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大明 第286节

  “小的.小的”李来财干脆明说道:“就是要把他们往死里踩!”

  “把他们踩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是谁!许了你什么好处!”崔文升的声调又高了两度。

  李来财哀叹似的说道:“只有李家彻底垮了,我才有可能保住这点儿家业香火。”

  “很好。”崔文升笑了。“你把事情说清楚,这些事我就能睁一只眼闭只眼。”

  李来财微微垂下头,长叹一口气。“您亲手杀过自己的朝夕相处的兄弟吗?”

  “!”崔文升的瞳孔猛地一缩。在他身后的崔仲青表情也变了。“你什么意思?”

  李来财没有注意到崔文升的异常,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您老应该没有做过,但小的我做过。”

  “你到底要说什么?”崔文升的脸色好看了些许。“跟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李来财说道:“那是二十四年前,哦不,万历二十四年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五年了那年,李家想和张家缔结儿女亲家。但被张家婉拒了。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与张老五结亲”

  “什么张家婉拒,又与张老五结亲的。你说话说清楚点。”崔文升打断道。

  “您是宫里的人,这个事情您老至少也应该听过才是。”李来财解释道:“就是张诚张东厂和前代武清侯爷李文全联姻的事情,张勋是张东厂的五弟,所以大家也叫他张老五。”

  崔文升颔首。“原来是这个事情。”联姻案发的时候,崔文升还只是郑贵妃门下的普通小黄门,虽然岁数也不小了,但仍属于见人就得磕头的小角色。这个事情闹得很大,可毕竟和郑家没什么关系,也扯不到国本问题上,所以崔文升对此事的了解有限。

  “另外一个‘张’又是哪家?”崔文升问道。

  “英国公张家。”李来财说道:“李文全一开始是想和他们家联姻的,但张老公爷找了个由头把这件事给搪塞过去了。不然也不会有后续的事情。”因为大明的武勋向来实权有限,所以皇帝对勋戚之间的联姻通常也不那么敏感,像武清侯联姻平江伯,先帝万历就没过问,也没闹出什么风波。

  崔文升决定听下去。“你接着说吧。”

  “当年这个事情是因何而起的,小的已经记不得了,”李来财脸上的褶皱开始颤抖了起来。“好像是张东厂的仆人冒功升迁进入锦衣卫被人举发。宪台和兵科查下来,先是牵扯到了张东厂,然后又从张东厂扯到了张老五,最后从张老五这儿扯到了小姐的身上。私与婚姻的事情被发现后,先帝爷下旨勒令张、李两家绝婚,处死了包括张勋在内的很多人。”

  “这当中,”崔文升幽幽地问道:“就有你的兄弟?”李来财的描述让崔文升不禁想到了发生在万历四十三年的梃击案。这个案子也是顺藤摸瓜,一直扯到郑家,最后皇帝下旨处死一干涉案人员,草草结案。

  “呵呵呵”李来财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有倒是好了,也不必我们动手。”

  “什么意思?”崔文升问道。

  “先帝仁慈,并没有对李家有太多的处罚。被处死的人只有张诚的兄弟张勋,和那些依附在张诚身边的人。但李文全却非要拿几条人命出来,展现一下李家痛改前非的诚意!狗屁的诚意!”李来财兽吼似的怒骂。如果地牢足够亮,崔文升就会发现李来财的整张脸都红了。“他妈的!简直是疯了!”

  “当时办这个事情的人是小侯爷,也就是李铭诚。他在大院儿里学吏部的孙冢宰搞了一个掣签法,把所有的低级仆人都叫来抽签。抽签到谁,谁就是这个案子的主谋!是教唆李家和太监联姻的奸佞!”李来财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就连捆缚他的刑台都被他带得颤抖了起来。

  “分明是他,分明是李家人自己非要把手往不该伸的地方伸,最后却怪到我们的头上!这次也是,这次也是!分明是李国瑞没探查到辽东的情况变了,最后竟把‘亏损’算到我的头上。而且根本就没亏啊!我怎么也在李家干了几十年,就算是养狗也该有点感情了吧?只是少赚了点钱,只是少赚了点钱!李国瑞就当着大家的面抽了我几十鞭子!我甚至不敢喊叫,不敢求饶。一旦这么做了,李国瑞甚至能把人打死!”

  “他还要我戴罪立功!戴什么罪?立什么功?”李来财彻底发泄出来了。“这李家的三代爵爷都他妈的有病!李文全是个脑子不清醒的蠢货!李铭诚是条动辄咬人的恶犬!现在的小侯爷更是个嗜血的疯子!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死,只有他们死了才不会.呜呜”狂吼了几声之后,李来财哭了起来,几十年的委屈小心和死亡将临的恐惧化为了一滴滴的浊泪涌出了他的眼眶,沿着他脸上的沟壑凝滑落结,最后滴落在浸满了血泪的石板上。

  崔文升静静地看着李来财,眼里竟然罕见地浮出了悯然之色。崔文升不会去安慰他,但在提刑司地牢的尽头,能纵情哭泣本身就是一种仁慈。

  

  短暂的问讯结束了,崔文升和崔仲青离开了地牢。天光正亮,明媚的阳光从四面八方涌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崔仲青拿手挡着眉头,走到崔文升的身边。“干爹,要给他上刑再审一遍吗?”

  “不必。”崔文升猛眨了几下眼睛。“先这样吧。”

  “您老,”崔仲青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怜他?”

  “我可怜他干什么。这个案子肯定是要见光的,说不定这帮人还要被送到刑部或者大理寺去搞什么三司会审。咱们对他用了刑,日后也不好说清楚。”崔文升说道。“而且就算上了刑,也不见得能审出什么新的东西来。”

  “干爹英明。”崔仲青眼神微动,不再多问。

  “还有,”崔文升说道:“李来财刚才说的这些事情,派人往深了查一查。”

  “是!”崔仲青这声应得格外干脆。

  “干爹,咱们什么时候抓人?”崔仲青又问道。

  “抓谁?”崔文升反问。

  “当然是那些个伯爷侯爷了。”崔仲青凑到崔文升的耳边小声说道:“现在这些人到北京了,消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泄出去了。儿子担心又出沈采域那样的事情。”

  “这不是我能定的。”崔文升摇头道。“你抓紧时间把崔元送来的新供词给核实了。等敲了散衙钟。我再去司礼监问问。”

  “是。”崔仲青应道。

  

  有明一代,尤其是弘正两朝以后,京察就是考察在京文官之政绩,以澄清吏治、巩固统治的最重要的工具了。

  不过就像锤子可以用来打铁,也可以敲头杀人一样。京察这种工具也会因为使用工具的人的不同,而产生各种各样的偏差与异化。就比如隆庆六年临时加开的壬申京察,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清算。

  隆庆六年六月,张居正联合冯保说服李太后,逐退高拱。七月便指挥吏部发起了一场京察。当月,吏部衙门考察奏黜吏部员外郎穆文熙、都给事中宋之韩、程文等三十三人,外调吏部主事许孚远、御史李纯朴、杜化中等五十三人,随后,科道又拾遗六人。奏黜、外调、拾遗三重打击下来,张居正一共清退了一百零五名在职京官。一个月内就灭掉了中央机构的各种反对声音,将中央的权柄牢牢地抓在手上。十年柄政,由此开始。

  张居正之后,首辅的权柄大不如前,内阁对吏部的控制也日渐减弱。在皇帝怠政,拒绝担责的大背景下,京察又从集权工具,异化为了阁部之争、门户之争的党同伐异工具,致使朝堂上矛盾的日益加深。

  为了避免故态复萌,在开启泰昌元年的辛酉京察时,皇帝采纳了内阁的意见,决定将京察的最后裁决权,与最高责任收归于己身。如果官员之间发生矛盾,皇帝将及时下场,作出裁判。

  在皇帝之下,抽调官员成立直属于皇帝的临时总裁会,总裁会负责在吏部和都察院拿出具体的裁员名单之后,对裁员名单进行审查,以确保被裁人员确实存在“贪、酷、浮躁、不及、老、病、罢、不谨”等八裁之由,以避免冤枉。

  实际上,避免冤枉都是其次,大明朝从不缺待官的读书人,就算把在京各衙门的重要官缺全部洗一遍,也能找到足够的候补官员补上,之所要成立这么一个总裁会,主要是为了将争吵的范围缩减到这个小会里,小会吵完了,朝廷就安静了。

  尽管京察还在早期阶段,但朝野上下普遍预期,这个尚未成立的总裁会最后将由各派别领袖或者主要成员组成。

  所谓人之贤否,俱难周知,为了充分考察,京察往往得耗费大量时间。从筹备到收尾,前后耗时少则半年,多则近八九个月。像张居正执政初期那种本就以打击清扫为目的,在短时间内便完成考察、降黜的疾风暴雨式的京察,属于极少数的特例。

  一般来说,京察按顺序可分为建言、自陈、咨访、奏劾等四个部分。

  所谓建言就是以吏部为首的各级官员上疏皇帝,请开京察。建言通常被认作某次京察正式开始的标志,但因为本次京察本就是皇帝主动要求展开的,所以建言部分直接被跳过。

  而自陈则是“两京文职堂上官,曾经科道纠劾,及年老不堪任事,才德不称职者,各自陈致仕,取自上裁。”具体来说,就是主察官员最先上疏自陈,吏部大冢宰、都察院大司宪次之,吏部及都察院堂上佐贰官再次之。主察官和吏部、都察院的堂上官自陈之后,在京四品及以上文官,再逐级上疏自陈,等候上裁。

  在往年的京察中,主察官往往是吏部考功清吏司的官员,也称功郎。比如影响深远的万历二十一年癸巳京察的主察官,就是时任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的赵南星。在那次京察中,赵南星一上来就把吏部尚书孙的外甥,吏部文选司员外郎吕胤昌和他自己的姻亲,吏科都给事中王三余给斥黜了。

  但是今年,功郎蒋一骢在自陈之前就被都察院山西道御史李九官给参罢了,为了追赃,蒋一骢现在还在北镇抚司的大狱里接受田尔耕的细心招待。所以,主察官的自陈被跳过,直接进入到吏部和都察院主官的自陈。

第446章 第三宗罪

  散衙的钟声已经敲过了,不过左都御史张问达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不单是因为他最近比较忙,需要在日常的工作以外,整理李宗延带人收集来的一手资料,并编纂保甲册,更是因为他刚刚收到了宫里发来的回复,或者说针对“京察自陈”的“上裁”。

  张问达的自陈疏很长,从他的家庭情况、求学经历,到几十年宦海生涯的工作状态、工作成果,再到最近的身体状况、心理健康,几乎涵盖了张问达的整个人生,完全可以当成一篇的自传来看。而且,这篇文章不但很长很全面,还很生动有文采,各种典故随笔就来,显然是下了大功夫的。

  但如果抛开这些大功夫,化繁为简,这篇文章也很好总结。因为他并没有脱离京察自陈疏的宗旨,也就是求去。

  总之,张总宪在百忙之中,用一篇措辞华丽的文章,详细地描述了一个年老体衰、无德无能、才不配位的庸官形象,并请求皇帝罢免。

  如果这是一本弹章,那这篇奏疏一定会引发一场轩然大波,因为奏疏的遣词造句再进一步就能到死劾的地步了。但作为自陈疏,这篇文章只能算是平平无奇,如果让内阁里坐着的那些老翰林来写,还能写得更漂亮,或者说骂得更狠。

  而且不出预料,皇帝并没有顺势罢免张问达,而是附了几段令人动容的挽留温旨。温旨几乎逐条批驳了张问达的妄自菲薄之语,并不断地重申了皇帝陛下对老臣的重视与肯定,希望他能继续在岗位上为大明朝的江山社稷发光发热。更可贵的是,温旨并非一意堆砌空洞的慰留辞藻,而是列举了许多张问达历职期间的功劳,还借梃击一案表达了些许感谢之意。要知道,当初张问达可是因为坚决要求公审庞、刘二人而被先帝免了职的。

  尽管张问达明知这篇慰留文章很可能是某位太监,比如王安或者刘若愚代笔的,但张问达还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张问达已经决定了,他要把自陈疏和皇帝的回复全文收录进自己的文集,并让儿子摘录关键段落刻到墓碑上去做墓志铭。

  这时,门房又来送函。可那颇有些年岁的老门房进了都察院大堂,却不敢往里走了。只见张总宪老泪纵横,眼睛通红,手里虽然攥着手帕,却忘情地不往眼眶上招呼,任凭泪水滴落在案台上。

  张问达注意到有人过来了,不慌不忙地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你干什么?”听这语调就知道,张问达对门房的打搅很是不满。至于羞赧的情绪,张问达是没有的。到他这岁数,脸皮已经和城墙差不多厚了。更何况,这是铭感君恩的泪水,传开了就是一段美谈佳话。有什么好害臊的。

  “这”门房吓得不轻,还以为总宪大人又想起了他过世已久的老娘。

  “有事就说,没事就出去。”张问达抽了一下鼻子。“别在这儿支支吾吾的。”

  “刚才又收到了一封信函。”门房举起手里的信封。

  “哪个衙门的?”张问达朝门房招手,示意他拿过来。

  “是驿站送来的。”门房快步走到张问达的案前,探身将那个颇有些厚度的大信封递给张问达。

  “哪里寄来的?”张问达拿过信封,轻轻地掂了掂。

  “说是辽东寄来的。”门房回答道。

  “怎么又是辽东”张问达的眉头皱了起来。“还有别的东西吗?”

  “没了。”门房摇头说道:“就这一个信封。”

  “好吧,你去吧。”张问达微微松了一口气。上回辽东寄件,熊廷弼那厮就直接发了个人头给他,紧接着就扯出了一桩麻烦至极的案子。张问达猜测,这个信封里装的,多半也是一件麻烦事,但只要没有人头送来,那就没有严重到需要先斩后奏的地步。

  “是。”门房也松了一口气。只见他作揖、转身、快步离开,一气呵成,一步不停。

  张问达稍缓精神,将附了温旨的自陈疏合上收好。接着,他捏着内容物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几下将装在里面的信件给抖了出来。张问达摊开信件,过眼一看,那刚松的神经又绷紧了。

  张问达意识到,辽东方面之所以没有寄人头过来,不是因为案件的性质不严重,而是因为熊廷弼的尚方剑和王命旗牌根本砍不了涉案人员。

  这是一份调查报告,一份带有弹劾性质的调查报告。而它针对的对象是广宁道抚夷练兵佥事万有孚,以及以武清侯李铭诚为首的一干勋贵,而调查报告上拟定的罪名,是倒卖铁器。

  

  次日清晨,那份来自辽东的信函被通政使司送到了内阁,与信函一起被送过来的,还有一道左都御史张问达亲手写就的奏疏。

  “首辅!”刘一的声音打破了值房里沉寂。

  方从哲正在吃茶静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个抖擞。好在他已经喝了几口,盏里的水位已经大大消退,不然还真得洒几滴到桌上。“季晦,怎么了?”方从哲稳稳地放下茶盏,抬头看向刘一。只见刘一正满脸焦虑地望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沓软质的信纸。“谁的信?”

  尽管此刻方从哲还不知道刘一要说什么,但方从哲还是敏锐意识到,刘一将要说的应该是一件大事。

  “是宪台发来的奏报,还有张总宪的奏疏!”刘一说道。

  “宪台?是京察的事情出什么问题了吗?”方从哲不是很想碰京察,怕再给自己惹一身腥臊。所以在皇帝正式下旨要求京察的当天,方从哲就明确发话,要求负责分发奏疏的末位韩,分别把吏部和都察院这两衙门的奏疏拿给沈和刘一拟票。

  虽然奏疏的票拟都要先过他这个首辅的眼,才会被递到皇帝的面前去,方从哲无论如何也摆不脱“总揽京察”的责任。但在过他的眼之前,先让其他阁臣把票拟的内容拿出来,他的责任就能被分担一部分。至少不会再像丁巳京察那样,被言官小臣斥为独断专擅。

  “不是京察,”刘一摇头道:“是辽东出事了。”

  “什么事!”方从哲的心脏一紧。最近三年,辽东就没什么好事,就算偶有捷报也只算是小喜,要是出了什么大事,那这北京的天恐怕就得塌了。

  “杨文孺从广宁发来的,”刘一索性站了起来,在其他阁臣的注视下走到了方从哲的面前。“说是前段时间圣上旨令他调查的违禁售卖铁器一案,有了结果。”

  “,哎呀,真是.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了呢.”方从哲放松了不少,心脏的跳动也恢复正常。“季晦啊,老头子我岁数大了,你别这么吓我。”

  “首辅见谅,”刘一将信函和奏疏一并递给方从哲。“这个案子不仅关涉广宁道台,还扯到了武清侯、阳武侯、平江伯。”

  “什么.”方从哲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过他也只惊讶了一瞬。“真是麻烦了。”

  勋戚违禁走私本身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在勋贵们犯过的各种罪里,走私牟利这种经济类的罪行只能算是小事。但这种事情一旦闹大,内阁就又要受两头气。

  方从哲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外廷的言官小臣和不少九卿堂官肯定是会要求一查到底,但皇帝陛下往往又会出于各种考量而想要息事宁人,两方矛盾之下,最后为难的还是夹在中间的内阁。

  果然,方从哲打开张问达的奏疏一看,发现里面半句废话没有,一上来就是请求皇帝允许都察院派出本司专员严查此案,勿要姑息包容,败坏国家大略。

  宪台总宪尚且如此,恐怕这会儿,科道小臣已经着卯着劲儿在写弹章了。看完信函和奏疏,方从哲愣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过了好半天也没有说话。

  “首辅,”就在刘一正要开口请教的时候,叶向高的声音从他的身侧传了过来。“这个案子牵扯到李光荣了吗?”

  李光荣,原任蓟镇西协副总兵,奴贼起事犯边后曾数次改调,现任广宁总兵,专御西虏,是辽左地方的一员大将。

  “没有,至少暂时还没有。”方从哲回过神来,收起信函和奏疏。“进卿,你拿去看吧,看过了也给大家看看。”

  “还是我来吧。”刘一主动伸手帮方从哲传递。

  “有劳。”叶向高点头接过,方从哲也坐了回去。

  刘一将信函和奏疏一并递给叶向高后,又转身看向方从哲,可他刚唤了一声“首辅”,还没问话,便听方从哲先声夺人般地说道:“季晦啊,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刘一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在心里骂了一声“奸猾”。这方老头什么都好,就是不愿意第一个出面担事,稍微遇到点麻烦事就往半边缩,非要别人头一个拿主意。

  “首辅,愚以为,”刘一拧眉微笑道:“既是钦命查案有果,就当直报皇上,请皇上裁夺。”

  “这自然是要请皇上裁夺的。”方从哲也在心里浅浅地埋怨了刘一几句:说了跟没说一样。

  这时,叶向高也看完信函和奏疏,并将之转递到了史继偕的手上。“首辅,既然案子已经被捅到了都察院,那就肯定要往下查,不然公论不平。”

  方从哲点点头,但没有立刻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回道:“是要往下查,但就怕无功而返。”

  “只要能有所交代,就不算无功而返。”说话的人并不是正在看信函和奏疏的史继偕,而是坐在他下位的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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