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千户应了一声,将魏朝的马缰交给下属百户,接着便指挥着二十来个精壮的卫兵,驱散围观群众。没多久,直上卫兵就把这附近的闲杂人等都给驱离了,并简单地围出了一小片空地。
魏朝走到李国臣的面前,也不让他起来,就这么俯视着他。“你是李国臣?”虽然魏朝知道武清侯李家的大公子叫什么,但还从来没有见过他。
李国臣当然也不认识魏朝,不过宫里什么人能穿什么纹样的衣服,他还是比较清楚的,不然李国臣也不会远远地看见魏朝,就跑来拦他的驾。“回贵的话,罪人就是李国臣。”李国臣高举的腰牌同时,还给魏朝磕了个头。
魏朝正要伸手去接那腰牌,可李国臣这头一磕,瞬间就把他吓得收回了手,并一个闪身缩到旁边。他可不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坦然接受李国臣的叩拜。李家再怎么混账倒霉,那也是天家外戚。李家就算被定了罪,李国臣也是今上的表弟!如果让有心之人恶意歪曲,传些莫名其妙谣言出来,那他可就真是倒了血霉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魏朝不禁脸色大变,背后的汗毛也竖起来了。只一瞬间,魏朝甚至开始怀疑李国臣是魏忠贤故意找来给他下绊子的。
李国臣刚想问魏朝尊姓大名,却也被魏朝这堪称过激的反应给整得愣住了。不过,李国臣很快就猜到了魏朝心中所想。李国臣一面在心里感叹皇帝威势之盛,御下之严,一面快速做出应对。
他应对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不对魏朝的反应做出任何回应,而是调转身子冲着乾清宫的方向,把五拜三叩的大礼补全。李国臣一面叩拜,一面扯着嗓子大喊道:“罪人有罪,不但使父亲大人蒙受不白之冤,更使朝廷忠良无辜受累,请圣上降罪!”李国臣这么一做,不但很顺遂地把磕头的对象从魏朝变成了皇帝,也将自己此来拦驾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李国臣的应对果然有效。他还没拜完,魏朝的脸色便好看了许多。
“你认识我?”危急解除,魏朝便开始想李国臣为什么来拦自己的驾了。
“罪人正要问贵尊姓大名。”李国臣说道。
“我是魏朝。”魏朝也不说太多无用的定语谦词。
“原来是魏首席,”李国臣眼神一亮。宫里能着蟒袍的不多,像魏朝这样能让他的话直达天听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了。“罪人见过魏首席!”李国臣又是一拜。不过这回,他谨慎了许多,没像先前那般鲁莽地纳头便叩,只是作了一个长揖。
“你既不认识我,又怎么会来拦我的驾?”魏朝微眯起眼睛,眼神里满是审视的意味。
“回魏首席的话,”李国臣倒也不说谎:“罪人来此,不特候魏首席。只为寻一通天之人,为罪人请罪,为父亲洗冤。”
李国臣的原意,是来东华门堵扰内阁辅臣,或者说内阁首辅方从哲。和内臣不同,辅臣的行程非常规律。什么时辰进宫,什么时辰出宫,都有定数,只要找对地方,就能把人堵住。
李国臣原本计划在方从哲出宫的时候,跑到他的面前哭诉请罪,把事情搞大。现在看见穿着大红色蟒袍的大宦官,骑着高头大马,在一队卫兵的护卫下正要招摇过市。李国臣当即判断,这是一个比阁臣更好的人选。所以就跑来拦驾了。
“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我这趟车是押什么的?”李国臣刚才说的话,魏朝一个字也不信,也不想深问。
“回魏首席的话,罪人确实不知道。”此时,第一台装着现银的牛车还在东安门和东安里门之间的小院子里,魏朝和吴明哲相当于是被夹在两队卫兵之间。李国臣根本就没见着什么车,他是一看见魏朝,就果断来路中间跪着拦驾了。
“哼。不知道”魏朝轻笑一声,低头凑到李国臣的耳边,缓缓说道:“那我就告诉你吧,你如今拦的,就是你李家准备劫夺的那三十万两军饷。”
“这”纵使是李国臣,也惊得愣住了。他本能地不觉得这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但又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
“李大公子还是让开吧,”魏朝可还没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街面上不是论罪的地方,我也不管这事儿。你有什么罪要请,有什么冤要洗,还是去法司说的好。”
李国臣回过神来,也不管那么多了。他向前猛扑出去,抱住魏朝的大腿便喊:“请公公帮我向圣上传个话吧!父亲什么都不知道,李有财是我杀的,是我用石头砸碎了他的脑袋!父亲他老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哎呀,你这是要干什么?”魏朝大惊,猛地抽腿。可他刚挣脱,李国臣却又扑了过来。
魏朝用力地抽了抽,但这回李国臣的双臂就像一对儿铁钳一样,牢牢地夹抱住了魏朝的右腿,魏朝根本挣不开这种束缚。“你给我放开!”
李国臣坚决不松,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干了一定会得罪面前的首席秉笔太监,但他今天本来就是秉着把事情闹大,冒险求生的想法来这里的。和那恐怖的天罚相比,这点得罪也算不得什么了。
“来人!来人!”魏朝急了,大喊道:“把他给我拉开!”
直上卫兵们本就有着一重保护重要人物的职责在身上,魏朝的呼声还没有落定,周围的直上卫兵便齐齐地朝着二人冲了上去。
“停!”魏朝看见有人拔刀了,赶忙抬手止住领队的千户。“干什么!让你的人把刀子收回去!”
魏朝当然怕这些鲁莽的家伙砍不准伤到自己。可就算是砍准了,他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果子吃。当下这个关口,李家人的身份敏感到足以让人过敏。
“蠢货,干什么呢!把刀子收回去!”领队的千户也是大惊,这胶黏在一起的两个人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但凡他手下的人伤着其中一个,他就得跟他的仕途永久性地拜别了。“都不准拔刀!”
拔刀的卫兵也很委屈。他又听不见几个大人物的对话,哪里晓得地上跪在地上的“凶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还想靠着救驾的功劳混一个上进呢。不过,上官既然下了令,那他也就只好悻悻地把刀子收回刀鞘。
不能升级暴力,卫兵就只能束手束脚地扯手臂扳手指。如果李国臣全力抵抗还真是不好办。但好在李国臣自己很清楚他闹这么一场的根本目的,是闹场面而不是闹人,所以在象征性地又抵抗了几下之后,他就自己放开了魏朝。这里的动静已经足够大了,就算魏朝不想往外传,也自有其他的渠道将风声吹向四面八方,吹进宫里。
“我你”魏朝真的是很想骂人了,但污言秽语涌到嘴边,魏朝还是收住并咽了下去。
所谓谨言慎行,君子之省。别人可以不慎行,他不能不谨言。这李家的娘还真是不能随便骂的。魏朝气呼呼地绷了半天,最后也只吐出一句:“你知道我这身袍服花了多少银子做的吗!”
“罪人救父心切,还请魏海涵,若有污损,罪人定全额赔偿。”李国臣心下暗生佩服。不愧是宫里的大太监,这样都能绷住不骂娘。
不过李国臣完全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人,要是魏忠贤那种流氓出身的,就算不当场上手捶他这个破落户,也得想法子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把他拉到路边,”魏朝不再看李国臣,而是对领队的千户下令道:“也别路边了,他不是自称有罪吗,那就把他送到刑部去!让他到那里去认罪!”这会儿,还不能让宫里的衙门碰到李家父子。
“是。”领队的千户朝那个没帮魏朝牵马的百户使了个眼色。
被千户看到的百户也很不想这趟浑水,他犹犹豫豫地装作没有看见。但等来的却只有千户的催促:“快去啊!”
“是”没牵马的百户只得照做了。
“魏首席啊,求您帮帮我啊。”李国臣像模像样地挣扎着、大喊着。
“继续前进!”可怜的魏朝赶路心切,他哪里知道,被扭送法司本身也是李国臣的预案之一。
“魏首席,我求您啦!”魏朝和车队渐行渐远,但李国臣还在他的背后呼号,就像是要全北京都听见他的声音似的。
第457章 旧麻烦与新麻烦
黄克瓒手上的事情仿佛多成了一座山,都不用看别的,只看他姓名前缀着的长达十七个字的头衔协理京营戎政兼总理京师治安刑部尚书,就知道他的工作有多么的繁重。黄克瓒倒也习惯了一肩挑多事,在万历朝时,他就经常兼挑多部多司,也能把手上的各种事情办得井井有条。
就比如协理京营戎政这个差事,说多忙也不见得,并不会太影响刑部的事情。京营操练之事都是戎政总督泰宁侯陈良弼在掌总,黄克瓒只需每个月去带着御史去一两次戎政府和各营驻地,实地视察操练情况,检查武备武库,再随机点问几个基层官兵,让泰宁侯和各位坐营将的脑子里绷着弦,知道也就够了。只要皇上圣明肯批钱,并积极批答奏疏,不搞留中不报,更不搞“今天放过、这个明天”放过那个的把戏。什么空饷缺员、武备废弛、缺少训练都是小问题。
但是,新加的这个总理京师治安的差事就很麻烦了。这个差事直接牵涉的衙门就有刑部、都察院、戎政府、兵部、兵科、刑科等六个,因为治安整饬和编制保甲的事情有关,所以偶尔还要跟顺天府和锦衣卫打交道。而且现在还没正式开始审理重大刑事案件,如果开始审案,大理寺是一定会出来掺和一脚的。
这些衙门,要么在千步廊的左右两侧,比如锦衣卫和兵部,要么在皇城里,比如兵科和刑科,要么就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比如顺天府和戎政府。只有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心贴心,都在阜财坊。
每当黄克瓒需要跟大理寺、都察院以外的其他衙门沟通,就只得派人跑腿,或者亲自上门。尽管黄克瓒亲自上门其实也是劳累轿夫,老头儿自己的腿还是不需要怎么迈的,可无论用谁的腿跑路,这一来一回总得浪费不少时间。
若不是英国公张维贤足够通情达理,愿意和他联合上疏,请求皇上允许他们把整饬京师治安总务会的办公地点从戎政府改到刑部,并搬过来和他同堂理事。老头儿每天在路上浪费的时间恐怕就得有一两时辰。要知道,戎政府和刑部之间足有十几里,一来一回就是近三十里地。
张维贤的好心换来了好报。现在整个京师,闹得最凶的不是什么整饬治安,而是牵涉了一干勋戚的武清侯三大案。被这几个案子直接牵扯到的武勋外戚和可能被牵扯到的武勋外戚,基本都挂着或者曾经挂着五军都督府的职衔,能到远离五府和六科的刑部衙门办公总还是少了一些聒噪。为了避免被堵扰,张维贤甚至有家不回,让人在阜财坊黄克瓒家附近租了一间宅子。美其名曰方便办事,但实际也就是想离那一片地方远点。张维贤已经决定了,如果没有圣旨传唤让他回后府办事,他就一直赖在刑部。把这一阵儿的风头避过去再说。
只可惜,人不去就山,山也会来就人。
当那个因为没帮魏朝牵马就被上司叫来押送李国臣的倒霉百户,将这位爷扭送到刑部门口的时候,张维贤和黄克瓒正在商讨一个重要的事情找人要钱。
整治行动当天,总务会一共接收了九千四百五十二个游荡于京城内外的“游民”,虽然之后又陆陆续续地核实释放了两千四百二十一个人,但仍旧有七千零三十一人在押。这些人当中当然不乏审判之后就要上刑乃至正法的恶人坏种,但多是靠着乞讨或者给人打零工为生的无家可归者。
在被逮捕之前,朝廷是不必管他们的饭的。五城兵马司每天收个两三具饿死或者冻死的尸体也不奇怪,多余的无用人口总会以某种方式自动出清。但是现在,朝廷既然把人给抓了,就得给人管饭,不然就有损朝廷威严,皇上圣德。从本质上来讲,这也相当于是用一笔口粮换京师的治安。
直到目前为止,这笔口粮一直是由负责收监关押的巡捕营提供的,但巡捕营已经给整治总务会来了函,说自己库里的粮食快要告罄了。再这么下去,别说给流民吃,不等下一批粮食入库,巡捕营自己就得断粮。在断粮之前,怎么给巡捕营补上口粮并持续增加巡捕营的补给,就成了一个亟需解决的严肃问题。
刑部本部当然是一分银子半粒米都掏不出来,如果是在隆庆元年以前,那刑部尚有赃罚库银可以调动,但自那以后,赃罚库便归了户部。可是户部并不在整治会里,找户部要钱得上本请求。
按理说,朝廷的大事找户部要钱自然是理所应当的,整治会可以理直气壮地找户部要钱,但是户部没钱又是众所周知的。这不单是户部下辖各库长期空虚,更是户部账下的每一笔收入都在年初的御前财政会议上被限定了用途。可以预见,至少在辽东的战事结束之前,户部将一直处在进一笔,就出一笔的状态。
也就是说,即使皇上批准借挪,户部现任代理掌印王纪也愿意给,其实质也相当于是抽其他衙门的粮饷来给流民吃,被抽到的衙门也肯定是不乐意的。整饬治安,收押流民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各衙门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嘞。
黄克瓒认为,最好的法子是直接找皇帝要一笔额外的临时预算,也是上疏要内帑。反正整治会也是奉旨成立的临时衙门,皇上既然关心北京治安,就关心到底嘛。
而张维贤则认为,谁受益,就该由谁付出代价。整饬京师治安,受益的显然是全京师的全体人民,那就该由京城内外的各家各户给钱。京城及其周边地区起码得有十五万户人家,每户给个二钱银子怎么也够了。
黄克瓒不同意,这太败名声了,好好儿一个万民称颂的事情,要是让收税事情这么一搅,立刻就得变味儿。而且京师内外的商户民户又不是没缴税,火甲役、铺行役等各类赋役的折银每年都是有收的。此例一开,日后怕是又会横生出许多枝节。更何况,内帑又不是没有钱。
就在二人就彼此的观点争执不下的时候,一阵由远及近的嚎叫中断了二人的讨论。
“站住!”守门的衙役毫不意外地拦住了直上卫的百户和一众气喘吁吁的卫兵。
“让开!”那百户的火气很大。
这一路上,李国臣一直重复地嚎叫那几句话,引得行人纷纷侧目,百户和卫兵们都要被整得崩溃了。要不是押着他的人穿着官兵的服饰,路人简直都要把他们当成白日行凶的盗匪了。
如果换成别人,百户官最轻也得让人找块臭抹布塞进这人的嘴里好让他闭嘴。但这毕竟是还没定罪的李家大少爷,官兵们还真是不敢粗暴对待,连绳子都不敢上,李家大少爷能少挣扎几下都算是配合他们了。一行人只能憋着火气,横跨整个皇城,把这仙人从东安门外一直架到十里外的刑部来。
“这谁啊?你又是谁啊?”衙役当然不会因为一个充满火气的眼神就让他们进去。
“金吾左卫百户吴镇!”吴镇掏出腰牌,一下怼到那衙役的面前。“奉司礼监命令,将重案嫌犯李国臣押解刑部问罪,快让我进去!”
“原来是吴百户,失敬。”衙役倒是认可了他的腰牌,略一拱手行礼,但仍不放他进去。“可是,金吾卫什么时候也开始过问刑事了?”黄克瓒管部极严,要是就这么潦草地放他进去了,这衙役的差事可就得黄了。
“你管我呢!”吴镇虽然没有亲自架着李国臣走,但也是一路劳累。根本不想跟他解释那么多,他现在就想把人交了,然后找个地方喝碗茶,再雇台车坐回去。来十里,回去自然也是十里,真是让人窝火!
“劳您少安毋躁,稍等一会儿,”衙役也不想得罪金吾卫,天知道这帮人有没有一个在锦衣卫任职的朋友。“待小的进去问问。”
“那你快去啊!”伸手不打笑脸人,吴镇的火气果然消了些。不过也没消多少,因为李国臣还在那儿鬼叫,即使他的嗓子都吼哑了。
衙役的腿脚很快,只须臾间就跑到了刑部正堂。“黄部堂!”
“外面这是怎么了?”黄克瓒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启禀黄部堂,”衙役拱手禀告道:“有一个自称来自金吾左卫的吴百户,说他奉了司礼监命令,将嫌犯李国臣押解至刑部问罪。”
“谁!”黄克瓒和张维贤齐声惊呼。
“罪人李国臣拜见黄部堂,拜见英国公!”李国臣有些意外,他倒是真没想到会在刑部大堂见到张维贤。
张维贤是想走的,但黄克瓒一句“心下无愧,便无嫌可避”就将他留住了。
“卑职金吾左卫百户吴镇,参见黄部堂,参见英国公。”吴镇的气息平顺了不少,至少不像先前那般喘了。而且面前这俩人也不是他能恶劣对待的。
“吴百户,”黄克瓒等了一会儿,见吴镇迟迟不宣旨,便主动问道:“旨意呢?”
“没有旨意。”吴镇摇头道。
“既然没有旨意,那司礼监为什么让金吾卫把嫌犯抓到刑部来啊?”黄克瓒有些搞不懂了。
“人不是抓来的。”吴镇摇头解释道:“卑职和兄弟们的差事,原是将辽东军饷押去漕运码头,司礼监的魏首席亦奉旨随行监督。但咱们的人马刚出东安门,就被这李大公子给拦了下来。他说他要投案自首,魏首席劝他回去,他非但不听,还上手扑抓魏首席的大腿,魏首席没有办法,毕竟押送饷银要紧,所以只得让卑职将他押到刑部来。”
“还有这种事?”黄克瓒侧头看向张维贤,却见他正一脸茫然地神游着。显然没有问话或者答话的意思。
“卑职骗您老干什么,李大少爷就在这儿,您老可以问他嘛。”吴镇不满地瞥了李国臣一眼,又对黄克瓒拱手道:“黄部堂,英国公,既然人已经带到了,那卑职就此告辞了。”
“吴百户,”黄克瓒抬手止住他,并说道:“这是大案要案,要是没有旨意,刑部怎么能擅自审理。你还是把李大公子送回他家吧。”
黄克瓒一直以为这案子跟自己就不会太多的关系,毕竟涉及勋贵的案子向来是由北镇抚司审理,审成什么样子全凭皇帝喜欢。就算皇帝要把此案发给文官衙门审理,这个案子也该由首谏的都察院来办,现在魏朝莫名其妙地直接就把人送到刑部来了,这算什么?
“这怎么能行!刑部问案天经地义,人已经带到了,卑职告辞!”吴镇怎么可能把这烫手的山芋又往回带。说着,吴镇便自顾自地转过了身。
“等会儿!”黄克瓒急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还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哎哟,您老就别为难卑职了!”吴镇又回过头,苦着脸说:“魏首席的指名道姓地要卑职把人带到刑部来,要是给送去侯府,不就是违了魏首席的意思嘛。”在得罪司礼监和得罪刑部之间,吴镇果断选择得罪刑部。“这样,人给您老带到了,您老要是不愿意审,可以自己派人把李大公子送回去嘛。”说罢,吴镇便带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国臣一路上闹得非常欢腾,但进了刑部,他反而沉默了。直到吴镇一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才又开口:“黄部堂,英国公”
“你先别说话!”黄克瓒沉着脸,直接打断他。
黄克瓒侧头看了张维贤一眼,但英国公爷也还是那副神游茫然的样子,完全没有刚才商论粮饷问题时的英气姿态。
“来人!来人!”黄克瓒喊道。
“黄部堂。”很快便有两个衙役应声过来。
“去都察院和大理寺,把张大司宪和何大廷尉请过来!”
“是!”衙役领命,转头去了。
第458章 另案处理
“见过英国公,见过黄大司寇,见过张大司宪。”大理寺卿何宗彦到刑部衙门的时候,左都御史张问达已经在大堂里坐着了,而黄克瓒也从正位主座上走了下来,在大殿中央临时添置的四把椅子上和张维贤并坐,与张问达对坐。何宗彦按次行礼,诸卿也纷纷起身还礼。
“何大廷尉请坐。”黄克瓒摆手朝向张问达身边的椅子。
“好。”何宗彦点头落座。他刚坐下,身边的张问达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绍夫和英国公找我与君美过来,是要说什么事情?”行完礼,张问达就不再以职务雅称称呼另外两位法司堂官了。
“张总宪误会了,是黄部堂请二位过来。”黄克瓒还没说话,张维贤便接言了。“对于这个案子,我只是恰好有幸旁听。不置喙。”
何宗彦微微颔首,对张维贤表示赞许。明兴以来,勋臣不与政事是惯例。而在广义上,刑事是政事,因此英国公说这话是非常正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