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大明 第288节

  “有差事者,子孙留级袭职。无差事者,子孙降级袭职。直到降无可降,就削除世职。”方从哲的预案很多,这是他认为最为稳妥的一个。

  朱常洛品了一下,明白了。“也就是爹有差事,儿子可以继承祖宗的世职。反之,就只能继承降级后世职。方卿是这个意思吗?”

  “皇上圣明。”方从哲的脸上立刻显露出了拜服钦佩的神色。

  “但如果某人补了缺之后,只干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死了,或者某人因过因罪被革了职又当如何?”朱常洛紧接着又问道。

  方从哲想了想,说道:“首先是死,如果是因公殉职,那么就可以留级乃至升级袭职,全凭皇上圣恩。如果是因病而亡,那就看在任年限,如果某人在任上干了一段时间,或者因功因考至少升了一次职,那就允许子孙留级袭职。”

  “比如某人是世袭的四品指挥佥事,经过考选,得了一个实授百户的官缺。但只在任上干了半年,而且没有升为副千户就病死了,那他的儿子就只能降级继承千户的职衔和俸禄。但如果他从实授的百户升到了副千户,或者在任上干满了朝廷规定的年限,就允许他的儿子留级继承的四品指挥佥事。”

  “一旦某人的子孙连续数代没有获得职务,那这一支就退回民籍。如此一来,不但能减少冗滥,永远避免冗滥积累之弊病,还能鼓励袭职官员积极上进。至于因罪因过革职,那正好借机把这家的世袭永远削除。如此一来,不但能惩戒罪官,昭示天威,还能永久地减少一个领俸支粮的名额。”

  “总的来说,”朱常洛总结道:“也就是分等级逐年裁减世禄,之后再逐世裁减世职?”

  “臣就是这个意思。”方从哲答道。

  “但你为什么要说,降级继承职衔和‘俸禄’。”朱常洛在“俸禄”二字上轻轻地加了一个重音。

  方从哲解释道:“臣以为,锦衣卫来说,目前的冗官大大地超过锦衣卫的实缺,确实需要相对激进地裁撤俸禄。但只要实行了这套清退制度,就能在未来使世官的数量与官缺大致贴合。到那时,就算再给无差的世官发俸,对朝廷来说,也算不得多大的负担。不然,用一个无差无俸只有入学考选资格的头衔来作为对有功者的奖赏,实在是太寒酸了。”

  “嗯。”朱常洛听明白了,他深深地点了点头。又问王安道:“王安你觉得呢?”

  “回主子,”王安也附和道。“奴婢以为,方首辅的方略思近虑远,有急有缓,确实是老成谋国之策。”

  “既然内相外揆都同意,那裁减世禄的事情就按这个思路做吧,内阁.”朱常洛顿了一下,改口道:“方卿你,尽快拟一个具体的章程出来,在正式决定颁行之前,暂且按下,不然骆思恭那边不好做。”

  “皇上圣明!”方从哲和王安齐声颂圣道。

  

  “锦衣卫的事情安排好了,咱们也说说正事吧。”朱常洛看向王安。“王安。”

  “奴婢在。”王安立刻站了起来。

  “坐下。”朱常洛向下摆手,接着顺势指了指王安身边的方从哲。“方卿拿来一个都察院的案子。说是铁锅的事情有了着落。这个事情你知道吗?”

  “铁锅?”王安怔住了。

  “就是上个月让杨涟查的案子。”朱常洛提醒道。

  王安回过神来,脸上也多了几丝恍然。“科道的奏疏都是圣上直接御览的,奴婢没看过,不知道。”王安摇头道。

  “方卿,”朱常洛对方从哲说:“那你就说给王安听听吧。”

  “是。”方从哲伸手入怀,却只将杨涟的信函摸了出来。“辽东巡按杨涟奉旨彻查广宁边市违禁走私铁器一案。目前查到,至少有武清侯、阳武侯、平江伯等人的家仆,直接参与到了包括铁器、盐茶、马匹等各类货物的走私当中。”

  铁器,尤其是制成的铁器,一向是严禁出口的,而盐茶则是限制出口的货物,虽然并不禁止出口,但需要一路申报到户部衙门,而且每年都有定数。而马匹则是仅限官府进口,民间商贩没有指标。

  “广宁道抚夷练兵佥事万有孚明知有此事,非但不予制止,反而贪财受利,大开方便之门,纵容走私。目前查得,自万有孚赴广宁经理通商及抚夷事宜以来,总计受贿逾五千两。但尚不知走私案值。细节详情都在这上面,王掌印可以看看。”说罢,方从哲便将信函递给了王安。

  “好。”王安刚接过信函,便听皇帝说道:“也没什么好看的,你先把东厂和锦衣卫查到的事情告诉方卿。”

  “是。”王安淡然地应了一声。

  方从哲问王安道:“厂卫已经查清这个案子了?”

  “倒不是这个案子。”王安摇头道:“最近,锦衣卫和东厂分别办了两起案子。这两起案子,”王安拍了拍方从哲递来的信函。“和杨中丞程送来的走私受贿案有一个共性。”

  “什么案子,什么共性?”方从哲只感觉背后一阵发凉。他作为内阁首辅,大明朝最高级的文官,每天都要和数不清的消息打交道,厂卫办了案子,最后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过。就算外朝向来管不了内廷的事,但这么完全瞒着也还是太恐怖了。

  “方首辅,您别急嘛。听我慢慢儿说。”王安敏锐地注意到了方从哲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心里竟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小得意。同样都是皇帝身边的老头儿,看来还是自己这个老头儿更受皇帝陛下的信任。这种通过攀比争宠得来的快乐,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呵呵,不急不急。您慢慢儿说就是。”方从哲倒是猜不到王安的心里在想个什么。

  “沈采域的案子,您还记得吧?”王安问道。

  “沈采域”方从哲有些不确定。“是那个发生在天津中卫的案子?”

  “就是这个案子。”王安点点头。“您怎么也该也听说过。在锦衣卫南下天津抓人之前,沈采域就听到风声,并顺着大运河一路逃去了杭州。锦衣卫后来查实,这风声就是从武清侯那里泄出去的。”

  就这么几句话,王安省掉便乃至歪曲了许多细节与曲折。但因为外廷几乎从没有碰过这个案子,更没有和当事案犯有过任何接触,所以方从哲也就只是问:“锦衣卫已经拿到证据了?”

  “唔”王安像是迟疑了一下才道:“这么跟您讲吧。锦衣卫查到,当初在武清侯与沈采域之间往来沟通的武清侯的家仆,在案发的时候就已经遭劫而死了。当时锦衣卫就怀疑,这人就是武清侯杀的。不过,线索并没有因为这个人的死而中断,锦衣卫还是顺着其他的蛛丝马迹抓到了脱逃的沈采域本人,并将他抓捕归案。我刚才讲的这些事情,就是沈采域亲口供出来的。为了确保沈采域不是狗急跳墙胡乱攀咬,锦衣卫就一直把案子按着。但现在,该核实的也核实完毕了,正准备要公诸天下。”

  在确定皇帝决定要把沈采域拉出来打武清侯之后,王安便编了一套完整的谎言,将皇帝曾经的包庇彻底抹去。在捏造的新事实中,皇帝陛下从未心软,一直摆的都是不偏不私、彻查到底的圣君贤主姿态。

  “真要公诸天下?”方从哲偷偷地瞄了皇帝一眼,却发现皇帝正神游似的望着窗户。似不忍,还是不然?方从哲看不明白。

  “不单是锦衣卫的案子,东厂查到的案子也得见光!”王安伸手入怀,把皇帝叫他带来的东厂提报给掏了出来。“这是最近才收到的。”

  “这又是什么事情?”方从哲问道。

  王安一边递出提报,一边说道:“想必方首辅应该还记得,兵备金、复、海、盖四州的兵宪张铨曾上过一本。”

  “是,我记得,”方从哲张铨那封奏疏的印象很深。“张铨说海运的粮饷长期无法平抑辽东地方的粮价,是因为饷部衙门一直以来都将旅顺和金州这些地方作为海运的目的地,从而导致海运没收到实效。希望圣上能发一道明谕,令饷部将海运的目的地改为盖州。”

  “您记得不错。”王安接着道:“看到张兵宪的奏疏之后,司礼监便派人查了户部留档的记录,发现饷部衙门一开始确实是将粮饷送去了盖州而非旅顺、金州,但不知为何后来又改了道。所以我们怀疑,是饷部是侍郎李长庚为了一己私利故意改道,于是便派了东厂人去北塘暗访。唉!”王安叹了一口气,才又道:

  “没承想,这后面竟然又有武清侯的触角。东厂循着蛛丝马迹深入访查,直接给武清侯李家、博平伯郭家、平江伯陈家的一干狗腿子抓了现行。东厂审问得知,这些人为了对抗国策,好迫使饷部李长庚改道旅顺、金州以维持辽东地方的普遍高价,不但故意伪造漂没,侵吞了一船粮食和一船兵备。甚至还异想天开地打起了天津海防营的主意,试图买通海防游击李为栋,让他帮着侵吞军饷,伪造漂没。其罪可谓累累昭彰。现在,东厂已经把抓到的李、郭、陈三家的仆人押到了北京,正在东厂的大牢里关着,就等着审问核实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方从哲惊呆了。“李长庚这个饷部侍郎是怎么当的!”方从哲放下提报,看向皇帝,缓缓起身,又慢慢跪下。“皇上,臣有罪!”

  “啊?”朱常洛回过神来,紧接着便是一怔。“你有什么罪啊?”

  “李长庚这个饷部侍郎是臣拟票,并请先帝任命的。”方从哲叩首道。

  “方卿不必因此自责。”朱常洛的表情很快舒展开来。“父皇在时,你是内阁独辅,哪张票文不是你写的?所谓独木难支大厦,要是事事求全责备,辅政的事情恐怕就只有神仙能干了。”

  方从哲继续自责:“臣忝蒙皇恩,列为辅弼大臣,不能明察其人,致使钱粮空耗而不能弥辽东危局”

  “好了!”朱常洛打断止住他。“损公肥私,中饱私囊的事情也不是李长庚干的,更与你无关。朕不会怪你,你也不要胡思乱想。”

  “臣,叩谢圣上不罪之恩。”方从哲结结实实地给皇帝磕了一个头。语调神情也极为诚恳。

  “起来坐着吧。”朱常洛颔首示意。

  “是。”方从哲起身落座,仍然垂首敛眉,好似愧意未散。

  “方卿,你以为这些个案子,当如何处置啊?”朱常洛问道。

第449章 再添一把火

  方从哲摆出了一副义正词严样子。“不管案子是谁做的!饷部侍郎李长庚都逃不过一个失职失察的罪。臣以为,是否立刻把李长庚给罢免了,然后再择一员能臣继续督理援辽粮饷?”

  “呵呵。”朱常洛轻笑一声,倒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方卿觉得换谁上去比较好?”

  “回皇上,”方从哲正色摇头道:“臣不知道,还是让吏部拟个名单廷推的好。”

  “说不知道还这么硬气?”朱常洛白了他一眼。“廷推也不过只是走一个过场给人看。先把人选定了,再走也不迟。”

  “这”方从哲愣住了。

  “你是不识人,还是不敢推?”朱常洛催促道。

  这下,方从哲不得不答了。“臣以为,可以让天津巡抚孙承宗兼署户部侍郎衔,并将饷部事务一并归于津抚。”

  “不。”不知怎么的,朱常洛竟下意识地看了王安一眼。“屯田、治河、通商、整兵,孙师傅那边有的是差事等着他做,督理粮饷的事情还是不要兼了。赶紧推一个。”

  “是。”方从哲想了想,推举道:“臣以为,或许可以让现任太仆寺少卿毕自严出督辽饷。”

  “毕自严”朱常洛十分确定自己曾在什么地方听过或者见过这个人名,但就是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子。

  方从哲以为皇帝不识其人,有所疑虑,于是补充道:“毕自严是山东淄川人,万历二十年的进士,初授松江推官,后历刑部主事、升工部员外郎,又兵备洮岷,徙治榆林。无论内转外任,皆卓然有绩,口碑人望亦是一流,而且年富力强。其人进士时年仅二十三岁,如今也不过才五十二岁,综合各项都是上佳人选。如果圣上觉得毕自严年岁尚轻、资历尚浅,想用老臣,臣推荐”

  “别推了,就他吧。”朱常洛果断拍板。“你下去之后,就把革李长庚职和让吏部廷推的票文拟出来。”

  “是!”方从哲的心底竟然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暖流,这一声也答得格外响亮。自作多情的方从哲还以为,皇帝之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毕自严,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

  “王安。”朱常洛转头望向王安的同时,摆出一个制止的手势,示意他不必起身答话。

  “奴婢在。”王安会意没有起身,但还是出声回应。

  “内阁的票文呈上来,你直接批红下发,就不必拿给朕看了。另外,再派个人去吏部给周冢宰打招呼,让他尽快把廷推的流程走完。”朱常洛命令道。“最迟后天一早,就让毕自严启程离京。”

  “奴婢遵旨。”王安先领了命,又问道:“主子,要顺手把李长庚捕拿进京吗?”

  “捕拿就不必了,再怎么也给他留点脸面。派个人,让他和毕自严一起去北塘,带个口信给李长庚。现在不是正京察吗,就让李长庚回京之后自己去都察院述职。”朱常洛又看向方从哲。“让都察院该怎么审就怎么审,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要是有罪就依律治罪,若只是无能,就让他回家闲住。”就这么几句话,一个正三品文官的政治生命就彻底死了。

  “是。”方从哲和王安齐声应道。

  “好了方卿,李长庚的事情可是说完了。”朱常洛撑着面前的桌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方从哲。“之后呢?”

  方从哲沉吟片刻,说道:“内阁以为,就广宁走私一案,当务之急是尽快稳住当地局势。”

  “你还真是老成持重啊。”朱常洛猜透了方从哲心里的小九九。“好吧,说吧,要怎么稳住局势。”

  方从哲神色不变,但眼皮子还是不自觉地抽了抽。“内阁以为,想要稳住局势,重点有二。其一,应立即将广宁道抚夷练兵佥事万有孚撤职拿办,并令兵部和吏部会同推选新的道员,在新的道员到任之前,或可令宁前道王化贞代管广宁抚夷练兵之事。其二,或许应该暂停,驻广宁专御西虏总兵李光荣的职务,并责令兵部速择一良将,或者就近升、调一个在辽将领暂代。待案情查清,再议复职或者拿办。”

  即便朱常洛心里想的多是拿办勋戚的事情,但方从哲这么一说,他的思路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牵到了别处。“第一条,万有孚立刻撤职拿办,交法司严审,但不要让王化贞代管广宁道,在选定新的道臣之前,就让杨涟驻在那儿,兼理抚夷练兵事。第二,总兵李光荣的事情,还是行用人不疑之道。既然杨涟没在纠举的信函上提到他,那就暂时先不疑他。让通政使司立刻发急递询问经、抚、按三臣,看看他们是什么意见。在那之前,不动李光荣。”

  方从哲愣了一下。拿办万有孚,算是按臣杨涟和总宪张问达共同陈奏的。因此,皇帝相当于把内阁的提案全给否了。但在这种事情上,内阁也没必要争,他也不会问。“是。”方从哲应道。

  “好了。”朱常洛托着脑袋,看着方从哲。“现在,北塘的事情说了,广宁的事情也说了。方卿还要不要再说说天津的事情啊,那儿还有十好几个官缺等着你补呢。”

  “这”方从哲如何不知道,皇帝这是要他主动提处理武清侯及一众勋戚的事情。但在这个问题上,他摸不准皇帝的心思,真是不敢先开口。

  方从哲看向王安,但王安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把头撇到了另一侧去。

  “方卿,”朱常洛轻轻地敲了敲桌子。“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臣没有顾虑。”方从哲赶忙摇头。

  “那不就得了。”朱常洛说道:“东张西望地看什么呢?王安的脸上有花儿啊?”

  其实,朱常洛自己也不想主动开这个口。就他自己来说,武清侯李铭诚和高淮一样,都是那种剐了也无所谓的人。但他作为李太后的长孙,是不能不考虑李铭诚是李太后的侄儿这一层身份的。就像他不能通盘不考虑,裁撤寄禄锦衣卫所要造成的各种影响一样。

  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让人把李铭诚拉到菜市口去剐了。不然,就太没有“人情味儿”了。

  “回皇上,”方从哲回正脑袋,竟一板一眼地回答了皇帝的问题:“王掌印的脸上没有花。”

  朱常洛被这老头儿给整乐了。“我是在问你的这个事情吗?”

  “尊上问话,自是问什么,就答什么。”方从哲这时竟也一反常态,目不转睛地看着皇帝。

  朱常洛白了方从哲一眼。“好好好。那朕就直接问你,要怎么处理武清侯这些人,才好?”

  “祖宗朝自有成例。”方从哲又扔出一个万金油般的答案。

  “祖宗十三朝,各有各的例,照哪一例办?”朱常洛追问道。

  方从哲明显愣了一下。十三朝?大明哪里来的十三朝?方从哲眨眨眼睛,回过身来,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方从哲沉思少许,决定先说好听的话,探探口风:“武清侯到底是慈圣太后的侄儿,刑罚过重,恐太后圣灵有伤。”方从哲捕捉到,皇帝的表情并没有因好话而变得好看,于是才敢补充道:“可是刑罚过轻,又会损及圣上圣名。故臣以为,或许可以将武清侯降为武清伯,再罚没其违法所得,补充国库。”

  “方卿,你好大的胆子!”朱常洛拍了桌子。“你怎么敢这么说慈圣太后想要包庇李铭诚?”

  “臣有罪!臣不该以小人之心妄言揣摩太后圣灵!”方从哲立刻跪了,但同时,他的心里也彻底松了一口气。方从哲终于明白皇帝的心思了。

  方从哲一下子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把最难听的话给掏了出来:“那就赐武清侯一死!让他以性命告谢慈圣太后的在天之灵。”

  王安突然说道。“要是赐死武清侯,恐诸外戚兔死狐悲、人人自危。”

  “那这样,将武清侯废为庶人,再抄没其家产,尽数充归国库,以解国家燃眉之急。”方从哲顺势退了一步。

  “唉。”朱常洛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就这样吧。”

  “皇上圣仁圣明!”方从哲立刻颂圣。“臣这就组织内阁票拟!”

  “不急,”朱常洛摇头。“还是先等鸡叫一叫吧。”

  “鸡叫?”方从哲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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