召三万五千军,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生气的,只是失了固陵渡要地,以及初战失利,于全军士气有损。

  不过,会稽军队的积弊,他心中也是清楚的,知道事情不能全怪周昕与商升。他也离不开周、商二人的辅佐,于是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先起来吧。不过赏功罚过,乃军中道理,就罚汝二人一年俸禄,尔等可有异议?”

第145章 虞翻出征

  周、商二人自无异议,连忙道谢。

  虞翻这时从榻席上站起,谏言道:“府君,既然已知两军短长,应当立即作出针对性部署,尽快从富春发兵,以免严毅趁机攻克钱塘。”

  王朗叹了口气,固陵渡被严毅毁去,如今也只能是从富春发兵了,他沉吟片刻,问道:“富春已集结多少兵马?”

  虞翻立即道:“等到明日清晨,差不多能聚集八千军,其中包括八百骑军。剩下的一万三千军,陆续可至,最迟后日下午可全部抵达富春。”

  王朗听罢,心中甚为满意,轻笑道:“严毅虽善战,然区区万余兵马,我军以众击寡,耗也能耗死他。就依仲翔之言,明日从富春出兵。只是这领兵之将,诸位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周昕是只要王朗不下令,他便不会理事,再加上刚被严毅击败,深知此事极为烫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贸然出头。

  商升则是还未从战败的阴影中走出来,心中仍存畏惧。

  许靖身为文官,又是出兵的反对者,自然不会参与进来。

  其余诸将资历、地位尚在商升之下,即便有心请战,也担心自身威望不足以号令全军,因此踌躇不前。

  到了最后,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望向虞翻,事情是你提出来的,就你上呗。

  王朗也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虞翻。

  虞翻,字仲翔,慈溪鸣鹤人,经学家,日南太守虞歆之子。此人与王朗一样,精于易经,博闻强识。但他于军伍之事上的谋略,就非王朗可比了。历史上曾在东吴担任过骑都尉,也曾跟随孙策征战山越,犹擅使矛,同时也精通医术,堪称文武双全之人。

  王朗之前就打算让虞翻领兵出征,只是周昕的领兵经验强于虞翻,又曾担任丹阳太守,王朗也有意借机让周昕融入自己的班底,因此才让周昕出战。

  如今周昕和商升战败而归,虞翻自然就成了最佳的人选。而且虞翻担任的是郡功曹一职,堪称郡之极位,也足够镇得住军中诸将。

  虞翻何等聪慧之人,知道此事避不过去,不待王朗下令,便主动开口道:“属下愿为府君分忧,然独木难支,尚需擅战之将同往。”

  王朗略微思索,捻须笑道:“此事简单,就让大明、子威、何雄、张雅与你一道领兵出征。”

  虞翻微微一惊,想不到王朗竟将麾下能战之将尽数派出,就连周昕、商升二人也复命出征,可见其志在必得之心。

  他暗暗思忖,己军虽然单兵战力不及敌军,但胜在兵员充足,又有钱塘守军及吴景之势可借,从军事力量上来说,已经胜过敌军了。当即神色郑重地道:“属下必当竭尽全力,为府君夺下钱塘!”

  王朗大喜,又转而对周昕与商升叮嘱道:“汝二人曾与严毅交战,熟知敌情,当全力辅助仲翔,将功折罪。”

  商升自无异议,虞翻乃是他平日也需巴结的对象,即便王朗不说,也会尽心辅佐。

  周昕就更无异议了,他一个寄人篱下之人,王朗吩咐什么,他做什么便是。

  事情议毕,虞翻、周昕、商升、何雄、张雅五人即向王朗告辞,连夜赶往富春。

  此时已是晚上戌时四刻,夜色沉沉,天地俱寂。然而,在钱塘、富春方圆百里之内,却是火光点点,篝火连绵,随处可见举着火把行军的士卒和乡野见星罗棋布的军帐。

  其中火光犹盛处,又以钱塘为最。

  钱塘守军在心惊胆战中熬过了一日,见敌军虽调动频繁,却迟迟未攻城,又听闻王朗已经率军来援,正与严毅军激战不休,心中的惊惧之意渐渐消去,恢复了几分士气。

  王朗来援的假消息,正是钟进暗中命人散布。此人颇有几分急智,虽知王朗与严毅是一路货色,却借助王朗的名头,瞬间便将士气提振上来。

  而城中的乱象,也渐渐平息,有了几分全城军民携力守城的架势。

  至于王朗日后兵临城下时,该如何解释,就不是钟进现在要考虑的问题了。他甚至隐隐有些期待王朗军至,那意味着严毅军已经溃败。

  说来奇怪的是,钟进对坐拥会稽的王朗不甚畏惧,反而是对击败朱治、军势弱于王朗的严毅忌惮万分。

  在他看来,只要能让严毅退兵,钱塘就已守住七八分了。

  如今形势渐趋好转,钟进紧绷的面容也舒缓下来,眉宇间多了几分笑意。

  这股笑意除了源于王朗军与严毅军的厮杀,还源自此刻正陪同他巡城的全柔。

  在他的‘三顾全府’下,全柔终于走出府门,随他登城巡视,引来沿途不少惊讶和振奋的目光。

  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意味着以全柔为代表的中立派开始向主战派靠拢,全城力量正在迅速集中。

  “子元,如今城中守军已经接近六千人,只待君振臂一呼,则大事济矣!日后,若都尉回返钱塘,必厚待全氏,若都尉不归,我当召集诸人,共推汝为钱塘之主。”

  钟进满脸殷勤地望着全柔,心中却在觊觎全氏的三百族兵,只要全柔点头,那些尚在观望的大族必定追随,届时守军至少还能增加一千五百人。

  若非对全柔期望甚高,又担心城中引起内乱,他早就对这些人动手了。

  全柔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夜风吹拂下,风姿洒脱不凡,却与四周着甲的守军显得格格不入,他微微一笑,回应道:“请钟君给在下一两日时间召集族人,届时便来将军麾下效力。”

  钟进大喜道:“如此,就静候子元佳音了。”

  全柔微微颔首,缓步至城墙边,举目四望。只见城东和城南较为安静,只在据点和要道处有火光闪烁,如星点散布。而在城西和城北,却是火光连绵,如星河倾泻,映照天地。

  他不动声色地沿着城墙走动,不时驻足远眺,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心中隐隐有种风暴即将来临的压迫感。

  以他的经验来看,城外严毅军至少有上万人,而且在王朗军逼近的情况下,仍是外宽内紧,分明是随时都有可能发起致命一击。

  而他确实也猜得不错,此刻严毅不仅将麾下部曲尽数往钱塘集中,连运送辎重的军奴和民夫都征调了过来,编入攻城序列,已经是要准备搏命了。

第146章 推进

  全柔神色如常地下了城墙,心中却是泛起波澜,他知道,留给他的选择时间不多了。

  全氏上千口人的未来命运,就在他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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