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岳父裴泛操碎了心,不止一次向李说让他管教一下。
但他哪敢管教大舅子啊!
“并不是这样。是外面有人求见相公,想求您申冤!”
裴泛正色地向李禀告道。
“让他去找京兆尹吧!我是宰相,如果这种事情都找我,我还如何问其他军政大事?”
李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裴璎有点不懂事了。
他又不是作为特使,巡察地方,哪有找宰相申冤的道理?
“回相公,申冤的人情况特殊,他不属于京兆。他来自山南东道的安业县。而且和您有关。”
裴璎向李回答道。
他不是没有一点分寸,若非事出有因,他也不会在妹夫喜得贵子的情况下打扰。
“说来听听?”
李让裴璎解释。
因为儿子出生,他特意从中书门下堂赶回来。
实际上他还要处理政务。
“在大非川之战的时候,陇右一名骑兵队头战死,然而其家人却未得到应有的抚恤金,还遭到府衙殴打致残。据说安业县还有数起这种情况。他们怀疑抚恤被县衙的官吏贪墨。”
“而且这些烈士家属被阻拦在安业,不得出县。一名陇右士兵,回安业探亲的时候,得知此情况。他回程的时候,来到长安欲将此事告知您!”
裴璎向李说明来龙去脉。
“有这种事情,快把那个陇右士兵叫至正堂。”
李向裴璎吩咐道。
怪不得裴璎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原来是他的老部下来天水王府,为战死的战友申冤。
这李肯定要见一下的。
而且听到裴璎的禀告后,李心中有一股怒意升腾。
“灵溪,我要去处理一件事情,你们在这里陪护好月瑶。”
李歉意地向裴灵溪说一句。
“夫君快去吧,这里有我们。”
裴灵溪善解人意,明晓李的政务繁忙。
李点头,来到正堂。
“陇右武宁军步兵押官张小敬,拜见李帅……是拜见相公。”
李入正堂后,一名穿着黑色圆领长袍的男子神色激动,向李一拜。
武宁军,是镇西军改的军,坐镇九曲武宁城。
在河西、陇右军中,李是神一样的存在。
边境虽止戈,但将士们无不思念李。
他们向往那几年岁月,李带着他们驰骋,将吐蕃打得抱头鼠窜。
现在李还兼任着陇右、河西节度使,去年下令用陇右棉花,为士兵制造纩衣。
每年吐蕃进贡的肥羊,李都会下令对陇右、河西一次犒劳。
通过这些细节,延续他的影响力。
“张押官不必多礼。”
李示意张小敬起身。
如果张小敬从军时间长,身在武宁军,应该参加过漓水之战、九曲之战、大非川之战等大战役。
陇右的押官统兵二百,步兵押官需要维持方阵,有的人即便身手不凡,在立功方面,也远远比不上骑兵。
“末将知道您日理万机,本不该打扰您。但作为安业县人,末将气不过。县令无道,战友倒在大非川的积雪中,却无从申冤,家人讨要抚恤,却被泼皮无赖砍下一只手。末将害怕郡守与县令有牵连,所以才到长安求见您……”
李让张小敬坐下后,张小敬将他得知的事情告诉李。
那个被砍下一只手的,是张小敬的同乡人。
他的儿子七年前从军,逐渐成为白水军的骑兵队头。
可惜在大非川的骑兵大战中殒命!
在这种情况下,先不说抚恤。李会批准五匹绢的奖励。
如果这名骑兵在战死前有杀敌,还可能分有金银珠宝。
因为除了陇右豪强献出的金银珠宝外,在大非川之战,唐军缴获的众多金银珠宝,有十分之一不用上缴朝廷。
这些金银珠宝都以战功赏赐出去。
战死的士兵,户牒发原籍。同时抚恤也会一起发回去。
一般都是到县衙,然后由县尉带人将其交给家人。
同时,如果有兵部敕令,还要从官府永业田中分拨,赐给战死者的家属。
大唐早已有完整的抚恤制度。
从古至今,统治者都知道,只有抚恤,才能让将士没有后顾之忧,不怕死得向前冲。
那骑兵队头的家人得知自己儿子战死后,向县衙询问抚恤。
但县衙却将他们赶出去,之后又多次前往府衙,非议县令,并集结其他战死士兵的家人去闹。
然后就被几名泼皮无赖将骑兵队头父亲的手砍下。
这才震慑住其他安业县人。
但这种怨恨却不曾熄灭,十里八乡都清楚这件事情,敢怒不敢言。
安业县也再也没有兵卒去参军。
张小敬回来后,得知这种情况,愤愤不平,他在家孝敬父母一个月后,不动声色地离开,扬言要回陇右。
“安业县没有常平新兵吗?诸县常平新兵的百总,应该是河陇的老兵。”
李得知全部经过后,怒形于色,询问张小敬是否知晓常平新兵。
他熟悉大唐的地图,安业县其实距离长安并不远,就在京畿南部的边上,只是刚好被划分为山南东道。
为将帅的时候,李最忌讳的,就是地方官吏把将士们用命换来的抚恤贪墨。
好儿郎在战场流干血,亲人在家乡流干泪。
还出现这样的灾祸,不免痛心。
实际上,李知道这种事情肯定会有发生,人的贪欲是无穷尽的。
“据说常平新兵的百总刚上任一个月不到,就醉酒掉到河里淹死。然后副百总就接任百总的职务。”
张小敬向李回答道。
“安业令是谁?不想活了吗?”
李拍案而起。
有这些前提,他不信这是巧合。
当初他从河陇召来的老兵,一县只够一个。
如果这个县的老兵出现意外,李不可能再从河陇重新招。只能由上级提拔本县。
虽然张小敬是一面之词,但很容易去调查,李相信他。
李生出一种想宰了安业令的情绪。
“回相公,安业县令为杨锐,他四处宣扬自己是贵妃的亲戚……”
张小敬向李回答道。
“杨锐……”
李凝眉。
他绝对不是杨玉环叔父的儿子。
李猜测应同是杨令本的后代,也就是杨友谅的孙子,杨国忠的堂兄弟。
第304章 杨玉环第二次出宫,李隆基的“脆弱”
“安业令以为自己是贵妃的亲戚,就能肆意非为吗?”
“安业县(今柞水县)虽在山南,然距离长安不过二百多里远。如此无视朝廷法度,罔顾圣人和贵妃的恩情,罪不可恕!”
李声厉俱色地说道。
如果不牵扯到杨氏,李会派遣杜甫或王昌龄去调查,一经查实,将安业县的朝廷命官全部处死,以儆效尤。
然安业令杨锐是杨氏。
杨氏以“五杨”为首,杨国忠次之。
世人认为,凡是杨令本的后代,都可以归结为杨氏。
姐妹兄弟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因为杨玉环的曾祖父杨令本的后代,才得享荣华富贵。
血缘与杨玉环近的亲姐妹,堂兄弟姐妹,都最顶尖的一批,因此称为“五杨”。
其余的远方亲戚,大多被五杨安排为郡司马,县令这样的官职。
当然,杨国忠除外。因为杨国忠和虢国夫人有不可描述的关系,其间无比亲密。另外杨国忠也有一些特长能力,逐渐被李隆基所宠信、倚重。
但安业令杨锐触及到李底线,李必要他付出代价。
而且这也是李所希望的,通过打击杨氏,会为李带来声望。
不过最重要的一条,应是劝说杨玉环。
“多谢相公能明察秋毫,为安业县的七家军户讨回公道。”
张小敬起身向李一拜。
身为军人,他对安业县老乡的遭遇感同身受。
包括陇右、河西的士族,谁都不想这种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
河陇军士出于对李的崇拜,他们认为李无所不能。
一定可以为战友讨回公道。
“张押官,这段时间,你先在天水王府住着。不久后还要你作为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