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大明 第37节

  崔文升年轻的时候,曾在宫里做过一段时间的行刑太监。而宫里的刑罚有且只有一种,那就是廷杖。廷杖有“打”、“着实打”和“用心打”的猫腻,但想要准确地执行监杖太监的命令,是需要长期练习的。

  行刑太监在训练时,一般要用到以皮革制成的两个人体模型,一个里面放砖头,一个里面包上纸,然后给它们穿上衣服。

  放砖头的模型是用来练习“外轻内重”手法的,出师的条件是看起来打得很轻,衣服都没有破损,但其实里面包着的砖头全被打碎。而包纸的模型则是用来练习“外重内轻”手法的,出师的条件是看起来打得很重,但其实包裹里的纸都不曾毁损。

  崔文升很有天赋,是同期的学生里最早出师的。

  因此被王安这么一点,他立刻就明白刑宽究竟是何许人也了。

  王安没等崔文升回话,继续说:“死的二十八个人里有二十五个是该死的。剩下三个是自己体弱,没能扛过来。”

  “多谢老祖宗搭救。”要不是背上痛得根本没法翻身,崔文升非得给王安磕一个。

  但他的感动还没开始,王安的冷水就泼下来了:“我?我可没救你。在我看来你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废物!贪污、受贿、勒索,为了弄钱跟一条疯狗没什么太的区别。而且你还是那边的人,二十几年下来,东宫哪天不受那边的觊觎?我哪天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崔文升明白了,保他的不是王安,而是皇上本人。这时,他开始庆幸当年的决定是正确的:就在郑贵妃的随侍太监纷纷对皇长子表达敌意的时候,崔文升选择了中立。他既讨好福王,又极力避免得罪东宫。

第82章 军火二道贩

  一阵强风吹进司礼监本部衙门,拍落了堆叠在屋瓦边缘摇摇欲坠的雪层。雪块掉在地上,立刻就摔了个粉碎。

  “我是想你死的。”王安不顾崔文升背上有伤,直接扯起崔文升的头发,强令他看向自己。“但皇上明令要留你一条狗命,我也只好照做。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这条又蠢又贪的狗到底哪里好了?”

  王安将崔文升的脑袋重重地摔回到枕头上。“宫里那么多既听话又能干的崽子,眼巴巴地望着司礼监秉笔的位置。而你这个只会打板子、炼春药的废物却能连着两次得到皇上的宽恕。”

  “当初皇上被你进献的药虎狼之药搞得龙体有恙时候,我剐了你心都有了。”说到这里,王安已是咬牙切齿,满脸通红。

  “老祖宗,奴婢有罪!奴婢有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崔文升侥幸的同时,更是满心惶恐。如果王安一直惦记着弄死他,那他的余生就别想有安生的日子过了。

  “唉!”王安长叹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这条蠢狗到底有什么用,但皇上自有他老人家的知人之明。抓住你最后的机会吧,再一再二不再三,你没有犯错的机会了。”说罢,王安便起身拂袖而去。

  没走多远,王安听见禁闭室里传来夹杂着哭嚎的“谢主隆恩”。这时,王安的嘴角才泛起一抹将大半怒容驱散的笑意。

  外城,正西坊,琉璃厂与正阳门之间。耶稣会使团驻地。

  “尼科洛隆戈巴尔迪会长。我们来北京已经十几天了,皇帝陛下怎么还不召见我等啊?”商人代表迪尼什若昂和其他四位海商一起来到耶稣会在临时驻地内设置的小礼拜堂。

  进京已近半月,但使团仍旧没有得到面圣的许可。海商们有些坐不住了,于是联袂过来催促。

  龙华民正在礼拜造物主,骤然被商人打扰,心里很是不快。好在身旁的汤若望不惜中断礼拜也要替龙华民挡住商人们:“你们还不明白吗?大明的皇帝和欧洲诸邦的君主根本不在一个位阶上!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哈布斯堡家族的马蒂亚斯和法兰西波旁王朝的路易十三能在首都聚起几十万人为他欢呼吗?”

  迪尼什若昂被汤若望的反问给噎住了。他们亲眼见识了皇帝无与伦比的统治力与威望,也被那种山呼海啸的拥戴所慑服。但事情一直这么悬而未决也不是个办法。

  瓦迪斯瓦夫阿马托的语气要柔和得多:“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干等着吧。”

  “徐礼部的代写奏疏已经通过通政使司呈给皇帝陛下了。”汤若望悟性好、学得快。加之在耶稣会总部,圣保禄教堂,修习过一段时间的中文,因此很快便能熟练地使用包括自称、敬称、谦称在内的各种称呼方式。并大致理解了各部门的作用及相互关系。

  汤若望十分赞同利玛窦为耶稣会制定的在华传教的基本方针:想要把教义传播至中国,首先要使自己成为“中国人”。如果要让他在科隆选侯国的维特尔斯巴赫王朝和中华帝国的大明王朝之间选一个效忠的对象,他将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出生的地方,成为大明皇帝的臣子。

  “你在说什么?这里没有外人,你拽那些听不懂的中文干什么?”从出发之前到现在,迪尼什若昂努力学习了一个多月的中文,可到现在他连皮毛都没掌握,所以完全听不懂“徐礼部”、“通政使司”这样没被翻译出来的专有名词。

  “哼。我劝你还是趁着这个恩赐的空档好好学学天朝的语言吧,皇帝陛下可不会了解远夷藩邦的语言。”汤若望还有一句话没说,但他憋住了:皇帝陛下见不见你们这些海商还两说呢。

  汤若望了解到,大明自开国以来就不待见商人,祖宗成法将商人放到“士农工商”的最底层。虽不至于像种姓制度那样将商人打为贱民,但仍然制定了很多贬抑商人的规定。比如,原则上农民可以穿着用绸、纱、绢、布四种衣料制成的衣服,而商人却只能穿绢、布两种衣料制成的衣服。

  也就是说,商人们大概率是见不到皇帝陛下的。请商通航的呈请只能通过耶稣会代为传达。而且这还需要徐礼部出面,提前试探皇帝陛下对此事的态度,并确定皇帝陛下不会对此产生强烈的反感情绪。如果皇帝陛下不同意,那说再多都是废话。

  “尼科洛隆戈巴尔迪会长。您不是说皇帝陛下十分看重保禄阁下练的兵,所以需要大量的枪炮吗?”哈拉尔德布兰特没有和汤若望打口水战的心思。而是绕开他继续向龙华民发问。

  哈拉尔德布兰特算是卖军火的二道贩子,使团贡船里载着的火枪和大炮就是他出面筹办的。他在伊比利亚半岛很有门路,甚至能和西班牙的利尔加内斯炮厂搭上关系。这个炮厂是西班牙国王腓力三世于1617年新建的,为的是满足王室对火炮的需求。

  哈拉尔德布兰特既是商人也是赌徒,在龙华民宣布大明的皇帝想要筹建一支西式的军队的时候,哈拉尔德布兰特便主动地表示愿意为这次出使活动提供上贡用的火枪和大炮。

  更有甚者,在使团出发之前,他便派着自己的大儿子带着大半身家乘着返欧的船去西班牙招募枪炮技师。他早已不满足做二道贩子,靠那些零星的军火生意“养家糊口”。他想在中国建一个枪炮厂。

  冬月初一的行刑示众之后,他更加深了这个想法。哈拉尔德布兰特从未见过如此庞巨的宫殿建筑群。在他看来,宫殿不只是权力和强力的象征,更是财富的具象。

  那位天下一人的皇帝拥有的财富一定是超越想象的,只要能得到他的垂青与恩准,在大明开厂造炮,那他一定会成为东方商路上最有财势的商人。至于信仰,比起耶稣基督,他更崇拜财神赫尔墨斯。

第83章 面子 银子 里子

  所以哈拉尔德布兰特迫不及待地想要求见皇帝。他相信,皇帝只要能亲眼见到他带来的枪炮就一定会心动。他承认,明军的火器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但这些东西良品率太低,十支火枪里有三支能使用而不炸膛,当兵的就得叩谢军官的“不贪之恩”了。

  “皇帝陛下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成天惦记着这种小事?而且朝廷的邸报摆在那里你们不看的吗?”龙华民的礼拜尚未完成,所以还是由汤若望上前应答。

  时年二十八岁的汤若望,出生在神圣罗马帝国莱茵河畔,科隆选侯国科隆城的一个贵族家庭。父母都是虔诚的教徒。他对那些满身铜臭的商人抱有本能的反感,因为他觉得这些人只关心金钱和利益,缺乏真正的信仰和道德。他陪同金尼阁跨越重洋,带来的是书香和热忱,而船里却只有银子和铜臭。

  尽管一路上经历了不少的曲折和磨砺,但他的内心依然充满了年轻人的热血和激情。这些商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不惜打断神圣的礼拜,那他也就没有必要再对商人持之以礼了。

  “你!”迪尼什若昂的火气一下子就窜起来了。

  然而,瓦迪斯瓦夫阿马托迅速介入,拦在迪尼什若昂身前,并以一种平和而冷静的态度,向汤若望请教道:“约翰亚当神甫。你知道的,我们看不懂中文,还请你为我们翻译一下。”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尊重和谦逊,比迪尼什若昂质问的态度要温和多了。

  “邸报上说,那位镇守北境边疆的熊廷弼熊大人,领着朝廷的天兵,从八月到十月,连续取得对辽东贼寇的胜利。这些胜利使得辽东的局势基本稳定了下来。”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这位瓦迪斯瓦夫阿马托先生态度诚恳,汤若望也就端着,而是放下了“读书人”对“商人”的架子,耐心解释道。

  “日常公务繁忙,盛会需要筹备,边疆战事急迫。就算说皇帝忘了这件事情,我也毫不意外。”汤若望已经开始站在国事的角度为天子分忧了。

  “这?捷报.怎么办.”军火二道贩哈拉尔德布兰特一下子就慌了,他的脸色苍白,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眼神满是惊恐和不安。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豪赌失败的结局。

  如果皇帝因为北境的捷报而失去了对外国火器的兴趣,那他积攒的财富与名望都将化为泡影。哈拉尔德布兰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将成为东方航路上的笑柄,所有商人都将嘲笑他的无知与贪婪。

  “不要着急,我的朋友。”龙华民的礼拜总算是结束了,他微笑着站身起来安慰众人:“我们呈给皇帝的贡品还在天津压着呢,只要皇帝还没有表态,所有的事情就都还是未知数,未知就意味着可能性,可能也就是希望嘛。”

  龙华民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到海商们面前。尽管他心中的不满依然没有消散,但他的脸上却挂着让人感到亲切和温暖的微笑。毕竟掏钱的地方还多,海商们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既然龙华民说话了,迪尼什若昂也就没必要再同汤若望纠缠了。他靠近龙华民,态度较刚来时柔和了许多:“尼科洛隆戈巴尔迪会长,礼单呈上去多日没有回应,‘仿佛泥牛入河、石沉大海,我们是关心则乱啊。’”

  听着迪尼什若昂用浓厚的葡萄牙口音说蹩脚的中文,汤若望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呵。”他不着痕迹地笑了一声,好在谁也没有发现。

  “实际上,礼单也是拜托保禄代为呈递的,我们并不清楚其中的具体情况。想必其中涉及一些需要打通的关节,比如皇帝身边的近侍太监。如果不把他们喂饱了,那么礼单就算是呈到皇帝案前可能不会起太大的作用。”龙华民顿了一下,继续说:

  “你们也知道,君主的抉择常常受到身边近臣的影响。这一点不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都是一样的。他们只需要在皇帝面前稍微进几句谗言,我们的生意就有可能受到重大的打击。”龙华民为了安抚海商们并促使他们继续出资,甚至将“生意”说成是“我们的”。

  这让侍立在侧的汤若望大为不满:传教事业怎么能用生意来指代呢?

  “那我们就去求见保禄阁下。”哈拉尔德布兰特对迪尼什若昂建议道。

  “你见不到的。”汤若望说道。

  “为什么?保禄阁下不是曾宴请过我等,并与我等把酒言欢吗?”迪尼什若昂皱眉道。

  “那是和尼科洛隆戈巴尔迪会长言欢。”汤若望没参加摘星楼的酒会,但他的心里敞亮得很:到礼部尚书这种级别,就连大明本地的商人想要孝敬也不知道要辗转多少次。你个外国海商凭什么和他把酒言欢?

  “够了!等礼部散衙之后,我们一起上门拜访保禄。我想,只要能帮助他打通皇宫里的关节,事情必然水到渠成。”龙华民一边出言制止,一边向汤若望使眼色。

  等到海商们全都离开,龙华民才用中文对小他差不多一半的汤若望说道:“年轻人,要懂得变通,我们还用得着他们呢。耶稣会有面子,他们有银子。面子没有银子撑着就是虚的,没有里子。”

  “他们这种态度”汤若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龙华民摆手打断了。

  “在口头上安抚安抚他们也没什么损失。他们也只敢来这儿耍耍嘴皮子了。”龙华民看着海商们离去的方向轻笑一声。全然没了方才的慈爱与温和。

  “为什么?”汤若望若有所思,下意识地问道。

  “因为银子没有面子护着就是崽子。没有礼部的函件,不打耶稣会使团的旗号,西洋的海商甚至进不了北京。路上就被扣死了。”龙华民敛起笑意,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他们不清楚吗?他们清楚得很。我们需要他们,他们更需要我们。这是规矩。”

  “受教。”汤若望行了一个并不十分标准的揖礼。

  “郭居静和金尼阁呢,今天的礼拜他们怎么没来?”龙华民问道。

  “郭居静领着金尼阁去滕公栅栏了。”汤若望答道。

  “哼!又去.还不打招呼。”龙华民眉头微皱,语气不善。

第84章 祭奠

  万历三十五年五月,利玛窦病逝于北京。依照大明的惯例,客死中国的耶稣会传教士必须迁回澳门安葬。但其他传教士以及经利玛窦洗礼而入教的教徒都希望可以得到皇帝的恩准,将之安葬于北京。

  为此,庞迪我神甫向万历皇帝上呈了一封言辞恳切、极尽谦卑奏疏,希望能破例赐地埋葬利玛窦:

  利玛窦以年老患病身故,情实可怜。

  况臣利玛窦自入圣朝,渐习熙明之化,读书通理,朝夕虔恭,焚香祝天,颂圣一念,犬马报恩忠赤之心,都城士民共知,非敢饰说。

  生前颇称好学,颇能著述。

  先在海邦,原系知名之士;及来上国,亦为缙绅所嘉。

  臣等外国微臣,悲其死无葬地,泣血祈恳天恩,查赐闲地亩余或废寺闲房数间,俾异域遗骸得以埋瘗。

  而臣等见在四人,亦得生死相依,恪守教规,既享天朝乐土太平之福,亦毕蝼蚁外臣报效之诚。

  虽然朝廷中有人反对,但在多方努力之下,最后还是得到了万历皇帝的照准。

  万历三十六年,由徐光启主持,皇帝恩赐利玛窦葬于阜成门外二里沟的滕公栅栏。

  “尼古拉特里戈。你是何时来的中国啊?”郭居静和金尼阁并肩走在前往滕公栅栏的路上,身后跟着好几个来华不久的年轻人。

  “1607年我从杜埃大学毕业,当年就被耶稣会派来远东。1610年我抵达澳门。”金尼阁想了想。“只待了两年多吧,就被尼科洛隆戈巴尔迪会长又派回欧洲,向教廷述职。”

  “原来如此。”郭居静点点头。“那你肯定没见过马泰奥里奇了。”

  “我久仰会长大名,本想着来华拜见,可人愿终究还是抵不过天意。”金尼阁长叹一声,面色哀婉。

  “你知道当时留在京师的同志们为什么非要将马泰奥里奇留葬于此吗?”郭居静又问。

  “我想答案应该不是入土为安这么简单。”金尼阁耸耸肩。

  “入土为安当然也很重要。马泰奥里奇是五月份过世的,要是从京师一路运回澳门,那未免太悲惨了。”郭居静没能参加利玛窦的葬礼。但经多方询问,他还是大致了解了入葬的过程。

  郭居静指向近在眼前的滕公栅栏,说道:“其实这方墓地除了用来安葬马泰奥里奇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象征意义。”

  “什么象征意义?”金尼阁不解。

  “立锥之地。”郭居静很顺畅地将意大利语切换成了中文。

  “立锥之地?”金尼阁用中文反问,不过他的南方口音很重。

  “在大明,皇帝是无与伦比的存在。得皇帝允准而以耶稣士的身份留葬北京,即意味着皇帝并不排斥我教。不将我教视为邪教。”越是靠近墓地,郭居静就越是伤感。

  “合法性认可?”金尼阁明白了。

  “马泰奥里奇想在死后继续为圣教做贡献啊。”郭居静长叹一声。“这种认可并非永久性的。皇帝口含天宪、言出法随,他能给予,也能褫夺。”

  “你是说教案?”金尼阁对南京教案的了解仅限于他人的口述。

  金尼阁在万历四十一年正月离开中国,返回欧洲。并于万历四十七年六月再次抵达远东,重新开始了他在中国的旅程。他抵华不过一年有余,其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澳门。

  直到今年大行皇帝驾崩之前,他才被龙华民派离澳门前往南京。然而令人惊讶的是,他抵达南京不到两个月,又被汤若望带到了北京。他就这样几乎完美地避开了万历四十四年的南京教案及其造成的负面影响。

  “我就是在说教案。”郭居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中式祭品,一件件地摆在利玛窦的墓碑前。然后找到几根细小的干柴在墓碑前搭了一个简单的柴火堆。做好这一切,郭居静便掏出火折子蹲下身点燃柴火堆,并开始焚烧纸钱。

  “你在干什么?”金尼阁没见过中式祭奠法。

  “我在用摆酒、摆肉、烧纸的方式祭奠逝去的朋友。”郭居静将一沓纸钱递给金尼阁。“这是中国人的办法。而我现在就是中国人,一个信耶稣基督,白发蓝眼的中国人。如果我死了,我也要葬在这里。”

  金尼阁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过纸钱和郭居静并肩蹲在火堆旁边。“你比我早到一周,肯定已经来过这里了。但这里并没有焚烧过东西的痕迹。你今天特意带我来这里,除了缅怀挚友,还有别的目的吧?”

  “如果你刚才选择拒绝,那我只会沉默着完成今天的祭奠。但你接下了,所以我说给你听。”火焰的投影在郭居静的眼睛里跃动,照亮了瞳孔中的坚毅与决心。

  金尼阁没有接话,而是学着郭居静的动作将纸钱扔进火堆。

  “尼科洛隆戈巴尔迪是个叛徒,而我也即将成为叛徒。”郭居静声音淡漠得就像是冬月里的雪。

  “.”金尼阁闻言,眉头紧皱。

  “我刚才说了,皇帝口含天宪、言出法随,既能给予,也能褫夺。皇帝为什么同意将此地批给我教呢?因为利玛窦是心向王化的远夷藩臣。被皇帝允葬北京的人不是教徒,而是臣民。”

  “什么人是臣子呢?尊中华之皇帝、习中华之传统、说中华之语言者乃中华之百姓,皇帝之臣民。”金尼阁不说话,郭居静便自问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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