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大明 第144节

  “你要给他下指示?”骆思恭放下茶盏,朝负责值堂校尉招手,示意他给自己续水。

  “不。我只是说一说。”骆养性从校尉的手上接过水壶,掺好后,又将之还回去。“就像您常讲的那样,既然派人出去就要信任他。如果遇到点事儿就下指示影响外派的决定,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派他出去。”

  骆思恭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沈采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但他跑了,这个事情就变得微妙了。”

  “您觉得风声可能是从哪里走漏的呢?”骆养性捡起信封,又将信纸给塞了回去,他要把这东西拿回去归档,然后载入简报呈递到西厂那边儿去。

  “经手乃至知道这件事的衙门或是人都有可能,但不会是咱们。”骆思恭开玩笑道:“哼。除非天津卫在我这里插探子了。沈采域要是有这本事,那也确实该他跑。”

  “就怕上面多想,这个事情很难自证。”骆养性不无忧虑地说道。

  “只要皇上不多想就无所谓。”骆思恭面上风轻云淡,可心底还是不免打鼓。

  “那要不立刻派人去查?”骆养性建议道。

  “去哪里查?”骆思恭反问道:“内阁?兵部?后府?还是宫里?这还是直接插手了这件事的。要知道,周吏部、徐礼部、李户部、王工部、黄刑部可都参加了弘德殿的国议。沈采域如果没跑,那这就只是一件按部就班的小事。但沈采域跑了,这个事情就不是我们能擅自做主的了。”

  “那要怎么办?难不成当做没发生过?”骆养性说道。

  “当然不能当做没发生过。咱们就按流程办。陆文昭连夜审讯但只报上来一个日期。就说明事情没什么进展。既然他不知措置,往我们这儿报。那我们也往上报,有什么说什么,也不过多解释。等上面有了明确的意思再查。如果上面不让我们查,那我们就不管。”骆思恭正了正自己的坐姿。“只要咱心里没鬼,怎么查都无所谓。”

  “那好吧。我这就报上去。”骆养性被父亲的淡然给折服了。“父亲还有别的吩咐吗?”

  骆思恭想了想,问道:“北直四省各百户所的百户来了多少了?年前不是叫你给他们发函,让他们年后进京述职吗?”

  “京畿地方的都到了。”骆养性说的“京畿地方”指的是北直隶地区。“两山一河来了大半。陕西只来了几个。”

  北京锦衣卫指挥使司直辖北方,也就是北直隶、陕西、河南、山东、山西等地。而剩下的南直九省的百户所,则属于南京锦衣卫指挥使司管理。尽管南京锦衣卫代管的地方,比北京锦衣卫直管的范围还宽,但它的权势却比北京小很多。南京锦衣卫没有决策权,也没有独立于三司的司法权,基本等于一个独立的情报收集和中转机构。之所以说它是独立的,是因为南京锦衣卫虽然有着向北京锦衣卫递交情报的责任,但南京锦衣卫的人事权并不在北京锦衣卫手上,而在皇帝本人手上。

  “你觉得这些人怎么样?有能荐上去用的吗?”骆思恭问道。

  北直四省的百户进京是从来见不到掌卫事的。这次也不例外。

  “我倒是觉得都不怎么样。叫他们述职也述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车轱辘片汤话。”骆养性摇头道。“不过,这趟子下来,银子倒是收了不少。”

  “多少?”骆思恭倒没太的反应,地方官进京述职都得上下打点。通行的游戏规则,是归哪个衙门管,就得去哪个衙门送钱。各地百户所的直管衙门是五大千户所,这次由经历司出面听述已经是破例反常了。因此锦衣卫内部有不少人都在猜测,这是骆掌卫想趁着还没隐退,最后再多捞几笔。

  “还没细算。有多有少,反正平均下来,每个人也得有四五百两银子吧。”骆养性回答道。

  “清点一下,和天津的提报一起交上去。”骆思恭吩咐道。

  宫里虽然没有直接派人来提督这个差事,但一直在跟。百户什么时候进的京,进京之后干了什么,锦衣卫知道,西厂也知道。骆思恭的钱瘾本就不重,这次更是一点儿贪污的心思都没有。他本是打算收齐了和举荐名单一起交上去的。现在情况有变,所以他决定把收到的部分交上去,至少能委婉地向上面表个态。

  “是。”

  

  “厂督,锦衣卫的提报。”一个时辰之后,西厂庶务司司正李永贞,将来自锦衣卫经历司上呈的特别提报,放交到了厂督魏忠贤的案头上。

  李永贞是万历十一年生人。那一年,方从哲、崔景荣、张问达、王佐等人同科进士,皇帝开始全面倒张。万历十六年,时年五岁的李永贞自宫进宫。十三年后,十八岁的李永贞入坤宁宫当近侍,伺候王皇后。但他入坤宁宫才一年多,就被抓起来关着了。他这一关就被关了十八年,直到新君即位才被放出来。

  被释放之后,李永贞数度升迁,先是去了兵仗局,直接补了魏朝一步登天之后空出来的少监缺。最近又被调进了西厂庶务司,虽然还是少监佥书,但任谁都知道李永贞这是又升了。因此有传言称,李永贞是改投到了魏朝或者魏忠贤的名下,给他俩中的其中一个做了干儿子。

  但后来人们发现,李永贞既不对魏朝自称“名下”,又不唤魏忠贤为“干爹”。所以又有传言称,当年李永贞被抓,是因为亲近太子,充当了太子和嫡母王皇后之间的传话人。而这种说法的依据是,王皇后膝下有女无子,但一直将太子视如己出,非但不排挤,反而在国本之争中百般呵护。

  “报什么?你直接说就是。”魏忠贤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拿。他还在看东厂交上来的查证清单。

  审了这么久,马堂这条胖头鱼总算被榨干净了。单计现银现金,共白银一百九十四万余两,黄金一万三千余两。这虽然没有崔文升按黄克瓒的弹章算出来的那么多,但仍是目前最大最肥的一条鱼,要再有其他记录,恐怕就只有曾任苏杭织造兼征税太监,召回之后担任针工局掌印太监孙隆,曾任福建开矿太监兼提督月港高,以及四川矿税太监丘乘云了。这三个人,第一个弄出过苏州民变,第二个搞出过福建民变,而第三个则被认为与四川地方一系列的土司叛乱有关。

  这样的成绩让魏忠贤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关键是,在稽查局的严密监督下,崔文升这条老狗和他的一众儿子们清得跟水一样,想找麻烦都没地方下手。

  “简单来说,锦衣卫的差事办出岔子了。”李永贞说道。

  魏忠贤闻言一个激灵,立刻放下手里的册子。他一面探身去拿放在书案边的提报,一面问:“是哪个差事啊?”

  “天津卫的掌印官,指挥使沈采域跑了。锦衣卫扑了个空。”李永贞在来魏忠贤这里之前就已经查过相关的记录了。“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差事是锦衣卫自己提报请办的。现在人跑了,他们居然什么都没查到就把事情报上来了。”李永贞莫名地冷笑了一声。“倒是查到了个日期。”

  “初七?”其实李永贞不必多这一句嘴。因为魏忠贤一上来就注意到了提报上载明的日期。

  “锦衣卫是十一常朝那天离京的,中间隔了四天。很可能是锦衣卫内部有人泄露了消息。”李永贞只知道锦衣卫以“风纪不端”提报内廷,请求抓捕天津卫的主官并获批。

  魏忠贤微微颔首,但他和李永贞想的完全不是一个事儿。

  因为参加了徐府的饭局,所以魏忠贤是最早知道将要建港开海的人之一。但因为接下来的会议,尤其是弘德殿国议,皇帝没叫魏忠贤参与,与会人员也没有特地跟他说过这事儿,所以他也就不清楚其中的细节。因此,魏忠贤实际上是处于一种介乎于知道,但又不完全知道的状态。

  或者说,魏忠贤的直觉告诉他,天津卫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他的理智又不知道事情复杂在哪儿。

第240章 上达天听与鞑靼请见

  “要把骆思恭叫过来问话吗?”李永贞问道。

  “先不急,我这就去书房,报给万岁爷知晓。”思虑片刻之后,魏忠贤决定跑一趟南书房直禀此事,顺便旁敲侧击地探一探,背后的细节。

  “现在就惊动万岁爷吗?”李永贞一惊。他本能地以为魏忠贤要借此事大做文章,对付锦衣卫了。“我觉得还是先叫骆思恭来问话会比较好一些。”李永贞委婉地提醒道:“天津卫的事情就是骆思恭提报的,他总不至于自己搞自己吧?”

  只要动不到掌卫事骆思恭的头上,再怎么对付锦衣卫也只是小抓小挠。

  “什么惊动不惊动的。咱们不就是干这个的吗。”魏忠贤站起身,将提报叠起来收好。

  魏忠贤并不喜欢李永贞这个下属。因为李永贞现在坐着的位置,是魏忠贤准备留给亲近的宦官的。由于他是位卑骤起,还没来得及在宫中培植亲近的势力,所以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着,由他自己兼掌,无非是忙了些。但没承想,司礼监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就给他调了这么一个人过来补缺。

  “还有一件事。”见魏忠贤有立刻就要离开的意思,李永贞赶紧说。

  “还有.”魏忠贤突然不耐烦了。但几乎是下一瞬,他就完成了对情绪的调整。“还是锦衣卫那边儿的消息?”

  李永贞没有察觉到魏忠贤眼里一闪而过的狠厉。“是锦衣卫。他们在提报天津事的时候,还报了一笔廉材银。”

  自从廉材房贴出告示,允许五品以上的宦官自觉上缴赃污的银子之后,这种由官员主动上缴的银钱,就被宦官们戏称为“廉材银”了。“廉材银”这个词本不见于文书,但最近也有着约定俗成,成为官样用词的趋势。

  “哪里来的?”魏忠贤问道。

  “百户进京,他们之前报备过。是锦衣卫内肃的事情。”皇上命令锦衣卫内肃这件事,发生在李永贞入职之前。但他很尽职,入职之后没多久,就把能调阅文书全部看了一遍。

  “原来是这个。”李永贞这么一提醒,魏忠贤立刻就想起来了,于是追问道:“有多少?”

  “银子一万四千八百二十一两。黄金二百三十两。此外,还有瓷器十六件,字画十二幅.”李永贞掏出一张账单。

  魏忠贤每天都被几十上百万两的账册轰炸,对于这种万把两的数字都快脱敏了。不过,魏忠贤还是很快就猜出了这两件事看似无关的事情之间的关联,知道骆思恭这是急着撇清干系,想隐晦地把锦衣卫从沈采域畏罪潜逃的事件中摘出来。

  “记下来让稽查局的人去核验,核准后报司礼监。等司礼监批收了,再让锦衣卫直接押着送到承运库去就是。”魏忠贤不动声色地说道。

  “是。”李永贞点头。

  “还有别的事儿吗?”魏忠贤摆出一副亲切的样子笑问道。

  “没了。就这么两件。”李永贞再次提醒道:“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把骆思恭叫来问问。”

  “你愿意问就传他来问吧。我还是得去一趟书房。”魏忠贤快步走到镜子前,正了正自己的衣冠,确定衣紧帽正,没有缺漏之后,便大踏步地离开了西厂。

  “这”看着魏忠贤逐渐远去的背影,李永贞无奈地愣在了原地。

  

  南书房如今添了一张新的桌子,算上那两张长期空着并对立的,一共是五张。

  刘若愚的小方桌摆在最靠近门的位置。因此,他也就很自然地被安排着顺便做了南书房文书收发的活计。所谓的收发,自然不是亲自跑到会极门去接收内阁的票拟,这是在会极门当值的宦官的活计。刘若愚的工作,是按部门分类,把阁、部、寺、司、院、监、科等外廷衙门的奏疏、提报,按照重新拟好的分类的分堆,然后再分别递送到自己、魏朝、王安乃至皇上的书案上。

  比如,王安就负责查看内阁首辅、九卿正堂官本人的直奏,以及吏、户、礼等三部的提奏。而魏朝则负责刑部、工部、五寺、转运提举司的奏报。而刘若愚则负责对接兵部以及余下的闲杂衙门,比如钦天监、教坊司、尚宝司之类的。而皇帝则一手负责戎政府、五军都督府、都察院、六科等衙门的奏报。只有在需要意见的时候,才把奏报交付内廷枢宦先阅。

  至于内廷行政,仍由王安一人掌总,四大枢宦协理。各枢宦若有紧急要务可随时直奏皇帝。当然,没有紧急要务也可以来南书房请安,或者去乾清宫伺候起居。所谓书房大门常打开,有事儿没事儿都能来。

  当魏忠贤拿着锦衣卫的提奏来到南书房的时候,魏朝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奏报来自太常寺的题本。太常寺是掌管宗庙祭祀的机构,但它偏偏设有一个提督四夷馆的少卿。而这个隶属于翰林院的四夷馆,本质上是一个专司翻译的机构。

  “插汉部虎墩兔憨的使节脑毛大于昨日抵京,并递交国书。鞑靼馆昨日连夜将国书通译为汉文。兹事体大,还请万岁爷乾纲独断。”魏朝听见开门的动静,下意识地往门口瞥了一眼。见来人是魏忠贤,他的心里立刻就泛起了一阵强烈的鄙夷与厌恶。

  魏忠贤走上前,准备跪叩行礼,但朱常洛却摆手将他的动作打断。“去你的位置上坐着。”

  “是。”魏忠贤飞快地跪下磕头又站起,也算是行了一个高度简化的礼。

  “说说这个林丹巴图尔的意思。”朱常洛示意魏朝继续。“说重点。”

  明代官方并没一个对于北方诸部落稳定的通译。比如察哈尔部就在不同的官方文书中既被译为“插汉”、“插汉儿”也被译作“察罕儿”“擦汗儿”等。而它的首领孛儿只斤林丹巴图尔,也不止一个称谓。边疆武官们有时按他的号,也就是代表长寿长生的“呼图克图汗”称呼其为“虎墩兔憨”。有时也按他的名,称呼其为“灵丹”或者“陵丹巴图尔台吉”。

  因此,当朱常洛在熊廷弼的奏报中看见所谓“插汉部虎墩兔憨”、“脑毛大”以及“炒花”这样的字样时,简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直到当时奏报此事的王安,提拿着往年的记录和地图,向皇帝概述了朝廷所掌握的边疆部落的基本概况及其首领,朱常洛才明悟,所谓的“虎墩兔憨”其实指的就是最后一任受到公认的蒙古本部大汗,孛儿只斤林丹巴图尔。之后,他就坚持以“林丹巴图尔”直称这位蒙古大汗了。

  魏朝稍一愣,接着便附和着改变了对于林丹汗的称呼:“林丹巴图尔恭祝圣上克承大统”后边儿还有好长一段吉祥话,但看皇上明显没有想听的意思,所以魏朝就直接省略了。“林丹巴图尔希望能继续与我大明保持睦邻友好的关系,继续互市互利。此外,使臣脑毛大还希望能进宫谒见圣上,瞻仰天颜。”

  朱常洛等了一会儿,见魏朝没有再开腔的意思,便问道:“这就没啦?”

  “没了。简单来讲就这些。”国书本来就不长,鞑靼馆的翰林们在翻译的时候也没有往里边儿加料。

  朱常洛又问道:“内阁的意见呢?”

  “票拟的意见是赐其金银,维持互市,保持关系,继续以插汉部为辽东西屏。至于是否允其谒见,内阁请圣上独断。”放在先帝朝,进宫谒见皇帝是不可能的。

  “让礼部、鸿胪寺按规制赏赐招待。谒见嘛”朱常洛没有万历爷那种几十年不见外人的宅病。“可以允其谒见,但先让鞑靼馆的翰林问问这个阿穆岱想说什么。”

  “奴婢遵旨。”魏朝提笔记下皇上命令的同时又睨了魏忠贤一眼。

  “你来这儿干什么?”朱常洛这才转头正视魏忠贤。

  “骆思恭奏报。天津卫指挥使沈采域畏罪潜逃。”魏忠贤站起身,来到中间的空地上站定,陈奏道。

  “呵。”朱常洛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他淡笑一声,放下笔,伸了个懒腰。“跑了就想法子抓回来呗。这种小事还需要你特地跑到这里来说吗?”

  在朱常洛看来,让锦衣卫去天津找裁革三卫的由头,就是一个执行层面的小事。对于这种小事,执行部门只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拿到他想要的结果就可以了,过程只要不太离谱,他甚至连问都懒得问。

  魏忠贤没想到皇上竟是这么一个反应。他愣在当场,不禁有些失望。

  “还有别的事儿吗?”朱常洛看着案头上堆得老高的奏疏,轻叹了一口气。

  “有。骆思恭还提报了一笔银子。说是三十二个百户所的孝敬。有差不多一万五千两银子。”魏忠贤立刻掏出账单,摆出呈递的姿势。“这是骆思恭呈上来的明细。”

  “这两件事是一起报上来的?”朱常洛若有所思地问道。

  “是。”魏忠贤补充说:“从初六开始,北方各所的百户就陆续去骆养性那里述职了。但直到今天,骆思恭才第一次上报银子的事情。”

  “骆掌卫这是怕有人借机挑唆生事,胡乱攀咬呢。”魏朝的声音幽幽飘来,激得魏忠贤眼角直抽。最近他已经不止一次感受到魏朝明显的敌意了。

  “呵。”朱常洛本来是没觉得魏忠贤的话有什么问题,但让魏朝这么一插,他立刻就意识到了魏忠贤的精明。魏忠贤说的都是事实,也没有发表主观臆断,却很巧妙地在言辞中夹了枪棒。“魏忠贤,你觉得呢?”朱常洛轻笑道。

  “两事并举,骆思恭未必没有欲盖弥彰之意。”魏忠贤的脑筋转得很快,一下子就找到了应对之语。“西厂已经传唤骆思恭到部问话,但奴婢觉得暂时不必将之传至御前聆讯。等西厂查明此事之后再行决断不迟。”他这一下子就把调查权揽到西厂的手里来了。

  “敲一敲也是好的。”朱常洛点点头。但他紧接着又道:“你回去问吧。问完之后告诉骆思恭。如果他想自证清白,就把这个泄密的人抓出来。内阁,六部,都督府,刑科,或是别的什么衙门,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查到谁就是谁,不要顾忌。”

  魏忠贤眼神一闪,心道:都扯到内阁、六部了这事情肯定小不了。

  于是,魏忠贤硬着头皮委婉地争了一下。“如果查到宫里来了呢?”

  “哼!难不成他还能查到这儿来?”朱常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气不善地问道。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魏忠贤赶忙解释道:“奴婢的意思是,锦衣卫没有对宫里的调查权,而且最好不要开这个口子才是,为了以备万一”

  “这也好办!”魏朝强行抢断魏忠贤的话势,插嘴道:“如果查到宫里来了,就报司礼监让崔文升抓人嘛。反正东厂现在也干着这活儿不是?”

  魏忠贤错愕地看向魏朝,脸上的肌肉频繁抽动。

  这时,仿如老僧坐定,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安也终于开口了。“是这个理儿。没必要把一个事情分给两个衙门来做嘛。等骆思恭查不出所以然,再让东厂上场也不迟。”说完,他就低着头继续处理手里的差事了。

  “刘若愚,你觉得呢?”朱常洛突然问。

  刘若愚挨了针扎似的从位置上弹起来。“奴婢在!”

  “在什么在。问你怎么看?”朱常洛笑道。

  “嘶!”刘若愚只想看戏,不想有看法。他下意识地看向师兄王安,但觉察到这股视线的王安,却重重地将脑袋撇到一边。

  没法子,刘若愚只能动用自己的全部脑力分析现在的局势。最后,他说道:“奴婢以为,案子就该由锦衣卫查,不过可以让西厂王承恩全程跟查此案。”说罢,刘若愚又补充道:“这本来就是外稽司的职责所在嘛。”

  朱常洛观察着四枢宦的表情,骤然大笑道:“好,好,好。就按刘若愚的意思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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