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朱慎锥带着王晋武又测试了下火枪的最远距离,当达到二十二步的时候,依旧勉强可以上靶,但超过这个距离,子弹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哪怕就是王晋武来瞄准,却依旧打不准靶子。
测试完,朱慎锥心里彻底有了底,这把火枪无论从射击距离还是精确度来说都远超现在的火铳,都快比得上鸟铳了。
所谓的鸟铳以能射下飞鸟为名,其精确度是大明火器第一,而且鸟铳打的极远,160米也就是百步依旧能十中二发,如果是做工精良的鸟铳,由高手来射击的话,这个准确度还要高出一些。
朱慎锥的这把火枪虽然射程远不及鸟铳,可精确度丝毫不差,而且二十二步,也就是35米的最远射程对于朱慎锥已经足够。而且火枪在使用了朱慎锥自制的火药后,其威力和射程也比赵大试射来得更强些,对此朱慎锥颇为满意。
试射完毕,朱慎锥清理完火枪后就把火枪收了起来,这让王晋武看着极是心痒。
打了几回,王晋武已经喜欢上了这把小巧又威力强大的火器,虽然和他常用的弓箭相比,火枪的装填和射击繁琐些,可顶不住这火枪打起来够劲啊!
而且如果提前准备好,拔枪就能射,威力又比弓箭大了许多,十几步的距离内优势实在是太大了,无论对方是谁都抗不住火枪射击。
“嘿嘿……六哥……嘿嘿嘿……。”王晋武搓着双手一副猪哥样,眼珠子转悠着不住朝着朱慎锥怀里瞧。
“想都别想!”朱慎锥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个表弟的想法?他分明就是想要讨要这把火枪呢。
倒不是朱慎锥小气,这把火枪朱慎锥也才刚到手没半天,而且他让赵大打造这把火枪是有大用的。
如果等赵大多打造几支出来,送王晋武一支倒也没什么,可现在却是绝对不行。
“六哥,俺没别的意思,俺就是问问……。”王晋武舔着脸凑近,一副期盼的模样。
“这把火枪我有用处,给你是不可能的。等些日子吧,赵大那边我已经交代好了,等明年开春他会再打造几支出来,到时候送你一支倒也可以。”
“六哥,你是俺亲哥!嘿嘿……嘿嘿嘿……。”王晋武听了顿时乐不可支,搓着双手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就差直接在朱慎锥面前手舞足蹈了。
瞧着他这幅模样,朱慎锥也是觉得好笑,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拍:“行了,出来时间不短了,这天瞧着就要黑了,我们回吧。”
“回回回,回去回去……。”王晋武连连点头,乐呵呵地跟着朱慎锥往回走,片刻后就回到了王家村。
到了家,舅舅王荣已经回来了,除了王荣外还有另外几个年轻的汉子正一起在院子里聊着呢。
这几个年轻的汉子都是王家村的人,其中一个就有朱慎锥进村前碰上的王初二。
见着朱慎锥带着王晋武回来,王初二等人连忙起身向朱慎锥行礼,朱慎锥笑呵呵地说了一声都来了呀,随后目光朝着舅舅王荣望了过去。
王荣微微向他点头,朱慎锥顿时会意,径直招呼大家进屋。
屋里,舅妈已做好了饭菜,桌上还放了壶酒,见大家进来,舅妈笑笑就先出去了,朱慎锥请王荣先坐下,随后坐在王荣左手又招呼着大家也坐。众人应了一声,围着朱慎锥和王荣在左右落座。
“明日出发,大伙都准备好了?”
“六爷,叔爷已同俺们交代了,都准备好了。”王初二笑着说道,一旁另外三个汉子也连连点头,说六爷尽管放心,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明天启程绝对没问题。
大家都不是外人,在座中王荣的辈分最高,王初二另外两个汉子都是王家本家的小辈,都喊着王荣叫叔爷呢。
至于朱慎锥,这可是叔爷王荣的亲外甥,更是大明的宗室,哪怕和朱慎锥同辈的人,见了朱慎锥也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六爷或者六哥。
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朱慎锥在王家村的地位。
王家村王荣是王家的族长,身上还有着百户的衔,王家村可是军户所,王荣这个百户就是这里最大的。
整个王家村的村民不是王荣的同族晚辈,就是和王家沾亲带故,就连赵大那几个匠户,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外人,家中长辈中祖母或外祖母也姓王呢。
可实际上,王家村真正做主的人并非是王荣,而是被大家称为六爷的朱慎锥。
这些年如果不是朱慎锥,王家村早就和一些偏僻的村子一般熬不下去了,仅仅是去年冬天的一场大雪,假如不是朱慎锥早早就做安排,恐怕王家村全村能活下来的都不足半数。
这两年朱慎锥在王家村可是干了不少事,王家村这边地处偏僻,村里又没什么良田,就算能进山打猎,可这猎物也是有数的,靠这根本就养不活整村的人。
两年多前,也就是朱慎锥父兄刚过世的时候,朱慎锥悄悄偷出平阳府来了一趟王家村,找到自己舅舅王荣,两人关起门来好好聊了聊。
那一夜也不知道朱慎锥究竟怎么和王荣聊的,反正自那天之后,平静的王家村就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最大的改变就是朱慎锥带着王家村的人走出了这个小村子,干起了外人所不知的“买卖”,靠这买卖,王家村的日子渐渐好过了许多,也顺利熬过了去年的冬天,而且朱慎锥也借着王家村的子弟打下了自己的名头,并且在舅舅王荣的帮助下,手下招揽了几十个王家村的青壮子弟。
第10章 私盐
2024-07-13
这个世道想要干正经买卖可是千难万难,当时无论是朱慎锥还是王家村,家里都是穷得叮当响,连米面都买不起了,吃了上顿没下顿,哪里还有什么本钱做买卖?
所以朱慎锥他们干的买卖比较特殊,虽不是那种占山为王、杀人打劫的无本买卖,但说起来却也相差不远。因为他们做的买卖同样有着极大风险,这买卖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贩私盐。
贩私盐历朝历代都是具有大风险的买卖,但说实话这买卖本小利大,干起来赚的可不少。
所以说,干这买卖的人从来就没杜绝过,哪怕就是拿着盐引的豪商私下也卖着私盐。
朱慎锥鼓动王家村贩私盐,是他考虑多时才下的决心。
一来朱慎锥和王家村全是穷鬼,穷鬼想要赚钱走正常途径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有冒险走捷径才有机会。
而贩私盐就是这样一条捷径,私盐本小利大,跑一趟至少数十倍的利。而且盐这个东西又是必须品,无论人和畜牲都要吃盐,如果长期不吃盐,轻者体弱无力,重者一命呜呼。
尤其是军中,无论是人还是战马用盐的消耗极大,再加上北方草原的蒙古人也有对盐的大量需求,这玩意根本不愁销路。
二来,朱慎锥很清楚,随着大明王朝进入倒计时,这乱世马上就要来了。
别看这几年天气虽然变化无常,但还算勉强能过下去。但过不了多久,连年的旱灾和严冬就将来临,再加上辽东自萨尔浒大败后,大明为了和后金打仗,每年军费开支居高不下。
大明朝廷为维持战争所需开始征派“辽饷”,辽饷一出,地方怨声载道,何况大明官场上下贪腐已到了极点,上面征一下面就敢要十,天灾之下又有人祸,等到老百姓活实在不下去的那一日,就是丧钟敲响之时。
未雨绸缪,朱慎锥早早开始了准备,他拉上王家村一起贩卖私盐除去赚钱过活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看上了王家村这个基本盘。
王家村的人大多是军户,王家村又是自己母族,村长兼百户王荣是自己的亲舅舅。无论从哪方面来看,王家村不仅可靠,而且还能拉拢王家村的人为己所用,要知道王家村虽然不大,但村里的年轻人就有近百人,除去少数人外,大部分都是最好的兵源,尤其是这些军户子弟,个个手上都有些祖传的本事,只要稍作训练,足以大用。
乱世将至,有兵就是草头王。
朱慎锥可不想当任人宰割的牛马,把整个王家村收为己用,朱慎锥就有了一定的底气,等到时机来临,朱慎锥有足够的信心带着王家村子弟闯出一条生路来。
朱慎锥带着王家村贩私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的地理环境。
王家村向北靠近平阳府,同时离着南边的解州也不远。
解州这个地方是山西著名的盐产地,这边的盐井早在唐朝时期就有了,宋、元时期一直开采,直到如今。
解州的盐供应大半个山西,远的甚至还卖到草原去,不过去草原的这些明文是禁止的,但私下就不能说了,是谁卖过去的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早在开中法颁布之后,拿着盐引私下囤盐贩私的现象从来就没杜绝过,朱慎锥他们这么干说白了也就是在人家指缝里漏出来的汤汁喝上几口罢了。
朱慎锥点点头,压低声音正色道:“大伙既然都安排好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明日清晨就出发,这一趟过去一切顺利也就近月的时间。等这一趟走完,今年就能歇着了,大伙也能过个好年。”
“六爷您放心吧,兄弟们都准备的妥妥当当,就等着您发话呢。”王银生一脸兴奋,王银生是王初二的堂兄,同样也是王家的子弟,除去王荣、王晋武父子和王银生和王初二外,还有两个年轻人分别是王贵和夏冬。
王贵和王银生他们一样都是王家子弟,至于夏冬就不姓王了,不过他虽然姓夏,却同样是自己人,夏家早在百年前就落户了王家村,家族中和王家几代通婚,早就成了自己人。
“六爷,有个事不知当讲不当讲。”王银生话音刚落,夏冬开口道。
“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不当讲的。”朱慎锥笑着说道。
这几个年轻人中,其实朱慎锥最看重的就是夏冬,和王晋武他们相比,夏冬读过书,夏家祖上还出过一个童生,也勉强算得耕读传家。
朱慎锥和王荣私下交代过,如果他不在王家村,一旦有什么事可以和夏冬商量着办。而夏冬也一直尽心尽力协助朱慎锥和王荣帮忙打理着私盐的活,一来二去,不仅赢得了朱慎锥的信任,也让王荣等人刮目相看,在团伙中地位仅次于朱慎锥和王荣父子。
夏冬做事可靠又是个人才,现在从解州搞私盐这一块已经交给了他负责。
“解州近来有些不太平。”夏冬正色说道。
“不太平?怎么个不太平?”朱慎锥神色一凝开口询问。
“解州的盐路明年恐有变。”
“有变?是上面新换了矿监?”
“这个倒不是,只是听矿上的管事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军中需求加剧,出盐份额会有调整,恐怕明年开春再想从解州进盐就不那么容易了……。”
“军中需求?”朱慎锥微微皱眉,这个理由太含糊不清,而且也太强大。
解州是山西最重要的产盐区,而且自万历二十四年起,万历开始在各地设置矿监一职。
所谓矿监就是万历皇帝派出宦官来掌管开矿征税,从而为内库敛财。万历设立矿监后很快就遍布天下,使得官员们极其不满。
实际上,矿监制度对老百姓的影响并不大,反而对地方官员尤其是负责矿务的官吏影响最大。
毕竟在老百姓眼里,开不开矿,这矿的收益有多少,和老百姓又没什么关系。不过在皇帝和官员那边就不是一回事了。
无论是铁矿、铜矿还是盐井等等,这些都属于矿务,开采多少,获利多少,虽然有账,可这个账怎么记,又怎么上报都在当地官员的手里。万历可不傻,要知道万历可是张居正的弟子,在大明皇帝中的智商排名可不低。
大明官员欺上瞒下,为了捞到更多的好处内外勾结,背着皇帝做假账。
尤其是在各地的矿务上,多采少报,肆意增算成本,偷采私卖等等现象比比皆是,明明很赚钱的一个行当最终账本显示的数据不是勉强维持就是亏损。
万历聪明的很,一眼就看出了问题,他心里知道朝廷官员和地方上下勾结在这上面捞钱,可偏偏就把他这个皇帝给撇到了一边,还说开矿亏损需要朝廷补贴。
这种事聪明如他万历怎么肯干?明明是赚钱的买卖,你们私下吃的满嘴流油,自己这个当皇帝的反而啥好处都没落着还得给你们背锅?既然你们这些大头巾不义,那么也不要怪我这个皇帝不仁了。
就这样,万历直接下旨设置了矿监制度,把自己身边的宦官派到各地监督,他倒要看看们天天说开矿亏本究竟是怎么个亏法,这个钱亏到了哪去。明明赚钱的买卖被你们弄成亏损,既然你们搞不成,那就不要怪他亲自来了。
矿监制度设立,宦官是皇帝身边的家奴,他们的权利地位都来自于皇帝,同样也是为皇帝负责。所以随着矿监制度的成立,各地的矿务亏损现象在矿监到位瞬间就得到改变。
矿监制度使得矿务“扭亏为盈”,内库也就有了钱。可蛋糕就这么大,你万历拿了大头官员们就变少了,这又引起了原本掌控矿务的官员们的极度不满,为了各自的利益,各级官员联合起来向皇帝上书,评击矿监制度搜刮祸民,强烈要求万历取消这个砸了大伙饭碗的制度。
万历怎么可能答应?属貔貅的万历绝不可能把到手的利益再还回去?
万历三十三年,因为各方压力,皇帝名义上同意取消矿监制度,但实际上却拖拉着一直未落实,就这样矿监制度一直延续到现在。
第11章 走盐
2024-07-13
因为矿监制度的原因,解州盐井一直以来真正能做主的人就是矿监。
矿监是皇帝身边的人,也是为了给皇帝办事。但矿监同样也是人,既然是人就有贪欲,何况这些没卵子的宦官对于金钱的欲望向来比平常人更甚。
朱慎锥和王家村能够从解州搞到盐,主要原因就是买通了矿监身边的人,也就是下面的一个管事。
身为矿监,替主子办事时私下捞点钱不是很正常的事么?所以下面的管事自然也是如此。这点倒和原本的官员性质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矿监再怎么捞钱,大头还是孝敬给皇帝的,毕竟没了皇帝的撑腰,他也当不了矿监。
朱慎锥对于解州的情况非常了解,所以他听完夏冬的话后心里就有了判断,所谓的军中需求加剧恐怕是托词,要知道这两年山西北边太平的很,自林丹汗和朝廷达成协议后,边市已开,大家好久都不打仗了,既然没有交战,哪里谈得上什么军中需求。
如今大明唯一有战火的地方是在辽东,萨尔浒之战后辽东局势为之大变。现在明军因为战败的缘故转攻为守,如果说是辽东的话的确如此,可辽东的问题又关他们山西屁事?
就算用盐,辽东那边用的也是长芦的盐,两地离着老远呢。
长芦是三大盐场之一,出产的盐远超解州这种小地方,如果连长芦盐场都满足不了辽东战事需求的话,那么整个大明恐怕老百姓连盐都吃不上了。
解州的盐出产向来都有定数,所谓定数也叫“正盐”,在定数之外的叫“余盐”。
用简单的话来解释,就是计划内和计划外的区别。正盐是正大光明做在账上的,余盐就是账外的,朱慎锥他们干的是私盐买卖,拿的盐其实就是计划外的余盐。
余盐完全可以由矿监和下面的管事自己做主,价格也比正盐便宜许多,又称“成本盐”。可偏偏这个时候夏冬告诉朱慎锥解州那边明年拿盐恐怕会有变,又找了一个听起来就不怎么靠谱的军中需求理由,这背后真实的原因是什么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思索了片刻,朱慎锥对夏冬道:“这样,这一次你就不用去了,带上几个人即可去一趟解州,趁现在还没变赶紧弄一批盐回来,正好这回走货,库房那边也腾了出来,运回来的盐直接入库封存,等明年开春视情况再定。”
夏冬也是这么考虑的,听朱慎锥如此安排自然赞同,当即点头答应。
交代完这事,朱慎锥又调整了下明天出发的人数,分出部分给夏冬带着去解州,等交代完后,王晋武就忍不住了。
“六哥,这回去带上俺呗!”
朱慎锥一愣,目光下意识朝着舅舅王荣望去。
王荣冲朱慎锥点点头:“晋武也不小了,这次又分了人去解州,就让他跟着去吧。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也是应该让他跟着历练历练的时候了。”
听到王荣这么说,朱慎锥心里明白舅舅的意思了,而且王晋武是自己的表弟,虽然人有些莽,但要论拳脚功夫却是一把好手,这次过去走的路又是常走的道,也没什么风险,带着他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所以朱慎锥也没拒绝,只是当着大家面和王晋武约法三章,在家大家是兄弟,可出了门就不一样了。他们干的可不是普通买卖,上了路朱慎锥说东就东说西就西,一切行动必须听他指挥绝不能擅自行动,如果王晋武做不到的话还是别去的好,假如他非得去,这些丑话就说在前头,到时候王晋武要是犯了错,他朱慎锥可不会看在表兄弟的面子上轻易饶过这小子。
“六哥,俺可以发誓!路上俺保证听你的!”王晋武见朱慎锥肯带他上路,当即兴奋的脸都红了,拍着胸口赌咒发誓。
“你小子记得,出去跟着六哥好生学着,你六哥让你干嘛你就干嘛,要是在外闯了祸,别说你六哥要罚你,等回来老子非得把你小子脑袋拧下来当尿壶!”王荣瞪着眼珠子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