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是个非常讲究实际结果的人。他只从结果看事情。
在他看来,天下之所以太过混乱,淫乱、偷窃、叛乱、战争,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人们吃得太饱了,但是没有人去约束他们导致的。
既然他们喜欢刺激的生活,那就干脆让他们贯彻到底吧!
就这样,秦国开启了一项又一项庞大的工程。
只是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个开始。
毕竟陵墓的规划图纸还在完善,一切都处于准备状态;驰道的修建,也只是正式提出来。
然而天下万民不知道的是,真正的磨难从战争结束那一刻才开始。
人生是如此的魔幻。只有在痛苦中才能清醒,在安逸之中只会丧失思考的能力,以及做出错误的选择。
都说秦王为政很是严苛,可到底是因为损害了那些恶民不该的欲望而招致谩骂,还是说打消了某些人在地方只手遮天的可能,所以被世人大加责罚。
这就得去问那些当事人了。
反正从眼下的事实结果来看,在嬴政的高压之下,没有贵族再骑在庶民头上了。
而曾经法度不严明的国家,那些坏事做了百倍的人一直在六国旧贵族的庇护下横行无忌,苟且于世。自从秦吏到场,也都开始一个个收押的收押,处死的处死。
正义已然得到伸张!
在这种情况下,真的不见得当时的人都很怨恨秦国。
只是,甚至于秦国人他们也都天真的以为,战争结束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所有人都在静待着美好幸福生活的到来。只要有这个巨大的希望在,秦国人自认为还能撑得住。
也许秦王给予秦人的,本身就不是那些丰厚的资产。而是给他们只要活下去,未来会更好的愿景。
但是,有那么一件事,却横亘在了大家眼前,似乎在阻止天下人追求幸福。
嗯,没错,就是曾经七国之中最富裕的齐国。
偌大的天下版图上,齐国骄傲地矗立着,坚挺到了最后啊!
“楚国的战事已经结束。寡人决定发兵攻打齐国。由王贲、蒙恬为将。汝等以为如何啊?”
王绾站出来道,“大王,齐国本来就国力消耗殆尽。不足与秦一战。眼下大王应该将精力都放在楚国啊,大王应当加强对赵楚的控制。至于灭亡齐国,根本只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王绾只觉得嬴政有些太心急了。
“人生在世,当如龙马,自强不息。哪能因为一时取得了胜利就停止呢。要接连不断地保持战争的状态,连续不断地获胜,这样才对得起这年华岁月啊。右相总是每次赢得战役后,总希望寡人能够停一停,是因为年老了,所以担心力不足吗?”
王绾听罢,气得手都在抖。
他早就知道上座之人不是个好东西了。说出这样的话,他也不意外。
他还不想抛弃秦王,所以只是面露勉强。
“大王,微臣只是希望大王明白,欲速则不达。大王攻城略地,越是追求快速,就一定有所失去。眼下那些楚国庶民,急需要大王派人前去安抚看守。”
“如果此时抽调兵力,那楚地必然空虚。这就是给楚国遗贵可乘之机。”
嬴政开始不高兴了。
罗里吧嗦的,为什么每个人都和王后一个样子。
“好啦好啦。寡人不爱听这些道理。寡人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王绾听得,十分诧异。你这坏小子还反过来原谅我了……
每个人都听着王绾说着忠言逆耳的道理,但是每个人却都保持沉默。因为他们早就已经看到他们的大王如今正在像昔日尉缭说的那样,一旦得志,以天下人为俘虏。
侍奉嬴政久了,你就知道没有人能够改变他。
李斯站出来道,“微臣以为,大王应该尽快攻打齐国。”
“所谓趁热打铁。楚国灭亡,应该尽快攻打齐国,这样才能尽快使得天下安定。等到战事全部结束,到时候大王再慢慢对那些庶民施压,使得他们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嬴政大悦。
“善!”
冯去疾听得李斯这么说,只觉得反感。李斯每次都顺着嬴政的心意,渐渐地在嬴政心目中已经成了最得力的人了。好个貌似大忠的奸臣啊。
冯去疾皱着眉。
“少府,你怎么看?”嬴政双眼微微眯着。
自己身边的人每个都是盖世能臣,只是把他们都放在一个筐子里,难免互相不服气。
冯去疾忽然被嬴政问政,却毫无准备。
“大王微臣以为,右相言之有理。”
众臣一片哗然。
大家都望着冯去疾,眼里多少带着佩服。
王绾也有些惊讶,冯去疾一向喜欢中立。须知两边都讨好,就是两边都不讨好,这种人最容易被人厌恶,抛弃。但是冯去疾他就是能在两边都站得稳脚。
那他靠什么呢?
就是关键时刻站在正理上。
嬴政也是拂袖而笑。
“们一个个,都很高明。”
随即军功世家诸多武将站出来反对,一人一句。最终,嬴政还是选择了攻打齐国。
嬴政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而已。
王绾在退朝之后气得拂袖而出。
他看到国尉缭,连忙拉着他问,“国尉乃大王亲封的国尉,却为什么在今日这样的大事上不帮助大王呢。当初秦国灭亡了赵国,是因为楚国一直蠢蠢欲动。秦国不得已才必须去攻打楚国。”
“但是现在,齐国对秦国没有什么威胁。大王何必赶着去攻打齐国呢。这就是把好不容易抓到的肥羊转头又放回山林里去。”
王绾气得跺脚,“固然吾不善军事,可是其中道理,就是三岁小儿也比我明白。”
“难道真的有人会去做下猴子上山的蠢事吗?看到苞谷就掰下苞谷,看到地瓜又扔下苞谷去挖地瓜;得到地瓜又看到桃子,又去摘桃子。”
宫里的侍卫一个个双目瞪大,不可置信地望着丞相王绾。
尉缭望着王绾,向后退了三步,对着他行了大礼。
“举朝望之,唯有丞相一人对大王忠耳。”
王绾听了,拂袖而去。
“和你说正事,扯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呢!”
很快地,消息就传到了嬴政耳中。
“尉缭这个乡巴佬!当初寡人不以他身份卑微,毫无寸功,只是因为蒙武力荐,寡人这才力排众议,不顾众人流言蜚语,待他如此恩重。”
“可是这些年,他都做了什么呢?整天摆着一张臭脸,不管谁去问他什么大事,他总是把人家打发回去。”
赵高听得愣了。
大王,你是不是听错了,变着法骂你的人是丞相王绾啊,大王您怎么去责骂国尉缭呢。
国尉缭谁也没得罪啊……
“想想这些年,他享受着和寡人一样的待遇。寡人一直以为,他能在寡人需要的时候献上计策,可是结果呢。他只是年复一年的消遣取乐。把王宫当他的家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从今日起,对国尉的待遇一切都恢复到上卿才有的待遇。”
信很惊讶。
“大王,国尉虽然这些年没有大的功劳。可是国尉得到朝野上下之人的认同,没有人不敬重国尉。现在大王去废弃当初许下的诺言,恐怕于大王威名有损。”
嬴政望着信,“但是国尉,举朝上下,唯独他不敬重寡人。这就是他的罪。”
他看了看信,一副忠臣义士的模样。想必到时候见到国尉,还要给自己百般掩饰。
“赵高,你去办这件事。”
赵高眼前一亮,他高高地撅起屁股,“唯。”
信不明白,他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大王让赵高去办这样的差事。
为什么,又回到了以前。
难道他什么长进都没有吗。
……
……
……
很快,赵高抵达了缭所在的王宫。
他见到尉缭,立刻将腰杆撑得笔直,双目流露出阴险的光。
“国尉,您这些时日在宫中住的可还习惯?”
缭看到这位不速之客乖张的行为,顿时明白了他的来意。
“大王当初请我,乃是认为我对他有用,却不问我为什么要来到大王身边。如今大王再度派遣你这样的小人过来,不会是为了给我加官进爵。”
“想必是大王认为我对大王没有了用处,不值得享受这样的待遇,所以又要把我撵出宫去。”
“士,不可受此屈辱。”
“请你回去告诉大王,将我废弃吧!”
缭甩着袖子,随后把大门给关上了。
对于小人,缭一点情面都没有给赵高留。
赵高果然跑去嬴政面前,他添油加醋,“大王,尉缭听说了您的命令,请求说,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大王把他给废弃了。”
“竟有此事?”嬴政狐疑。
他盯着赵高。
赵高胆怯地低下了头。
信也站出来道,“大王,臣不相信国尉会做出这样冒犯大王的话。这里面一定有其他原因。”
嬴政望着信,又望望赵高。
对错他都清楚,但是知道做事不能只以这个为依据。赵高撒谎又怎么样,污蔑缭又怎么样,起码他的心是向着寡人的,而不是缭和信一样。
每天站在正理上,是寡人给他们衣食俸禄,而不是正理啊!
“如果寡人不惩治国尉,不是显得寡人的威严可以随意被人冒犯吗?”
“摘了他的冠!让他出宫去!派人盯着他,他走到哪里,都要有官兵看护。”
信大惊,“大王,不可啊。”
第560章 定风波(求打赏月票全订!)
“勿要多言。赵高,你立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