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大明 第232节

  “干爹,英国公应该是没病装病,儿子有很大的把握。”史方达走了一路想了一路,又回忆起不少细节。

  “装病?”史辅明凝神发问,因为久坐而有些佝偻的腰杆也直了不少。“何以见得啊?”

  史方达也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他一边回想,一边说道:“儿子在国公府的书房里见到了国公爷。当时,国公爷似半卧在小榻上看书,但主案上却摆着一个砚台。”

  “病人在小榻上看书不是很正常吗?”史辅明左眼挑,右眼眯,整张脸上都写着疑惑。“而且有砚台怎么了?书房里看见四宝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案上有砚台,砚里有一层墨水,但砚台边上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放。书在英国公的手里。”史方达不仅回忆起了墨水的反光,甚至回忆起了书的封面。“英国公看的书是御制的记账法。所以儿子以为,英国原本是坐在主案后看书。儿子突然奉旨到府,英国公假扮不及,又不能久久地把儿子晾着,就只能临时转移到书房的小榻上聊作伪装。”

  “不够!”史辅明郑重说道:“这点痕迹说明不了什么。可能是别的什么人在那张椅子上坐过,比如小公爷。也可能是国公家的奴婢大意忘了收拾。国公爷气色看起来如何?”

  “很像是病了。腔调,咳嗽,面容,动作,一切都与偶染风寒的人无异。”史方达话锋一转:“但儿子在国公府里却闻不见丝毫药味。”

  “会不会是已经开了药,但还没有煎熬?”史辅明又问道。

  “不会!”史方达斩钉截铁地说:“儿子就这个事情‘关心’过国公爷,国公直接当着儿子的面让小公爷去催问大夫为何还没来。”

  “也就是说,到你过去的时候国公府还没有大夫来过?”史辅明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是的。”史方达重重地点了个头。

  “我知道了。”史辅明颔首,旋即又问:“国公府给你赏银了吗?”按照潜规陋习,宦官去外官的家里传达圣意,总会得到些“彩头”。

  史方达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应道:“给了。但儿子没收。”实际上,史方达是很想收的,但他不敢。

  去年,廉材房初成立的时候,暂行的办法是潜规则明白化,也就是允许各级宦官拿彩头,但是要上缴。西厂主导,新东厂执行的反腐行动结束的前夕,司礼监奉皇帝的旨意,以这场腥风血雨为契机颁布禁令,禁绝一切非法收入。之后,廉材房也被改造成了小而精的最高级审计单位。

  光有禁令是不够的,还要有制度保障,没有持久而有效的监察,禁令迟早会变成一张废纸。监察需要成本,史方达这种低级外勤,不值得专门设一个综合俸禄比他还高的西厂专员跟着。

  所以对他们这些人,宫里采取的办法是不定期不定人,但有一定规律的抽查,在抽查期间,被点到的人将暂停一切职务,并调查其本人以及五服以内家人的全部财产,如果本人以及家人的财产超出其正常收入,则被视为“财产不明”。

  对“财产不明”的最轻处罚是“革除职务,贬出宫去,没收全部不明财产,并处以等同于不明财产的罚款。”而对“财产不明”最高的处罚,仍是模糊的“上不封顶”。

  史辅明对史方达的回答很满意,他微微颔首,夸了一句:“好孩子。”

  “嘿嘿。”史辅明的夸奖让史方达回想起了他拒绝“彩头”时英国公家仆脸上的惊讶。一种骄傲的情绪涌上了心头,他不由得挺起了胸膛。

  史辅明了陷入沉思,不再问话。他不说话,史方达便也沉默了。

  少卿,史辅明站起身,史方达也跟着起身。“我这儿还有个差事,你再跑一趟吧。”

  “干爹请吩咐。”史方达立刻应答。不过同时,他又心疼地想到了那双开了线,但还没来得及缝补修理的靴子。要是这双备用的靴子也跑坏,他就只能花钱去买新的了。即使基础的俸禄比之以前涨了不少,还有特殊岗位的外勤补贴,但能省则省,史方达还是心疼。

  史辅明转身走到一个木架边上,并从木架上取下两个叠放在一起的小木匣子。他将这两个匣子一并交给史方达,说道:“这是皇爷给永寿宫的赏物,上边儿的是给米慎嫔的,下边儿的是给文美人的。你带两个人送去,别拿岔了。”

  听说不用跑去宫外,而只是跑永寿宫,史方达心头立时小松。“是,儿子这就去。”

  

  永寿宫为内廷西六宫之一。永乐十八年建,初名长乐,嘉靖十四年改名毓德。万历十八年正月初一,正是在这毓德宫中,先皇帝万历带着皇长子和皇三子,给时任内阁四辅臣,也就是申时行、许国、王锡爵、王家屏等人,上演了一场父慈子孝的戏码。

  当时,皇帝因大理寺左评事雒于仁去年末所上《酒色财气四箴疏》而召见群辅。皇帝为此奏疏所激,想要重重惩治雒于仁,时行等则委曲慰解。见帝意不可回,乃曰:“此疏不可发外,恐外人信以为真。愿陛下曲赐优容,臣等即传谕寺卿,令于仁去位可也。”帝乃颔之。

  申时行等人虽然保下了雒于仁,但皇帝陛下仿佛是开启了什么奇怪的灵智。此事之后,神宗一旦遇上自己不喜欢的奏疏,便一概照例永远不报。

  保下雒于仁后,申时行等人就此离开。可离宫的路都走到一半,皇帝却突然派太监追止了四位辅臣。并告诉他们,皇子已经到毓德宫啦,先生们回来见一见吧。

  四辅臣回到毓德宫,皇长子和皇三子亦俱至。四辅臣只见,皇帝携皇长子拥树膝前,眷爱特至,无纤芥可疑,遂稍释疑心。但这番召见之后,皇帝并未册立太子,也没有让皇长子出阁读书,只是说已让太监教皇长子识字。之后,辅臣们上的诸多“请定出阁吉期”奏疏,皆留中不报。

  万历四十四年,毓德宫改名永寿,原因已不可考。

  从乾清宫到永寿宫,走月华门直去西六宫是最近的。但走月华门就要先过乾清门,进入乾清宫院落,再走月华门。大多数时候,各门虽然照常开启,但并不允许随意穿行。想要穿过这些便门,必须得到大太监乃至皇帝的首肯。史辅明就是拥有这一权限的大太监之一,但他并未给自己的干儿子这个便利。即使史方达是奉他的命令,去给两位娘娘送赏物。

  因此,史方达只能带着两个手捧赏物的小黄门先原路离开乾清门,再绕远路兜一个大圈去永寿宫。

  当他带着赏物来到永寿宫的时候,美人文婧和永寿宫的领班女官孙典正,正带着几位跟班伺候慎嫔米梦裳和美人文婧的宫女,站在前院的槐树下默默地等待着。

  在米梦裳封嫔,诸美妾封美人之前,永寿宫是没有额外宫女的,因为七美妾自己就是伺候米才人的宫女,并被一个姓刘的老典正管着。若不是米梦裳在皇帝跟前为姐妹们婉转求来了这一并不十分尊荣封号,诸美妾多半直接就被司礼监划做伺候慎嫔的下人了。册封之后,七美人也成了主子,和慎嫔一样都分得了伺候起居的宫女,为了避免主仆颠倒的尴尬,永寿宫的领班女官刘典正也被换成了孙典正。

  早上离开乾清宫的时候,文婧和米梦裳并未一同回到永寿宫。刚出乾清门,米梦裳就坐上了一抬专属于西厂的抬舆,在一队下属宦官翼护下,直接去了西厂稽查局。如果只看队伍的人数,那么整个泰昌后宫,只有两贵妃比得上米梦裳的排场。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文婧只能和一个跟班的宫女一起,徒步走回永寿宫。

  史方达及两个小黄门一跨过永寿门进入前院,立刻就引起了众女的注意。不用问,众女见两个小黄门的手上各捧着的一个匣子就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文婧率众迎上去,与史方达在照壁前碰头。

  上次也是史方达带人来送赏物,当时和现在一样,也只有被临幸的顾美人和领班的孙典正在前院候赏,因此史方达对文婧没有任何印象。不过,光看脸和着装,史方达也能一眼认出文美人。

  “奴婢史方达见过文娘娘。”史方达作揖道。“给文娘娘请安了。”

  “史公公不必多礼。”文婧到底不是普通宫女了,不必像之前那样对宦官作揖乃至下跪,只需颔首回应。

  史方达轻吸一口气,将之蕴于丹田,再缓缓吐出。“圣上,幸赏慎嫔,金镶宝花顶簪一支。幸赏文美人,镶宝石云纹头鎏金银掩鬓一对儿。”对于这次临幸,皇帝仍旧并没有特别的吩咐,所以史辅明便按惯例走流程,照位份的高低次序,并添上自己的理解,替皇帝给两位嫔妃选赠了赏物。

  史方达话音一落,站在他身侧的两个小黄门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里的木匣子,向文婧和代替米梦裳领赏赐的孙典正展示赏物。

  虽然都是小物件,但这赏物的区别可谓是一眼可见,那支金镶宝花顶簪,光是用料的分量就远远超过那对儿掩鬓,花顶簪上的宝石足有三圈十七颗,别说位于中心的大宝石,就是随便在第三圈的八颗次一级的宝石中随便挑两个,也能顶得上镶嵌在左右掩鬓上唯一的宝石。

  更何况,赏给米梦裳的花顶簪的底料是纯金,而赏给文婧的只是一对儿鎏金的银掩鬓。如果再算上工匠的工时耗费,这一支花顶簪的造价至少能顶十对儿银掩鬓。

  文婧的眼神颤抖了。恍惚之间,她的心里竟泛起了些许不该有的嫉妒。她想:如果当时能鼓起勇气,在皇帝扯过她问话的时候,不是在皇帝的怀里瑟瑟发抖、支支吾吾,而是勇敢地说出郑贵妃的打算,博得皇帝的青睐。那得到早晨那番排场和这支花顶簪的慎嫔就应该是她了。

  文婧压住杂念,盈盈下跪,朝着近在咫尺,但似乎又远在天边的乾清宫叩首长拜。“妾文婧,叩谢圣上天恩。”磕过头,她直起身,高举双手捧接过那对儿鎏金的银掩鬓。

  “孙典正。”史方达看向女官。“米慎嫔的赏物还是由你来代传吧。”不必留在宫中等待赏赐,也是米梦裳独有的特权。

  “是。”孙典正只是代管赏物,不是接受赏物,她的职能和史方达职能类似。这遥拜君主的头还得米梦裳下午散衙回来自己磕。因此,孙典正只是点过头便将金镶宝花顶簪给接了过来。

  等文婧起身,史方达才拱手辞别。“文美人,赏物送到,奴婢就此告辞。”

  “史公公慢走。”文婧抱着盒子,心中止不住地惋惜。

  

  在史方达去永寿宫送礼并折返的这段时间里,史辅明奉命派去其他勋戚的府邸“视疾”的宦官也先后回来了。

  当史方达再次回到乾清宫的时候,最后一个回来交差的史方逸正在向史辅明汇报永宁伯王天瑞的情况。

  史方达站在门口默默地等着。幸好问答已经进行了一半,只半刻钟不到,汇报就结束了。

  汇报结束后,史辅明走了出来。史方达赶忙行礼。“儿子拜见干爹。”

  “嗯。”史辅明颔首示意,并未驻足。“既然回来了,就先歇着吧。”

  “恭送干爹。”史方达朝史辅明逐渐远去的背影又作了一个揖。

  待史辅明进入乾清宫院落,史方达才走进右梢间。

  “永宁伯爷还好吗?”史方达问史方逸。

  史方逸先向师兄见礼,接着肃然道:“好得很。”

第366章 侦控升级与诈骗案

  史辅明来到南书房。这时候,最近的一批奏疏刚处理完,刘若愚正在两个小黄门的协助下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奏疏从御案上移动到木托盘上。

  朱常洛仍坐在案台后面,他拿着一支着了黑墨的毛笔,似乎正在撰写着什么。

  “奴婢史辅明叩见吾皇万岁。”史辅明走近行礼。

  “起来说话。”朱常洛继续在纸上落墨,直到写下一段完整的话,才放下笔抬头看向史辅明。“都回来了?”

  “是。主子圣明。”史辅明应道。“派去问疾的崽子们都回来了。”

  “说说吧,谁病了,谁没病,”朱常洛戳了戳那几本被他暂扣下来的表奏,加重语气道:“为什么?”

  史辅明已经整理好了思路,皇帝一问,他便流利地回答道:“泰宁侯爷确实是染疾了,小崽子过去的时候,侯爷正躺在榻上听人念书,整个侯府满是药味儿。”

  “那他还好吗?”朱常洛的语调里听得出一些关心的意思,但不多。

  “还好。”史辅明回答说:“泰宁侯爷人醒着,能对话,也不太咳嗽,就是脸色有点苍白。”

  朱常洛微微颔首。“点个太医去给泰宁侯看看。再加些赏赐,让他好好儿歇息,调养好了再去衙门。”朱常洛已经决定了,泰宁侯要是没什么大事,那就继续放在戎政府总督京营戎政,和刑部尚书兼协理京营戎政黄克瓒搭班子。

  从万历四十七年黄克瓒移部北京开始,就一直挂着协理京营戎政的差事和新任总督陈良弼一起管理京营。甫一上任,黄克瓒便上疏,陈京营五议,请选将、增兵、备器械、增饷、议营房。神宗皇帝批答同意。正是因为有他的经营与配合乃至捐赠,辽东镇奉集堡的城头上,镇帅李秉诚才能有“三千斤吕宋大铜炮”可以使。

  因为朱常洛规划的工作重心始终在辽事上,对京营只有保持现状按惯性运行的要求。所以直到现在,已经从工部改到刑部办差的黄克瓒仍然兼着协理京营戎政的差事。按万历末年的称谓,黄克瓒此时的职务也可以称为,戎政尚书署掌刑部印务。

  大臣兼差是大明朝通行的惯例,在万历朝尤是如此。因此泰昌帝没给黄克瓒卸担子,他也不抱怨,反正习惯了。就是同工部相比,刑部和戎政府之间的距离着实远了些。每天跑来跑去,老头儿自己不累,他的轿夫也累。

  联想到此,朱常洛决定给黄戎政也送点儿福利慰问一下。“顺便再派人给黄卿送点儿东西。不要只送钱。”

  “是。”史辅明应道。

  “其他人呢,也都病了吗?”朱常洛又问道。

  “回主子的话,”史辅明的面色严肃了不少。“英国公、定国公和永宁伯应该都无疾。”

  “都无疾”朱常洛的眼神变了。“怎么回事啊?”

  史辅明解释道:“派出去的崽子回报说,英国公在书房里看书,整个府院一点药味也没有,就连大夫也没请。定国公干脆就在房里睡觉,崽子见到他老的时候,整个人的着装都是乱糟糟的,他老的身上没有药味,但有酒味,应该是宿醉刚醒。至于永宁伯,他老健康得很,整个人的气色、精神足得不得了。”

  “呵!”朱常洛听得眼皮直跳。“他们这是想干什么!商量好了组团骗假吗?”朱常洛缓缓看向王安,就在他准备命令王安让锦衣卫提高对这几位勋戚的侦控力度,查查他们到底在干什么的时候,史辅明却回答了他的“问题”。

  “应该不是。”史辅明说道。

  朱常洛猛然偏头看向史辅明。“你的人这么快就查到这当中的隐情了?”

  “回主子万岁的话。”史辅明赶忙道:“并非查,而是永宁伯爷自己说的。”

  “他说什么?”朱常洛立刻追问道。

  史辅明说道:“永宁伯爷说,他老收到了武清侯的邀请,武清侯发函请他老去京城外的清华园小叙。他既不愿意去,又不愿意得罪武清侯,所以便托病了。”

  “武清侯”朱常洛对这脑袋空空、大腹便便的家伙没有任何好感。“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昨天。”史辅明回答道。

  “其他人也都是吗?”朱常洛顺手拿过昨日的简报来看。

  史辅明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只有永宁伯是把话摊开来明白说的。”

  朱常洛又问:“武清侯为什么邀请永宁伯去清华园?”

  同样的问题,史辅明也问了史方逸。“只说小叙,没说其他的。”实际上,李国瑞发出去的邀请函详略有差。因为永宁伯在辽东没有生意,所以李国瑞就只请永宁伯到清华园上小叙,而不像给英国公的邀请函那样注明了是讨论“天津的生意”。

  “好。你去吧。”朱常洛没什么要问的了。

  “奴婢告退。”史辅明领命但并未立刻退下,他见奏疏已经转移完毕了,便主动走到刘若愚的身边,示意他把托盘给自己。

  刘若愚默默递出托盘,史辅明默默接过托盘。就在史辅明正要转头的时候,他又听见了皇帝声音:“王安,暗中查一查这个事情,看看武清侯邀请了哪些人到他的庄园里小叙。还有,为什么要小叙。”

  “是。”王安凛然应道。

  

  京师北城,灵椿坊,顺天府署。

  签押房里,府尹沈光祚正一脸愁眉地坐在大案后面,默默地看着他那封被皇帝用朱批明确驳斥的奏疏。驳文不长,就一句:卿且安心操持本府诸事,勿为国务忧劳。

  沈光祚从这句话里读出了两个信息,第一个自然就是让他别管太宽,做好自己的事情。第二个则是,在皇帝陛下的规划里,开办日月银行不是一城一池的事情,而是“国务”。

  又看了一会儿,沈光祚叹出一口气,他决定给暂署户部印务侍郎王纪去一封信,请他和自己联名上疏,再劝一劝皇帝。今上让宦官在全国搞什么“金钱融通”,实在很难不让沈光祚联想到先帝搞的“开矿征税”。

  沈光祚打开抽屉,从里边儿拿出两张空白的稿纸。一提笔,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头。说起来,王纪和沈光祚几乎没有任何交集,沈光祚进京之后,也没有去过户部拜码头,连寒暄都找不到理由,又怎么说服人家跟自己一起上疏呢。

  最后,沈光祚决定不寒暄,就去一封公文,把自己的理解与担忧告诉王纪。这时候,可怜的顺天府尹还不知道,他的倡议还没发出,其实就已经胎死腹中了。

  沈光祚在稿纸落墨。有那本被退回的奏疏作为思路的铺垫,他很快就写了两段百余言。

  笃,笃,笃。签押房的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敲门的声音并未影响沈光祚。他只在砚台里补了些墨水便又继续挥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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