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州牧,即使对诸侯们来讲,也足以使他们趋之若鹜了。
李儒点头称是。
反正又不是真的割地,劳驾盖章工人刘协动一下手的事情,当然要顺着老丈人的意思来。
可下一刻,他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阿母也晕倒了,我要回长安”,董卓喃喃自语,“我要回长安”
他上次就打过退堂鼓了,如今后院起火,更是归心似箭。
“舅姑.”,李儒咽了咽口水,嘴里的话像是有千斤之重,难以出口,眼下可能是他谋士生涯面临的最大挑战,但他还是要说,“现在退兵不妥!”
为了防止董卓打断,他跪在地上,一口气说下去:“如今两方对峙,联军虽碌碌无为,却仍有长沙孙文台那般虎将,不可轻视!”
“若是再有几个像曹孟德那样不知死活之人衔尾追击,我等未必能全身而退!”
“为今之计,待其自乱为佳,若舅姑执意回长安,反而给他们可乘之机!”
李儒耳中只有自己胸膛中越来越快的心跳声,眼睛死死盯着董卓的脚,等待命运的宣判。
换成以前的董卓,未必会如此方寸大乱,自己也不会畏惧到这个地步,可如今当面的,还是那个纵横西凉,平定并州、凉州的豪勇之士吗?
摧残董仲颖的不仅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有逐渐增长的年龄。
“文优啊!!!”
董卓的脚终于动起来了,却是像个平凡的无助老人一样,慢慢走近,抱着女婿痛哭流涕。
“让我回去吧”
痴肥的身体发出祈求般的声音,李儒只是伸出手,费劲地够到老丈人的背上轻抚。
他的舅姑还在,只是被这具身体束缚着,正在哀嚎。
且再忍忍吧.
吕布入帐拜见时,董卓已经恢复了不怒自威的平静,这份修为让他心下暗暗佩服。
“义父!”,但是同样的事,吕奉先可做不到,他也跪在地上,“孩儿自请捉拿徐子茂,必取其头颅而还!”
本来嘛,你徐子茂为了扬名杀董家的人也就罢了,还顺手拐走我吕家的女儿?
还有王法吗?
还有法律吗?
这个公道不消其他人出手,吕布自己去取!
董卓闻言,欣然应允。
大哭了一场之后,头脑说不出的敏锐吕布这一走,自己身边只是少了一个保镖而已,却能趁机彻底掌握并州军的兵权。
此前虽知这个义子勇力过人,却不得不养在身边,正是怕他功高难治,不好下手。
如今却是送上门来了!
“奉先自去便是”,董卓压抑住得意,面上却毫无表情,“取下贼人首级,给你侄子报仇,义父给你县侯州牧之位!”
吕布又不是刘表,用一个州牧的帽子换并州军权,稳赚不赔。
“谢义父成全!”
闻言,吕布大喜。
此时乱世的第一道涟漪扩散开来,除了处于中心位置的徐嘉树,各方都做出了自己的应对。
值得一提的是,在奔向陈仓的车队后面,远远地还跟着一匹快要累死的瘦马。
第97章 小徐郎官
安定郡,薄落谷。
由于破碎的地形分割和水热条件的限制,自古羌人就习惯于在山谷与河谷聚居。
沿着泾河上游的河谷里,分布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种落(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羌人聚落)。
首领称之为“豪”,与古汉语中的“后”、“侯”同源。
一般而言,普通的下豪底下男女老幼加起来也就百来号人,大豪则统治几万人口不等。
类比起来,下豪大概是大汉这边的里正,大豪则相当于县长或县令。
在整个凉州羌汉合流趋势不断加深的当下,只有安定郡、北地两郡还保持着为数不少的纯种羌人种落。
这还要追溯到当初羌胡之乱。
北地、安定二郡人口于东汉永初五年(111)内徙至三辅,永建四年(129)复归旧土。永和六年(141)再次诏二郡内徙。
与凉州内部被动融合的其他郡不同,这种有组织的内迁让这两郡一度完全被羌人占据,到了初平元年的现在,两郡还有许多羌人种落依然在按照祖先的方式生存。
大汉朝廷鞭长莫及,安定郡最强的一股势力杨秋也懒得把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纳入治下收上来的那点税搞不好还没路费多。
于是,杨秋便只是占据东南的临泾、泾阳几个大县,而安定郡的其他地区就如《道德经》中说的那样,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柯木智!”,阿母把睡懒觉的儿子喊醒,“起来,你快去找一趟小徐郎官。”
阿母是个典型的羌人女子,年龄让她的脸上看起来丘壑纵横,不复年轻时的青春光彩,但当年,她也是个漂亮姑娘,在金城县给汉人大官做过婢女的。
后来因为凉州不断地战乱,才躲到薄落谷中这个不起眼的小种落定居。
阿母拿出一点风干的鱼肉,对儿子嘱咐道:“记得对人家客气一点,换一些布料回来,给你做衣服用的。”
她毕竟见过世面,知道“郎官”可不是等闲人物当得上的,尤其在凉州,汉人举孝廉的机会少得可怜,对朝廷的郎官更是敬上三分。
况且那小徐郎官通身的气派,比自己年轻时候见过的汉人大官还要强出许多,
几个姑娘的手艺也好,只消给她们几捆丝、麻,就能拿到一匹上好的布料,要是去的时机得宜,还能听到姑娘们抚琴呢!
让自家这个傻儿子听听琴声,说不定能变聪明一点.
柯木智嘟嘟囔囔地抱怨道:“那群人奇奇怪怪的,我不想去。”
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来了一群外地人,自称是什么汉人朝廷的郎官这关他柯木智鸟事?
薄落谷这么多种落,哪个不是当地的豪来管事,哪里轮得到什么郎官指手画脚?
只是打过一次之后,无奈承认现状罢了。
种落这几十个壮年男人被一个照面干的稀碎,还没等人家把腰间的刀拔出来,就纷纷躺在地上求饶。
好在这伙人也不得寸进尺,占据了一处下豪家的地盘,便开始安顿下来。
据说那位会说羌人语言的小徐郎官人还不错,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若是愿意,还能委托他们帮忙织布,多出来的材料便算作酬谢了。
柯木智没有见过小徐郎官,但是毕竟输给过他的人,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
只有阿母和几个有见识的老人家喜欢和他们扯上关系。
“让你去就去”,阿母听到他叽叽歪歪,轻轻踹了赖在地上不愿意起来的柯木智一脚,“以后自然知道这么做的好处!”
见儿子不情不愿地爬起来,阿母才露出笑容。
柯木智沿着泾河一路往下走,很快就看到那个小徐郎官的住处。
依旧是羌人的样式,却围了一大圈栅栏,正在圈出来的地方铲平土地,不少人被布料和钱币诱惑,为他们做事。
柯木智撇了撇嘴,没出息!
走进围栏大门,他看到两张陌生的面孔,在房子前面的空地上空手较量,这才让他稍稍起了兴致。
这群汉人真的很能打,这一点倒是不服不行。
两个人都非常年轻,可能比柯木智还要小一些,长相俊美得让人嫉妒羌人里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左边那个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不认识,但应该就是阿母说的郎官朝服了,柯木智细看之下觉得手艺不错,对来这里换布料一事也没那么抵触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些外来的家伙还是有点东西的。
徐嘉树与甘宁正在进行日常热身。
旁人看起来打得不可开交,其实两人还有聊天的余裕。
“子茂打架的本事进步神速啊”,硬吃了一拳之后,甘宁略微惊讶,“我记得在长安的时候,还摸不到我的衣角呢。”
“知道怕了吧?”,徐嘉树未免有些得意。
模拟中得来的搏击经验在吕玲绮身上消化地七七八八,此时再对上甘宁,虽然仍旧破不了他的防,但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了。
说起来,主要是兴霸这小子太抗揍了。
血厚防高,若是战场上披甲上阵,简直就是个永动机。
“我怕个屁”,甘宁挺身又是一拳,将徐嘉树逼开几步,“子茂也就欺负欺负伯绪了。”
“说起来”,徐嘉树四周看了看,“怎么伯绪还没睡醒?”
连蔡琰都开始上班了,带着刘营和吕玲绮在织布。
这位虽然是大小姐,在吴会避祸的时候,却也耳濡目染,学了一点纺织的手艺在汉代,这几乎是女子的必修课。
加之心灵手巧,做出来的东西居然相当不错。
“伯绪昨天快累垮了”,甘宁有些幸灾乐祸,“还到处扬言说他要回长安去。”
单是目前住下来的这个小小的种落,就有十几个叫柯木智(传说中羌人英雄的名字)的男人,其余的名字还有来可森,和木智,惹真波,瓦拉,吧嘱之类的,也都十分常见。
挨家挨户地登记这些人的家庭构成,田产,几乎就是个要命的工程。
偏偏还只有桓阶能干这件事作为唯一会羌人语言的人,徐嘉树要与当地人交流沟通,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帮他搞这些;而甘宁经营义舍的时候搞以工代赈,营建学校和营地的任务也当仁不让。
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真是苦了伯绪.”
话是这么说,徐嘉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当惯了尚书郎,再来这种地方,不可谓不艰难。
在东西两都已经开始用文官制度治理整个天下的时候,薄落谷这种地方还在原始社会,连竹简都没有,随便砍了点木片就开工了。
这种极端的落差,难怪桓阶叫苦连天。
“子茂。”
“嗯?”
甘宁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招兵买马,随便找个叛军干掉呢?”
在他看来,现在这种做法虽然挺有意思的,但是效率实在太慢了一个小种落花了这么久时间,进展依然缓慢,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拿下整个凉州?
“兴霸还记得我们之前的谈话吗?”,思虑了片刻,徐嘉树提醒道,“就是雒阳南宫门口的那次。”
“吊民伐罪?”,甘宁有些模糊了。
“正是”,徐嘉树点点头,“若是只管相互攻伐,争权夺利,把民众当成牛羊一样巧取豪夺,那我们和那些叛军有何分别?”
何为统治?
如何建立起统治?
这是他一路上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