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导演要谢罪 第215节

  安妹子放下筷子转过头来,莫名地瞟了陈一鸣一眼,又转回头去正对餐桌,轻声回答。

  “没接新戏,上午到的。”

  陈一鸣被安西西那一眼看得呼吸一窒,随后又被她的那句话搞得心跳加速。

  啥意思?专程过来的?就为了祥瑞的事飞过来吃席?

  大小姐真任性!

  个屁啊!

  打住!内心又要按捺不住萌发出三大错觉了。

  某人强装镇定堆着笑转移话题。

  “确实,你的第二部电影很关键,慢一点没关系,吊一吊粉丝的胃口也挺好。”

  安西西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学的是导演,演戏只是玩票,你的下一部电影,我要进组做副导演!”

  说完了,还特意侧过脸来,一脸认真地盯着陈一鸣。

  呵,女人!

  谁给你的勇气安排我的工作?

  陈一鸣捞起筷子夹了一块海蜇就开始嚼,一边嚼一边分析,妹子的话是真是假。

  嚼完了咽下肚,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对视中光速认怂了。

  而且这有什么好分析的,不管真假也不能让这位小仙女进组啊,哪个剧组容得下这么漂亮的副导演,让人家女主角往哪站?

  除非是拍和尚片。

  想到这里陈一鸣含糊地回道,“可是我还没有具体的计划,接下来要出门采风,怎么也得半年一年的才会有新想法。

  我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未来的发展,演员事业起步这么好,贸然转行不仅是你自己,也是整个华国娱乐业的重大损失啊。”

  安西西听了恭维毫不动容,抿着嘴唇翘着鼻头,居然更加严肃了三分。

  “你希望我继续演戏吗?”

  杠上开花!

  陈一鸣一时间头大如斗。

第289章 不是不带我玩儿吗?

  听来听去,这个安妹子八成、大概、可能、多半、也许、似乎、估摸着,是在发出定向“邀请”。

  来追我啊,追上就给你喝急支糖浆。

  是从了呢,从了呢,还是从了呢?

  陈一鸣一时之间无比为难,说好的片叶不沾身呢。

  这凭空多出来的半辈子过于虚幻,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安定下来。

  说不好啥时候眼睛一闭一睁,人就又被扔到哪个莫名其妙的时空了。

  这就让他本能地拒绝施以过多的情感投射。

  前世的记忆再模糊,也承载着他从小到大的根脚,不像今世半途空降,不管人前多显贵,都像是在玩儿角色扮演。

  网文里很多主角会因此而放浪形骸,遗憾的是陈一鸣始终做不到,他尽力尝试过,却反而更觉得虚浮无实感。

  不得不说陈一鸣运气不错,身边的亲人和朋友都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性格,让他安心呆在自己的舒适区,不出壳也能把事业经营得不错。

  直到遇见眼前的安西西。

  漂亮妹子总是既自信又自矜的,安妹子也确实有这样做的资本,她的“强势”作风天真气十足,并不会令陈一鸣感到反感。

  哪怕是释放求偶信号,也恰到好处地拿捏了分寸,好比女儿国国王对御弟哥哥的垂青,既不傲慢又不流俗。

  人家妹子都把台阶修到了他家门口,再装傻就等于侮辱人了。

  无论如何也该有个明确的态度!

  理智告诉陈一鸣应该镇之以静保持初心,感性则一个劲儿地怂恿他,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穿越空蹉跎。

  再说了,面对神仙姐姐的神颜,不纳头便拜已经是陈一鸣意志力拔群,还能说出不字除非他是个公公。

  既然安施主有意布施恩泽,那陈一鸣何妨表现一下拜佛诚心呢。

  唯一的顾虑,就是安妹子属于马二爷介绍的“相亲对象”,粘度比较高,后患比较大。

  二世为人的陈一鸣早已不是小年轻了,遇事先设想最坏的结果已经成了心理本能,谈情说爱一时爽,回头渣男火葬场,个中后果不可不虑。

  沉吟片刻,陈一鸣敛起笑容看向安西西,正色说道,“别人的片子我管不着,反正我的片子是不希望你来演的,我看着闹心。”

  安西西一愣一顿又是一笑,点了点头摆正身体,开始专心拿起筷子夹菜。

  奈何她的云淡风轻在下一刻就破了功,另一侧的祥瑞完美演绎了什么叫领导夹菜我转桌,安西西心慌之下手上一抖,筷子尖儿就掉了一粒腰果。

  陈一鸣笑眯眯地看着不说话。

  安西西抿着嘴继续伸筷夹隔壁的木耳,结果在陈一鸣如有实质的灼热视线下再次失败掉桌,当然转着桌子追逐蟹粉豆腐的祥瑞又助攻了一回。

  “哎呀你别看我,吃菜!”

  安西西左手抬起作势别头发,趁机侧过脸低声“呵斥”道。

  陈一鸣从善如流,拿起筷子把掉落的腰果和木耳夹起来放进嘴里。

  安西西肉眼可见地开始“红温”,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却什么话也没说。

  她放下筷子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根发绳,手上麻利地捋好头发扎了一个低马尾,右手端茶左手合拢,用茶杯遮起半张脸小口喝着,一边喝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陈一鸣。

  陈一鸣若无其事地大口吃菜,权当刚才的“夹菜”根本没有发生过。

  比脸皮厚度,安妹子你还差得远呢。

  两人之间的私聊就此告一段落,饭桌上的高谈阔论却是正入佳境,祥瑞凭借高人一等的嗓门暂时掌控了话题设置的权利,现在大家正在给她的下一部电影“出谋划策”。

  陈一鸣刚才跟安西西斗智斗勇的时候,也捎带脚地听了一耳朵,《情书》的成绩极大地激发了祥瑞的自信心,这一次她打算甩开陈一鸣全部自己来。

  伏导话里话外都透着对铂爵类型片计划的不屑一顾,潜台词很明白,祥瑞大导演是文人,不是文化商人,追求的是真正的电影艺术。

  用伏大导演的话说,接下来她要拍的是自己的初心,是支撑起她导演路的原初故事,只有把它完整地拍出来才能念头通达。

  这会儿她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一个“酝酿了三十年”的故事,虽然到今年她虚岁也才28。

  祥瑞是魔都本地人,从小住在石库门里,讲的自然也就是魔都的弄堂故事。

  故事本身源于她小时候的耳闻目睹,简而言之就是一个中道崩殂的风云儿的经历。

  上世纪最后十几年,是魔都发展最快、变化最剧烈的时期,今朝暴富明朝赤贫的街边故事不绝于耳,祥瑞的故事基本上也遵循着差不多的脉络。

  外汇券、外贸单、认购证、大户室、土地围标,盘子越搞越大,灰度越走越高,不过到此为止都还处于想象力的界限之内。

  祥瑞故事的不俗之处在于,主人公在大干快上的圈地期急流勇退,不再溜缝而是去搞实业了,他掏出全部积蓄,在黄河路上开了一家全魔都最气派的粤菜馆。

  跑商变坐商,一产转三产,在金矿小镇上能第一个想到不去捞金砂而是去卖牛仔裤,确实不是凡人。

  故事在这里迎来了又一个意料之外,主人公没能顺理成章地成就餐饮大亨、会所教母的传奇,而是经营失败破产了。

  至于原因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反正就是败了个彻彻底底,主人公也再没能翻过身来。

  影视小说里穷途英雄借助人情人脉东山再起的故事没能照进现实,据祥瑞介绍,黄金地段的餐馆顶了欠账,多出来的部分债主塞过来两套黄陂北路的破房子。

  当然,如果那个区块未来排得到拆迁,想必这个故事还有机会迎来一次新的转折。

  今天在座的,古越河、林萧、大壮、小美都是老魔都人,刘东君父母一直在魔都做生意算是新魔都人,对祥瑞的故事都不陌生。

  大家都很感兴趣,纷纷结合自己的经验帮祥瑞补充细节。

  只有陈一鸣和安西西,既不是魔都人,也不懂生意经,全程旁听。

  大壮跟祥瑞最熟,说起话来也最没顾忌,他直言不讳地说道,“这故事听着就闷呐,励志嘛就励了一半,人性嘛又不够吃果果,太平平不奇了,要拍成电影非大改不可。”

  刘东君听了赶紧打圆场,主要也是给祥瑞姐打气,“也不见得吧,拍成传记类电影,反映大时代里一个不被大潮裹挟的清醒失败者,似乎也挺带感的,起码我很有兴趣。”

  林萧插话道,“关键是创作者要借这个故事表达些什么,是展示时代风貌,还是揭示浮躁人性,比如主人公开餐馆的初衷,就大有文章可做。”

  古越河似乎已经代入到主人公身上了,他跃跃欲试地说道,“这是一个大起大落的人物,很值得挖掘,伏导我毛遂自荐啊,到时候用魔都话来演,肯定轰动。”

  小美作为制片人对老古的点子激发出了兴趣,“这主意好,不少人分析《1951》的成功就有方言台词的原因,说起来魔都话听起来就有生意人的气息,拍商战电影很有噱头啊。”

  众人意见发表了一圈,转而都看向陈一鸣。

  后者被盯得莫名其妙,放下筷子道,“都看我干嘛,不是不带我玩儿吗?”

第290章 控制并驾驭冲动

  陈一鸣一脸“雨我无瓜”的表情,祥瑞当即就不干了。

  “大家都在热心帮忙,一鸣你不要扫兴嘛。”

  陈一鸣笑道,“华国第一女导演一心一意要证明自己,我确有共襄盛举之心,这不是担心不合时宜么。”

  林萧看不过陈一鸣的装腔作势,直接开口道,“有气就放,别藏着掖着的。”

  “就是,快说”,其他人也纷纷加入声讨。

  安西西捧着茶杯看热闹,脸颊上的两块苹果肌饱满地上翘,周身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陈一鸣于是不再拿乔,直截了当地答道,“据我所知,自打世纪初改制,魔都味儿的电影就青黄不接了,抛开票房和影响力不谈,魔圈连自家的电影节似乎都守不住了。

  汪嘉伟的新片年前咱们都看过,《宫二传》可不是魔都故事,东北有,华南有,港城有,偏偏就是没有魔都。”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黄瓜,细嚼慢咽之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祥瑞,你的项目想要立起来,确实没必要考虑铂爵的意见,先让大壮跟马二爷吹吹风才是正道。”

  祥瑞还懵懂着,林萧却已经先一步反应过来,不愧是魔影厂的千里驹。

  “一鸣说的对,小香,等你把本子搞出来,应该先跟厂里商量一下,海派电影,不能断了之后接不起来。”

  随后他又看向陈一鸣,“不过你也别想逃过去,现在咱们大家不就是在讨论剧情么?你可是金牌编剧呐。”

  林萧明察秋毫揭穿了陈一鸣的顾左言他,后者话题转移失败,只能开口说干货。

  陈一鸣环视餐桌一圈,沉声说道,“各位,考虑怎么拍之前,难道不该先想一想,项目成与不成吗?

  既然拍的是上世纪末那段时间的事体,自然是现实主义题材,这里头雷区可不少。

  听你们刚才讨论的,倒买倒卖也好,股市搏杀也罢,亦或是场外的私下勾兑,无不充斥着非黑非白的擦边球。

  时间才过去十几年,当年场面上的风云人士可大都健在呢,现在拍这个故事,真的合适吗?

  我可以打着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的旗号魔改《木兰》,祥瑞你不妨回家问问你爹地,故事主人公打过交道的那些大佬,可愿意改头换面在大银幕上由着他人评头论足!

  所以,我建议再慎重考虑一下,这个故事已经在你脑海里盘桓了三十年,想来也不怕再想个五年八年的,何必急于一时呢?”

  陈一鸣一瓢凉水浇下来,包房内众人反应不一。

  小美、刘东君和安西西表情茫然,点头的有,摇头的有,先点头再摇头的也有,一个词概括就是不明觉厉。

  林萧、大壮和古越河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三人年纪都过了三张,或直接或间接地没少跟“有关部门”打交道,自然晓得陈一鸣不是信口开河。

  尤其是大壮,铂爵刚运作的时候吃的就是政策饭,对魔都在文艺领域的口径与变化再熟悉不过,陈一鸣一提,马公子就知道这个所谓的“魔都往事”有风险,而且还不小。

  唯有祥瑞依旧是满脸的不服气,撅着嘴说道,“什么啊就一推五年八年的,我故事里的那些人那些事,早年哪个没被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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