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伍长似有不悦,炮兵乙举起黢黑的右手,对着炮兵丙的脑袋就是一记轻拍。立时便将粘在手上的火药转移到了炮兵丙的帽子上。“这火药要是撒半点儿出去,老子就把你这个没长脑子的夯货扔下女墙。”
“好。”就算挨了这一巴掌,炮兵丙也没怎么机灵。
炮兵丙是去年秋天,蓟辽总督文球在蓟州地方募集并发往辽东的新兵之一,别看这小半年来他训练了这么多回,装起药来又快又稳。但那是在训练场上,真到了战场,听着连绵的炮响、吼叫,以及似有似无的哀嚎,他的心脏还是止不住的乱颤了。
他很怕,怕得几乎没法思考,只能机械地用双手硬抱住温热的炮璧。尽管他的身子还在抖,止不住地抖,但好歹稳住了手。
炮兵乙满意地点点头,趁着这个机会,用左手捏住药袋口,接着右手一个轻提,就把火药给灌进了炮膛。
他们照料的这门炮,在佛郎机里也只能算是中型,用药不多,倒药之后用木杵捣两下就能将火药夯实。夯实完毕,塞入炮弹,再捣两下,让炮弹嵌入火药,这门子炮就算是重装完毕了。
“夯货!想什么呢?放手!”炮兵乙想把子炮三号子炮拿给炮兵甲,却见炮兵丙还把着炮管不松手。
“哦。”炮兵丙应过一声,愣愣点头,赶忙松手。
“呆头呆脑的。”炮兵乙将三号子炮竖着递给炮兵甲的同时,又从他的手里接过空了一号子炮。“拿着,把稳!”炮兵乙将仍有余热的一号子炮塞给炮兵丙,随即又从木桶里拿起一个新的定装药袋。
这个半人高的桶子里装着一百个定装药袋,都是他们这个炮兵组的。
“来了!”炮兵甲回到阵地,直接将三号子炮送进入炮腹,并将把手靠在炮璧上。这样一来,火门就正朝着天空露了出来。
炮手无奈地撇撇嘴,在兼做观察员的火兵的指引下微微调整炮口,将之对准敌军数量最多的区域,完成调整后,炮手朝火兵点头。
火兵会意,从火盆里抽出红热的铁杆,稳稳地塞入火门。
嘶!火药迅速燃烧,在子炮的炮膛里产生大量气体推动炮弹前进。炮弹进入母炮,气体则从子炮与炮腹间的缝隙部分泄出,胡乱逸散,而没有泄出的部分则顺着炮管继续推动炮弹前进,并先炮弹一步溢出炮口。
轰!炮弹出膛,斜上飞出,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抛物线。接着,炮手又取出子炮,准备将之递给炮兵甲,再进行一轮清理、装药、夯实、发炮的循环。却突然听见火兵惊呼一声:“打中了!”
佛郎机炮的气密性很差,精度和射程都不如前装炮,就算有瞄准用的照门,想要做到指哪儿打哪儿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对准哪个方向大致会砸到哪个区域,老练的炮兵还是能预估的。因此在等待复装的过程中,火兵便会伸头望,确定弹着点,好配合炮手调整炮位。
他们这个阵地一直在放空炮,突然打到了人,火兵想不兴奋都难。
“何。”但炮手却显得很冷淡,他贴在射击孔上好奇的睨了一眼,除了基本的规避,也没见着什么大的骚乱,于是就又把脑袋给缩了回来。
火兵以为炮手不信,于是忙说道:“我看得真真的!炮弹砸进了那个折回来的敌阵里!进去就砸飞了一个人!”
“说不定是其他人打的呢。”火兵看得清楚,炮手看得透彻。只要敌兵不上墙,不反击,放炮就是一份儿机械重复的普通工作。
“那时候只有咱们这儿的炮子打进了敌阵。”他刚说完,就又有两枚炮弹朝着那个方向飞了过去,其中一枚又砸到了人。那人几乎是横飞出去的,多半是活不了了。
“嘁。”炮手耸耸肩。“这重要吗?反正这五十两一个的脑袋也轮不到咱来割。”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探出脑袋观察敌情。这时,金兵大部已经完全脱离了佛郎机炮的射界。只有大概两百来人被李秉诚及其麾下的全甲家丁包围并冲杀着。
看了差不多一分钟后,炮兵甲去而复返,将装填好的一号子炮塞进炮腹。
“还打吗?”火兵犹豫了。
“还是先等等吧。这要是再点火,很可能会打到自己人。”炮手话音刚落,守备官的吼声就传了过来。
“停火!都停火!不要再点炮了!”守备官还是一边跑一边喊。
“撤!”李秉诚一心二用,在不断杀敌的同时,也留意着敌人前锋的动向。见金兵重骑顶着炮击去而复返,他果断下令撤退。
李秉诚这一阵可谓电光石火,停、冲、杀、撤之间不过只五分钟。
能在城下借炮兵的势,冲杀这么一阵已经很让他满意了。只要金兵大部不来攻城并且回收这满地的尸体,他就能扎扎实实地收获一堆人头。
比起积布克达的鱼钩式拐弯,李秉诚的撤退要有序得多。哪些人先撤,哪些人次之,哪些人断后,一切井井有条。顺利得都有些过分了。
李秉诚率队来到堡城的外围阵前,见布防如先前训练的那般井然有序,没有大的骚乱,不由得满意点头。但李秉诚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即使在城下杀了这一阵,他也不是凯旋,而是被金兵一点一点地逼回来的。奉集与抚顺之间墩台大概率已全部沦陷。他已失了所有的耳目,只能龟缩待援了。
李秉诚率部入城的同时,奉集堡城西北方向三里处的一处墩台。大金天命汗努尔哈赤正遥眺堡城下的战场。
努尔哈赤是在接到黄台吉的消息之后,才率右翼精骑来此准备合击歼敌的,不过他过来的时候,明金两军根本没有碰在一起,而是处在,前追后逃,城头放炮的状态,于是他也就没有带兵过去,而是遥遥地立在这个所谓的高冈上,眺望战场。
这个墩台的位置很不错,不仅能目视整个战场,还能看见城头的火光。当城头再没有明灭,只剩下一簇簇常亮的火团,努尔哈赤便知道,明军已经停止了发炮。
“报!”来人是正白旗的巴牙喇甲喇额真,大金世职游击,八旗十六大臣之一,董鄂席尔泰。如果黄台吉没有亲率精锐出战,这会儿带队在奉集城下跑来跑去的人就是他了。
“上来。”努尔哈赤朝席尔泰勾手。
“奴才叩见天命汗,大贝勒。”席尔泰快步走上还在发烟的墩台。即使身着全甲,行动不便,他还是结结实实地给努尔哈赤磕了个头,以示恭顺。
早在努尔哈赤过来之前,原驻墩兵点燃的烽火就已经燃尽,这是金军按照原样给续上的。努尔哈赤曾是大明朝的都督佥事、龙虎将军,对这些信号的含义清楚得很,深知只有变化的烽烟才能传递有效的信息。
“你怎么来了?”努尔哈赤示意席尔泰起来说话。
“禀告天命汗,大贝勒。”席尔泰说道。“马探来报,说虎皮方向来了援军。”
努尔哈赤仍旧遥望奉集的方向,看着一团正在朝本阵移动的骑兵说道:“把德格、岳托、硕给我叫来。”女真语中没有“朕”这个特殊的第一人称代词,所以即使是在建号称汗之后,努尔哈赤的自称也没有任何改变。
“奴才遵命。”席尔泰准备离去,却被努尔哈赤给叫住了。
“站住,我没有叫你去。”努尔哈赤转过身,他本想叫亲随的奴才去,可看见代善之后,他立刻就改了主意。“你去。”
代善明显愣了一下才道:“是,大汗。”
本就有些紧张的气氛让这个小插曲变得更加沉重。代善离开后,席尔泰小心翼翼地问道:“大汗还有什么要吩咐奴才的吗?”
“你莫不是昏了头吧?”努尔哈赤的不悦就这么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没头没脑地说这么一句,就算是禀告过军情了?”
席尔泰惶恐,又要跪下。“奴才昏聩。”
努尔哈赤不耐烦地摆手。“明军来了多少援军?是步兵还是骑兵?打的是谁的旗号?最接近左翼哪一旗?”
“哦!”席尔泰还是跪了下去。“援军详有几何还不知道,只知连山遍野”“连山遍野”是金军马探的原话,他们见敌骑甚众,根本不敢凑近侦查,只遥遥望就撤退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出现了伤亡,有独还小卒回报说:同行三人,遇大明兵二百,被杀其二,其兵还远。
席尔泰这时的思维已经活络了些,知道这个答案肯定不能使努尔哈赤满意,于是以猜测的口吻说:“.应有骑卒数千,似倾巢而出。旗帜上绣着‘朱’,最靠近的就是我正白旗。”
“朱那就是副将朱万良亲自带兵来了。”努尔哈赤取下头盔,挠了挠金钱鼠尾周遭的头皮,这才稍稍缓和了数日没洗澡所引致的瘙痒。
“朱万良的探子发现你们了吗?”努尔哈赤又问道。
“回禀大汗。”席尔泰立刻回答道:“四贝勒领兵出战之前,特命令奴才加派马探以驱逐敌探,因此还没有发现有敌骑行至近前望。”
“嗯。你起来站着吧。”努尔哈赤微微颔首,不再问话。
德格类就在努尔哈赤亲领的正黄旗阵中,因此得令后很快就过来了。而岳托和硕则因为在镶红旗阵中,所以又过了片刻,在代善的带领下,来到努尔哈赤的身边。
一时间,在这个小小的墩台上,竟然站着七个金国要员。
“不用行礼了。”努尔哈赤一脸淡然自若的样子,就好像没听过敌兵将至的汇报一样。
“谢大汗。”口头谢过之后,德格类便领着岳托和硕垂首站在一旁,等待努尔哈赤的指示。
“虎皮驿的援军已经来了。”努尔哈赤没有搞问求战的把戏,直接下令道:“德格类。我要你领正黄旗全部巴牙喇及同数量的短甲轻骑,并联合镶红旗全部骑卒往左翼驱逐朱万良部。如何行动你自己思考,我只有一个要求,勿盲动。镶红旗的人马就由岳托和硕率领。”说到此,努尔哈赤又转头看向岳托和硕两人。“你两人务必要听德格类的话。如果得胜凯旋,我就把镶红旗交给你们共管。”
站在一旁的代善听到这话,眼神剧震。“汗阿玛”
“大贝勒,你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吗?”努尔哈赤微微偏过头,用余光睨视代善。
代善被这近乎冰冷的眼神给吓退了去。“没有,大汗英明。”他的后背立刻就湿了。他猛然想起,当初努尔哈赤下令监禁长兄褚英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眼神。
“去吧。”努尔哈赤收回视线。对席尔泰说道:“四贝勒应该也快回来了,传令让他过来见我。”
第305章 大金的国本问题
黄台吉在途中就解散了聚集的左翼四旗,只带着各旗主将和少量随从应召赶往天命汗努尔哈赤的身边。
他们抵达努尔哈赤暂驻地的时候,天命汗已经走下了明军修建的墩台。努尔哈赤的脸上挂着一副礼贤下士的和煦微笑,全然不同于刚才强压代善时的肃穆乃至冷漠。
“怎么只有你们三个人?”见积布克达没来,努尔哈赤的眼眉间立刻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隐隐杀意。“积布克达呢?他就这么害怕见到我?还是说,他已经开始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自从去年八九月份,出了那几档子糟心事后,努尔哈赤见谁都是先起三分疑。更别说积布克达这老奴才是那个逆子的旧部心腹了。
“禀告大汗.”黄台吉很想试探着在众目睽睽的严肃场合称呼努尔哈赤为“汗阿玛”,可现在明显不太是时候。“.积布克达没能回来。”
“没能回来.”努尔哈赤的眼睛在眼眶里咕噜了一圈。等它们回到原位的时候,那一丝隐隐的杀意已经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骤起的悲伤。“.积布克达牺牲了?”
作为一个从基层乃至底层摸爬起来的优秀政治家,努尔哈赤很清楚什么时候该摆什么样的脸色。当年他去京师给朝廷的上贡跑关系的时候,恨不得把“卑躬屈膝、奴颜婢色”写在脸上。可所谓的建州卫龙虎将军又怎么入得了兵部、都督府那些鼻孔朝天的官老爷们的眼呢。至于皇帝,努尔哈赤直到现在也不知道皇帝陛下长什么样子,也就没法子向皇帝表达自己敬意或者说谄媚。
“应该是。”黄台吉仿佛一个天生的政治家,见父汗神色转变,他亦给眼中添了些恻然哀伤的神采。
“积布克达怎么死的?”努尔哈赤问。
黄台吉眉头一挑,说道:“布哈在过来的路上跟我说了这事,但转述未免多有遗漏。既然布哈本人在此,还请大汗允准,让他来说。”
“布哈,你说。”努尔哈赤点头道。
“事情是这样的.”舒穆禄布哈努力地想了想,使自己尽可能地回忆其中的细节。“我左翼本与明军在六里敌台对峙,明军见我变阵,又恐大汗兵来,遂分兵撤退。”布哈这话说的就像他知道李秉诚的心里在想什么似的。
“后,四贝勒命令我和积布克达各领一阵骑兵前往追赶、驱逐,以杀其锐气。我和积布克达一路将明军追逼至城下,城中明军不敢出战,只敢放炮相救。因四贝勒早有吩咐,让我等切勿追逼太深。于是我们当即撤退,谁知李秉诚狡诈至极,趁着积布克达领着精锐先锋远走后,回马杀阵。”布哈的脑子飞速运转,尽力在撇清自身责任的同时,隐去推卸责任的嫌疑。这是一门儿技术活。
即使积布克达是黄台吉点用的东路主将,但布哈也不是一点责任没有。毕竟被李秉诚断后并杀伤的多是他统领的轻骑。他没能料以先、做好防备本身就是责任。
“我欲领兵回援解围,但积布克达以主将身份坚持自援,并令我继续照四贝勒的吩咐后撤。于是我就撤了。再然后,李秉诚退入城中,围困解开,我才听同往援救的巴牙喇说,积布克达不幸中炮坠马。”说完,布哈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并回头看了那个前来禀告的目击证人一眼。
“这回又伤亡了多少人?”努尔哈赤注意到了布哈的眼神迁移。但努尔哈赤并不打算细问积布克达的死状,他死了就好了。
“清点人数,少了七十六个人。”黄台吉点到为止,没有说细节戳布哈的脊梁骨。
“七十六个,哼!”努尔哈赤被气得冷笑一声。“就这么一个半天,我八旗就折损了两百多个精锐。”算上之前因为轻重伤而无法快速返回战场的人,努尔哈赤安排的这场“矢簇侦查”的代价还真是高昂,高昂得让他觉得心头都在滴血。
黄台吉知道自己的安排没什么问题,于是主动往自己的身上揽责。“都是我的责任,如果我好好叮嘱积布克达,让他多加提防。或许他就不会中李秉诚这个奸贼的奸计了。请汗阿玛治罪!”
“等这一仗打完再说吧。”努尔哈赤对黄台吉的态度相当满意,可他的脸上还是凝着沉痛的悲伤。“积布克达的遗体呢?送回镶白旗了?”
积布克达要是活着回来,努尔哈赤一定组织议政会议给他治重罪,一而再地轻敌冒进,光这一条就够杀他了。但积布克达既然吃了炮子,还是把他当成英雄来宣传比较划算。
“没有遗体,回援的兵卒给友军解了围就折回来了。没有抢夺遗体。”黄台吉顺着努尔哈赤的话说道。
“那就马上派些奴才推着车去把尸体给捡回来,不要给明军斩级的机会!”努尔哈赤太了解明军的计功制度了,如果能有效地阻止明军斩级,就可以大大地打击明军的士气。
“是。”黄台吉肃然领命。
就在黄台吉调集兵马去奉集城下抢尸体的同时,黄台吉的十弟爱新觉罗德格类,正带着他的两个侄儿以及上千精锐金骑,奔马前去阻击来自虎皮驿方向的明军。
德格类是万历二十四年冬月出生的,分别比他次兄代善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岳托和硕托大两岁和三岁。算是同龄人。他们之所以能凑在一起出战,除了年龄相仿,平日相处较多,以及都比较受努尔哈赤的偏爱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们仨都和大贝勒代善有隙。
去年,也就是天命五年三月,努尔哈赤为了大举伐明,谋夺辽沈,决定向前走一步,从界凡城迁居到萨尔浒。不过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萨尔浒地方只有苏河部旧寨和明军旧营的遗址。想要能驻下大军,并安顿家眷,必须大兴土木。当时,兼领两红旗的大贝勒代善还是努尔哈赤最器重的儿子,而努尔哈赤还要总领八旗兵南下劫掠,以备过冬,于是努尔哈赤便命令代善总理城建工作。
在此期间,出了三件大事或者说大案。而这三起大案,差不多正好挨个把三个年轻人给得罪了一遍。
第一件大事是“通奸案”,也就是小福晋代音察告发大福晋富察衮代,和大贝勒代善私通一案。
天命五年三月,小福晋告发说,大福晋曾分别送给大贝勒代善和四贝勒黄台吉饭食,前者接受而后者未受,而且大福晋还一天两三次地差人到代善家联络,如此往来,谅有同谋。且大福晋深夜出宫幽会代善。每当诸贝勒大臣于汗屋聚筵会议时,大福晋即以金珠妆身,以献媚于大贝勒。
努尔哈赤听闻告发,即刻命人对此事展开调查。最后专人调查的结果是,告发属实,大福晋确与大贝勒有频繁而密切的不正当往来。可是,努尔哈赤最后却只找了个偷藏绸缎及金银财物的罪名,把大福晋富察衮代给废弃掉了,并没有因此而连累大贝勒代善。
天命汗之所以如此处置,其一是因为部落社会中常有收继婚的传统。所谓收继婚,也就是父亲死后,儿子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自己的庶母都收继为自己的配偶。而且努尔哈赤曾亲口说过,要代善在他去世之后,善养诸位幼子和大福晋。因此大福晋倾心于大贝勒,提前些日子和大贝勒有一些小小的交流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其二则是因为,代善此时仍是天命汗最信任的儿子,他并不打算因为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而加罪于代善。
可这就让德格类极为不悦。他的母亲跟他的兄长,在父亲过世之前,提前展开了收继关系,父亲为什么只处置他的母亲,而不处置他的兄长呢。这当中必然是代善在作祟,在风闻的影响下德格类逐渐相信,代善这厮不仅勾引母亲,还蒙蔽父亲,于是德格类就记恨上了代善。
事情本来应该就这么过去,毕竟大金没有大明的那种条条框框限制着,既然天命汗不追究了,那也就没事儿了。德格类不悦也就不悦,反正也不多大事儿。
但是德格类的同母兄,三贝勒莽古尔泰不知道突然间抽了什么风,竟然为此把自己亲妈给手刃了。这就让德格类在和莽古尔泰的决裂同时,更加记恨上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就是大贝勒代善。
“通奸案”发生在萨尔浒城立项的时候,而第二件大事,也就是“建宅之争”,则发生于萨尔浒城建设的过程中。
就在大福晋富察氏被休弃后不久,努尔哈赤前往城中观察,指定各贝勒大臣兴建府宅的地址。努尔哈赤同时也允许贝勒大臣在划定的地址上按自己的喜好,自造府宅。
在各自的地基整修好了以后,代善看到长子岳托的住地比自己整修的地址更好,于是就向汗父谏言说:“伊所整修之地,较汗所整修之地既宽又好,请汗居住。”努尔哈赤往观,发现确比自己的更好,便答复说:“可令大贝勒住我所整修之地,吾住大贝勒修整之地。”
也就是说,努尔哈赤要和代善对换地方住,而不是要住进岳托的宅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