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大明 第357节

第552章 币改暗涌

  万和酒楼的朱漆大门今日又挂上了“官宴止步”的鎏金牌。二楼的雕花窗棂里,账房听着楼下的寒暄静静地拨动算盘。檀木珠子砰砰脆响,仿佛透着两分无言的萧索官府的买卖,多是赔着笑脸赚体面的营生。

  接了官府的单子,就意味着一整天整座酒楼都要谢绝别的客人,专心为这些大人物服务,而且推拒不得。巡抚衙门的亲兵早会来封街清场,黑压压的甲士往门前一站,寻常百姓自要绕道而行。

  熊廷弼凯旋那场夜宴倒还热闹。那日,袁应泰不但请了有头有脸的文武高官,还把各镇麾下的千总把总,以及辽阳城里豪绅大户也给请来了,这才将整座酒楼塞得满满当当。觥筹交错之间酒瓮空了三轮,就是熊廷弼本人像是被掏空的骷髅一样,一脸绝望地应付着前来敬酒的人。

  凯旋大宴到底不常见。今天这回,万和酒楼就冷清得紧。一层的大堂只摆了寥寥几桌,二楼的散座和三层的包厢更是寂如寒潭。即使上的都是硬菜大菜、好酒好茶,酒楼也赚不到几个子儿,如果算上白耗的场租人工,怕是倒要折些银钱进去。可是官府的生意又是不得不做的官老爷的面子,便是悬在万和酒楼大梁上的尚方剑。

  熊廷弼虽未给袁可立备下郊迎仪仗,却将辽阳城里数得上名号的官吏都拘来作陪。主桌上列席八人:经略熊廷弼、巡抚袁应泰、镇江兵备参政袁可立、日月银行山东分行长马宪典、辽阳总兵李怀信、援辽总兵陈策、戚金,以及锦衣卫东司房千户陆文昭。

  陆文昭的座次是临时添置的。万和酒楼不愧是辽阳百年老号,见这五品千户与经略大人不过三步之距,早有小厮轻手轻脚抬来酸枝木圆凳。他们惯会揣度贵人座次,主宴报来七位贵客,备下的必是十人规格的紫檀八仙桌。

  主桌以外,便是各营的参将和游击将军了。他们来这儿就是捧一个人场,既给面子,也得点儿面子。他们散坐周遭,说是接风宴饮,倒似来给这座酒楼添些人气。

  青瓷酒盏刚沾过唇,满堂喧声已漫过朱漆门槛。奴酋退兵带来的喜气尚未散去,便混着酒香蒸腾满堂。时光渐渐,推杯换盏,众人原先端着的官仪也缓缓地被初夏的暖阳焙软了。

  “袁兵宪,不才再敬您老一杯。”行山东分行长马宪典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坐在一众虬髯武夫之间恍若一弱冠书生。若非颌下几缕银丝,谁看得出这是万历八年净身入宫的老貂?他是隆庆二年生人,论齿序比熊经略还痴长一岁。

  “不敢,不敢,我不过痴长几岁。哪里当得马公公这般抬举?”袁可立当即举杯回敬。

  经过刚才的观察,他已经确定了,这位自称从司设监转职到司礼监,接着又被王安被分派到银行衙门,最后被外派到辽东来的马公公并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

  “达者为先嘛,您老当得!”马宪典几乎在闲差上趴了一辈子,很会说好话。

  袁可立只得微微一笑,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顺嘴递过去一句话:“前日往海州时,我和陆千户正巧碰到了魏公公。他说您驻在海州,于是就想着过去拜会。没想在辽阳见了您。”

  “这就是俗话说的,有缘千里相会啊!”马宪典立刻接茬,接着拿起酒壶,要给袁可立斟酒。

  “马公公,您要是再这样我可真是惶恐无措了。”袁可立先马宪典一步给自己满上了。“倒酒,我自己来就是!”

  “呵呵。举壶落酒,事半功倍。看来我只能给自己来一杯咯。”马宪典收回酒壶,缓缓给自己满上。

  “马公公,”袁可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开玩笑似的说道:“我这儿有几张银票,不知道您这儿可否兑现啊?”

  “银票?您从哪里”马宪典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哦!袁兵宪三月里来,也该领过了一回俸禄了。您没在京里兑现?”

  据马宪典所知,前月那笔半银半票的月俸发下去之后,在京的大部分官员很快就把银票兑现了。尤其那些指着官俸买米过日子的低级官员,他们几乎是一散衙就去了四大支行排队。明摆着就是不信任朝廷发行的纸质货币。

  “我稍有积蓄,平日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开销,不急着用,就留着了。而且我这儿可不止月俸,”袁可立到底没有伸手去掏银票,“户部发给我的路费和安家费里,有一多半是银票。当时我就寻思,辽东怕不是也要开银行了。”

  “呵呵,您老的心思还真是活泛。我们在海州、盖州还有广宁都开了支行,”马宪典恭维敬酒,又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而且我建议您老还是早点儿兑现得好。兑晚了就不划算了。”

  “哦?”袁可立也配合着问道:“这是为什么?”

  “嘿嘿,”马宪典继续卖关子。“我想您手里的银票一定是京师分行开出的本票吧?”

  “是京师分行本票,”袁可立也继续捧场。“这又怎么了?”

  “这个事情我只告诉您一个人,您悄没声儿地别同他人讲。”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马宪典却丝毫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京师分行的本票在京师分行下属的所有支行兑现,都不收兑现规费。现在,我行山东分行暂时挂在京师分行下,所以也适用这套规矩。但等山东分行正式成立,行山东分行从京师分行下划出,您老要在辽东兑现,就得扣缴一笔规费了。”

  袁可立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这笔规费很多吗?”

  “目前还不晓得上面怎么定,但我想应该也不会多,至少不会比其他票号多。可蚊子腿儿再小也是肉啊。别浪费不是?”马宪典笑着环视了一圈。

  “多谢马公公提醒。”袁可立说道,“但我之后要去镇江上任,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去海州拜会您呢。”

  “,派个人把银票送到海州来就是。您要是嫌远,待会儿把银票给我,我回去之后立刻叫人按数把现银兑出来给您送去镇江就是。”马公公的声音一点儿不小,他就是要把“见票即兑”的事情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这合规矩吧?”袁可立忙摆手道。

  “怎么,您还怕我吃您的银子啊?”马宪典佯做嗔怪之色。

  “瞧您说的,我只是不想多麻烦您而已。而且这么一来一回,七百多里,路上的人马吃食折了银两,怕是比规费还多。”袁可立也摆出赔礼的样子。“我什么去海州公干,顺路再兑嘛。到时候,也还能再拜会公公一次。”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马宪典又举杯。

  “马公公来辽东开银行,”袁可立举杯回敬。“是不是说皇上也有意在辽地推行新的俸制?”

  “京里发银票也不算新的俸制嘛,”马宪典说道,“无非是把一半的银两换成等数的银票而已。发多少,怎么发还不是原来的规矩,不想捏着银票,尽管兑换现银就是了。皇爷的本意是要疏通钱法,便利民商买卖。”

  “马公公准备如何做?”袁可立笑着问道。

  “怎么做.当然是按宫里的吩咐,收银开票嘛。假使有一个生意人想做几百几千两银子大生意,却又不想带着大笔现银在路面上晃悠。就可以先把手里的现银换银票,然后再带着银票去其他地方兑现使用。如果对方也愿意收银票,那么连兑现都可以省了,直接靠着银票做下一桩买卖就是。南方那几个商贸往来频繁的省,不都开着民商票号吗,有几家甚至还把票号开到京师来了。像什么宣昌记,联盛记,不就是做这个吗?”马宪典的脑子里装了点儿生意经,但还远不能理解皇帝的币制改革计划和那套完全没有概念的抽象货币政策理论。直到目前,他只把上面派给自己的差事当成一桩与民争利的买卖而已。

  袁可立往嘴里夹了一口菜,咀嚼咽下后又喝了一口酒。“那像宣昌记,联盛记这种民间票号,宫里又准备怎么处理他们呢?”

  袁可立看得比马宪典还要透彻。他敏锐地意识到,皇帝正在做的事情实际上就是发行纸钞,以取代银钱在流通中的地位。这一政策的本质,和国初太祖皇帝推行宝钞、禁行钱银是一致的。

  只不过,相较于太祖的铁腕,今上的手段要柔软得多。皇帝并没有采用强制性的行政命令,而是在“新宝钞”的外面套了一层“银票”的外衣。但这也就意味着,民间的票号在实际上与皇帝的改革产生了微妙的冲突。

  “我不知道,”马宪典摇头说道,“至少在我离京之前,还没有听说上面对这些票号有什么想法。但我想,他们迟早会闭门歇业。”

  “马公公此话怎讲?”袁可立眉头一挑。

  光喝酒,上头快,于是马宪典也吃了一口菜。“我们收的火耗比他们少。预定的异地兑现费率也比他们低。往外放款的时候,宣昌记,联盛记是三分起息,月息往往高达五分六分,而我们就只收两分三分,而且还划了上限,积息止到本金。也就是说,我行放款,本息加起来到本金的一倍就不再往上算息了。可谓处处比他们划算。我行一旦铺开,挤垮他们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倒是不错。”袁可立不住地点了点头。

  “马公公,袁兵宪,来!”这时候,熊廷弼突然举着酒杯朝马宪典和袁可立敬了一下。“也受我一盏敬酒。”

  “哎哟,”马宪典忙摆出一脸的愧意,向熊廷弼致歉道:“光顾着和袁兵宪畅聊了,不料怠慢熊经略。对不住,我自罚一杯。”

  “那我也自罚一杯。”袁可立也跟着马宪典举起了酒杯。

  “别别别,千万别!”熊廷弼连忙摆手,笑着说道:“是我打搅二位畅聊了。该我罚酒才是。”

  “那就都喝,都喝,”马宪典举起酒杯环敬了一圈儿。“马某人初来乍到,诸事不熟,还请诸位多多扶助指教才是。”

  “不敢当,不敢当!”一直闷头吃饭,但同时也留意着这边的其他人也纷纷举起杯子回敬同桌的诸位。

  一轮酒喝完,马宪典又给自己满了一杯。接着,他微微侧过身子,将酒杯对准了熊廷弼。“熊经略。马某人前些日子跟您商量的事儿,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此话一出,主桌周围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临近两个次桌的交谈声似乎也小了一些。

  “呵呵。”熊廷弼不紧不慢地饮下一口酒水。放下酒杯,他先是看了袁应泰一眼,接着才望向马宪典。“行啊,我和大来商量过了,都觉得挺好。不过还是先找个地方试行一下,等过一段时间,再全面推行如何?船小好调头,要是出了纰漏也方便修补不是?”

  “成啊!”马宪典笑得更开心了,他立刻接言问道:“就在海州试行,您看如何?”

  熊廷弼颔首道:“您回海州之后直接跟张兵宪打招呼就是。就说辽阳这边已经点头了。”

  “您还是写个东西给我吧?公函、私信都成。”马宪典笑着说道,“空口白牙的,我又人微言轻,怕张兵宪那边有疑虑。”

  “瞧您说的。马公公可是宫里的人,谁敢小瞧?”熊廷弼也不拒绝,“不过,张宇衡办事确实也严谨。这样吧,接风宴后,我就给海州那边儿发一道公函,让张宇衡和您商量着把这事儿办妥帖了,您看如何?”

  “那就有劳熊经略和袁巡抚了!”马宪典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都是为皇上分忧,不必多礼。”熊廷弼和袁应泰也回敬饮酒。

  袁可立听得一头雾水,他悄悄环视众人,发现那三位同席的镇帅也是一脸茫然。

  袁可立忍不住主动问道:“我能冒昧地问一句,二位说的是什么事情吗?”

第553章 税费变革

  马宪典兴致很高,立刻就接上了袁可立的话:“前些日子,我和熊经略商议。想请经略衙门向全辽发一道经略牌票,让这些大城小镇、官设税卡在收税的时候,能不收现银,只收我行的银票。相应地,各地的官府在拿到我行的银票之后,也可以到我行来无偿兑现。”

  袁可立的脑筋转得很快。“也就是行商先拿现银到银行兑换银票,兑到银票之后,行商再用这些银票缴官府的税。官府收了银票,到需要用现银的时候,再把银票拿去银行兑现。马公公是这个意思吗?”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马宪典连连点头,“如此一来,商人的手里有了银票,官府的手里也有了银票,市面上渐渐也会有银票。除了中间这个兑现的环节可能稍微费点儿工夫,谁都没有损失。”

  “可那些没有银票的人岂不就缴不了税,乃至行不了商了?”袁可立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现实的问题。

  “慢慢来嘛。我的想法是以海州、盖州、广宁为根本,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向周围开枝散叶。只要给够准备的时间,各家商旅的手里就都会有我行的银票。”马宪典斟满酒,又向熊廷弼和袁应泰敬去,“我想,熊经略和袁巡抚刚才提出试行,应该也是出于这个考量。”

  “马公公说得不错。”熊廷弼举杯回敬,“我和大来确实想到了礼卿说的这一点。”

  袁应泰也轻轻颔首以示附和。

  “这个主意马公公想的?”袁可立问道。

  “我哪里敢擅自居功?不过萧规曹随而已,”马宪典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主意是惠公公他老人家写信建议我做的。”

  “马公公说的这位惠公公,是不是惠公进皋?”袁可立问道。

  “是啊,”马宪典问道,“您见过他?”

  “尚且无缘得见,”袁可立摆出一脸遗憾的样子,“我们过山海关城的时候,看见了一座挂着日月银行招牌的三层小楼,只是还没有开张。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惠公公已经决定在关口那边开设一家新的支行了。现在想来,那家新的支行应该也跟这个银票税的政策有关才是。”

  “想必是了。”马宪典眼神一动,微微地点了点脑袋。

  “熊经略,”袁可立转身望向熊廷弼,“辽东的税收很高吗?”

  “究竟多少我不记得了,反正很不少就是,”熊廷弼已经跟马宪典讲过一次,这会儿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讳言的意思。“大来,十几万两来着?”

  袁可立一惊。全国有七个直属于户部的钞关,但去年一年,只有位于苏州的浒墅钞关的税入超过了十万两。

  “我得想想。”略作思考后,袁应泰报了一串堪称详细的数字出来:“目前,我们在锦州,海州,以及辽阳都设了直属于巡抚衙门的税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一整年。这三个税关,一共征了十二万八千六百五十二两九钱七分三厘银子的商税。”目下,地方衙门为了增加财政收入自设税卡算是普遍现象了。

  “如果再加上各地卫所的入城税和门铺税,那么去年全辽的总税收则高达十九万七千三百九十一两九钱二分三厘银子。如果与往年的账目进行对比,这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高收入了。这些银子都充了公用,每一笔流入流出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着,袁应泰还下意识地瞥了陆文昭一眼。

  “快二十万了?这么多!”袁可立被吓了一跳。

  这笔税收何止是前所未有,简直是冠绝全国。如果将整个辽东的银税算作一个整体,那么去年一年,辽东地方的税收甚至接近全国七大钞关总和税入的一半。

  “百物腾贵,税收要是不高才有问题呢,”袁应泰笑着耸了耸肩,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喜悦,“有赖于远超关内的粮价,以及被高粮价哄抬起来的各种物价。现在辽东就像是一个沾满了蜂蜜的金盆子,各地的蜜蜂、蚂蚁、苍蝇蜂拥而至。巡抚衙门定的税率还算低的,一两银子的货只抽六分税,若抽十分,还得再往上涨一大截。”

  “今年肯定不会再有这么高了。”熊廷弼咽下嘴里的酒肉,插话进来。

  “这如何见得?”马宪典的注意力立刻被熊廷弼的声音给吸引了过去。

  “当然是因为粮价了。大来刚才不也说了吗,粮价高,百物贵。今年,我辽的粮价必降,粮价一降,各种商品的价格必然跟着往下坠。商人得利少了,税收当然也就高不起来了。”熊廷弼举起杯子轻轻地回敬了一下。

  “也是。海运毕竟是改道了。”马宪典稍稍有些失落。辽东的税收少了,银行的流水就少了,银行的流水少了,他的业绩也就下来了。正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马公公还是很想进步的。

  “不止!”熊廷弼没有感念到马公公的失落,还颇为自得地说道:“虽然开春以来,那头饿极的老野猪就一直猪突猛进,四处乱窜。但有赖诸位将军把守得当,老野猪也没有怎么影响到今年的春耕。但凡老天赏点儿脸面,今年的收成就一定比去年好。双管齐下,粮价想不降都不行!”说着,熊廷弼举起酒杯,向着在座的三位镇帅,和陪席参将游击们敬了一下。

  “都是经略布置有方!”众将闻言,也纷纷举杯回敬,各说谦辞。

  马宪典倒也不恼,只笑着甩了甩脑袋。

  最后一盏酒杯落下,袁可立又接上了刚才的话。“熊经略,现在的粮价是三两五钱吧?”

  “这得分地方,”熊廷弼的酒量相当不错,即使喝了这么许久,他的脑子也还算醒。“越往北越贵。海盖那一片的粮价才是三两五钱,辽阳则是四两上下,如果有人敢于冒险把粮食运往沈阳售卖,那么卖个五两也不难。礼卿,你猜现在全辽上下粮价最低的地方是哪儿?”熊廷弼眉飞色舞,到底还是上头了。

  袁可立猜测道:“应该是前屯卫那边吧?”

  前屯卫,全名广宁前屯卫,该卫地处辽东最西端,为官道之冲,亦为出关之孔道。换言之,进了山海关就是前屯卫。

  “不,”熊廷弼笑着抖了抖眉毛。“是旅顺。旅顺的粮价比前屯那一带还要更便宜些,二两左右就能买一石。”

  二两是当地官府把粮食卖给商人的价格。因为长期以来,天津饷部都固执地将粮食运往旅顺金州等处,这就导致当地的粮食异常积余。为了能使粮食尽快运到五百里外的辽阳,兵备道张铨索性开仓卖粮,希望靠着差价吸引民间商旅自愿把粮食运去盖州再倒卖给官府。这样一来,张铨才能脱裤子放屁般地将粮食装船北运。

  尽管这一政策造成的浪费同样巨大,但至少也弥补了辽东官方运力的不足,让宝贵的粮食不至于积压在旅顺金州等处的仓库里白白喂了老鼠。比起银子,前线更需要粮食。

  可以预见的是,待天津盖州的运粮航线持续运行一段时间,旅顺的粮价就会开始逆着全辽粮价普遍回调的趋势上涨一段了。

  袁可立很快想通了其中的缘由,于是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说起粮食,”酒精开始麻痹熊廷弼的神经。思维发散之下,他竟冷不丁地问道:“礼卿,你到地方以后,那些人马的粮食要怎么运来啊?”

  袁可立脑袋里的那根儿弦一直绷得很紧,一听这话,他的头皮一下子就麻了。他本能地左右望去,却没有多少人因为此问而投来特别的注意。整个宴会场上,只有一直被戚金灌酒的陆文昭第一时间投来了警惕的视线。

  “以前怎么来,现在也就怎么来嘛。熊经略,我没记错的话,镇江的军粮几乎都是从山东拨调的吧?”袁可立笑着微微摆头,并在“镇江”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是山东,一直是山东。”熊廷弼点点头,眼神略微黯淡了些。“但镇江那一片已经有两万多人在吃山东的粮食了,要是再加.”熊廷弼没感觉到袁可立微妙的暗示。他只是意识到再给山东这个久灾之地增加两万五千张吃饭的嘴,可能会引起很严重的问题。正此时,有人在桌下扯了扯他的衣角。

  “经略!”这是袁应泰的声音。

  “你干什么?”熊廷弼回头看去。

  “镇江屯田的事情,还是我更了解一些。让我来说吧。”袁应泰两眼圆睁,瞪了熊廷弼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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