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导演要谢罪 第171节

  这还是媒体编辑用成语修饰过的,原话据说更加不堪。

  王一白胜了一阵之后乘胜追击,打出许可与陈一鸣的“知己”牌,继续把老张挂在墙头往死里捶。

  这个交情陈一鸣说不出个不字,因为《1951》拿金棕榈要承许可的情,王一白宣传说许可投下了“至关重要的一票”,陈一鸣这个后辈还能矢口否认不成?

  两相对比,人品立分。

  一边是孙旺泉对后辈阻断自己冲奥大业的厌恶嫉妒恨(孙旺泉表示我没有,帝圈媒体打出沉默并代为发言,不你有)。

  一边是许可对后辈的无私关爱与提携,简拔于微末,相忘于江湖,这是何等的高风亮节!

  张维平那可是打世纪初就开始盘外招炒作的骂架祖师爷,肯定不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不过他是个青皮性子,实际操作比不上王一白细腻,主观上他是想拉升孙旺泉的地位,摆出老孙才不会和小辈一般见识的高姿态。

  可是真到接受采访时,被记者一刺激就有些口不择言,话里话外都是陈一鸣黄口竖子踩狗屎的意思。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陈一鸣别看是出道时间不长,还是个幕后,但是年龄和实绩摆在那里,其实是颇有路人缘的,尤其是在年轻人中间。

  这帮人是网上吃瓜群众的主力军,自家偶像被老张怼脸嘲讽,那势必不能忍!

  接下来顺理成章的,孙旺泉电影的官博就被爆破了,被陈一鸣的真粉假粉切黑粉冲得被迫关闭评论区。

  要知道,这可是至关重要的映前宣传期啊!

  自打《1951》之后,微博就成了电影宣发的主阵地,因为微博热度不仅关联着线上宣传效果,还直接关系到试映口碑和在线预售。

  王一白乐不乐不知道,反正张维平是破防了。

  这人的脑回路可能也是有点问题,他一不私下联系陈一鸣澄清误会,二不通过陈一鸣背后的魔影高层高空对话,反倒通过媒体公开喊话,让陈一鸣“管好自家的狗不要放出来乱咬人”。

  俨然是火上浇油,生怕冲家的网友没了乐子归家心切。

  陈一鸣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张维平喊话之后的第三天了,那几天他忙着跟祥瑞讨论《情书》的剧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上网冲浪。

  而铂爵那边也有些疏忽大意,老贾的网宣团队没接贺岁档的项目,编制内的主管在休假,编制外的水军头子倒是接了外包,还是张王两家的外包。

  铂爵的网络水军因为陈一鸣的干预组建的很早,在2011年底这个节点,绩效在全网水军中绝对是名列前茅的。

  因此张王两家的营销公司往外派活的时候,第一首选必定是铂爵的水军马甲。

  于是不管是王一白发声还是张维平放话,网上带节奏推动二次传播的主力,其实都是铂爵的水军。

  马甲A引领着陈一鸣的粉丝爆破张维平,马甲B化身陈一鸣的黑子奋起反击,突出一个左右互搏。

  直到水军头子的周报汇总到老贾那里,后者才发现事态不对劲,可惜这时候网上风潮已起,陈一鸣已经水淹脖颈子了。

  陈一鸣接了老贾的电话刚进公司,会议室里刚讨论出个方案,马二爷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一鸣,网上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韩老三刚跟我通过电话,年底这两部电影关系到全年业绩,特别是孙旺泉的片子还有帝影的投资,说是让抬抬手。”

  陈一鸣简直莫名其妙,“马叔,我脑子里一团浆糊呢,还没搞明白这事儿怎么扯上我的,我冤啊!”

  电话那头马二爷直接笑出声来,“知道你冤枉,但是问题还是要解决,至少公开表达一个态度,让你的粉丝别揪着张维平不放。

  眼看双十二没几天了,你得让人家把微博评论区开开吧。”

  陈一鸣无语,好一会儿才弱弱地答道,“马叔啊,我一没开微博,二没建企鹅群,哪来的粉丝哦。

  总不能网友一打出陈一鸣粉丝的旗号,我就得出来善后吧,那我还拍不拍电影了?”

  马二爷被陈一鸣问愣住了,他也一下子反应过来,现在这个状况陈一鸣还真不太好办。

  陈一鸣趁热打铁说道,“马叔,谁知道那帮冲家的网友,是为了帮我出头,还是单纯看张维平不顺眼呢,我表态容易,可是谁能保证网友一定听我的话呢。”

  马二爷又是一阵语塞,好一会儿才回话,“那你这边打算怎么办?”

  陈一鸣叹了口气,“张维平那个大喷子是真的招人烦,不过孙旺泉我一直抱有一份尊敬。

  我想着找孙导要一张试映场的电影票,我跟他一起在线下公开露个面,说几句好评把这桩事情带过去。”

  马二爷想了想回答,“这个应对可以,韩老三那里足以交待了。”

  陈一鸣抱怨道,“孙旺泉的电影我都露了面,许可那边就更不能缺席了,不然还不得传我忘恩负义啊。

  这可真是,我招谁惹谁了,宅家里还惹上这一身的麻烦。”

  马二爷哈哈大笑,“这回知道自己的地位了吧,以后这种事还会有,习惯了就好。”

第223章 眼累心也累

  孙旺泉的新片名叫《金陵》,首轮试映早在12月初就开始了。

  从2009年的《魔都假日》开始,经过两年多的发展,试映已经成为一种常态化的宣发手段,为越来越多的电影所效仿。

  孙旺泉的票房号召力在国内首屈一指,他的大片跟王小刚的喜剧一样,都属于无需宣传自带流量的类型。

  因此张维平非常自信,《金陵》的试映时间直接提前了十天,而且一上来就是单日20个城市100场起的超大规模。

  12月6日星期二,久未公开露面的陈一鸣现身魔都大光明影院,参加了《金陵》在魔都的媒体试映会。

  通过马二爷给孙旺泉传话的时候,陈一鸣有言在先,只跟老孙一起看电影,可以接受主持人提问,但不接受媒体采访。

  更为关键的是,有陈一鸣无张维平,坚决谢绝老张出场。

  陈一鸣提的这个要求有理有据,毕竟他不能背刺给自己“伸张正义”的粉丝,要知道到现在老张都还没对他的不当言论对网友道歉呢。

  韩三爷半天后回话,就按照陈一鸣的建议办,于是也就有了陈一鸣的这次任务式观影。

  试映场的时间安排在黄金时间的晚上6点半,当陈一鸣与孙旺泉并肩走进影厅的时候,现场气氛立刻进入到最高朝。

  老孙对陈一鸣十分礼遇,不仅见面之后亲自作陪,入场时更是拉着陈一鸣一起走,尽显亲近。

  其实两人之前在会客室里全程尬聊,别扭得很。

  这是陈一鸣与孙旺泉第二次近距离接触,之前一次是在《建国大业》的首映礼上,点点头打个招呼的交情。

  如今则是一间屋子两个人的私人会面,没有摄像头怼着,也没有旁人打扰,然而却依旧无话可说。

  互道久仰之后,孙旺泉代张维平道了歉,陈一鸣回以不敢当,然后两人就进入了没话找话的尴尬状态。

  陈一鸣本以为孙旺泉是被张维平连累的那个,觉得他是一个比较纯粹的电影人,只不过遇人不淑,被一个利欲熏心的商人绑定之后当枪使了。

  然而交流下来的感受,让陈一鸣很难维持之前的初印象,明摆着老孙对搭档的为人十分清楚,只是他懒得理会而已。

  这一点从选角上就能看出来,老孙骨子里是还是认同大投资+大明星=大制作那一套,哪怕他之前的几部大片口碑很糟糕,但是他依旧初心不改。

  《金陵》花掉一个亿的片酬选了新晋奥斯卡影帝当男主角,孙旺泉坦然承认,就是为了打入海外市场。

  他后半句吞下去没有说,但陈一鸣完全明白,那就是冲击奥斯卡。

  因为《金陵》立项筹拍的时候,《1951》还没影子呢。

  原本陈一鸣还挺期待与孙旺泉之间的对话,可惜期望多大失望就多大,聊得越多陈一鸣就越是觉得,自己跟他完全不是一路人。

  这方面陈一鸣觉得陈怀开给他的观感都要更好一点,起码人家老陈不虚伪,要什么在乎什么直接喊在头里,而不是拉自己的制片人老婆当挡箭牌。

  话不投机,陈一鸣早早熄了跟孙旺泉探讨技术的心思,影院工作人员进屋招呼他们出场的时候,陈一鸣简直是如蒙大赦。

  跟着孙旺泉一路走进影厅,陈一鸣贯彻只带耳朵不带嘴的原则,坐下之后全程微笑,做好自己捧人场的本色。

  到底是孙旺泉的大片,不仅魔都的各家媒体悉数到场,魔都周边城市以及帝都、穗城的媒体也有好多家大老远跑过来。

  不过电影主创出席的并不多,除了导演孙旺泉之外,只有女主角、新任泉女郎宁宁跟着一起。

  简单的开场白之后,影厅熄灯开始放电影。

  《金陵》说是抗战题材,其实改编自一本小说,也就是说不完全是真实历史。

  但是陈一鸣注意到,电影开头并没有标注本片纯属虚构。

  电影剧情不算复杂,抗战时期某个城市被包围,一群妓女和女学生被围在一座教堂里,好莱坞影帝扮演的,就是教堂的神父。

  小日子军队让女学生去陪酒,此时妓女们挺身而出,代替女学生慷慨赴死。

  前半段的战争戏中规中矩,后半段的女性群像戏美轮美奂,油画质感配上教堂场景,悲天悯人的氛围烘托得非常到位。

  就是故事本身,让陈一鸣无力吐槽。

  电影中那场令华国人刻骨铭心的国难,被虚化成了纯粹的背景,故事真正的舞台,其实是从古至今都从来不属于华国人的教堂。

  本该声名狼藉的妓女,在电影里是圣洁的、光鲜的、高贵的,摇曳的旗袍裙摆,代表着金陵乃至华国的旧时代风貌。

  真正能够反映华国反抗精神的元素,比如军队伤兵,却从来不是故事的核心。

  教堂、神父、旗袍,这就是陈一鸣从电影里提炼出来的最醒目的三个视觉符号。

  陈一鸣很难说服自己,认为《金陵》是拍给华国人看的电影,他要是孙旺泉就坦白承认,这部电影就是拍给老外看的。

  可惜的是,陈一鸣觉得不管是求奖项的孙旺泉,还是求票房的张维平,恐怕都要失望了。

  老外才不在乎七八十年前华国的国难,妹子身上的旗袍是很漂亮,然而穿旗袍的人那些老外很难分辨,十三个人明显太多,人家脸盲。

  而华国的观众,比如陈一鸣,看完电影之后只能收获一肚子憋屈。

  陈一鸣身前身后,都有记者和普通观众抽泣落泪,他却只想发出一声冷笑。

  抛开令人不适的电影主题不谈,叙事节奏上也让陈一鸣看得憋闷。

  这不是孙旺泉的技巧问题,单纯是因为主题受限线索难以铺陈。

  国难的极端环境下,人物之间的关系被大幅简化,变成单一的生与死。

  被逮到就死,没被逮到就活,不存在中间态,片中人物的戏剧任务,也只有一个,就是挣扎求生。

  两个半小时的电影,只有一个先死后死早晚要死的节奏,全程看下来特别疲惫,眼也累,心也累。

  明明好莱坞影帝可以成为其中的一个变量,引出生死以外的主题和支线,跳出既定节奏和氛围。

  然而电影演到一半,图财的小混混突然蒙主感召激发圣人血统,变身真神父也去慷慨赴死了。

  王德发!

  而在这关涉生死的极端情境下,电影里的所有人居然都是舍己为人的圣人,复杂的人性全是圣洁光辉的一面。

  如果脱离国难的大背景,陈一鸣自然可以评价为“一眼假”。

  可惜《金陵》和《大地震》一样,挂着国民伤痛的免责金牌,陈一鸣骂不出口只能闭嘴。

第224章 你是懂解读的

  电影放映结束,影厅灯光大亮。

  孙旺泉的功力摆在那里,画面好看,色彩艳丽,泪点抓得也十分到位,因此放映厅里的观众很给面子,顾不得擦眼泪,就献上了雷鸣般的掌声。

  陈一鸣一边跟着拍巴掌,一边在内心试图给这种现象找出一种符合逻辑的解释。

  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要归结到影院的独特氛围上。

  一方面是密闭幽暗环境下的受迫性集中观影,另一方面是置身群体时的潜意识共情,两相迭加确实有助于放大观众的内心情绪,让其感性的一面压倒性地盖过理性的一面。

  当然这种放大效应并不持久,当观众离开放映厅,重新置身于开放嘈杂的环境下,特别是再次摄入外界信息时,被压制的理性一面马上会重占上风。

  说到底,大部分人都是认同理性与逻辑的,而人的记忆又具有选择性,不合乎常理的部分往往会被加粗加重。

  这样一想,电影还真的具有某种不可替代性,因为只有放映厅,可以提供这种“人群中的孤独感”,赋予观众感性恣意释放的情绪体验。

  以往的主流观点,比如电视与视频网站会杀死电影,或是影院里只有视效大片才能存活等等,并不是天然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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