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江东从此无鼠辈 第38节

  严毅让他们出来做事,他们不一定愿意,但如果是让他们出来授学,想必其中一些人还是很感兴趣的。

  传授圣人之学,使其泽被后世,本就是文人推崇的事。

  严毅想到此处,心里的把握顿时多了几分,困扰多日的一个烦恼烟消云散,兴致大起,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临近城墙处,于是又带着众人向左而行。

  就在他的身影将要从街口消失之际,后方百余步的一条里巷中,忽然走出一个神色憔悴却难掩其俊朗之色的青年,双眼看似漫不经心地朝严毅望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其身上的一刹那,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怨毒。

  此人正是昔日的长水校尉周玉。

  运城一战后,周玉从云端跌落泥沼,沦为了一名阶下囚。

  严毅虽未杀他,却尽夺其私产,仅给他安置了一间小院度日,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部属和女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陪伴在他身边的,只剩下他的发妻和两个小妾,以及两个不满五岁的儿子。

  昔日荣光化为泡影,令一向自傲的周玉心中产生了深深的痛苦和失落。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最喜欢的亲姐,居然被严毅收入了房中!

  当得知周氏成为严毅婢妾那一刻,周玉的心都碎了。

  他本就怨恨严毅,如今对其更是恨之入骨,在刻骨的仇恨驱使下,昨日他偷偷找到万秉和樊毅,试探二人口风,试图蛊惑其一起投奔吴景。

  但现实又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他连投奔吴景的意图都还未说出,仅仅是说了几句抱怨严毅的话,万秉和樊毅便瞬间翻脸,将他赶出了府宅。

  想起这一件件、一桩桩,周玉恨不得立刻拔出剑来,冲上去将严毅砍为肉泥,以泄心头之恨。但是他不敢,别说严毅随从众多,就说这百米之内,也必然隐藏着对方不少爪牙、死士,暗中护卫。

  当严毅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后,周玉深吸了一口气,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面无表情地拐入了里巷。

  万秉和樊毅这两个叛主求荣的狗贼随时可能出卖他,他必须马上离开运城,去投奔吴景。

  也只有依靠吴景,他才有望报此仇,雪此恨!

  就在周玉思索该如何逃出城的时候,严毅正带着众人朝北区走去。

  北区的面积仅次于东区,县市、府库、诸仓廪、工坊、匠作监、盐铁司、织造司、典农署皆设在这里,也是颇为热闹,尤其是距离东区不远的县市,更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严毅担心扰乱县市秩序,便未去市集,带人直奔匠作监而去。

  匠作监由二十多间房舍构成,占地颇广,外面还建了一排围墙,临墙道路上不时有巡查的士卒走过,显得戒备森严。

  众人刚走到监门处,便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铁器击打声和嘎吱作响的锯木声从门后传来,

  监门台阶上站着十名配刀执戟的士卒,看到严毅走来,一名士卒连忙将紧闭的监门推开。

  曹秋等人心里纳闷,匠作监的守备何时变得这么森严了?

  走进监门,第一感觉是凌乱,只见数十步长宽的院子里摆满了各种杂物,左侧是一架风箱和一个模具台,右侧是一辆正在制作中的记里鼓车,地上随处可见斧、锛、凿、锯、钻、锉、墨斗、角尺等物。

  记里鼓车乃是应严毅要求加工赶制,无论是测量道路里程,还是丈量田亩,都要用到它。

  模具台则是用来制作各种模具,有石范、陶范、铜范、铁范等。

  院中匠人在严毅走进监门时,便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匆忙行礼。

  一个面相憨厚、身材高大的匠人从院子对面急步走来,正是当日为严毅制作沙盘的右校佐吏王全,负责梓匠之事。不过此人如今已然升迁,现居少匠一职。

  攻占运城后,严毅从乌程抽调了不少匠人过来,由于白虎城已经临近完工,而运城正是工程浩繁之时,严白虎便将这些匠人陆续都派了过来。

  “拜见少君!”王全俯身,恭敬行了一礼。

  严毅在院中四处走动查看,不时问王全几个问题,后者回答严谨,条理清晰,令他颇感满意。

  看了一会后,他吩咐曹秋等人原地等候,仅带了殷离和王全二人,朝监内深处的房舍走去。

  连续经过几个路口,都有士卒把守。

  最后来到最北侧的一间房舍,房舍高而大,乃是由仓廪改建而成,房门前同样站着四个神色肃穆的士卒。

  房内宽敞而空旷,长宽各有数十步,四处角落皆空无一物,仅在房舍中央放了一堆器具和木料,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谷物独有的味道,此地以前似乎是间粮仓。

  看到严毅的身影,聚在房屋中央说话的四个男人匆匆走来。

  这四人都穿着匠作监的青色官袍,当先一人配两千石印绶,年约四十,浓眉大眼,颔下胡须修剪得十分整齐,姓徐名然,位居匠作大匠一职,乃是匠作监的统领者。

  徐然对匠作之事谈不上精通,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他能出任匠作大匠一职,倚仗的是徐瑛族弟这个身份。

  不止是匠作大匠一职,像县丞、县尉、功曹这些显职,严毅都是从徐瑛的心腹之人中进行挑选。

  原因无他,只因他反复斟酌,将身边诸人考量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出一个适合的人来担任这些职位。

  范偃、徐盛、陈敢等人皆是战将,他是要带在身边征战的,曹秋虽然跟了他一段时间,但功劳、资历尚不足出任县丞一职,暂时只能担任户曹掾,是否进一步拔擢,尚需观察一段时日。

  在身边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暂时将这些职位交给徐瑛来安置了。

  “拜见少君!”

  徐然领着身后三人,躬身一拜。

  从这三人腰间的印绶来看,也都是匠作监的高官,一个秩比一千石,另外两个秩六百石。

  连同王全在内,此时这间空荡荡的房舍中,竟是汇聚了匠作监最有权势的五个人!

  严毅将徐然扶起,语气中带着一丝期盼,问道:“新犁研制得怎么样了?”

  新犁,指的便是曲辕犁!

第78章 曲辕犁

  面对严毅的询问,徐然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和忐忑,声音中带着几分沮丧:“少君,进展不是很顺利,制作过程中遇到了不少问题。”

  若是换成其他人,他也就随口搪塞了,但是严毅对新犁的制作非常重视,新犁的制作构思也是严毅提出来的,他不敢有任何欺瞒。

  直到现在,徐然心里还藏着浓浓的疑问,如此奇妙的构思,严毅是怎么想出来的?难道此子真的是天纵奇才?

  徐然觉得自己半辈子的匠作技艺都学到狗身上去了,没能按照严毅的要求制作出新犁,令他内心生出一股羞愧。

  在他身后的三名匠官也是脸色不自然地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少君都已经把草图勾勒出来了,他们还是无法将新犁制作出来,实在令人汗颜。

  如果严毅此刻斥责他们几句,他们丝毫不会感到意外。

  但是严毅只是微微一怔,脸上的失望之色就转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这个时代的直辕犁和耦犁都只有四个部件,而曲辕犁却有十一个部件,结构和工艺要复杂很多,不是那么好制作的。

  虽然他凭借前世的模糊记忆画了一张结构草图供这些匠人参考,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图中是否有错误的地方。这些匠人如果能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将曲辕犁制作出来,那才真的是见鬼了。

  须知历史上的曲辕犁出现于唐末,距离现在足足有六百年时间,制作过程涉及到选料、铁工、木工、组装、力学等各方面细节,制作难度比马镫要大很多。

  但是即使再难,也要努力尝试,因为曲辕犁实在是太重要了,相比落后的直辕犁,它能极大提高农业生产效率。

  “走,过去看看。”

  严毅安慰了众人几句,走到房舍中央的木桌前,只见桌上放着十多件尚未完工的犁铧和犁辕,仅是犁辕,就分别用榆木、枣木、杏木等六七种木料制作了样品。

  地上堆积的材料更多,有铁料、木料、胶料、锤锯尺等各类工具,以及初具形态的曲辕犁部件,比如犁壁、犁底、策额、犁箭、犁梢等等。

  几缕阳光从房舍高处的气窗斜射进来,在这些材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第一个尚待解决的问题,是确立犁辕的弯曲弧度,这个弧度必须精准,否则在耕地时会很吃力。”徐然站在严毅身旁,给他一一介绍曲辕犁制作过程中遇到的种种困难:“我们选取了七种木料,用浸水、火烤、蒸煮、楔形、层叠等各种方法将它们弯曲成不同的弧度,再根据实际耕地的需求来调整,另外还要考虑犁弯弧度对部件连接处的牢固性影响,弧度大了,连接处容易松动,弧度不足,又会影响犁的灵活性。光是确立犁辕的用料、制法和弯曲弧度,就需要大量的时间。”

  严毅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只是制作其中一个部件,居然就如此麻烦。

  “按照少君绘制的结构图,犁铧与地面的夹角为半弦。但我们在试制时发现,这个角度在松软的土地上效果很好,可遇到板结的硬土,犁铧就容易打滑。”

  “少君所说的通过控制犁评、犁箭和犁建来调整犁铧入土的深浅,我等暂时还没想出适合的结构。”

  “犁壁的厚度对实际应用的影响也很大。”

  “犁铧和犁壁的结合处,暂时还未想好如何固定,如果用铁钉固定,会影响犁的灵活性,而且铁钉容易生锈,生锈带来的损坏也是个问题。”

  徐然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向严毅述说遇到的种种困难,足足有数十种之多,听得严毅脑袋嗡嗡直响。

  起初,他还能提出几个建议,但是一个问题还没解决完,紧接着又是更多的问题朝他涌来,将他淹没。

  严毅来之前,本来还打算让匠作监把水车也改善一下,但是看到这个架势,他理智地闭上了嘴。

  最后,对如何制作曲辕犁这个问题,他只能采用笨方法,朝徐然吩咐道:“匠作监立即贴出告示,大量征召匠人。遇到疑难处,就组织人手逐一尝试,试到问题解决为止。另外,此事要严格保密,将各个部件拆分研制。”

  徐然感受到了严毅语气中的严肃,心里也是涌起一股凝重,暗道无论如何也要将新犁制出,否则匠作大匠这个位置恐怕不保。

  严毅见他们忙得焦头烂额,便没有多作停留,回到前院,带着曹秋等人离开匠作监,继续巡视。

  接下来,他们又分别去了司盐监、织造署和司农监。

  司盐监是专务盐政的官署,总揽盐业的生产、运输、销售诸事。

  严氏在海盐县有固定的盐场,并派有专人管理采卤、煎盐之事,所以严毅暂时不需要在海盐生产上花费精力,他只需要管理好盐运和售盐即可。

  盐运是十分重要的监管环节,司盐监就专门设立了盐运使,专司盐运之事。

  盐运有海运、河运、陆运之别,每条运输线路都需要精心筹划,以确保海盐安全、及时运达。有时候还要在盐运途中设卡检查,防止贪吏掺杂次盐将好盐换走。

  而在售盐方面,严毅废除了官盐私盐并存制,开始实行盐专卖。除了司盐监以外,严禁任何人偷运、贩卖私盐,凡犯盐法者,轻则城旦舂,重则弃市。

  这样做的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增加财政收入了。降低百姓的赋税征收后,他需要在其他方面行开源之事,而收回私盐之利,正是他所看重的。

  除了盐专卖以外,严毅还新设了织造署,打算以此为切入点,发展辖地的手工业,开辟新的财税收入渠道。

  乌程、运城这一片地域,自古便以纺织业闻名,是江东重要的布帛产地,其出产的越布,技艺之精,质地之优,仅次于蜀布。居住在这里的百姓,很多人都擅织布,其女红之技,世代相传,是优良的织工。乌程织业鼎盛时,机杼之声不绝于耳,经纬交错,堪称盛景。

  除此之外,乌程、运城地处江南水乡,肥沃的土地和适宜的气候也非常适合种植桑田,可以为织业提供源源不断的原料。

  只是严白虎、钱铜占据乌程、运城后,不擅管理,将这天然的优势白白荒废了。

第79章 织造署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乌运二地,桑麻纺织之盛,甲于东南。严毅既然占了运城,自然就要因地制宜,大力发展纺织业,以富地强民。

  他可是十分清楚,这江南的纺织业发展到鼎盛时,在政府财政收入中占据的重要地位。

  明清时期自不必说,织机十万计,织工数十万,仅仅是吴郡一地的纺织业,就为全国财政贡献了十分之一的赋税。

  再拿眼下的江东来说,历史上的孙权就十分重视纺织业,多次下令要求民间增产蚕丝,仅是后宫织络的女工就多达数千人。纺织业提供的赋税和贩往各地及海外的收益,在三国时期就已成为孙氏的重要经济来源了。

  这种送上门的财富,严毅即便是脑子再迟钝,也不可能不去捡,更何况他一向都是做事机灵果决的人。

  攻占运城的次日,他便当众宣布设立织造署,提前在城北预留了二十亩地和数十间房舍,用于改建织造署的官寺、寺舍和织场。

  紧接着,他又颁布了劝农令,鼓励种植桑麻,并对种植桑麻的农户进行赋税上的减免,以资鼓励,同时拔擢了一些农官,派遣其到各乡亭指导百姓种植之法,以确保在春雨结束之前,各乡亭能将桑苗种植下去。

  此外,他还从缴获的私库中调拨了一千万钱,遣人去吴县和秣陵购买织机,按照时下四五万钱一张织机的售价,大约可购两百余架。

  招揽织工和采购蚕丝的告示也已张贴出去,只等织机运到,织造署的织场便可运转起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对织场的经营,严毅并未像盐业那样实行官营专卖,而是以官织为主,同时也鼓励民间自设织场,只需按织出、贩卖的布帛数量,缴纳一定的赋税即可。

  这一系列的动作,把身边的人都看傻眼了,这也太雷厉风行了。

  如果他们知道,严毅最多只打算在运城待上一个月,就要立刻征伐邹他,也就不会如此惊讶严毅在政事上的急迫了。

  他必须在大军出发之前,将运城各方面的政务框架都搭起来。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是在各处奔波,连新收入房的婢妾都顾不上享用,堪称拼命三郎。

  当日,直到夜幕降临,严毅方才结束巡城。在西区的军营和麾下士卒一起用过晚膳后,匆匆返回了府邸。

  刚在后院堂屋坐下,喝了几口热茶,殷离便从屋外走了进来,在身旁低声道:“少君,钱铜已经带到狱舍了,是否现在见他?”

  钱铜刚被徐盛、赵错擒获时,由于伤势较重,一直羁押于医舍疗伤,直到近日伤势好转,才被移至狱舍关押。

  严毅想了一会后,说道:“你先行一步,将他的二子三女带去和他见上一面,我随后便到。”

首节上一节38/77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