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大明 第228节

  朱晖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老家宰。这一向不是收获季,北直诸府的粮价本就较夏秋为高.”朱晖的话刚说到一半,朱家贞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别说这些废话,讲点我不知道的!”朱家贞扔下凭据,老脸上已然没了刚才的慈祥之色,只剩了严肃的审视。“你花多少银子收的粮食?”

  朱家贞不仅知晓粮食价格的季节性变化规律,还知道北直各府最近的政策。比如去年一整年,北直各府都没有上疏请求开仓平粜以贬抑粮价。所以哪怕是最便宜的粟米,至少也是从每石八钱起算,而且越是靠近山海关,粮食的价格就越高。

  朱家贞手里最新的信息显示,到永平府下的抚宁县,粟米的收购价已经到了每石一两二钱银子。但是,关内的粮价再高也就这样了,要是朱晖报出一个高于一两二钱银子的收购价,那必然是昧着良心贪了府里的钱。朱家贞离开就会喊人过来给把朱晖给抓起来,待国公朱纯臣的回府,再请国公爷给这小子上家法。

  “均下来差不多一两银子每石吧。”朱晖还是撒了谎,他的平均收购价是九钱五分银子每石。他盘算得很清楚,这中间的五分差价,是朱家贞很难查到但同时又可以接受的。他每趟都这么干,每趟都只小赚一笔。聚沙成塔,积少成多,他靠着这一手给自己攒了不少积蓄。

  “哪怕是一两银子一石的收购价,也不该只赚这点儿。你别告诉我运一石粮食要吃掉两石。你是运去海州,不是送去铁岭。”朱家贞年轻的时候就帮成国公府跑过去辽东的商路,每石粮食送去哪个城、哪个堡,中途耗用多少,他心里都是有数的。

  朱家贞没有继续在成本上纠结,这让朱晖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抛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老家宰,这都是那个叫张铨的兵备道的错!他只肯以每石三两五钱的价钱收购孙儿运去海州的粮食。”即使如此,他也没想着把那五分的差价还回去。

  朱家贞微眯起眼睛,语气里满是怀疑。“官府的收购价少了五钱?”

  朱晖连连点头。“对啊,老家宰!不只是粮食,还有驮粮食的驴子和骡子,也被他强行按着三成不良率给压价收购了。”如果单算驴子和骡子的价钱,那这一趟朱晖只赚了些皮毛,要是张铨再往下加一成不良率,他在驴骡交易上还会亏本。

  “他压价你还卖?”朱家贞说出了朱晖最不想听的责问。

  “老家宰唉!孙儿怎么能不卖呢,难不成把驴子和骡子都宰了拉到市面上去卖肉,那更不值价了。”朱晖添不仅转移话题,还添油加醋地说道:“孙儿好话赖话都说尽了。甚至报了国公爷的名号,但那兵备道臭得就跟茅厕边儿上的石头一样,全然不予理会。甚至还叫嚣说要弹劾国公爷。孙儿没法子,想着少赚也是赚,只能卖了。”

  朱晖见朱家贞似有被说动的迹象,便拉别家出来为自己找补。“而且不单是咱一家少赚了,张家、徐家、李家,就连永宁伯王家也是这个卖价。”

  朱家贞扯过那张单据,又端详了一番。“你最好没说谎。”

  听见这话,朱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老家宰,孙儿哪敢骗您啊,这都是清楚明白的事情。那几家也有人回来了,您老稍稍打听就知道了。”

  “我肯定是要打听的。你就甭操心的了。”朱家贞收起单据,却没有往上面盖章。

  

  成国公朱府位于大时雍坊的最左侧,和五府衙门几乎只有咫尺之遥。因此,朱纯臣几乎每天中午都要回家歇息,至于下午还去不去衙门,这取决于国公爷的心情,反正多数时候左军都督府也没事儿干。与其在衙门里看闲书,还不如待在家里喝酒看戏睡大觉。这还是受泰昌皇帝的影响,要是在万历朝,他连衙门都不一定会去,反正皇帝也不管。所谓上行下效,如是而已。

  当朱纯臣的轿子回到成国公府的时候,朱府的两扇大门已经大开了。待八抬大轿径直进入前院,左右两个门房才用肩膀抵住实心的门扇,将门缓缓合上。

  轿子落定,轿夫立刻为朱纯臣撩开轿帘。还没等朱纯臣的下轿,家宰朱家贞便带着在府且有地位的仆人过来给朱纯臣见礼。这是回家时必有的节目。

  “小的拜见过国公爷。”一众仆人在中轴的两侧齐齐地下跪磕头,而朱纯臣则只淡然地摆手。对此,他已见怪不怪,连停步说话的想法都没有。

  腹中空空亟需进食的国公爷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即将经过的队伍的末尾,还多了一个久未归家的人。

  行过礼,仆人们按次散去,回到自己的屋子和同次序的其他仆人一起用饭,只有贴身伺候国公爷的仆人班子才在朱纯臣经过后跟了上去。让朱纯臣稍有些意外的是,家宰朱家贞也跟了过来。

  “老叔有事要说?”即使已经贵为国公,朱纯臣还是相当尊重这个从他小时候起就一直喊老叔的老仆。

  “国公爷。小十二回来了。”朱家贞说道。

  朱纯臣愣了一瞬,紧接着“哦”了一声,装作自己还记得朱晖。

  “既然回来了,那老叔按例给赏就是。让他好好儿歇着,不必当面问安了。”朱纯臣只当这是一个普通的例行知会,他也不想在所谓的“小十二”身上浪费时间。

  朱家贞一下子就猜透了朱纯臣的心思,这让朱家贞有些哭笑不得。于是他不再铺垫,直接切入主题。“国公爷。小十二回来的时候还带一个消息,辽东的粮价降了。”

  “嗯?辽东的粮价降了?这又怎么”几息之后,朱纯臣反应了过来,他停下脚步,身后的几人也跟着停了下来。“这怎么回事儿啊?老叔具体说说。”

  朱纯臣不关心单支商队的盈亏。就算朱晖的商队因为遇上劫掠而整体覆灭在了前往辽东的路上,他也还能一面找承保的镖局索赔,一面借此上疏向皇帝哭诉,给老朱家讨好处。

  但辽东的粮价降了,他就不能不关心了。朱晖的商队不是成国公府唯一一个向辽东倒腾粮食赚取价差的商队,就算是现在这个非收获季,光成国公一家也至少有四支类似的队伍在北直隶乃至山东地方收买粮秣。到夏秋两季,这样的队伍还会变得更多。

第359章 纯臣不纯

  “国公爷,这事儿说来话长,而且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朱家贞作揖道:“您还是先用饭吧。等您用过饭,小老再慢慢跟您说。”

  “还要吃完再听你说,那我这还怎么吃得安生啊。”朱纯臣佯作不满地撇了撇嘴。“边吃边说吧,”朱纯臣转过头,随便看了一个随侍的仆人,并吩咐道:“让她们回去。”

  “是。”那仆人应了一声,快步跑去。

  所谓的“她们”其实是陪朱纯臣吃饭的人。

  朱纯臣在府邸里养了不少从小就开始培养的舞姬琴妾,有些还是派人去南方挑买的。每到用饭的时候,就会有几个排班的,或是早被朱纯臣点了名的姬妾过来给他助兴,让他吃得高兴。

  助兴的方式要么是弹琴跳舞,要么就是贴身陪酒。如果朱纯臣来了兴致,那么白日宣淫,就地来一场酣战也是有可能的。而朱家贞正是因为了解这点,才火急火燎地在用饭之前打搅朱纯臣。

  当朱纯臣和朱家贞来到宽敞饭厅时,饭菜已经摆好,而姬妾们也已经按指示提前撤走了。不过这饭厅的空气中,似乎还氤氲着胭脂水粉的淫靡之气。

  “老叔,坐吧。”朱纯臣在主座上坐下,又拍了拍身边的空置。“既然她们走了,就由你老来陪我吃饭吧。”

  在成国公府里,能上桌和朱纯臣一起吃饭的男仆,有且只有朱家贞一个。但即便如此,朱家贞还是先推辞道:“小老不敢。”

  “呦吼。你老不就是为了跟我吃饭才特地挑的这时候吗。甭跟我来这套了。赶紧坐吧。”朱纯臣朝伺候用饭的仆人招手,仆人立刻给朱纯臣和朱家贞送来了饭前净手的温水和帕子。

  “那小老就却之不恭了。”朱家贞还是把流程走完了才坐。

  净过手,朱家贞没有立刻切入正题,而是说道:“国公爷,能赏光让小老一个人伺候您用饭吗?”

  “有这个必要吗?”朱纯臣的表情严肃了不少,他向后看向领班的仆人,那是朱家贞最喜欢的“干孙子”朱家琦。朱家贞几乎是把朱家琦当成亲孙子来对待的。

  成国公府的仆人大体可以分成三级,而且很好区分,看姓名就行了。最低级的仆人用本名本姓;高一级的则改姓留名,且无论姓名长短,都只留最后一个字,比如朱晖,原姓樊,名志晖,得到提拔之后,才得以改现名;而最高级的,则在已经改了的姓名中间缀一个“家”字。这个用了上百年的规矩执行得很严,如果仆人在进入国公府时,姓名中就包含了“朱家”二字,那这两个字就都得去掉,至于最后改成什么样子,取决于招那人进府的仆人的心情。

  “事以密成。”朱家贞只说了四个字。

  “好吧,就让老叔来伺候吧。”朱纯臣点点头。

  “小的们告退。”朱家琦带着其他仆人作揖离开。

  “国公爷。请。”朱家贞先给朱纯臣倒了一杯酒。“小十二朱晖在年节过后就被小老派去走辽东的粮道了。”

  “嗯。”朱纯臣还是想不起这个“朱晖”的脸。

  “今早他回来交差时告诉小老。这次拉去辽东的粮食,金、复、海、盖四州的兵备道张铨只肯以三两五钱银子每石的价钱收购。而且骡子和驴子也被压着算了三成不良。就算是报了府里的名头,那兵备道也完全不肯松口。”朱家贞特地说了说:“而且不只是我们一家,整个海州的收购价都降了。”

  朱纯臣饮下那杯酒。“三两五钱银子每石,以前是多少来着?”朱纯臣很少主动过问生意,朱家贞口述月报的时候,他多半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朱家贞想了想,说道:“万历四十六年刚议兵那会儿,粮食的均价差不多是三两银子每石。四十七年初涨到了三两五钱。去年八月,涨到了四两一石。”朱家贞又给朱纯臣续了一杯酒。“听说去年九月,第一批百万补饷到达辽东后,市面上的粮价曾短暂的窜到了七两一石。但很快就降了下来,家里也没有赶上这趟。”

  七两银子一石粮属于超脱于一般经济规律的异常现象,但依旧有其可循之成因。

  在百万补饷到达辽东的第一时间,各级军官立刻就按经略行辕的计划把银子给派发了下去。

  当时,辽东的粮食和其它各种商品已经连着涨了两年的价了。这给士兵们造成的印象就是百物腾贵,银子在持续贬值。

  为了保存新到手的军饷的价值,士兵们拿到钱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成群结队地涌到市场上买粮,这就导致作为热钱的白银大量进入流通领域。

  市场上银多粮少,粮食的价格便在短时间内快速攀升。几乎一天乃至半天就是一个价,只半个月不到,粮价就从四两涨到了五两。而粮价的持续上涨又反过来引发了更大的恐慌,士兵们更不敢留银子了。一些见钱眼开的辽东商人抓住这一心理,乘机搞了一次囤积居奇。

  当巡抚署反应过来的时候,辽地的平均粮价已经飙到了七两每石了。为了贬抑粮价,巡抚署一面开仓平粜,一面出重拳打击那些搞囤积居奇的商贩。强制出售、罚没所得,各种手段不一而足。

  粮商们并未立刻投降,官府出招之后,粮商们很快就纠结了一批有功名的人来对抗官府。当时,熊廷弼正在视察边境防线,就命人把王命旗牌送去了巡抚署,并将之立在大院正央,以作为对巡抚署的奥援。

  但即使见到了王命旗牌,那些人也还是不死心。直到朝中那几个纠集起来弹劾熊廷弼的官员被削籍夺职,并发配辽东充军,才算是彻底击溃了那些商人粮主对抗官府的信心。

  由此,市面上的粮价开始缓步下挫,逐渐跌回到了六两、五两、四两五钱等价。

  按照朱家贞原本的估计。当第二批补饷到达辽东之后,当地的粮价还会迎来一波类似的上涨,所以他才在冬春之季紧急安排了几支商队在直隶、山东等地搜买粮食,卖往辽东,可没承想,这粮价非但没有因为第二批补饷的到达而上升,反而还降了五钱。

  每石粮食少赚五钱可不是什么小数。从万历四十六年议辽东用兵以来,倒卖粮食就成了国公府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仅去年一年,由朱家商队走陆路倒腾到辽东的粮食就多达四万石,如果每石粮食少赚五钱银子,那么一年就要少赚二万两。这还只是粮价。粮食是一切商品的基底,如果粮价持续走低,那么当地的整体物价一定会下降,到时候国公府的“损失”可就不止这点了。

  朱纯臣从精致的瓷盘里夹起一筷子小菜,这动作立刻就破坏了与瓷盘相映成趣的摆盘。“官府以三两五钱银子每石的价钱收购,那不卖给官府不行吗?”

  “不行。”朱家贞摇头道:“小十二说,辽南一带的粮食买卖已经被兵备衙门给垄断了,无论是买还是卖,但凡是民间的交易,都必须先经过官府同意才能挂牌。不经官府同意而私下买卖的,都会受到处罚。据他说,已经有人因为私下买卖而被抓去打板子了。”在收起钱庄开的收据之后,朱家贞又细细地盘问了朱晖。

  “嚯。这兵备官还真够狠的,有勋戚家的吗?”朱纯臣见朱家贞久不动筷子,便示意道:“老叔你也吃着。”

  朱家贞拿起银筷子,绕开了那些还没被碰过的菜肴。“有的。”

  “哪家?”朱纯臣追问。

  “博平伯。听说带队的人是伯爷的长孙,从龙少爷。”朱家贞回答说。

  “博平伯姓什么?”朱纯臣眨了眨眼睛,他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头衔,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姓郭。”朱家贞补充道:“博平伯是孝元皇后的父亲。”

  “哦,原来是他呀。”朱纯臣这才回忆起来。

  不久前,皇帝追封已故的妻妾,并按例给皇后郭氏的父亲郭维城封伯。但无论是追封赐爵,还是之后的册封,都没让朱纯臣捧册。“博平伯”这个封号还是他在邸报上看见的。

  等朱家贞吃下那口菜,朱纯臣才接着问道:“博平伯的孙儿怎么了?他挨官府的打了?”

  朱家贞摇头道:“这倒没有,挨板子的人不是卖家,而是买家。”

  听到朱家贞的回答,朱纯臣对此为数不多的兴趣立时便没了。

  虽说都是世传的贵族,但贵族与贵族之间也是有高下之别的。像朱纯臣这种,就属于勋贵后裔。而像郭维城这种父凭女贵的,就属于皇亲。

  皇帝还在时,皇亲的影响力只取决于妃嫔及妃嫔所诞子嗣的受宠程度,现在郭氏已经崩了,她给皇帝生的女儿朱徽娟薨得更早。

  因此,在朱纯臣看来,郭家除非仿娥皇女英故事,再送一个女儿进宫,并且得到皇帝的宠幸,否则博平伯这一支在皇帝那里便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力。

  如果郭维城的孙儿挨了官府的打,那或许还能在上面做一做文章,指责当地官员嚣张跋扈,虐待皇亲,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但既然挨打的不是郭家的人,那么这事儿连当筹码的资格都没有。

  朱纯臣转而问道:“那不在辽南卖,运去别的地方卖不行吗?”

  朱家贞回答道:“应该可以。但海州是净收益最高的地方。往南的辽西不怎么缺粮,而要是再往北,人吃马嚼不说,光是镖行就不去了,只能自己组织护卫。”

  “啧!”朱纯臣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张铨到底什么来头啊?老叔查过了吗?”

  “只查了点儿皮毛。”朱家贞放下筷子,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上面简单地记着他查到的张铨的个人信息。“张铨是甲辰科的进士,在保定府做过推官,万历四十年考选做了御史,曾按视陕西、江西。万历四十六年,杨一桂被亓诗教劾去之后,主动报请改按辽东,然疏请不报,辽东巡按始终未补。去年,文官中又有请改张铨巡按辽东的呼声,但圣裁独断,最后用了杨涟。因而张铨也就改而被推荐去补了兵备金复海盖的缺。”

  “谁推荐的他?”朱纯臣问话的时候筷子一直没停。

  “是左都御史张问达,和前不久放去天津任巡抚的孙承宗联名推荐的。”朱家贞可不只是查了点儿皮毛,他甚至派了有官身的老仆人去通政使司找到了推荐张铨的奏疏留存。对于官场来说,这些都算是公开的信息,只要身上套着官服就能光明正大地去调看。

  “他们三个人很熟吗?”朱纯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熟不熟不知道,但.”朱纯臣问到这一步,朱家贞只靠硬猜了。“关系肯定是有的。张铨和孙承宗是一科的,而且孙承宗是保定府人。至于张问达为什么也联名,这可能和张铨曾按视陕西有关,张问达是陕西人嘛。”

  “有这两个人护着,还真是不好动他”朱纯臣不可能为了银子亲自下场和文官掰扯,或者干脆上疏请皇帝罢免哪个文官。这是活烦了找死。

  成国公府向来和一些言路的官员交好,能花银子请他们上本弹劾别人或者保护自己。不过话又说回来,举荐张铨的两人实在是太有分量了,言官不一定敢接这银子。朱纯臣停下筷子想了想,但除了直接动刀,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能让张铨从那个位置上滚下来。而动手暗杀一个坐在关键职位上的文官,很可能会直接引起厂卫的注意。

  “算了。”朱纯臣停止思考:“不说了,先吃饭吧。”

  “国公爷。”朱家贞收起那张纸,轻声说道:“关于这个张铨,小老还有事情要禀告。”

  “怎么?”朱纯臣的脸上闪过了期待的神色。“老叔找到那兵备道的把柄了?”

  “不是。”朱家贞的脸色很凝重。“去通政使司查本子的小子还发现,张铨最近还上了一道疏。”

第360章 武清侯李家的“损失”

  “上疏,上什么疏?”朱纯臣连着问:“这张铨在疏上写了什么?跟粮价下降有关系吗?还是说,他攀咬谁了。”

  朱家贞摇头说道:“张铨在奏疏中恳求圣上明发上谕,令天津饷部将支援辽东粮饷直接送去盖州营口。”

  “什么!”朱纯臣一激动,直接把手里的银筷子都撂了。筷子碰到酒杯,带着杯中的残酒倾倒在桌面。朱家贞赶忙用自己的袖子去擦,这才避免酒水从桌面上滑落,污染朱纯臣的衣襟。“他怎么敢!”

  尽管五军都督府基本已经脱离了军事指挥体系,只剩了掌管军籍,以及会同兵部推选将领之职能,但朱纯臣好歹也在左军都督府上挂了几十年的职,对左府下辖的辽东都指挥使司的基本地理情况还是了解的。

  朱纯臣很清楚,如果饷部按照张铨的请求,直接把粮饷送去盖州营口,那么兵备衙门就可以走大辽河、浑河、太子河等河道,通过河运,直接将粮食送去辽、沈,乃至抚顺。而不必先从旅顺、金州等地穿山走水,把粮食送去海州、盖州,再图后运。

  如此一来,虽然朝廷这边的起运成本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但辽东地方的整体运粮成本势必会极大的降低。而运粮成本的降低又将会导致市面上的粮价下挫,如此一来,无论是官府还是民间,就再也没必要花高价从走陆路的商队那里购买粮食了。

  如果说兵备衙门压低粮食的收购价,导致国公府的利润下降,是在剜国公府的肉。那么改变货运的地点,就是在锯国公府的大腿了。整个国公府庞大的仆人群体,和朱纯臣自己的奢侈生活还指着这些生意呢。怎么能仗还没打完,商路就提前断了呢。

  “皇上批答了吗?”朱纯臣赶忙问道。

  朱家贞又摇头。“通政使司那里找到的奏疏上没有批答的内容。但去派去查事情的小子打听到,就在这封奏疏进宫的当天,宫里就让通政使司派人去天津,传饷部侍郎李长庚进京面圣了。”这种信息虽然不是秘密,但也不会到处宣扬,必须主动打听才能知道。

  “李长庚到北京了吗?到了的话,就派人跟他接触一下。要是还没到,就派人去户部蹲守。”朱纯臣觉得,皇帝没有直接批红应允而是召饷臣进京面圣,显然是对情况不甚了解。只要能影响李长庚就能影响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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