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历1584年,亦即万历十二年,时年十八岁的王丰肃进入耶稣会初学院接受教育。万历三十一年,王丰肃起航东渡,万历三十三年,王丰肃初至南京。
到南京后,王丰肃专心学习中国的语言文字,研究古籍经典文献,著述立说,颇受追捧。后因传教有方,被利玛窦任命为耶稣会中国教区南京分会的负责人。任内,王丰肃神甫积极贯彻利玛窦,以学术为先导,与儒家士大夫相交,不与中华传统相悖的传教原则,在南京广泛交友,发展教众,获得了很大的成功,甚至在南京立起了一座教堂。
但好景不长,万历三十八年,利玛窦病逝于北京,逝世前指定龙华民接任教会中职务。龙华民上任之后,立刻改弦更张,主张耶儒分离,反对引进儒家经典注解教义,更是坚决反对用“天”和“上帝”这样,早有特定意义的“古词”来指称“Deus”,要求在华教众只许用音译的“陡斯”来指称这一神圣的存在。这就引起了南京当局,尤其是时任南京礼部右侍郎沈的高度警惕。
万历四十四年五月,沈上《参远夷狄疏》,掀起南京教案。七月,巡城御史孙光裕带兵抓人,王丰肃就是第一个被抓的。八月,南京礼部颁布《拿获邪党后告示》,告示中称:“狡夷王丰肃等,潜住都门,妄称天主教,煽惑人民。”
万历四十五年,南京教案落下帷幕,王丰肃被广东当局囚送澳门。
万历四十八年,天地更易,新任礼部尚书徐光启发函邀请耶稣会进京。得到通知后,龙华民兴奋异常,立刻组织使团北上,但同在澳门的王丰肃却以主持澳门事务为由,婉拒了龙华民的邀请,没有与使团一道北上。直到雇佣兵北上援辽,他才应郭居静的邀请,星夜进京。可怪的是,他进京没多久,就又遇上了教案。
“有意义吗?”郭居静抬头仰视十字架,在他身后分坐左右的金尼阁和王丰肃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唯有受难垂头的耶稣能看清郭居静眼里的神色。
“不管有没有意义,我们都应该做一做。”王丰肃也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受难十字架上。
“要怎么申救?”郭居静的声音也是不喜、不怒、不哀,听不出什么情绪。“上谕给门多萨的定性可是‘耶教左道’,要是把握不好申救的度,我们这些‘耶教正道’说不定也就‘左’了。”
“郭仰凤,你怕了?”金尼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是怕了,但我不是怕死,而是怕断送了这几十年数代人的事业。”郭居静说道:“金四表,来天朝这么久,你应该也知道大明天子的权威是无可置疑的。若是触怒了皇帝陛下,让判词从‘耶教左道’变成‘左道耶教’,这几十年的传教事业也就彻底完了。”
“但我们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吧。”金尼阁说道。
“不能就这么干看着!”王丰肃接茬说道:“那么多双眼睛还盯着我们呢。”
“是啊,我们这些元老应该给小辈做表率。”金尼阁转头向王丰肃看去,却只看见一张平静至极的脸。
郭居静平静得仿佛老僧入定。“要如何既做表率,又不至于引得天子降怒呢?”
金尼阁品出味儿来了。“听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们只需要做个样子给下面的人看看就行。至于救人反倒是其次?”
出乎金尼阁意料的是,郭居静非但没有矢口否认,反而冲着十字架说道:“我确实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正在忏悔,请求上帝宽恕。”
“你怎么能这样想?”金尼阁急了,向前探身想要把郭居静身子给扭过来,但当他顺着郭居静仰望的方向,看见耶稣受难的圣象,心绪又被抚平了一些。伸出去的手最后也没有放到郭居静的肩膀上。
“我只能这么想,因为根本救不了。”郭居静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但并未回头。
“为什么?”金尼阁的脑子里隐隐地浮现出了一些旧日的画面。
郭居静缓缓解释道:“目前,耶稣会在华最大的依仗就是礼部尚书徐子先,但现在徐子先的路子已经走不通了。那公公在宣谕的时候,说得很清楚。皇帝陛下之所以要镇抚司拿办在案人犯,移交刑部,等待正法。是因为‘允礼部尚书徐光启及钦天监春官正汤若望所请’。虽然我不知道在我们被囚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无非两种可能。”
“第一,徐子先和汤道未为了和这件被定性为‘耶教左道’和‘煽惑动摇’的案子撇清关系,主动疏请严惩。第二,能有现在的结果已经是他们努力争取得来的了,若非他们从中斡旋,如今的判词就应该是‘左道耶教’,而不是‘耶教左道’。如果是前者,徐子先不会也不敢帮忙,如果是后者,徐子先帮不上忙。”
“我们可以联系内阁的叶阁老。请他出面。”金尼阁提议道。
郭居静反问道:“既然徐礼部这样的教众都帮不了,那叶阁老又怎么会提供帮助呢?”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金尼阁说道。
“还是不要试的好!”王丰肃插话进来,立刻就将金尼阁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你们连试试看都不愿意吗?”金尼阁越想越不对劲。
“如果不用付出代价的话,试试倒也无妨的。但现在这个时候,去找内阁的二把手,本身就是一种极不明智的做法。”王丰肃回望向金尼阁。“在案犯被正法之前,我们的嫌疑不会彻底消失。虽然锦衣卫在明面上撤了,但大概率还在暗处盯着。你信不信,你今晚去叶府,不管进没进门,明早你的行踪就会摆到皇帝陛下的案台上。”
“怎么会.”金尼阁的手开始发颤了。
“怎么不会,这里是北京,帝国的心脏。而这又是涉及北境大战的案子。说不定就算案子结了,皇帝陛下仍旧会怀疑我们。”王丰肃依旧平静。
“我明白了!”金尼阁激动地站起身。“我都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你们算计好了的!是你们一手策划了这一切!”
第408章 郑伯克段于鄢
金尼阁失态地冲着郭居静喊话。一开始,他还有意识地控制声量,但他越说越激动,很快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我一直没想明白。当初选举援辽通事的时候,如此反对激进传教的你,为何一言不发,就在我准备提出反对意见的时候,你甚至拉住我,还冲我摇头!我当时以为你转了性,准备走温和劝谏的路子。现在我想通了,你就是要让他去辽东,就是要让他在辽东犯事,好引发这一桩大案。”
“还有你!”说着,金尼阁转过身,毫不讲礼地直指王丰肃。“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门多萨北上了之后没多久就到了北京。就是你俩暗地里筹谋了这场政变!”
王丰肃转过身准备回话,但郭居静的声音却先他一步,从耶稣受难十字像的下方,飘到了金尼阁的耳朵里:“去年我就告诉你了,我要推翻龙华民会长,当时你不也同意了吗?”
“你这哪里是推翻,你这就是谋杀!”金尼阁的情绪彻底失控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正法’是什么意思!”
“小声些。不要大喊大叫的。”郭居静的声音依旧平淡。“虽然他们都各自回房收拾打扫了,但年轻人的耳朵比你我好,指不定能听见。”
“你!”金尼阁觉得突然有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冲得他两眼发黑。
“《春秋》读过吗?”郭居静问道。
“说些废话!”金尼阁跌坐回原来的位置。“你还不知道我最近在干什么吗?”重返中华后,金尼阁便将自己的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用拉丁文翻译五经,这项伟大的事业上。他真的很钦佩这些中华先贤,更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把他翻译出版的中华经典带回欧洲。
“那你应该知道‘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郭居静说道。
金尼阁愣了一下,旋即大笑道:“哼哼,哈哈哈!你把自己当成庄公了?”
“是的。”郭居静点头道:“我行的就是郑伯做派。”
“那你知道吗?‘郑伯克段于鄢’这句话本身就带有贬义!它讲的是一个君不君、臣不臣、兄不兄、弟不弟故事啊!”金尼阁对《春秋》以及“春秋笔法”已经有一定的理解了,现在困扰他的问题就是如何用拉丁文体现这层隐含在表面文字之下需要深思挖掘的深意。
郭居静坦然得让金尼阁震惊:“我知道的啊,这个故事里的所有人都是有罪的。郑伯有罪,我也有罪。叔段更是有罪。‘郑伯克段’的起因是叔段有异心。如果叔段没有异心,一开始就恪守本分,那也就不会有这个悲剧。”
“你是想说龙华民会长咎由自取?”金尼阁咬着牙齿问道。
“难道不是吗?”郭居静抬头仰望着耶稣垂下的脑袋,像是在泣诉,更像是在忏悔。“是他破坏了利玛窦会长的传教原则,是他导致耶稣会内部分裂,是他引发了南京教案,使得耶教几十年的积累毁于一旦!上海、杭州、南京的教堂一夕之间尽焚成灰,北京事业也被打断。四年了,我们只能像老鼠一样在阴沟里四处流窜,生怕被人发现。若非当今天子圣明烛照,降下恩诏特赦,你我现在还在南京、杭州的士绅家里寄宿求助呢。”
“但你也没必要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吧.”金尼阁终于从郭居静的语调里听出情绪了。那是带着愤怒的悲伤。“沟通不好吗?”
“沟通要是有用,那早就该发挥作用了。南京教案发生前,我和他沟通过,他不听,还告诉我‘已经不再有被驱逐出中国的危险了’。他甚至异想天开地准备上疏请求先皇帝颁布一项给与教会完全宗教自由的圣旨,好在我们没法直接向皇帝上疏,对教友好的官员也都不愿意代他上疏,不然他真这么干了。”
“南京的悲剧发生之后,我也和他沟通过,他还是不听,仍旧固执己见,非要走自己认定的传教路线。去年来北京的路上我最后一次和他沟通,可他不还是在选举会上大力推荐门多萨吗?就算当时我和你联手阻止了这次任命,又能怎么样呢,无非只是再一次放大耶稣会内部的分裂。我记得你在事后也劝过门多萨,但那有用吗?要是有用,他就不会死了。是龙华民会长和他选出的人自己触及到了龙之逆鳞,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你还想说‘非我也,兵也’?”
“不不不。把皇帝的怒火当成杀人的兵器?我还没有那么狂妄,更没有那个能力。那柄刀子就摆在那里,我使不动,但它也不会轻易动,是龙华民会长自己看不清局势非要撞上去,就好比锦衣卫拔刀的时候,没人冲上去威胁到那宣谕公公也就没人会被砍,可你要是冲过去了,他身边的锦衣卫抬手就能把人的脑袋给削下来。你仔细想想就会知道,我所做的也不过只是放任,坐视这一切发生。而泰稳.”郭居静顿了一下,轻叹出一口气。
“你不应该指责他,他没有与我合谋,他只是应邀过来保护你我。”
金尼阁缓缓转头看向王丰肃,王丰肃也回看向他。
“南京教案的后果很严重,但闹到最后也没有人被处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郭居静继续说话。
“难道不是因为友教官员上疏申救吗?”金尼阁摇摇头,万历四十四年闹得最凶的那一阵,他还在游历欧洲募集图书并招募向往中华的年轻传教士。
王丰肃接过话:“当然有这方面的原因,他们为我争取了时间。使我能在巡城御史带兵抓人之前,就把那些要命的东西都烧了。不然那时候我就死了。”
“怎么会.”金尼阁喃喃道。
“不只是我。万历四十四年,沈阁老给我们安的罪名是左道乱正,这是一个主犯绞刑,从犯杖责流放的大罪。当时,谢务禄正病着,一顿棍棒下来必死无疑。”王丰肃苦叹道:
“彼时证据不全,尚且遣返。你觉得现在的皇帝看见《耶教远征中国史》这样的封题,心里会作何感想?你信不信,皇帝陛下要是看见了这个封题,会直接让人把利玛窦会长的坟给掘了?还有你的手稿和书信,我都帮你看过了,能改的,都改了,改不了的,我就只有帮你烧了。”
“怪不得你迟迟不肯还我。还说我写的好。”金尼阁惨笑一声。“那你为什么不帮龙华民会长也修改一下。”
王丰肃下意识地瞄了郭居静一眼。而这时,郭居静也恰好接了话:“四表,我惊讶于你竟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这可是政变啊。要是帮龙华民会长也脱了罪,门多萨不就白死了吗?那么一个激进的人去战况最激烈的辽东前线,迟早会被当作奸细给杀掉。”
“那另外八个人呢?你救救他们总可以吧。”
“救不过来了,就当是必要的牺牲吧。”
“你!”金尼阁无力地问道:“你如此行事,如此思考,就不怕下地狱吗?”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教会能在中华立锥,为了播撒福音拯救世人的事业。我已经做好堕入地狱的准备了。天堂,你们上去吧。”郭居静冷静地说。
“那你还假惺惺地祈祷什么?”金尼阁望着垂着头的受难耶稣,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郭居静拜道:“无论上帝是否宽恕我。基督徒都应该真诚地告罪并祈求宽恕。”
叮铃!
进门的时候,迪尼什若昂顺手拍了一下挂在门口的铃铛。
正在打瞌睡的伙计听见铃声,立刻抬起眼皮,快步走来招呼:“二位客官办什么业务啊?”
“你们.做牙行.生意吗?”迪尼什若昂磕磕巴巴地问道。
伙计甩甩脑袋,将盘绕在脑海里的倦怠扔开,定睛一看,发现来人竟是个“番人”。“二位客官是哪儿的人啊?”
迪尼什若昂回说道:“祖籍欧罗巴西班牙帝国,葡萄牙王国,里斯本。现住香山澳。我俩,同乡。”
四十年前,也就是西历1580年,抑或万历八年,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出兵葡萄牙,发动了葡萄牙王位继承战争。次年,葡萄牙议会在托马尔召开会议,会上王公大臣宣誓拥戴腓力二世为葡萄牙国王。三个月后,腓力二世到达里斯本,正式兼任了葡王。从此,西葡合一,葡萄牙本土便是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领土了。
在接下来的近两年时间里,腓力二世逐渐派兵接管了葡萄牙王国所有的海外殖民地。澳门的情况有些特殊,直到现在,澳门议事会也按惯例继续悬挂葡萄牙国旗,而非西班牙王旗。而西班牙国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没法派兵征服这个实际只是一个租借地的弱小“殖民地”,因为澳门虽弱,但香山县背后却是一整个大明,为了这点儿事情触怒万里之外的巨型帝国,进而影响商贸,显然是不划算的。
对于迪尼什若昂这样的商人来说,只要西班牙的统治不影响他们的商贸活动,使他们的利益受损,他们也就乐得将强大的西班牙帝国放在葡萄牙王国之前。至少听起来威风。
不过,在银行伙计的眼里,西班牙、葡萄牙和吕宋、暹罗这些国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海外的番邦小国。迪尼什若昂说了这么长一长串,那伙计也就听懂了最后一个词儿。“那就是南洋商人了?”
“也没错。”迪尼什若昂点点头,颇有些忐忑的问道:“做我们的.生意吗?”
他和莱恩霍布斯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进来的。一大早,这俩人就出去找牙行租房了。他们先是去了之前租给他们房屋的那家牙行,可那家牙行不但不做新生意,反而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想要回收房产的意思。之后,他们又连着去找了好几家牙行,但依旧没人敢做他们的生意。
就在两人怀着失望的心情准备回去从长计议的时候。迪尼什若昂看见了银行的招牌。
“做啊,有生意为什么不做。”那伙计觉得这色目人的口音真好笑,像鸟叫一样。“牙行生意嘛,也在我们的业务范畴之内。”
“太好了!”迪尼什若昂转头看向莱恩霍布斯,并递出一个得意的笑。
“二位这边儿请。”那伙计将两人领到柜台前,又把高凳送到两人的屁股下面。
这时,坐在柜台后面的掌柜是一辈子也没考上举人老秀才俞廷华。在铃铛发出响动之前,他就把目光投到了这两位色目客官的身上,也听清了客官与伙计的对话。
因此二人刚一落座,俞廷华就把一个记载着房屋资产信息的册子给推到了迪尼什若昂的面前。“这是登记在册的房产,地段、规模、租金、卖价,这些基本的信息都在册上,您自个儿先看看吧。”
册子上记载的大多是几次抄家得到的资产,这样的册子一共有四本,四大支行每行一本,内容完全一样。每月末,由京师分行依据支行提交的流水账统一更新。
以前,抄没得来的资产直接由内承运库负责变现。日月银行挂牌成立之后,抄没资产便改由银行负责处置了。按照规定,支行只负责对接客户将资产变现,资产的定价权在分行那里,对定价的审核权在总行那里,而西厂则保有对交易全过程的监督权。
“呃”迪尼什若昂接过册子,打开一看,立刻犯了难。“天朝字,我不太,认识。能请您老,推荐吗?”
“唔,推荐.”俞廷华想了想,问道:“您什么需求?预算是多少啊?”
“您能,再简单些吗?说话。最好,慢点,直白点。”迪尼什若昂尴尬笑道。俞廷华刚才说的一长段话,他也就只听懂了几个单词。
俞廷华叹了一口气,做出掂量的样子。“钱,你有多少钱?”
“钱,不是问题。”迪尼什若昂又是一笑,不过这回,他的腰杆挺得可直了,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窘迫。
第409章 房产买卖(续)
“嚯!”俞廷华眼神一亮,这口气不是一般的大,但他就喜欢口气大的客人。
俞廷华赶紧拿回册子,几下就翻到了最值钱的一间。缓慢说道:“郑养性,客官您知道吧?这是他家的宅子,占地大,气派又豪华,地段还好,就在大时庸雍坊。紧邻着西长安街,去哪儿都方便。”
“几进院?”迪尼什若昂茫然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郑养性是谁,但听懂了后面的描述。
俞廷华说道:“说几进院已经不足以描述这间大宅了。这是院内有院,院外有园,院园相通,亭台楼榭,一应俱全的大四合院。郑家人经营了几十年,数度扩建翻修,可谓豪奢至极。”
当初抄家的时候,崔文升为了把郑养性往死里踩,以展现自己的忠诚,给这间宅院的评价是,“俨然王府”。不过这间府邸大归大,却并未在形制上逾越禁忌,无论是屋顶的样式还是梁柱的用料都没有到“王府”这种级别。俞廷华也不可能用这样的形容来向客人介绍。在北京,俨然王府的宅子,谁敢住啊。活得不耐烦了差不多。
“大四合院,”什么院园,园院的。迪尼什若昂感觉自己在听绕口令。“到底,有多大啊?”
俞廷华想了想,比画道:“这么说吧,您把九个标准的三进四合院,按九宫格的样式放在一起差不多就是它了。”
“这也太大了!住不了,住不了的。”迪尼什若昂摇头道。
“住几口人啊?”多说无益,俞廷华继续翻阅册子。
“现在,至少要五个,单独房间。护院还要住,得大一点,但不要像先前那个。”迪尼什若昂回答说。
“那您看看这间。”俞廷华翻到单价第二,不过占地面积和售价都远低于郑家大院的房产。“标准的三进四合院,致仕户部尚书,李太子太保汝华的宅邸,就在南薰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