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公子扶苏,请始皇退位! 第202节

  可就嬴政,他自信有他在谁也反不了。

  驿站外,蒙恬有事来报,他侯在舍门前,却被告知今天太子宴请少府。

  蒙恬自然惊讶,他心里犯嘀咕。“太子居然宴请少府,还是在我们都不在的情况下。太子这是想干嘛,难道真的坐不住了?”

  

  室内,冯去疾见扶苏已经没有之前的好耐心,他嘴角微微上扬。

  小子,姜还是老的辣。你以为你足智多谋,其实只是大王给你的机会多罢了。

  一阵阵春风吹过三面墙壁上挂著的竹帘,花香溢满堂内。

  冯去疾想到,自己以后和太子再这样单独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他今日请我,可见是对我日前说的话上了心。这说明太子还没有被立军功的事情冲昏头脑,尚且能够听得进去旁人的话。

  他今日请我,几次试探,都希望自己能明示他。自己若是再不说,他面上风平浪静,不知道心里是否在骂我脾气古怪、性情倔强的老匹夫。

  冯去疾忽然开口,“不知太子可曾听说过,楚国曾有过一鸣惊人的故事。”

  “《韩非子喻老》记载: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

  冯去疾不疾不徐道,“太子果然博闻强识。太子所说的典故,看来是和寻常士人知道的都是同一个典故。楚庄王蓄势待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故事耳熟能详。不过,我这里也有个一鸣惊人的故事,却是太子没有听过的。”

  “哦?说来听听。”

  冯去疾慢慢道,“楚国有一种鸟,十年不飞,飞必惊天下。过去我秦国也有一只奇异的鸟。这只鸟羽翼未丰满,在其他同龄的鸟尚且没学会怎么捕猎的时候,他已经遨游四海。”

  “天下人都知道有这样一只鸟。可是等到他壮年时,却再也飞不动了。后来一打听,原来是死了。听了这个故事后,我从此就把他记在心上。”

  “我的祖父时常对我讲一句话。不要在意一时的得失,要想办法保全自己的实力,让自己留到最后。留到最后的未必过去曾经光彩照人,但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旁人经常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典故激励自我,渴盼有朝一日能够功成名就;有才之人,大都是不甘于平庸的。他们就像是杜鹃,宁可把喉咙叫破,也不愿意碌碌无为。”

  “他们没有耐心,不会等待时机,只知道冒进,也不愿意听取他人的意见,最后就算是泣血涟如,眼睛里哭出血来,也终究是没有用。”

  扶苏捏著酒爵。

  喝茶是因为心情好,喝酒是为了强作颜色应付外宾。

  “那按照少府之意,那秦国的那只鸟该当如何呢?”

  “太子,鸟已经鸣叫过了,秦国人都知道他的存在。既然已经目的达到,就该回巢了,哺育后代,养精蓄锐,才是正道。继续在外,只会白白招致对手。”

  “我也时常拿这个典故提醒自己。我始终认为,只有平时不鸣不响,才能在关键时刻一鸣惊人。”

  “我时常记得大王讲的一句话。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

第283章 大王在诓你,别信(求打赏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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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鸟只为一日鸣叫以得到天下赞赏。可是做龙,那才是真的呼风唤雨,搅动乾坤啊!太子,以为龙如何,又以为那一鸣惊人的鸟如何?”

  冯去疾笑望扶苏。

  扶苏自然被他的话打动。说起来,他到现在都没怎么尝过大权在握是什么滋味。

  从穿越伊始至今,他最多得到过几个小太监主动投诚,对他讲述其他人的坏话,再就是身边有几个忠臣义士。

  说到底,做太子很多时候只能政治作秀,真要干大事,那都是得让其他人同意。做起事来,捉襟见肘,担心这,忌讳那,时间久了,扶苏也觉得烦闷。

  “龙能够呼风唤雨,搅动乾坤,自然龙是上等;而鸟又分上下,先不鸣则已,后一鸣惊人的算作中等;至于那生下来就叫过一次,之后再也不能叫的鸟,自然是下等。”

  冯去疾听了自然高兴。

  他们做权臣的,很多时候都是奔著享受权力去的,对于那为民请命的事情,跟多时候是觉得虚无缥缈,无迹可寻。那不是他们活著的意义和价值,比起给天下人谋福祉,他们所能做到且能做好的是给一族之人谋划未来,让自身名垂竹帛。

  冯去疾拍拍扶苏的手,两个人这才一起并坐下。“看来太子还是心里有数的。只是龙并非生下来就会腾云驾雾,还得待机而动,否则时间久了,自己都忘记了要做什么。”

  扶苏来到冯去疾身边,握著他的袖子,“敢问少府,要如何才能成龙呢?这飞鸟终日鸣叫,也终究是飞鸟啊。

  “我只有一个字劝告太子。太子若是能懂,我和太子应该很快就又能见面。太子若是听不懂,那就当臣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事已至此,少府还有什么可以迟疑的呢。哎!我只恨试听鼻塞,又无高人指点,如不是少府一番话,我尚且不知何为龙鸟之别。”

  扶苏言辞之间满是对冯去疾的赞捧,面对堂堂大秦国的太子,听到他的一句句赞捧,就是谁来都会忘乎所以。冯去疾自然慢慢陷入沉浸其中,这就刺激他愿意为扶苏多说几句话。

  冯去疾捻捻胡须,“太子,您知道驭人之道的精要所在吗?”

  扶苏:“请少府赐教。”

  冯去疾:“太子知道,那田间地头的小儿,是如何驱赶毛驴犁地吗?驾驭骏马的车夫,又是如何诱骗原本体格健壮,四肢结实、性情暴烈的好马心甘情愿被套上缰绳吗?”

  “驾驭人,也是一样的道理。诀窍全在一个欲字。”

  “要让毛驴心甘情愿背负重担,一直向前行走,要在他面前垂钓一根萝卜;要让骏马心甘情愿被套上轭驾,就需要拿上等的粮草先去引诱它。”

  “但是毛驴和马往往无知,他们看到了食物,便浑然忘记其他,心甘情愿被套上枷锁。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而驾驭马和驴的人,难道他们的本意是为了让驴和马吃到上等的食物吗?”

  “当然不是。

  “所以一旦目的达成,过往的利益引诱、海誓山盟、承诺都成了一纸空文。”

  “而那些不明所以的人,也往往是因为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所以被人利用却久久不能察觉。等到被人家利用完了,想要得到报酬已然是不可能,甚至还会有杀身之祸。”

  扶苏坐在边上,这些话让他很难冷静下来。

  扶苏对熊启来说,是画饼的人。但是对扶苏来说,他的父亲秦王政才是那个画饼的人。

  冯去疾的话说得这么明白。

  扶苏稍微动动脚都能想得明白,他是在劝自己,别上嬴政的当。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表现自己。

  嬴政对扶苏的信任,更多时候是来自于一种利益上的一致。扶苏只要想著稳妥继位,得利的就是嬴政。

  

  “欲望就如同高山滚石,一旦上山,就只有攀登到山顶,哪能中途停下。我所想要知道的,是如何破解这样的僵局。因为食物而甘心被套上轭驾的骏马,也不会想著要为了自由放弃食物。”

  “孟子言,生亦我所欲,义亦我所欲。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欲望是无法消除的。”

  听了扶苏的话,冯去疾更是打心眼里佩服扶苏。

  太子确有魄力。

  “臣这里的确有方法,只是唯恐旁人不能善用。臣就担心这个。若是不能善用,反而招致自身损失,回过头来倒要责怪微臣了。”

  “如果不愿意听从我的计谋,那就当做没有我这个人。如果一定要我说出我的方法,那就请那个人一定要按照我的方法去实施计划。”

  扶苏思量片刻,下决定道,“然。”

  冯去疾这才吐露出他能一直坐到高位的方法,“很多人之所以落入利益引诱的陷阱,虽然有自身意志不坚定,不能明晰自己的身份位置、才能的原因;但是也有利益诱惑太大的原因。”

  “往往放出诱惑的人,为了能够驾驭对方,会把利益说得又大又多,大多数人都是认为自己值得坐上那个高位的,于是一定会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其实不然。面对太大的诱惑,一定要躲避。要反向和对方争夺属于自己的利益。”

  “做一件事,就当即要一件事的收益。就好比卖珠宝,自然要卖一件珠宝收一件珠宝的钱。若是真的等到把珠宝全部都给了人家,人家就不愿意再给你钱了。”

  “为什么很多人最后在争权夺利的道路上死于非命,就是因为不懂得这个道理。当一个人对权力痴迷到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只望著最远处的利益,就一定会在道路上招致失败。被人利用了一生,到头来还浑然不觉。”

  扶苏一脸疑惑,“我仿佛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有听懂。按照少府的话来说,追逐权力时,要让给予承诺的人尽快兑付承诺,不要延长著这个期限,否则一定会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其二,不要追逐过大的目标。要让做出承诺的人不仅仅尽快兑付承诺,而且一定要是实际的,但是利益要很微小。要让做出承诺的人以为这些代价是微小的。”

  “如此一来,便是积少成多?这样一来,承诺者便不得不尽快给出补偿,而那个有求于他的人,也可以利益最大化,让自己始终处在不损失的地步。”

  “少府,不知扶苏说得可对?”

  冯去疾听得双目炯炯,“太子果然机智,举一隅而以三隅反。”

  扶苏领悟了,但是也忽然感觉,他和嬴政在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所以,少府的意思是要我现在就回到咸阳,去谋取君侯之位。而不是等到齐国和楚国被灭亡后,我再等待被封赏。”

  冯去疾收回了被攥在扶苏手中的袖子。

  扶苏如果要做孝子,那他能怎么办。

  冯去疾厉色教诲,“不要等到以为立下汗马功劳,就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奖励。事实上,骏马立下的功劳越多,延迟兑付的时间越长,骏马就会变得越发危险。”

  “因为车夫要给骏马兑付的奖赏会随著骏马的功劳不断加大,以及兑付时间不断延长使得车夫付出的奖赏更多。原本只是拔毛的事情,到最后变成了剜肉割血的地步。”

  “没有人愿意损伤自己去补偿他人,何况骏马已经利用完了,目的也达到了。车夫为了保护自身的利益,不得不收回之前的承诺,而马就会白白劳碌一番,最后全然无功。”

  “太子,你迟早要明白一个道理。自古以来,王室无亲情。即便有,那也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这一章大家看懂了吗?

第284章 接著奏乐,接著舞(求打赏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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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狡兔死,走狗烹。多少人被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冲昏了头脑。心中的过大膨胀的欲望,安逸的环境,一切的一切让人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很多人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的渐渐迷失。等到该要兑付承诺的那一刻,几乎没有人能够得到应有的报酬。过去所提出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花费最小的代价,让你去付出百倍的努力,好让制定规则的人收益。”

  “驾驭人是这样的道理,和人合作也是这样的道理。只要你陷入其中,就很难脱身。”

  “所以这人要上山,就是要一步一走。不可能有一步登天的事情。尤其是做呼风唤雨,搅动乾坤这样的大事,肯定是要付出常人所不能想像的痛苦和代价。”

  “尤其是那个位置,不是谁想能做的就能做的。这里面有多少苦楚,我自己都数不清。可是我却知道,太子到现在连这苦楚的一成都未领略。”

  扶苏静坐在冯去疾边上。

  他的嘴唇轻轻动了下,随后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被嬴政的身边人,隐晦地指出嬴政身上的一些负面特性,扶苏嵴背处散发出丝丝寒意。

  他就是冯去疾口中的那匹马。

  虽然嬴政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自己和嬴政之间唯一的关系就是两个。其一自然是扶苏是嬴政的亲儿子;其二却是扶苏是嬴政的继承者。

  就是后一种关系,让嬴政默许并且鼓励扶苏做一些事情,也是扶苏不断努力的动力。

  现在冯去疾却突然告诉自己,如果自己不及时争取自己所立下功劳的报酬,只是单纯想著等继位,可是到了那个时候,嬴政却未必兑付承诺。

  这个承诺一旦不兑付,到时候自己就是失位之太子,落在自己身上的就是杀身之祸。

  但是就此回去,真的放弃正式攻打楚国的机会,未免也太亏了。

  “按少府所言,我该当如何呢?难道我要就此返回咸阳,须知回去容易,可是出来却难。”

  在王宫里,自己根本施展不开手脚。只有到外面,自己才能招纳人才,施恩于将士。

  这一次秦国大胜,随他戍边的将士连守城卒都分得了奖赏,他在军队中的声威大振。

  看扶苏犹豫不决的样子,冯去疾就知道,太子毕竟是从深宫里长大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权力斗争的残酷,太子始终是对大王抱有太多亲情的幻想。

  冯去疾双目微微眯起,眸中一片冷意。他捻著胡须,也是考量了未来扶苏的可能带给他的巨大利益,这才决意再点拨他一阵。

  冯去疾望著扶苏的眼睛,一脸淡漠地道,“太子,大王一向对人赏罚分明。凡是有功劳的人,从不亏待。没有人是例外的,也没有人是真的很特殊。”

  剩下半句话,冯去疾没有说出来。

  可是答案已经在扶苏心中自己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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