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大明 第337节

  “因为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才能挣大钱,”丁修并不回避对视。“守城兵每月只有一两,外围墩兵是一两五钱,总兵标兵是二两。狩猎兵和夜不收也在标下,所以也是二两。如果外派,再加一两,就是三两。要是有斩获,还能得到首功赏银。说白了,狩猎兵就是出去找死。要么敌人死,要么我们死。”丁修打开袋子,将里边儿白花花的银子展示给苏庆遥看。“首功赏银外加朝廷抚恤,一共七十两。刚才已经给了你们三两,这里是剩下六十七两。”

  对于苏家这种素来靠下矿佃田维持生计的普通辽民来说,七十两是一笔罕见的巨款。就算没有大灾大病,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存下这么多现银。但苏庆遥根本不看银子,仍旧死死地看着丁修。“我大哥不是在城墙上当差吗?怎么会跑去做什么狩猎兵?”

  “狩猎营是新成立的,参加与否全凭自愿。拼命挣钱的路子是苏庆远自己选的,谁也没逼他。”说完这句,丁修站了起来,“好啦。赏银,抚恤,还有遗物都在这口袋子里了。你好好儿收着,我们这就走了。”

  “尸身在哪里?”苏庆遥低下头,凝视着那件带着一大片血迹的明军军服。“我大哥的尸身在哪里?”

  “不知道,反正在长城以外。”丁修迈开步子,伸手去推院门。

  “总有个指向吧!?”苏庆遥向前半扑出去,急急地抓住丁修的衣角。

  “别大喊大叫,让你娘听见就不好了,你也是半个大人了,要懂事。”丁修指了指房间的方向。“还有,我劝你还是别想着把尸首寻回来。那地方还被奴贼占着,我们出去都不见得能回来。造个牌位,再建个衣冠冢,他的魂魄会自己找回来。你要是再死了,你老娘就只能在床上等死了。”

  “这倒霉的仗总会打完吧。”苏庆遥一手抱着血衣,一手紧拉着丁修的衣角。仿佛只要拽住了他,兄长就还能回来。

  “当然会。但到那天,那附近应该会添上不少新坟。苏九是穿着胡服下葬的,就算你能找到他,也认不出他的样子。”丁修猛地一扯,不止收回了衣角,更是将苏庆遥扯得一趔趄。

  “唔”苏庆遥咬着牙齿,忍着钻心的疼痛,紧紧地抱着苏庆远血衣。泪水牵线似的落在干涸的血迹上,结块的暗红被温湿的泪水一润,仿佛又多了些许无言的生气。

  “走了。回营了。”丁修对丁白缨招了招手。

  

  日暮西沉,炊烟袅袅。一男一女,迎着沉落的日轮走在回营的路上。还没离开屯村,少年的恸哭就已经听不见了,但那种感同身受的悲伤仍旧萦绕在丁白缨的心间。

  “他们之后会怎么样?”丁白缨打破了沉默。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丁修耸耸肩,语气很轻松,仿佛沉重的担子,也跟着的那袋银子一起被卸下来了。“七十两白银,就算是如今这个行情,那也是一笔不得了的款子。只要不赌不嫖,省着点儿花,可以用很久。”

  就在这时候,丁修被身后一阵细索的异响吸引,侧头望去,原来是一条挂着官旗、载着火炮的帆船正绕过蜿蜒的河道,在粼粼波光之上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驶来。丁修认识这种船,这是来自辽阳的饷船,这整一艘船里装的全是银子。

  “之后呢?”丁白缨叹气般地问道。

  “之后这小崽子就长大了啊。”丁修收回视线,眉头也微微地皱了起来。

  “长大之后继续参军打仗?”

  “不然呢?他不参军挣饷,你出口粮养他老娘?”丁修有些烦躁了,“别忘了,他可是铁岭的人,就算家里有两亩薄田,这会儿也还被奴贼占着呢。朝廷一天不发兵收回铁岭,他就只能在威宁的山沟里多待一天。”

  “威宁!”丁白缨悚然一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被朝廷安置在威宁?”

  “不安置在威宁,还能安置在哪里,铁岭吗?”丁修的语气彻底沉了下来,肩膀也耸不动了。

  “不是,”丁白缨的眼神黯淡得,连灿烂的夕阳也照不亮了。“官府的政策是陷城难民随军安置。苏庆远是后来逃还的,今年才参军。按理说,苏庆遥和苏家老娘应该跟着苏庆迎才是吧”

  “有什么奇怪的,苏庆迎已经死了呗。”丁修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第522章 沈阳城内

  苏庆迎并没有死,至少现在还没有。

  万历四十七年冬月,大量新募辽兵脱逃之后,熊廷弼制定并执行了“并沈保辽”的收缩方略。

  这一方略的第一环就是直接弃守宽甸、阳、清河等处边堡,将分散的兵力收缩到沈阳及其周边,以避免守备空虚的边堡被逐个击破,白白损失宝贵的有生力量。

  而最初被分派到宽甸的苏庆迎,也就在这一方略的调遣下,跟随着其他并未脱逃新募辽兵退回到了沈阳。

  在接下来的一年多里,熊廷弼对辽兵进行了多次整编改编,并对辽兵的家属们进行了集中安置。

  苏庆遥和苏家三兄弟的老娘,也就随之落脚在了沈、奉、虎三镇围成的三角区内。

  就战略位置来说,这个三角区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因为在熊廷弼的规划里,这个三角区就是辽镇首府辽阳最重要的缓冲区。

  在大明收复抚顺、铁岭之前,这片区域就是明金对抗的主要战场。就算努尔哈赤不举全国之力大举西掠,也会有零星的女直或鞑靼马匪寻机劫掠。纵使周边官军总是能及时组织起数倍于敌的骑兵驱赶马匪保卫屯寨,也还是危险至极。

  所以苏庆迎一直就想着将母亲与弟弟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就算不能一直退到辽西乃至关内,能更南些退到辽阳周边也是好的。

  但是,熊廷弼领导下的辽东官府怎么可能允许辽兵的家属撤退到更安全的地方。官府就是要用家属绑架辽兵的心。不想卫国,保家总要吧?

  熊廷弼看得很通透,善政可以收人心,敌人的残虐也可以。当初高淮乱辽,让大明失了辽民的民心,进而对努尔哈赤这种残暴的异族统治者生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幻想这种东西从来经不住刀戳,只要让辽人切实地感受一下努尔哈赤的刀锋,什么幻想也就该破碎了。朝廷的善政也会取得更好的效果。

  至于那些既不想保家也不想卫国的,那就直接当成牛马来用。哪里有工程任务,需要人手,就让客军把人组织起来,往当地调。这帮人外地人对辽民可没有什么感情,对他们来说,辽民造反就是自动变成军功。辽民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直到现在也没生出什么乱子。刀子和粮食一起摆在面前,但凡有些理智,就知道该怎么选。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万历四十八年八月的蒲河战役之后。

  那一战,明金双方大军对峙,但最后却只爆发了小规模的局部冲突。

  对大明来说,这一战最大的意义不在于杀伤,而在于明军稳住了阵脚,没有再出现大规模的崩溃,大明这边又多了一整个冬天来加固辽沈防线。对熊廷弼来说,这一战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因为他通过这次对峙向新皇帝证明了自己的正确,赢得了主君的信任。这比什么都重要。

  而对于小小的苏家来讲,蒲河之役好就好在既摆了大阵势,又没有真的打起来。

  没有打起来,那么身处一线的苏庆迎,就不必与敌人的步兵正面交锋。而奴贼在前方摆了大阵势,也就意味着后方空虚,监管松弛。苏家老大苏庆远就是在这期间,趁敌不备抓住机会侥幸脱逃的。

  苏庆远从赫图阿拉逃出,一路西行摸到长城边上。翻越长城之后,又与后撤的金军大部擦肩而过。苏庆远不知道,最危险的时候,自己与金军马探之间的距离不过一里。

  他翻山越岭进入平原,最后被负责驱赶金军余部收复前哨墩台的明军墩兵发现。若不是他饿得骨瘦如柴,还提前用小刀把头顶那一撮儿猪尾巴给剃了,那些发现他的明军墩兵很可能直接就把他当成脱队的金军士兵给砍了。

  无论如何,苏庆远逃出来了,并被墩兵送到了沈阳。原本,苏庆远是要和其他逃还的辽民一起,被转移到辽阳去接受进一步甄别的。但在那之前,他见到了正在沈阳城内服役的二弟苏庆迎。

  于是,沈阳巡按孙传庭亲自对包括他在内的六个有类似情况的逃还辽民,走了作保登记的简化程序。具体来讲,就是苏庆迎作为保人在册上签字,签过字,苏庆远就地释放恢复自由。

  一家人团聚之后,大哥苏庆远接受了二哥苏庆迎的提议,到别地参军。这样,三弟苏庆遥和苏家老娘就可以再次作为军士家眷“随军安置”。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对此,辽东官府也是心知肚明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利用这个“政策漏洞”。反正,新募辽兵只会被派遣到最前线的几个地方,家眷也无非是随着他们一起,到一个新地方落户。家属改置一次,就意味着这户人家又多了一个参军的男丁。

  由此,苏庆遥和苏家老娘就跟着苏庆远被安置到了威宁营下。威宁营是辽阳的东部屏障,奴贼想要自东向西进攻辽阳,就必须先拔除威宁。从这一点上讲,威宁的地位和沈阳是相似的,但苏家人仍旧为这一改置而感到高兴。因为相较于沈阳,威宁的所在地带更狭窄。

  奴贼的轻骑可以绕开沈镇袭掠周边村寨,却很难绕开威宁直驱后方。所以威宁本身虽然不怎么安全,但威宁的近后方却比沈阳的近后方要安全得多。至少,在威宁被袭破之前,驻在威宁近后方的人可以少些提心吊胆。

  可是天意难违,人算终究不如天算。一阵骤起无备的寒风之后,苏家老娘旧病复发,亟需银两买药。正此时,威宁总兵侯世禄不甘寂寞,开出厚饷成立“狩猎营”,公开征募敢于深入敌境的勇夫。苏庆远看上了那保底二两,外派三两,另有人头功赏,战死抚恤加倍的待遇。

  他报名参加了,于是就死了。变成了七十两银子。

  

  黄昏已昏,日暮沉沦。天边的最后一抹余焰在城头的一声炮响之后彻底堕入地平。

  奴贼撤了,但城里城外没人为此欢呼。

  永宁门外尽是生者的喘息,伤者的哀号,以及死者的寂寥。七天了,这种从早间打到晚间的车轮攻防已经打了整整七天了。但无论是坚城沈阳,还是沈阳以东七里的金军大营,都还固执地屹立在那里。

  炮声远去的一刻钟后,永宁门瓮城的门开了,吊桥落了下来。数以千计的骑兵鱼贯涌出,一直挺进到最前线的壕沟以外摆出阵型。接着,阵地上的各级军官开始指挥着手下的士兵收殓尸体并抬走伤员。

  守野的残部撤回,休整完毕的生力军出城接替。今晚,永宁门外的生力军或许将度过一个并不那么安宁的夜。

  穿过城门进入瓮城的那一瞬,苏庆迎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了。狂涌的肾上腺素逐渐退回。很快,一股掺杂着饥饿的疲惫感从腹腔一直遍历全身。他很想就地倒下,就此睡去,等醒来之后再美美地饱餐一顿。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必须和所部的其他士兵一起,撤退到预定地点,然后集体用餐,等待整编补员。直到一切结束,他才能回到营房享受这一夜的安宁。

  在巡按孙传庭的布置下,沈阳城变成了一个有着规律作息的乌龟。什么时候伸头,什么时候缩尾,都有安排,任何人不得在计划外行事,就连总兵贺世贤也被约束。如果苏庆迎就地躺下,站在城门两侧的总兵标兵立刻就会过来,将他拉起推走。

  回到驻地,苏庆迎在指定地点放下了手里的长枪短铳。接着,他取下了顶在头上的漆红勇字盔。

  这是一种铁制的直檐头盔。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打造与储备,沈镇上下几乎能做到人手一顶。勇字盔内有“脑包”,也就是一团包在盔内的厚实棉布,作为内衬缓冲。

  苏庆迎端着头盔,左右看了看,发现“勇”字旁边果然有一个接近破损的凹坑。

  “呵呵哈哈!”苏庆迎的心率突然升高,人也大笑了起来。

  “你狗日的癔症了?”伍长走过来,抬手就在苏庆迎的脑袋上轻拍了一下。

  “我活了!我活了!”苏庆迎抱着勇字盔,激动地大喊大叫。劫后余生的泪水不自觉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别叫唤了,听着烦,”看到那个凹坑,伍长也笑了,“请上面给你一换顶就是了。”

  “不!它护了我,我要留着它!”苏庆迎又将那顶勇字盔给扣回到了脑袋上。

  “留个鸡毛,给老子!”伍长倒也理解这小子的心情,无非是把这玩意儿当成的护身符了。不过刀箭无情,不讲玄学,打着了就是打着了。戴着一顶破损的头盔就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

  “不给。”苏庆迎往后躲了一下,脸上仍旧挂着亢奋的沱红。

  “嘿!你这小子怎么敢不听招呼。”伍长直接伸手去薅了。

  苏庆迎灵活得过分,转身又是一闪。伍长笑骂一声,追了上去。

  “别闹了,赶紧把甲卸了吃饭。”队总一边冲着两人喊话,一边摘下臂甲扔到地上。

  肾上腺素褪去之后,酸痛之感渐渐袭来。队总撩开内有甲片的护腋,发现靠近腋下的地方果然红了一大片。伸手绕过胸口戳了戳,队总大松了一口气,最痛的地方有些破皮渗血,但好在肋骨还没断。应该没什么大的内伤。

  “狗娘养的奴贼!还敢偷袭老子,看老子敲不碎你的狗头!”队总骂了一声,紧接着将护喉也摘了下来。这回还好,心喉这些要害部位都没遭到击打,不必更换护心镜和护喉。

  “老子跟你俩说话呢!”见苏庆迎和他的伍长还在那里拉扯,队总索性怒吼了一声。“没他娘的听见吗?”

  两人立刻消停了,回到本队的帐篷前,继续卸甲。

  和低级军官和护甲相比,士兵的甲胄要简单一些,但基本的头盔、身甲、臂甲,以及铁制护心镜都是齐的。一整套穿上去至少有三十多斤,卸甲之后,直接就是真释重负了。

  晚餐不必战兵自己准备。城外打得火热之际,城内也按时烧起了灶,对后方的辎重兵来说,甭管城头的火炮打得多响,只要奴贼没有攻破城门杀进城中,那就得按时做饭。

  众兵卸甲后,队总带着手下还能活动的人来到早已定好的灶棚边上排队。

  今天的主食仍旧是小麦面制成的蒸饼。这种蒸饼不同于便携的光饼,是一种专供大军食用的巨大饼状军粮,一个蒸饼就可以供一个士兵食用五十天。

  前不久,天津巡抚标下坐营游击茅元仪,向朝廷进献了一套名为《武备志》的综合性兵书。在“军资乘”部分中,就提到了蒸饼的制作方法:取小麦面作蒸饼一枚,浸醋一升,曝干,以醋尽为度。食时,每梧桐子大,煮之。人可食五十日。

  也就是说,这种东西虽然是饼,但并不直接啃,而是取一块儿扔到锅里煮成糊糊。因为浸了醋,所以在煮制的时候,整个营地里都能闻见一股酸涩的醋味儿。

  “哎哟!老唐,你还活着呢?”掌勺的厨子从仍冒着气泡的大锅里舀出一大勺浓稠的黑灰色糊糊,并将之倒扣进一个大号的瓷碗里,递给姓唐的队总。

  “瞧你这鸟话说的,我死了你才高兴?”唐队总接过糊糊,接着从摆在台上一个广口陶缸里舀出一小勺豆豉倒进碗里。这种以黄豆为原料制成的佐餐副食放了大量的盐巴,能为军士们提供足够的盐分。

  “哪儿能啊,”厨子笑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最乐意见着你这夯货了。”

  “今天有肉?”唐队总似闻见了一股油荤气,但左顾右盼也没见着。

  “没有,倒是煮饼的时候加了两勺猪油膏。”说话间,厨子又舀出一大勺浓稠的糊糊倒进下一个碗里。“你这狗鼻子挺灵的呀,隔着这么大股醋味儿都能闻见。”

  “猪油膏,哼,抠抠搜搜的。”唐队总又舀了一勺豆豉。“我还以为有肉呢。”

  “总兵府有肉,你去那儿吃吧。”按上面定的规矩。一餐饭,一个人只能舀一勺豆豉。不过这个规矩很软,只凭厨子监督。而这厨子总是对唐队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倒是想去。”唐队总笑道。

  “那你赶紧去吧,”厨子朝唐队总摆了摆手。“甭在那儿杵着,你挡着别人的道了。”

  “都是我的兵,挡一会儿又怎么了?又不是马上要饿死了。”唐队总嘴硬嘟囔着,但到底还是带着他的晚餐走开了。

第523章 一日伤亡

  晚饭吃到一半,一个吏员打扮的人照例带着两个随从找了上来。

  “老唐。”吏员右手捧着册子,左手拿着毛笔。很显然,这是一个左撇子。

  “又来了,”唐队总只侧仰着睨了那吏员一眼,就又接着用小勺子剐碗里的糊糊了。“你就不能等我吃完了再问这些倒胃口的事情吗?”

  “两三句话的事儿,说了我就走了。”吏员拿着毛笔,在左侧随从捧着的砚台里点了两下。“你手下哪几个人死了?”

  “我特别讨厌你这种口气!”唐队总皱着眉头。

  “什么口气也都是那个意思,”吏员缓了缓语调,但还是没有多少温度。“赶紧说吧,不登记没法儿给他们报抚恤。上头还等着呢。”

  唐队总叹了一口气,捧着碗从地上站了起来。“李彬,李郴。这两兄弟是昨天补进来的。李彬被一支羽箭点了喉咙,李郴则被链锤敲碎了脑袋,眼睛都凸出来了。”

  “嗯,”吏员并不在乎这两个人关系,也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他只在册子上对应的位置,用黑色的墨水填下了“李彬、李郴”这两个冷冰冰的人名,便又接着问了:“还有呢?”

  “!”唐队总骂了一句,但只能接着说:“还有宋钩,吴养正,陆充雒,王阳骄。”

  吏员的动作很快,唐队总的话音刚落,他的笔就停了。“李彬,李郴,宋钩,吴养镇,陆冲雒,王扬骄。是这几个吗?”吏员重复报了一遍,又将名册展示给唐队总看。

  “是这六个。”唐队总不太识字,听读音没问题就点了头。

首节上一节337/360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